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属下就不清楚了,总之神神秘秘的,也不像是往大崇京城里的......"
这个"梦平"想告诉东宫朔的似乎是独孤子贤在给大桑通风报信,东宫朔也直接曲解为他也许在和情人通信。
没时间听这种废话。
"军营里有那么多人你不去关心,关心子贤做什么?......比如,关心我之类的,我还记得你是我的侍从。"
睨她一眼,继续手头的事。
千代桦自讨没趣,走了。
......东宫朔微微怔一下,靠在椅子上。
子贤在和谁通信?算了,回来问问他好了。
大桑的都城依旧是一派繁华的景象。
酒楼上,映着浅淡而慵懒的阳光,一位英俊的公子哥模样的男人正直愣愣地盯着外面。在阴影的映衬下,他那华丽衣衫和折扇的轮廓分外清晰。
"主子,人带到了。"
身后的仆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男子微微偏过脸去,"你先下去。"
接着转向仆人带上来的那个人--刚从大街上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的一身都还是脏兮兮的;现在虽然把那些洗干净了,但是脸颊和嘴角都还残留有血迹--看来是伤得不轻,若不是自己把他救回来,怕他是早就废了!
被带上来的人显得有些拘谨,男子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问:"你现在可以跟我说,你要找的人是谁了吧?"
"......"那人低下头,不语。
男子叹气,"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来找你主子的,独孤子贤是吧?"
"啊?!"那个人--也就是忌忟,被眼前这个男人深深动摇了。开始就一直想,这样大少爷似的人物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救自己这么个摊倒在路边的人啊--这里是大桑!
原本坐着的忌忟蹦地一下,拖着自己半跛的腿站了起来,怀疑而不安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你究竟为什么要救我?"忌忟说话也不再唯唯诺诺,本来一个人来大桑就已经豁出去了!
"你不要担心......不要担心,我不是大桑那边的人,你的主子我也认识啊,嗯......虽然不是很熟。"男子一边思量着一边说,慢慢向忌忟靠近。
忌忟对这个男人将信将疑。
见忌忟这样,男子觉得有些无奈,又回到桌边坐下,叹口气,"因为你是独孤子贤的仆人我才会救你的!你也省省心吧,你对我来说没有多少价值。"
"少爷......在什么地方?"
"嗯?"男子回过头来,"和那个什么东宫朔在一起--在大崇的军营。"
第五节
大崇战败,死伤惨重。
军营里,一片狼藉。
琐碎的碰撞声,叹息声,以及偶尔因疼痛发出的叫喊声静静起伏在空气中。
天色昏昏沉沉。
天边的浮云蔓延着血色,让人心惊胆战。
在将士们乱作一团而诡异得安静的营帐中--
苏天享瞥了一眼一直没有出声的、默默地立在门口的东宫朔。
此时的他脸颊被凌乱的发丝半掩着,低着头,双唇微启,似乎还惊魂未定,又似在思考着什么让他恐惧的事情。
--也难怪,这次的行动是经过了精心策划的,除非是有奸细,否则不可能会输!
东宫朔和苏天享都明白!--正是因为明白......
"东宫朔,你确定没有和什么人说过?"
苏天享轻轻问。
他也不想刺激东宫朔--毕竟在军中东宫朔出的力气不比他少。
"呃?!"东宫朔一愣,回过神来,茫然地抬头望着营帐中坐着的苏天享。
苏天享只是叹气。
"我......"东宫朔再次把头偏开,无力地望着帐外,"应该没有吧......"
他明明知道,是有一个人!......但是,不愿相信!
......也许,可以直接去问问;可是,如果根本与那个人无关,自己却这样怀疑,那......
苏天享抬眼观察着东宫朔的神情,其实,即便是不看,也知道,他一定是告诉了某个人的--
"不然......我去问问子贤......"
--子贤?...看你问了回来还能叫得这么亲热么。
苏天享心想。
东宫朔一侧身,有些蹒跚地离开了。
子贤正在营帐中给自己的父亲写信,并未察觉到东宫朔他们已经回来了的事--他想到的是更为遥远的东西--没想到现在已经近在眼前。
一抬头,对上了东宫朔有些严厉的目光,吓了一跳。
子贤慌张地起身,意识到了什么。
"朔,......你回来啦?怎么......"哽咽一下,把目光慌忙地移到别处,"怎么进来不说一声呢......"最后还强笑一下。
东宫朔没有说关于战况的任何事,他只是静静地从门边走过来,一脸憔悴。
"子贤,我问你,......上次我和你说的关于这次的战术问题,你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吧?"
声音轻得几乎不可听闻!
东宫朔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理着子贤上衣的边,他细细地理着,只害怕着是最后一次为他做这样的事了!
他--在害怕,独孤子贤何尝不!
