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药水味道，陌生的天花板，小予知道自己又被送进医院了，冷汗布满他的额头，

想到刚刚梦中所经历的，不觉泪水又掉下来。
他吃力撑起身体，拔掉手上得针管，下床换上衣服，一小步一小步往外走。夜晚的医院

人员并不多，小予慢慢的走到门口，招了一辆出租车往阿轩常待的酒吧去。
第十章
车子停在酒吧门口，一样的夜晚一样拥挤的人，小予付了车资下车，吃力的挤进门，跟

一个又一个的人推挤，总算挤到那个熟悉的角落，角落的那群人，见到小予出现，大家

的表情都是不解的，阿轩却当视若无睹的继续喝酒。
「为什么？」小予的声音还是很虚，他的身体根本还没恢复。
「...」阿轩连回答都吝惜。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你不愿意承认！」眼泪滑下脸颊。
「我要承认什么，承认我在失去记忆的时候跟你的事情吗？」阿轩冷冷的开口，眼神冷

然的看着小予。
「不...你心里有我...不是因为你失去记忆，失去的只是你恨我的记忆...」小予边落泪

边说。
阿轩突然起身冲到小予面前，一手抓住小予的衣服将他拎起来。
「你到底想怎样，我说了好几百次我不想见到你，为什么你就是不懂，硬是要跟着我！

」阿轩抓得小予呼吸困难。
吃力的举起手摸阿轩的脸颊：「因为我喜欢你，从以前就没变过，你...可不可以说实话

...」眼泪落在阿轩手背上，灼热的他以近乎丢的方式放下小予。
小予跌坐在地上，看着阿轩颓然的身形，他慢慢爬起身体，抓住阿轩的手臂。一个啷呛

，他跌在阿轩怀中，阿轩看看怀中的身体，最后皱眉将小予推开，拨开人群往外走。
跟着阿轩的背影，小予穿过一个又一个的人，慌忙的想跟上他，但是小予的身体哪赶得

上阿轩，只有距离一点一点的拉大罢了。
「阿轩，阿轩...」
冲出酒吧，阿轩快速的穿越马路，小予跟出来的时候，阿轩已到对街，小予完全不顾自

己的安全，也往马路闯，闪过一辆辆车子，还一面找着阿轩的身影，但是，一晃神，阿

轩却不见了，小予依时间呆楞，没躲过后面来的车子。
刺眼的大灯，震耳的喇叭声，小予还来不及看清，车子就撞上他的身体，瘦弱的身体就

像拋物线一样飞起落下。
跟着后面出来的阿豹跟阿权刚好目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出了车祸，马路上的车子也都停下来，阿豹先恢复神智，走上前来到小予的身边，只见

小予的身体瘫软在地上，地上一滩腥红的血。
「这...」阿豹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老半天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喊着要阿权打电

话叫救护车，他四处张望找阿轩的身影。
「阿轩，阿轩...」他用力的叫喊，可是阿轩的身影早已沓然。
「小予...你忍着点...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不可厄抑，眼泪滴落。
「阿轩-----------」
正在走的阿轩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找了找，却未见小予的身影，他懊恼的停下脚步，到

便利店买了一包香烟，点起一根。
救护车赶紧将小予抬上担架，送到医院去，急诊\\\处的医生尽快为小予急救，并将

他送进手术房里。
抽完一包烟，阿轩慢慢踱回酒吧，回到码路边时，地上一天血渍看来怵目惊心，他穿越

马路回到酒吧内。
接过雪伦的啤酒，阿轩喝了一大口。
「你到哪里去了？」阿豹闷闷的问。
斜眼挑着阿豹，阿轩老大不情愿的回答：「你在质问我吗？」
「你！」阿豹就要动火，但旁边的小美却拉住他的手。
「我到哪里去不需要跟你报告！」又喝光啤酒。
「那你也不会在乎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甩开小美的手，阿豹丢下众人就走了。
阿轩看着玻璃杯好一下子，才抬起头来看看雪伦。
「什么意思？」眼中的火焰清晰的紧。
「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发神经了！」雪伦隐瞒了实话，其它人也不好说话，只得沉默

