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多么残酷。
爱情多么自私。
我不悔。
我不后悔。
第二日的阳光照进戚陆宫的时候,翠屏说“公子,安颜郁公子醒了,用不用请陆神医看看。”
千臣还在睡,经过一晚的调养已经没有大碍,今日便回苏醒,我才想起这遇刺的整件事情都还不清不楚。
“翠屏,遇刺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公子。傅帝前日和安公子在御花园中堆雪人,撤退了所有宫人,不料刺客行刺,傅帝为了救安公子才被一剑穿心,安公子也被重伤,侍卫赶到时刺客已逃走。”
呵呵,堆雪人。还真是有兴致啊。
我倒是想见见这位安公子了。
“翠屏,安公子在哪里。”
“安公子就在戚陆宫的后院之中,云总管正在照顾他。”
“知道了,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去就来。”
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何人。
我和千臣的事情,他又是怎么得知!
信步走到后院,就在离前远不远的地方。云贵招呼着宫女正在忙进忙出,见我走来,他倒是有礼的跪倒“乔皇万岁~”
挥手免礼,云贵规规矩矩的起来,怕是根本就没有认出我曾经还是这个皇宫的三皇子呢。
进屋时,房中的床榻前还趴着个小人儿,不是公子浩是谁?只见他和床上的安颜郁聊的正好,病榻之上的脸虽然苍白但也精神,看来他恢复的不错,眼睛中的笑意明亮又温和,有一瞬间,我愣了愣。
还好,只是愣了下,他看见我来,也只是问,“请问……有什么事?”
公子浩也转身,看见我时皱了皱眉,稚嫩的嗓音说道“大胆!那个宫的!没有宣召就进来!”
“哦?二皇子怎么知道我是宫里的?”
果然还是小孩子,只是反问一句马上就疑惑到“啊?你不是宫里的?哎呀哎呀……”
又突然想到什么“啊!……你……你…你是刺客!不许你伤害我郁哥哥!”说着还作出付老鹰护小鸡的姿态。
我轻咳声,在听到他叫他郁哥哥的同时心中不由的泛起阵反感。“云公公,带他们都下去吧,我想和安公子谈谈。”
云贵答了声,领了宫女们都下去了。
“小家伙,你也出去吧,我和你……郁哥哥谈谈。”
谁知公子浩脖子一梗,叫道“不!!我就在这里!”说着,还防范的看我一眼。真是令人头疼的小孩。
“随你。”
床上的安颜郁终于开口,声音怯怯的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走到床前,这张脸,明亮的眼睛,脸颊消瘦,嘴唇薄薄的,在左边眉毛上还有个小小的痣。
有多长时间没有看见这张脸了呢。
十年,二十年。久到,我都已忘记了模样。
可是这的确是我的脸。脸眉毛上面的痣都一模一样。
怎么样的人将他的脸做成这幅模样,还是,他是真的长成这样?
或许,他真的是安颜郁。
那,我是谁?
“你……你要做什么?”
“呵呵,安公子不必担心,在下只是想看看你的脸罢了……安公子能否将手掌伸出让在下看看?”
他盯着我,看着我一脸的笑意,终于缓缓伸出手,手指纤长白皙,手心处什么也没有,光滑一片。
我笑出来。
“你是谁?”
“你……说什么?”
“你是谁?你的名字。”
“我?我是安颜郁。”
我太冲动了。真是该死。
他倒在床边,嘴角落出一丝嫣红的颜色,苍白的脸上还留着我的掌印,“郁哥哥郁哥哥!!你这个坏蛋,你干什么!!我要叫侍卫抓你!!”
真是啰嗦,随手点了他的穴道扔到一边。
“你……做什么!你要干什么!”
手指捂住;脸的姿势真是楚楚可怜。眼中都要落出泪了。
我何时会做出这种表情?
二十多年未有过的嗜血的冲动突然在心中冒出,我咧着嘴角问他“再问你一次,你是谁?”
他索性哭出来,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中落下,半咬着唇看我“你说什么……我就是安颜郁!”
多么可笑。
他真的安颜郁。
“呵呵,若你是安颜郁。那,
我是谁呢?”
看着他的眼睛蓦然睁大的样子,我笑的更大声。样貌一样又怎样,再怎么学又怎样。
不是的,终究不是。
“你……你是谁?”
我挑高他的下巴“你说呢?”
