“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被坟墓中的东西侵蚀了,永远也无法离开沈家大宅中,而我们孙家,则是这个大坟墓的守墓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被孙路遥话里的意思给弄蒙了,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说过你不会懂的。你根本就不可能想像,即使是我,从小就被上一代的堪舆师灌输有关沈家的一切,我也到十六岁以后才渐渐明白。”
他长叹了口气:“沈家大宅的人,能够走出古云山,和外界接触的只是少数的异类,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本家周围,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不能。”
我还是不太明白他的话,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不能,腿长在他们身上,想到哪去,一定都可以走到哪去!”
“哼,你不会懂。”
孙路遥冷冷笑着,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就如同我是一只井底之蛙,听不懂人话的毛毛虫。
原本我便对他没什么好感,现在更被他左一句你不懂,右一句不明白弄的直想发飙。强压下怒火,我岔开话题,耐着性子,将沈家所有人将要面对的危险状况和局势,略微讲了一下,最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让你出面,要所有人从沈家大宅撤离出去。”
“没用的,总之大家到时候都要死!哼,再死几个人就会轮到我了,跑不掉的!”
孙路遥没有再看我一眼,头也不回的走掉了。他的肩膀在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有心无力。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漠不关心沈家人的生死,气得差些把血都给吐出来,这算什么玩意儿?
“小夜,我们真的都会死吗?”一旁的沈雪忧郁地问,她似乎从孙路遥的话里明白了什么。
我还在气头上,也没有多在意她的表情,只是摇头道:“不管那家伙了,总之我们分头去劝说沈家的人离开。”
说到这里,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至于有多少人相信,多少人愿意和我们走,那就要听天由命了!”
费尽口水,陪尽脸色,一家一家挨着劝说,但最后要和跟我们一起走的人,也不过才十个人左右,而且那十人,几乎全都对我们的解释半信半疑。
上帝,为了救他们的命,我真的是煞费苦心,就差下跪了。
就在我们忙完的时候,已经到了三十日的下午,现在动身的话,一定走不出古云山,只好和他们约定到明天早晨七点,准时出发。
那些家伙一个个像是想去野餐一样,喜气洋洋的,根本就感觉不到有人死掉的悲伤。唉,恐怕有许多人早就希望老祖宗趁早死掉,免得阻止他们发财。
三十日的夜难得的平静,原本怒放的牡丹和芍药,在夕阳最后一丝血红的光芒消失后,也突然的凋谢了。
时光似乎在这些花朵上流逝的特别快,它们用一分钟时间凋零,一分钟垂下花蕾,一分钟掉入土里,然后彻底的没了踪迹。
飘忽在整个沈家中的桂花腻人的香味也闻不到了,只剩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不像血,也不香,只会令人感觉很烦躁。
我确实是非常的烦躁。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夜色,脑子里还不断回味着孙路遥中午说过的那番话,说实话,直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
“沈家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本家周围,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不能。”
这句话里到底蕴藏着什么含义?就因为自己无法揣测,所以才更加的烦。
心里十分的闷,有股淡淡的压抑,和强烈的不安。虽然本家里古怪的东西看似已经消退了,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消退,绝对不是好兆头,或许,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也不一定。
有人在敲门,是沈雪。
她从门外边小心的探出一个头,然后冲我勉强地笑道:“小夜,这么晚了,你怎么都还没有睡?”
“你不也是一样吗?沈科那家伙在干嘛?”我不知道该向她说什么,用力挠了挠头问出了这么一句不符合逻辑的话。
“那家伙当然是死赖在小露的床边上不走,我……我又不好意思当电灯泡。”
她满脸羞红,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看到她手里抱着的东西,我笑了。
“混蛋!谁说本姑娘害怕的?只是睡不着罢了。”
“睡不着还抱着枕头和被子到处跑?”
“你管我,人家就是喜欢,抱着又舒服又暖和,而且不会受凉。”
“还这么铁齿,担心以后嫁不出去。”我哭笑不得的将她拖进房间,按倒在床上,喝令她睡好后,坐到床边低头继续沉思。
沈雪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轻轻握着我的手,她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微微拨动她凌乱的鬓发,我奇怪的问:“怎么,我的脸上在放电影吗?就算我再帅也经不起你这样看啊!”
“臭美。”
嗅着女儿家特有的温热馨香,我又使坏的笑起来。
“要我唱歌给你听吗?”