的喝酒吃东西。
＊＊＊
医院里，医生花了三个钟头总算将小予受伤的脏器修补好，将他从死神手中抢回来，但

是，另一个不幸，他脑子里的肿瘤却因为撞击而恶化，让他陷入深度昏迷。
「医生，帮我救救他，拜托你！」小予的母亲苦苦哀求，从接到通知来到医院之后，她

的眼泪没停过。
「这是冒险，小予脑袋里面有瘀血，还有肿瘤，我没把握，如果失败他会变成植物人的

！」医生也不敢轻易尝试。
「难道就任由他这样昏迷下去，医生，为什么要让这孩子受这样的苦！」嚎啕大哭起来

，终究是女人，即便再坚强的养大孩子，却也有软弱的时候。
「小予脑袋里的血块也许会被他的身体自动吸收，我们再观察几天再做决定吧！」医生

拍拍她的背部，递给她一包面纸。
接过面纸，逐渐收起泪水，心疼的看着病床上满是纱布的小予，那双清灵的大眼睛紧紧

闭着，脸色苍白的吓人，就好象...就好象会永远沉睡下去不醒一样。
＊＊＊
夏杰万万没想到再来医院会成这样的光景，小予重伤深度昏迷，满身的纱布，比前一次

来的时候要糟好几倍。
「为什么会变这样？」夏杰喃喃的问。
「小予他...私自跑出医院...才会在街上出车祸的......」
从送进医院，小予已经昏迷二天了，状况始终不渐有起色。
阿豹他因为担心小予的状况，所以就偷偷到医院来看他，却刚好遇到夏杰。前二人看着

陌生的探病者，仅以眼神沉默的询问。
「阿姨，你先回家休息，我来照顾小予。」夏杰对小予的母亲说。
恋恋不舍得看了眼病房内的儿子，才点点头：「好吧，辛苦你了。」
小予的母亲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医院。
「你来干嘛？」夏杰先开口。
「我担心小予的状况，所以才想来看看他。」阿豹表明来意，又看了眼加护病房内「小

予还没清醒吗？」
顺着阿豹的眼光，病床上的小予身上插满导管跟针头「他会这样，是你们这群人害的，

你何必假腥腥的来探他。」夏杰心里真的恼火到极点，也就口不择言了。
「我知道我也对不起他，可是...我只是想来看看他好了没而已...」阿豹的表情认真，

他是真的想关心小予的。
「他怎么出车祸的？」夏杰猜想小予一定是去找阿轩才会出意外的。
「他为了要追阿轩，没注意到车子才被撞的。」想到当时的情况，阿豹心里就泛寒。
夏杰咬牙切齿：「又是他，那个混蛋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很气他，已经二天没跟他们碰头了。」阿豹是打心底可怜小予的。「阿

轩根本就不要小予，何苦他要这么傻呢？」
「一个死心塌地的傻瓜，一个固执不肯面对现实，这二个人会毁了他们自己的！」夏杰

无奈的摇头。
阿豹在病房外面的椅子坐下，眼睛看着病房内的人，记忆慢慢的回带。
「你不知道，车子撞倒他的时候，他就像死掉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我拼命叫

阿轩，但是那家伙不晓得到哪里去了，救护车把小予载走之后，他才回来，我问他到哪

里去，他拒绝回答，我真的不懂，他要这样伤害小予，为什么小予始终不肯放弃。」阿

豹吁口气。
「没有人懂，只有小予自己知道，只有他认为那值得。」夏杰不禁摇头笑他痴傻，落坐

在阿豹身边。
就这样，小予又昏迷了几天，算一算，从出车祸昏迷已经十天了。
＊＊＊
阿轩躺在床上睡觉，梦中人却是小予，一个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梦中的小予笑得很温柔。
『阿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什么事情？』
『如果有一天，我昏倒了，然后再也醒不来，你帮我拔掉呼吸器。』
一听，阿轩将小予拉离胸口，仔细端详起他的脸：『傻瓜，傻瓜，说这什么傻话！』
小予微笑。
『我是认真的，我不要没有感觉的躺在床上，你帮我一把，答应我！』小予握住阿轩的