话音刚落,只听房中忽的一声声响,我忙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公子浩的前面手中拿着剑,今天还真是倒霉,居然能遇见刺客。
蛊印昨日已经用过,今日是万万不能再用了。只是黑衣人看见我,忙不迭的将手中的剑刺进公子浩的胸膛,孩童睁大了眼睛,在我还来不及跑过去时,就已入胸三分。
“不要!!”
鲜红的血喷出,染透了那个小小的身体,我冲上去,黑衣人身轻如燕的在半空中翻个身跑到床前,一只手握住‘安颜郁’的脖子,轻而易举的提起来。
‘安颜郁’挣扎着拍打他的身体,却只被他握的更紧,我忙冲上去,扑向黑衣人的方向。还没抓到他的衣角,只见他身形一转,‘安颜郁’的脖颈已经落入到我的手中,黑衣人一个晃身消失在房梁上的天窗上,我想收回手却没想到被他紧紧的按在自己的脖子上。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想起,力不从心的挣扎。厚重的门打开时他一脸震惊的模样,“你!!!!”
被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颗状物打到,“我没……”那句话我想说完,告诉他这是个阴谋,可是脑袋那么沉,昏迷前最后的记忆便停留在他愤怒的神情上。
隔了这么久后,再一次见到的神情,这么令人心动。
为何又这么令人悲伤呢。
四十九章
若我们还是从前的我们,你定会相信我的。对么?
若我们没有改变样貌,没有改变习惯,会认出彼此的。对么?
若我们从一开始就坦诚相对,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对么?
若我们……
那么多的如果。却还是失去彼此。
千臣,我有多怨恨。
就像彼时站在这里的你,你看我的眼神、那么陌生与冷漠。你冷笑什么,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我,是不是我伤了你的儿子,又要伤害你的安颜郁。
也是,即使你问,我亦回答不出。
喉咙说不出话,身体移动不了。满身都是伤口,疼的只有流汗的力气。
“小浩死了。”
他背着手看我,冷漠的眼中只有我在狱卒的鞭子中晃动的身体,语气那么平静。他太平静,平静到让我的心都剧烈抖动,我张开嘴想要告诉他我没有。皮鞭却紧追而下,除了喘气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怎么忘了呢,喉咙已经被那个人点了穴道,我是说不出话的。
“给我个解释,乔越。”
呵呵,给你解释,给你解释就需要这么对我?给你解释你需要一边问话一边折磨我?给你解释你会相信?
“哈哈哈哈哈……我原本是不信的……乔越,原来你真的是……你要这天下么?你要将这两个国家都囊如怀中么?……你派人刺杀,你做戏给我看,牺牲自己的儿子,变成孩童的模样,只是为了混入着皇宫之中……原本以为我定是活不了了,于是连我的皇儿也要杀了么?……所有的人都要死么?我的小郁……你也不放过么?……”
……原来你是这样想。
只因为我出现在那里,只因为我的手放在你爱的人脖颈之上。于是,我所有的一切都变成阴谋,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变成虚情假意,所有的,一切的,都是假的。
多么可笑啊。
我扬起自己的脸,看着他癫狂的笑意。看着他眼中迸发的狠烈,他真瘦。这次刺杀令那张本来俊朗艳丽的脸瘦的能看见骨骼的形状。还是我喜欢的狭长眼眸,薄唇,往前移动的身体还带着药材的味道。
其实我不疼的。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堪入目的脏乱,血腥味呛的想吐,他纤长的手指握住漆黑滑溜的皮鞭一下下甩在我身上。本来就已皮开肉绽的身子被鞭子带起肉削溅落在地上。力道狠重,仿若要致人死地。
他也的确在致人死地。
他要我死。
“哦?乔国主还真是烈士呢?这样都不会出声叫一声……啧啧……来人,上火烙。”
这次是火烙了呢。真是狠毒。
你不一样了,千臣。
骄傲的不可一世的。自负到目中无人的。又是霸道却也包容的。
你是真的变了。
我们都变了。
改变了那么多年的习惯,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再有你,那些习惯就被我强制遗落。
我想过的,一百年,一百个世纪,我能想你多久?我又能爱你多久?
想要温暖,想要家庭,想要有人的陪伴。我亦知道,那些人都不是你,只是我太寂寞,寂寞到,无论是谁,只要给予我温暖的光束,就要竭尽全力接近。
黑暗的,潮湿的,阴冷的水中,只有我一个人。
我是男人,不可以怯懦,可是很害怕。
张开嘴,我想告诉他,只是嘴唇只是张开,那么努力,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我是安颜郁。我是安颜郁。我……是小郁。
我是啊!
