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伊藤文博笑笑接口。
六条院孝仁一见食物就吐。
志吾陪着他去医院部与三位少年分开去了。“他们真强,一点也不受影响。”六条院孝仁苦笑。“他们是用自己的方式克服阻碍了吧。”志吾笑了笑:“有人说:‘心灵柔软的人才是真正强大的人呢。’”
“只是想不到,高喊民主、人权、自由的现代还在效仿古奴隶社会里的暴行,看的人也精精乐道。真是些不知道羞耻的人群啊。”
志吾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是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到底要安慰些什么他也说不上。清晨的火球已经脱离海面,红烂烂地漾出无数的光波,这景致是美的啊,大自然也是清净的。
六条院孝仁突然站住了:“志吾君,我不去医院了,这种事应该自己来克服。今后,我一定要想法子废除这些残忍的制度。”
“那是条极窄极难的路。”志吾沉静道:“权力的顶点才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为了拥有废除的权力,你就要有相应迷失自己最重要心灵的觉悟。”
六条院孝仁笑笑没有接他的话说下去,交浅言深了,年龄相近的两个人却因个人经历生存环境种种的不同,他们的见解心智对事物的看法是没法子等同的,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冷场。
志吾没有在这上头多花心思,他更着紧风二的身体,急着想见到他呢。手上提着众人送的水果,兴冲冲地跨着大步,却迎头见三月从医院里出来,三月见他并不吃惊,只是淡然着面色立在路边没有打招呼,志吾也没有理他。
推开病房的门,床上空空如也。
“人呢?”志吾恼火地找到护理。
“去观察室检验了。”接话的是三月,他跟着志吾转回医院。“您在这儿反而会影响他身体恢复。”
志吾坐在病床上,本该是他左右手的三月……志吾叹气:三月对自己的期许太高,不想看着自己在情爱中消磨心智。只是,他可不是为了别人的期许而活的人。
“手术要立即进行,肌肉有萎缩现象。”医生把资料推到志吾面前,志吾轻松的心情早已被沉重代替,只能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沉睡的风二,咫尺天涯。
“您还有份内的功课等待完成。”三月总是在不想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出现。“赤川先生这边我会帮您看着的。”
志吾拍了拍他的肩,只有相信他了。
赌场大厅,墙面是由数字屏贴成的,分割成十三个块,那是有十三个场地在进行比赛。
志吾看到六条院孝仁已经就位了,下了注才会有赛事布满整个屏。
志吾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取下耳机,套在耳朵上,里面有赛事的简介,扶手珍袖显示屏有各位选手的资料。
陆续间各个座位已经坐满了人,位置间突然竖出了大显示屏,居然突然成了隔离的空间。可投注的数额还真大啊,当把食指伸入指膜验证器里,跳出来的个人资料与可使用金额,志吾苦笑。
搜寻“赤川驳离”,啊,找到了。第九号场。
真是视觉谋杀啊!典型的美人与野兽!
铁塔似的熊一样的男子,纠结的肌肉从显示屏上也可以见到力量的热能……单薄的赤川驳离啊,没有人看好他,赌注居然是1:200。人对身体的缎炼是会刻画在身体上的,这并来不得虚假。技巧与力量的对博是要计算耐力、敏捷与经验值的。赤川驳离是第一次在大赛出现,在这里只是新人,不受注目的新人。
志吾发觉也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赌赤川驳离赢,志吾不过是他基于对方姓赤川这种情结,并不是看好他的身手。
赌他赢的人只有另外一个人,砸下了重金,从赌的角度来说冒险了些。
志吾让跟随在身边的教练录下每场赛事,他自己溜回医院。
动完手术的风二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地躺着,看着这样的他辛酸着呢,是自己使这位意气洋洋的青年与病床相伴。脸上的皮肤是凉凉的。
“他的腿又不是伤筋动骨,干嘛打上石膏?”
三月把从外面采来的鲜花抽在花瓶里,淡淡道:“赤川先生个性好动,不打上石膏注定会忍不住下床乱动,会影响身体正常恢复。”
第75章
照顾风二这位病人乐趣远远大过该完成的作业:得让原有的筹码翻倍!志吾的赌术放空了这么长一段日子,已经生蔬到失去信心。最烦人的就是有了比较,六条院孝仁显然也是赌从名师,手气不错,局局都赢呢。而志吾对赌的心得强在纸牌、麻将、俄罗斯轮盘之类吧……没信心也就不下注了,只是吩咐收集所有比赛的资料。他连那赌场大厅也不去了,全副心力放在风二身体恢复上。
三天后已经把风二移到他的睡房,禁锢在床上对风二可是耐力的挑战,志吾为了分散他过剩的精力,把录下的每场带子播给风二看,毕竟在这赛场上,风二也是职业级的,在看待对方实力的深浅上比志吾眼力高了数个层次。志吾除了第一天有参与赌注,想不到赤川驳离居然赢了,小胜了一把,真是凭运气呢。
“去现场看吧。”风二想法子要得到身体上和自由,这样全身打着石膏什么事也做不了,让人气闷呢,这可是在美丽如画的小岛与情人相约渡假般美妙的日子能由着伤病困住心身么?