手，感觉到阿轩的身体僵硬了下。
『......』
『答应我！』以握紧了阿轩的手。
阿轩看看小予的眼睛，眼中是那样的坚定不移。
『好，我答应你！』
猛然惊醒，阿浑身是汗，梦中的感觉太过真实，不像只是作梦而已，倒像是曾经发生过

的事情一样，难道，这会是他失去记忆的时候，所经历过的吗？
浑身湿汗，阿轩起身冲澡，肩膀上披着毛巾走出浴室，突然想到已经十天左右没看到那

烦人的家伙，摇摇头，走到厨房拿了罐啤酒，空着肚子把啤酒当做早餐，然后坐在沙发

上发楞。
怎么看小予？
很清楚自己心里没办法将他完全赶出去，始终是在意他的，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

就喜欢上小予，也在心中立下誓言，要一辈子保护他，怎么知道，母亲死掉之后，看到

小予就令他想到母亲死的时候怨怼的表情，虽然知道这并不是小予的错，但是，小予的

身影就像鞭子一样撘伐着他，他忘不了，一个酒家女跟她的孩子毁了他的家庭，害死他

的母亲。
小予是酒家女的私生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小予无从选择的，但是，假如对小予好

，他就觉得对不起死去的母亲，二难，在这场选择中，他选择了母亲，选择伤害小予。
那家伙的执拗这些年来阿轩可见识到了，无论自己对他再怎么坏，那家伙还是一而再、

再而三的接近他，即便总是被伤得体无完肤。
那天在酒吧，小予要他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意，但是自己给他的响应却是掉头离开

，后来，他也不见了，不晓得他究竟怎样了？
『...你...可不可以说实话...』
记得他是这样说的吧！
实话，可以说吗？我可以说我也很喜欢你，但是看到你我会很痛苦，对你好，我会对不

起我的母亲吗？
没办法，根本没办法说，早在我妈跳楼自杀的时候，我就已经失去爱你的能力了。
阿轩将十指插进头发，痛苦的低下头。
不要再靠近我，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再伤害你了......
强字忍着痛苦让身体隐隐的发抖，阿轩的精神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
小予就像陷入深度睡眠一样，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氧气罩盖住他的口鼻，左手是葡萄

糖点滴，右手是盐水，一动也不动的，为一让人知道他还活着的，世上上下下跳着的心

电图，心脏机械式缓慢的跳动，一点一点延伸的曲线，是小予在这人世间存在的表现。
第十二天了，小予的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一天天消瘦，病床上的小予，虽然有葡萄糖在

供给他身体养分，但那也不过是维持细胞最基本的活动而已，事实上，小予还是一点一

点在虚弱消瘦中。
夏杰、陆卡还有阿豹三人轮流在替小予的母亲看护小予，可是，小予一直不见起色，大

家的内心也担心不已。
解铃还需系铃人，今天晚上，夏杰跟陆卡再次去了酒吧。
一样的拥挤，一样的耽溺声色，夏杰跟陆卡在那个熟悉的角落找到了阿轩。
看到那二人出现，不用问，阿轩也知道又出事了，但他就是不想问，看了他们一眼装作

不在意继续跟雪伦调笑着。
「你为什么还能在这里若无其事的喝酒？」不满到极点，但夏杰还是压下亟欲爆发的怒

气。
「没人来烦我，我喝酒也喝得安心！」冷言冷语，话外之意昭然若揭。
夏杰拧眉，手不自觉抡起拳头，但陆卡反用自己的手包他的。
「跟我们去医院！」陆卡跟阿轩要求。
「我不去！」连问为什么都省略，阿轩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予出车祸，昏迷十几天了，你到医院去看看他吧！」
身体一僵，握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下，阿轩转头看着雪伦，后者心虚的转开头。
压下内心翻腾的情绪，阿轩举杯喝酒剩下的酒液。
「我不去！」断然拒绝。
夏杰甩开陆卡的手，冲上前抓住阿轩的衣领，迅雷不及掩耳的给了他面门一拳，嘴角见