“哦?乔国主要求饶么?……可是怎么办……我玩的很起劲呢。”
他笑着,手中那红色的烙铁就落在胸膛上,冒出“磁”的白烟,“疼么?呵呵……乔国主的脸已经扭曲了哦……这样的表情还真是好看啊……那,再来一个吧……”
一个又一个,那种皮肤被烧焦的感觉一遍遍上演。喊不出来的疼痛被皮肤无限放大,全身上下没有好的地方,身体在痉挛,为什么还是不昏过去。昏过去,我可以当着一切都是梦的。都是梦!都是梦!好好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醒来,什么也没有的。
“看这个样子,乔国主似乎还是不满意呢。……脸上还有个地方可以哦,呵呵……”
那双手扬起我的脸,指尖的温度依旧,那么令人迷恋的温度,现在只给我入赘冰窟的触感。
原来你,是真的对我不曾有一丝感觉。
那么你爱的到底是安颜郁呢?还是安颜郁的外貌?
我变了那么多,你也变了那么多,可还是在人海茫茫中找到那份感觉,于是恋上那份感觉。从不奢求能在一起共度余生,只是珍惜着,维持着平淡的似曾相识。
可是你,真的对我一丝感觉也没有么?
你只是爱着你的‘安颜郁’,只是因为他长的那副皮相?
只要有那副皮相,灵魂是怎么样的都无所谓对么?
Hesaid:"Mylove,whydoyoucry?"
说“我的爱,你为何哭泣?”
Fornowitwon‘tbebelonganymore
为此人生不再浩瀚而全无期望
Untilinmycoldgravewewilllie
直至我们同衾共裘于冰冷的坟墓
呵呵呵呵。
最后那红色的烙铁落在脸颊上时,我终于可以近距离看他,他残忍的笑,他的眼睛,他的面容,他瞳孔中我的样子。
我叫他的名字,展千臣。展千臣。
只有口型又怎么样。我还是想叫你的名字。
那么绝望的名字。铺天盖地。
“哥哥,你总有一天会失去他。也不悔么?”
“是,我不后悔。”
“会受伤害,会痛苦绝望,失去所有,也不后悔?”
“亚,你总是这样,干嘛又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不会分开的。”
“是么……”
………………………
“小亚!小亚!……别离开哥……哥给你买衣服,给你做好吃的,……别离开哥……”
“……哥哥……你要幸福……你们要…保证……会…一起……一辈子……好…不好…?”
“好!好!我跟你臣哥答应你!……我都已经答应你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下来……”
“……哥……你…真的…不后……悔?”
“我不后悔。我不后悔……你会好起来的……小亚…你会…小亚!亚!妹妹!……医生!!!!!”
“那……就好…”
………
我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你。什么都已经没有了。
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小亚。没有朋友。除了你,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到最后连你都要离开?
我有多绝望,还要强强打精神去你的婚礼。那么绝望的看着你拥有婚姻,家庭,甚至往后你会有孩子。我都要去观望着。
右手的无名指上还留着誓言。誓言却背弃了我。
我是真的只有你,只有你一个。
虽然只是平凡的并不精彩的爱情,却已经穷其一生。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乔国主还真是有兴致呢……被皇上‘疼爱’到这种样子都能‘睡’着。”
季宵澜还是一身白衣的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一个纤瘦的少年,笑意盎然的对着我说。
全身上下疼到连动的力气都没有,鞭子打过的伤口被烙铁烙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焦肉,身上湿淋淋的,水渍落入皮肤时伤口便撕心裂肺的疼。
“呵呵,季大公子还真是闲,连看看我这样……的囚犯……咳咳……都要带份盐水大礼。”
“否则乔国主又怎么会轻易的醒来呢?”
季宵澜看着我,还是玉兰花的样貌,笑容依然纯净,只是眼里的恨意却是彻彻骨骨的显露出来,他旁边的侍卫递给他一件紫色的皮裘,他细心的盖在怀中的少年身上,随即又问我“怎么样,不能动亦不能言语的滋味怎么样?”
“……呵…呵…,多谢季……公子的……大礼呢。”
“何必客气,毕竟你是悠然的宝贝呢,怎么也不能招待不周呢。啊!我想起来了,不应该叫你乔国主呢,是不是,安公子?”
他居然知道!
“安公子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会清楚对不对?呵呵……悠然从小便会在纸上画一个少年,也多亏我多年卧床,否则他怎么会和说你们的事情……虽然不多,已然够了……对了,那位‘安颜郁’你还满意么?这可是我用了‘驻颜’特别制作出来的脸哦,呵呵,是不是一模一样?一点误差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