"什么意思,东宫朔......?"
独孤子贤拼命压制着颤抖的声音。
东宫朔抬头,不再理他的衣边,"你正面回答我,子贤!"
......!!他已经发现了!!
独孤子贤知道,这事迟早会来!而且躲也躲不过!
"东宫朔!你听我说......"
就是这句话!辩白的开始!
"够了!什么也别说!"
背叛难道还要有什么借口?!
......不否认是什么意思?你不仅背叛了我,还背叛了大崇!
"东宫朔......"
虽然委屈,但是子贤知道这是他不对,本想再努力向东宫朔说明一切的,那样,也许便可以避免很多事的发生!
可是,面对背叛,东宫朔还可能静下心来听子贤把事情说清楚吗?!
"东......"
"如果你现在不离开的话,我不能保证你不会被别人发现......"
幽幽的,东宫朔冷不防地转过来对独孤子贤说。
那发丝下的游离的眼神,让独孤子贤一阵揪心。
......他是在...袒护自己?......
子贤顿时不知所措。
他是不愿相信?是逃避?是畏缩?......还是......
"我叫你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大崇的军营!"
......啊?!......
"东宫朔!......"
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一般,东宫朔径自收拾起他的东西。
......让我说清楚吧!说清楚再走也可以啊!东宫朔!
"东宫朔你听我说......!"
东宫朔把马虎又胡乱收拾好的行李一下放到桌上,发出"砰"的声响。
"走。"
没有任何别的话语!
心猛地沉到了谷底,独孤子贤胸口一凉,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是他选择了他姐姐,是他背叛了东宫朔!
可是自己还说爱他!......这就是他所谓的爱吗?!
"我明白了......"
......子贤轻轻走到桌边,低着头,背起行李,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东宫朔。
东宫朔的眼眶有些红,好像哭过的样子。
大概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哭泣过吧。
强忍住心中的哀恸,子贤一边紧紧地捏抓着行李包袱的背带,一边静静地想。
抬头一望,是茫茫无边的大漠一般的土地。
......这次战败,大崇的损失一定很惨重......
望着黑夜,心中不禁生出万分的内疚。
在这荒凉的边界上,自己又究竟可以去到哪里呢?
"唉......"子贤叹一口气,又慢慢向前迈步。
正在万分无奈之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马蹄声。
出于警惕,独孤子贤猛地回过头去。
吓了一跳!
马已经飞奔到了自己的面前!
随着勒缰绳所带出的马的嘶叫声,那高扬的前蹄差一点就踢到了自己的脸上!
"哇......!"由于惊吓,子贤躲避不及,直接后仰摔倒在地!
......
阵阵飞扬的黄沙消减下去之后,子贤终于看清了马上人的面目--不认识,只是看起来有些眼熟。
"大王让你去他那里。"
那人溘然冷冷地来了一句。
"......诶?"子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如果想要救你姐姐的话,到大桑去。"
......!!?
千代桦正在某营帐中翻找着某样东西。
"咦?奇怪,应该在这里的啊......"她喃喃自语,懊恼地一转身,又到别处翻找。
......如、如果找到了那样东西......如果找到的话......
千代桦一边找着一边吃力地想。
"公主。"
听到此声,鬼鬼祟祟的千代桦吓了一跳。
"啊?!"转过身来,原来是苏天享。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请公主快点回到京城比较好。皇帝正在气头上,要是再发现公主不见了......"
"这种事情我知道!"千代桦打断苏天享,搞得他一愣。
"就是因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所以才要继续。"说完,千代桦又转回身,继续在物品堆中翻找东西。
"......公主在找什么?"苏天享转移话题,警惕地靠近一步问。
"和你没关系。"
"怎么会和微臣没关系呢,公主可是在微臣的营帐中找东西呢。"苏天享壮着胆子说了一句顶撞的话。
"你!"千代桦恼羞成怒。
"恕微臣无礼,军中的事情,是公主不该管的;私自窥探军中的机密当然也是不对的,即使是公主!"
"你以为我真的是对你这个什么‘军中机密'感兴趣?要不是为了东宫朔,我......!"话说到一半,千代桦止住不说了。
"......"苏天享也是一阵沉默。
等到千代桦又开始找起来,苏天享才轻声说,"说起来,东宫朔现在很消沉,公主说不定可以去劝劝他。"自己在说什么啊?!
千代桦怀疑地望一眼他,苏天享觉得浑身不自在。
迟疑一会儿,千代桦还是出去到东宫朔那里去了。
路程没有走到一半,忽然身后有人叫住了她,"诶!公主!"
......!在这军营中居然有人堂而皇之地叫"公主"!?
千代桦不悦地回头,竟然是自己在宫中的侍女西琴!