红，阿轩也不甘示弱的举拳想回击，但拳头却被陆卡挡下了。
「你一定得去，亲眼看看你把小予害成什么样子了！」紧紧扣住阿轩的手，不容许他抽

离。
抽不出手，阿轩只好乖乖的跟着夏杰、陆卡到医院去。
刺鼻的药水味跟来往的医生护士跟病人，任由被抓住的手拉着他穿走在医院的走廊，最

后停在一间特别病房前。
可以从透明玻璃看见里头躺在病床上的人他的状况，三人靠近让守候在旁边的二人抬起

头，小予的母亲看到阿轩，立刻冲上前抓住他的衣服。
「你不是跟小予在一起吗？为什么小予会搞成这样，他告诉我说你们相爱，但是这半个

月来你在哪里？」忍不住捶打阿轩，阿轩无言的承受着「这到底怎么了？」泪水再度失

控，小予的母亲滑坐在地上，哭喊着，夏杰立刻搀起她坐到椅子上。
「小予...小予...」一声又一声唤着自己的儿子。
「看清楚，小予就在里面，他喜欢你，而这结果，就是你给他的回报！」陆卡低声在阿

轩耳边说，抓着他的手早已松开，阿轩怔立在原地，视线定在床上细瘦的人身上。
夏杰从背后推他一把，让他差点站不住脚的赶紧扶住玻璃，回头瞪了一眼夏杰。
「...」
「看清楚，小予就在里面，他在这里躺了半个月，而你说你安心的喝了半个月的酒！」
陆卡从后面抓住激动的夏杰，不让他再靠近阿轩。阿豹则走到阿轩身边，也看着小予。
「那一天，小予跟在你的后面出酒吧，但是你早快步过了马路，他只顾着跟你，一个不

留神，却被车子撞了，我跟阿权刚好看到，车子把他的身体撞飞起来，然后落在前方的

路上，我呆了，楞了好一会儿，然后我跑过去，他的身体一直在流血，我要阿权赶快叫

救护车，我一直在叫你，但是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后来车子把小予带走后你才回来

。」
阿轩一句话都不答腔，动也不动的看着小予，可阿豹知道他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听进去

了。
「那天我很生气的问你，我想告诉你小予被车撞，可你的反应真的很可恶，我走了，阿

权说雪伦也没告诉你发生什么事，还跟你说没事对吧！」
「...」
「在你恢复记忆前几天，有一回我在超级市场看见你跟小予在买东西，老实说，我吓了

一跳，你很讨厌小予的，怎么会跟他一起，但是，我偷偷跟在你们后面，发现你们不只

一起买东西，那样子就像情侣一样，其实那几天雪伦找你得凶，要我们也帮忙找你，但

是，我却没告诉雪伦我看到你们，你知道吗？我想不出理由要帮雪伦，雪伦跟小予，雪

伦只赢了一样，就是她是女人，除了这一点，她样样赢不了小予，小予对你的好，对你

的心意大家看的一清二楚，不接受的只有你自己，而雪伦，她全都知道，而她也因为这

样而利用小予，阿轩，我知道你自己心里明白，指示你却还是任由雪伦胡做，我不知道

你心里面究竟打算怎样，可这一次，我想你错的离谱！」
「......」
阿轩闭起眼睛，咬着自己的嘴唇然后缓缓开口：「我不想跟小予有瓜葛，他是死是活都

与我无关！」说完，转头就走，一点都不留恋。
余下的四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大家都无言以对，计算机依旧滴滴滴的话着

小予的生命，他的身体，依然在沉睡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