说心里话,志吾非常想取下他身上沉甸甸的石膏,温香软玉的怀抱才是他所思所想的嘛。可是,说真的,取下石膏风二未必会安份地休养,在这一点上三月是有先见之明的。“还是养好身体为上。”志吾压抑下想跟他一起看比赛、一起吹海风的绮想。
三月敲门进来,他现在蛮有闲情,每天都有采回新鲜芬香的花朵来装饰房间,这在来此岛以前,志吾还没有发觉他有这种唯美的细胞,三月的目光对志吾是责备的,志吾懒洋洋地把头缩在风二的颈窝里,一点干劲也没,这就是典型的玩物丧志吧。
“那位(指六条院孝仁)已经选好近侍。”三月指责不勤奋的志吾。志吾起身,他当然也好奇:“挑的是什么人?”
“一位是来自中国的和尚,一位是赤川驳离,那位是外貌协会。”到底是开过夜店的,三月能随口出一堆时尚词汇。这么早选人有些……过早。三月看了一下在摆弄录像机的赤川风二:“驳离桑今天败了,败得极惨,连胜三战的他本来被人看好。那位不挑他的话,他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可能会死。”
风二与志吾脸色大变,熟人、自己人与陌生人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我去看看。”志吾拍拍风二的头,风二不依,一定要亲自去。志吾只得抱上他坐在特制大轮椅上。医院这条路已经熟悉得能数出路边植物的株数。赤川驳离还在抢救室,六条院孝仁与久江谦道坐在走道上等。
有关那场比赛的录像在他们等待时已经送到志吾的手上。
那是场单方面的屠杀!意料之外的强!暴突的双眼,看不出年龄的面目,鬼魅般的身法,非人的速度!赤川驳离在那个人面前相当三岁的孩子面对成熟的青年般无措,每一击击在赤川驳离的身上……快如电闪可以袭击任何位置……对方的武器是:手!
“去年的前四强。‘毒蛇强尼’。他是中东油王伊撒尔东高默德三世的贴身保镖。”风二沉着脸,他没有跟这个人交过手。“去年有好名次的人并不参加前三天比赛,前三天是留给新手玩乐的,赛事的正式开始,应该说是从今天才算正式。”
“手术很成功。内脏被击碎,重新置换还要看与身体相不相融,以后是不可能动武了。”医生宣布手术的结果。志吾是握着风二的手,能清楚感觉到手心的冰冷。
赤川风二坚持要住回医院跟赤川驳离住同一病房,志吾只得由他,毕竟他们是兄弟,虽然有专业人士与赤川驳离自己的手下照顾,风二的担心志吾是能理解,内脏移植手术成功并不能证明生存率为100%,有不少例子是活下几个月后新移植的内脏与身体产生排斥而死亡。现在赤川驳离还没有醒来。
“那清高的人连恋爱也没有谈过一场。”说这话时风二的声音里有了层世事无常的感伤。赤川驳离如出鞘的利剑啊,志吾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劝解。
“我来照顾他吧。”一旁的六条院孝仁凝视着动完手术苍白如蜡的赤川驳离,他的话志吾有吃惊,虽然选了驳离为近侍,在志吾看来那不过是六条院孝仁同情心的溢满……六条院孝仁其人在志吾眼里是聪明的、善于隐藏的、看不透有心计的人,同年人中这个人的确是有实力的对手。到底是拥有六条院血液的少年,如同绿宝石的原石啦。
久江谦道陪着志吾走出医院,志吾感觉他有话要对自己说。
久江谦道快步走在志吾前面,志吾见他拐过的路是往海滩的也跟了去。这岛现在是娱乐的天堂,到底都是人呢。志吾也没有心思多看,匆匆扫视周围的人群:世界各地的有姿色的人汇聚一起了……真让人诧异,到处是俊男美女,这些人真如完美的艺术人偶般地不真实。
黄昏橘色的阳光暖洋洋地打破了十月清冷的认知,这里的温度是舒服的二十六、七度,风吹送着天然的甜香,恍惚间置身天堂的圣境。有俊俏的侍者端来美酒如蝴蝶起舞,志吾随手拿起杯香槟还是跟在久江谦道后面。
这岛上也有偏僻的地方啊。志吾有些诧异,想不到久江谦道对这岛屿如此熟悉,他们避开了人群在岩石的夹缝处找了清静的地方。
“我听说了,我们几位将是你与孝仁君的助手,我们将从你们两人中选择一位做为自己的上司来效忠,这件事是真的吗?”久江谦道开口的这件事志吾并不知道。
志吾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我不知道,实话说,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我并不觉得真实有种吸入迷幻药在幻境中的感觉。”
久江谦道回头看着他,目光里有着与以前不同的审视与成熟:“你可以相信么?”在得不到志吾的回答,他转头望向大海:“他们两个打算选择孝仁君,他们认为你只是被爱迷住眼的傻子,要我选宁愿选较为熟悉的你为效忠的上司。那位赤川驳离是赤川先生的家人么?”