"诶?西琴,你怎么来了?"这个西琴果然不简单。
"我听说我们战败了......皇上接受了议和,又是要割地又是要赔偿的,皇上的旧病又复发了!......而且公主你的事情被太子殿下发现了,太子殿下还派了人来找你,不过我托我几个江湖上的朋友披星戴月地把我送过来,估计那个人还没有到。"说道此处,西琴看着千代桦有些忧郁的神情,顿了顿,转移了话题,"对了公主,东宫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千代桦叹气,"东宫朔的恋人是独孤丞相的那个独子。"
"独孤子贤?"西琴虽然原先听说过些风言风语,听到自己的主子亲自说出口,还是有些吃惊。
"东宫朔还把他接到军营里来了......我现在正要去看看东宫朔,听苏大人说,他似乎因为战败的事情很是消沉......"要把握机会的嘛。
"好,公主先去看看吧,到时候再决定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听西琴一说,本打算去了的千代桦又回过身一愣,"啊?!"回去?
"当然是等公主和东宫大人的事情定下来了之后......"西琴笑容可掬,丝毫不慌乱。
看她的表情,似乎对他们的事情已经胸有成竹。
千代桦心中不禁有些疑虑。
正在慌忙赶路的西门非听到战败的消息,真是又气又急,还有些不可置信。
......他X的东宫朔搞什么鬼啊?!皇上亲自把他派去了,居然还给皇上丢脸!真是%&¥@×&(......!
"我不是问你大崇的军营怎么走吗?!说话啊!?"
因为心情问题,问路的西门非纯粹像个打劫的土匪啊!
"那......那个、客官...轻一点......"小铺的老板已经一把年纪了,西门非还狠狠地揪着别人的衣领,都要把老人家勒死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西门非这才反应过来,气咧咧地放开了他。
"咳咳......"老人松一口气,惊魂未定,"大崇的军营的话,应该倒回去走......这里已经是大桑境内了......"
啊......!?!什么?!
一向就是路痴的西门非傻了眼。
......自己这么大老远跑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六节
营帐中,只有东宫朔一人呆呆地坐在那里。
千代桦马上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问:"独孤公子呢?"
虽这么问了,却马上后悔了--东宫朔那冷冷的眼神直射过来,似乎要把人冰死一般的寒冷。
......他们......吵架了?......还是......!!
千代桦心中突然升出一阵激动!没有想下去了。
"......"东宫朔冰冷地瞥她一眼,"没有事就出去。"
呀,真的是......独孤子贤叛变了......!?!
......都说古时候的女人是一般是从来不会以国家为重的,叛不叛变对她们来说只是有没有利用价值的问题。
至少是对千代桦来说。
枉她还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公主!
见她还没有动静,东宫朔又冷冷地睨她一眼。
......这个家伙,是在心中欢呼吧......
找不到说的,因激动而忘了来这儿的目的的千代桦只好傻傻地又退了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西琴了。
"独孤子贤可能已经走了......"千代桦努力地抑制住激动,"准确地说,是被赶走了吧!"
西琴在宫中就一直与自己的主子通信,关于独孤子贤在军营里的举动也是知道的,只是此时的她却不是十分的欢悦,"公主,那未必是什么好事。如果东宫大人没有把独孤子贤那么快就赶出军营去,这件事情追究下来,独孤子贤被问罪的机率很大啊;这次被他逃脱了,可是不斩草除根是不行的!"
千代桦一听就懵了,"西琴......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么......"
西琴叹气,"虽然这还是要看东宫大人心里怎么想的了;不过,现在他已经把独孤子贤放走了啊!他......"西琴再意味深长地看千代桦一眼,止住了。
那就说明东宫朔对独孤子贤根本就是没有死心啊!
......千代桦心中一紧,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一样,"那、那怎么办啊?!也就是说......东宫朔还是不可能和我在一起......"
"公主别慌,还有办法的。"
马车猛烈地抖动了一下,传来马的嘶叫声。
正在打瞌睡的子贤,头轻轻磕在车内壁上,惊醒了过来。
诶?莫非已经到了大桑的皇城?这么快......
夜幕四合,四周围静悄悄的。
"已经到了吗?"子贤睡眼惺忪地掀起车帘,车夫从马上跳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湛蓝的星空,连绵着延伸,似乎直到自己祖国的边界。
车的纱帘颤抖着掀动冰凉沁心的夜风,子贤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在群青色天幕的下方,是雄伟壮观的大殿--这里想必就是大桑国的皇宫了。
下了马车进了宫殿,两个宫女带着子贤往里头走。
幽深的回廊像是曲折的迷宫,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与天上迷离的星阵交相辉映。
夜里的皇宫很美,子贤不禁想起大崇的皇宫,现在也一定是这般美丽的景象吧。
......可是......因为自己的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