她想起了什么,脸羞得浮上一朵晕红的云。
“哼哼,不知道是谁说过,她不听歌就睡不着。”
“那好,你唱。”
沈雪鼓起勇气,轻咬嘴唇道:“我要听那天你在地下室唱过的歌。”
望着两片鲜红欲滴、泛着湿润的唇瓣,我眨眨眼,道:“你先闭上眼睛。”
“我才不要,你绝对会干什么坏事。”她耸着小巧秀挺的鼻子,一边说不愿意,一边乖乖的将眼帘合上。
如兰的吐息变得急促起来,我低下头,只听“嗯”的一声娇叫。四片嘴唇紧紧贴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一阵疯狂的踹门声又响了起来,一听就知道是沈科的风格,当他看到沈雪打着哈欠
一边向他打招呼,一边走出去时,眼珠差些都迸了出来。
“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清白的就像白纸一样!”
我看到他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龌龊的想法,立刻申辩道,不过那句解释用词,自己都觉得很心虚。
沈科瞪着我,捏着拳头:“如果从一个小偷身上搜出了赃物,而且还有目击者看到了他犯案的全过程,你认为会有人相信他是清白的如同一张白纸吗?”
“我根本就没有犯案,一整晚都在地上打地铺,怎么可能会有人看到我犯案的全过程?!”
我难得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绕圈子,问道:“你收拾好了吗?我们准备出发。”
“别提出发了,现在整个沈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就是不知道这件事你听了,会不会感到高兴。”沈科苦笑起来。
“又发生什么事了?”看他的脸色,我再次不安起来,难道发生了比嗜血的植物更可怕的东西?
沈科抬头望着我,艰难地说道:“昨晚,孙路遥死了!”
第十二章 真相
孙路遥死的比老祖宗更诡异!
他瞳孔放大,恐惧的向前望着,手里紧紧握着罗盘,他的身上早已经缠满了根须,那些根须刺入他的肉里,不断吸食着血和内脏……不知道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多久,孙路遥的眼珠凸出眼眶,骨头外似乎已经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
现场的诡异状况,吓得许多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强做镇定,用力将根须扒开,当检查到他的胸部时,有个东西从孙路遥的衣服上掉了下来。
我捡起来看了一样,顿时难以置信的呆住了,这个东西我在某个人手里见到过,那么……不对!他为什么要杀孙路遥?没有理由的!难道事情里还有些不为人知的蹊跷?
安静地拖着沈科三人走出门,我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小声问:“十年前,关于沈茵茵的母亲沈翠亲手掐死自己的骨肉,然后自杀的事情,究竟是谁处理的?”
“记不清了,大概经手的是老祖宗还有其他几个人吧,对了,当时上一代的堪舆也在。”沈科挠着头答道。
“那就快去查!”我着急的吼道。
“我记得,其中有二伯和四伯。”沈雪苦苦回忆了一下,好奇的问:“小夜,你问这个干嘛?”
“我当然有自己的理由。”我沉下脸,丝毫没有因为猜到了凶手是谁而兴奋,反倒在心里暗暗责骂自己笨。
上帝!千万不要让那个人手里再添杀孽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望向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恐怕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们的二伯和四伯。”
“什么!”三个人惊讶的叫声,顿时交缠在一起,回荡开去。
一个偏僻的院子里,面对面站着两个人。
先来的那个背对着刚来的那个,沉默不语,刚好是我正找的焦头烂额的沈易和沈缪。
不知就这样相对沉默了多久,沈缪终于忍不住了,先问道:“二哥,你叫我来干嘛?”
沈易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老四,老实说,老头子是不是你杀的?”
“开什么玩笑!”沈缪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气愤的吼道:“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沈缪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沈易哼了一声:“三天前,我亲眼看到你从那两个开发商手里接过一小袋东西,你我都很清楚,老头子的身体一向都很硬朗,怎么可能在你前一天晚上刚说想他脑溢血暴毙,第二天他就真的因为脑溢血死了?”
“不是我干的,我从开发商那里拿的只是些感冒药,信不信由你。”沈缪越说越气:“别忘了,那天我可是整晚都和你在一起,怎么可能分身跑去杀老头子。”
“难说。”沈易依然盯着他看,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我曾经进过老六的房子里,说不定你就是趁那段时间跑去的。”
“二哥,如果你硬要诬赖我,我也没话好讲。”沈缪回瞪着他,直着脖子说:“哼,别以为你一直都是那副孝子模样就可以骗过我,我明白得很,其实一直最需要钱,最想老头子死掉的就是你!说起来,你杀人的动机比我更大。”
沈易原本不愠不火的态度似乎也被泼上了油,猛烈燃烧起来:“老四,你说瞎话也不怕咬到舌头,我想老头子死掉,哼,证据呢?”
就在这两位亲兄弟忙着狗咬狗的时候,一个黑影正慢慢地向他们靠近,越靠越近,就在距离五米远的时候,黑影突然全身一颤,猛地停住了。
回过头,我苦涩的笑脸,和沈雪沈科三人惊讶的目光,顿时映入了他的眼睛。
沈易和沈缪发现我们就在不远的地方,两人都是脸色一变,尴尬的不知道是不是该离开。
“果然是你!沈叔叔。”在沉玉峰慌忙的目光里,我黯然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闲逛罢了。”他强笑起来。
“闲逛需要带刀吗?”我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匕首。
“最近实在不安全,老是死人。”
我对他突然变灿烂的笑视而不见,依然半死不活的问:“你就是用这把刀杀死孙路遥的吧?还有老祖宗,沈琴和沈轩,都是死在你的手上!”
沈雪和沈科脸色变得煞白,同时退了一步。
“等等,小夜,你是怀疑老舅杀人?”沈科看着我,又望着沉玉峰,满脸的不信:“别开玩笑了,我的老舅怎么可能杀人!你一定是搞错了!”
“那好。”我冲着沉玉峰摊开手:“沈叔叔,把你的手机借我看一下。”
见他愣愣地没有回应,我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这是我从孙路遥的衣服上发现的。他被夹在褶皱里,然后被树根层层包围了起来,这就意味着,那玩意儿不是后来放上去的东西,应该是凶手留下的。
“这是什么东西,大家应该都清楚吧!”我感觉嗓子在发涩,在变哑,我不想将那番话说出来,不想指控这个平易近人、满脸都开满令人心情舒畅的笑容的叔叔,但世事,往往无法预料,也没有办法摆脱强加在你身上的束缚。
“这个是手机的按键,在沈家,这种型号的手机就只有沈叔叔有。”
沈科还是难以置信的喊着,他用力的摇沉玉峰的手臂,大声道:“老舅,把你的手机给那个多疑的王八蛋看!你没有杀过人对吧,你没有!告诉我,你没有!”
“小科。”沉玉峰仿佛顿时老了几岁似的,满脸疲惫的将他推开:“谢谢你相信我,不过,就像夜不语说的那样,所有人都是我杀的!”
“为什么?舅舅,你为什么要杀了老祖宗?”一直都沉默着的沈雪用力抓住我的手,她的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出来。
“为什么?哼!”沉玉峰脸色一变,突然歇斯底里的叫道:“他们该死,统统都该死!”
“是因为沈霜孀的亲生父母吧,那个叫沈翠的女人?”我强压住内心的痛苦,淡然道。
“不错,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沉玉峰从痴癫状态变得深情起来,声音也开始温柔,缓缓回忆道:“有人说,从青梅竹马能一直顺利地走到花前月下,简直就是奇迹。但我和她不同,不但是青梅竹马,还一直深深地爱着对方,一直到十八年前,准备谈及婚嫁的时候。
“那可恶的老头子不同意,他认为本家的人,绝对不能下贱的去娶一个下贱、毫无身分地位的旁系女人,他甚至向阿翠的父母施压,最后阿翠的家人只好草草地把她嫁给了一个粗鲁的男人。
“我万念俱灰下,便和老头子吵了一架,独自离开了沈家。但没想到十年前居然从本家里传出了她的死讯。
“我立刻回到沈宅调查原因,但所有人都众口一词,说她是因为杀了自己的丈夫的事情曝光后,羞愧难当,只好掐死自己的两个亲骨肉,自己也上吊自杀了。
“由于没有任何线索,我也不好滞留。就在要离开的那天晚上,有个八岁的女孩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门前。虽然从没有见过她,当就在我看到她的那一刻,莫名其妙的知道了她的身分。
“她是沈茵茵,是我最爱的女人留下来的血肉。
“我不能把她带走,因为是本家的人都知道,不是所有的沈家人都能离开沈宅,沈茵茵也不能,我只好无奈的将她换了个名字,寄养在沈轩家里。
“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被那老王八蛋给知道了,哼!他居然敢威胁我,要我把老头子给干掉!没关系,老头子我当然会干掉,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杀了他,杀了他老婆,烧了他全家!”
沉玉峰的脸又变得狰狞起来,他语气凶狠的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自己行凶的全过程,似乎完全沉浸在那个疯狂的世界里。
“但是你为什么要杀孙路遥?他和你无冤无仇才对?老祖宗逼沈翠结婚的时候,他不过才一岁!”
我打断了他的回忆。
“小夜,你知道阿翠是怎么死的吗?”沉玉峰缓缓地向我望来,他的眼睛阴沉,看得直让人毛骨悚然。
“她不是自杀?”我迟疑的说。
“当然不是,自杀,哼,自杀!真是个好听的借口。”他神经质地用双手狠狠扯着自己的头发:“她是被活活饿死的!”
“什么!”我们四人同时震惊的叫了出来。
“不祥。院子在申位,尸体被埋在假山里,这附近的风水全都受到影响了。”九岁的孙路遥在上一代堪舆的的陪同下,把沈翠的家里里外外看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