“是堂弟,我已经入籍赤川,孝仁君今天出手救了赤川驳离也等于是救了我的家人,我欠他的人情,我并不打算与孝仁君相争,你也不要跟随我,我终会抛开一切只要有风二有好了。”
久江谦道冷冷笑了起来:“别自欺欺人了,有可能按你的愿望么?你没有权力与力量的话他们两人的下场要么落于兽口要么跟驳离桑一样,被选中的你能偏离别人设定的轨道么?你这么聪明原本就是明白的,要装胡涂又有什么意思?赤川家根本就做不了你的后盾。驳离桑本来的对手是另有其人的,有人想要他死!你什么都不关心只躲在自己与男人的象牙塔里,那自然有人会把那塔给毁了。”
真是的,那么一位阳光的健康的花朵般灿烂的少年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了愤世嫉俗精明刻薄的人。志吾只是叹息着把手中的香槟连杯带酒丢进海里,这少年恨自己也是没法子,当时的自以为聪明害得对方人生步入这样的轨道,的确是对不起他呀。
久江谦道已经离去,志吾点燃了香烟,他坐在突出的岩石上,望着海涛冲击岩石。
志吾这段日子脑袋只被同一念头给堵塞了:“那就是一定要跟风二见上一面”。至于见面以后怎样却是没有想太多,将来的事还真是没有规划。与风二认识以来岁月匆匆,一转眼已经几年了,甚至已经模糊当时是怎样的心态使二人走在一起的。
太多的折点把人生拐得乱七八糟。
最初的岁月风二于他是高山巨石,是强大的迫力。现在,风二变成了易摧的树木。是爱情腐朽了他还是爱情柔软了他?这是没有答案的。这份情是全心全意的对待,志吾就不能单方面地背逆他,入了籍得到双方家人的承认,这已经是实质性的婚姻关系了。他们是共同体,是自家人不是随便可以丢开的。只要认定了这一点未来就是需要两人一起承担的吧。
已经回忆不起来初次见到风二的模样,只有现在的全身是伤的瘦骨嶙峋,让人怜惜心酸的样子,才清晰地印在他的心坎上,这样的他,是为志吾弄成这样子的。这就是风二的心意。记不得过去他的坏了,志吾心酸地吸了下鼻,有点塞塞的,可能会感冒吧。
将来呢?将来肯定是要在一起的,小鸟飞离了巢……重新建造的是自己的巢。
人性里对将来的渴望是什么呢?大约就是轻松愉快的过日子吧?金钱、权力、爱情若是太难得放弃的人总是占多数,只有少数的固执的人坚持着自己的欲望才能得到权力、金钱或是爱情吧。太容易得到的那就是幸运儿吧,志吾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幸运的,什么都需要努力才能得到呢。金钱至他并不算难关。痛恨的是权力吧,他的爱情受到了权力的阻碍,这使他对权力特别厌恶起来。为什么要来阻挡他快乐地拥有自己的人生呢?他活着到底是跟谁过不去了呀。
被逼到这份上的他,非得奋起才能保护自己的人,这种被动打心眼里让人充满恨意,连那只黑手也摸不到。
他不认为是与他接触那位六条院家的叔公所为,在直觉里那位老人是站在他这边的,是对他有了一份亲人般的感情,当成自己孙子了吧?志吾与风二的关系他是早就知道的,要阻止的话早就应该动手了。那么,现在的志吾到底是谁手中的棋子?除了三月,根本没有接触到上面的人,三月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怎么看也不见得他是要对付或者利用志吾的呀。
志吾的脑子里有些乱。连六条院家是怎样的存在也还没有弄清楚,有些在黑暗里赶耗子的无奈感。
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这样子想,从三月嘴里是掏不出东西来的,没有自己的心腹办事真不方便啊,他怀念起八重兄弟与那群能帮上手的十二星宿起来,现在做什么也是绑手绑脚的。这一点上久江谦道的认知是对的,应该拥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呢。
天在不知觉中黑了,由着打火机看了一下腕上手表上的时间,晚上九点多了。
除了这海岬,其它地方都是灯火通明的,晚上的节目是不少的,有歌舞啦、拍卖会啦这些志吾都没有兴趣,全部自动摒除他的大脑容量之外。
他估计风二还在医院内,想不到堂兄弟的他们感情还不错啦,到底是自家人在困难时方显本质吧。风二出于心意留在医院志吾不反对,只要不损害他健康的恢复就好了。
先回去冲澡吃点东西去医院陪他吧。几个小时不见孩子气的风二肯定是不高兴的。
风二让他动了心的正是不时露出的孩子气吧,那是生动的鲜活的,这是少年老成志吾自己不曾拥有的情绪。
回到酒店推开房门,出乎意料外的是赤川风二躺在床上,见他进来双眼立即冒出了火焰,如他预料的他恼火道:“死小鬼跑到那里鬼混去了。”
志吾笑了。还是那个熟悉的善妒自私自大的臭个性。这几天反常的温顺还让人有些不习惯啦。
“过来,让我检查一下有没有偷腥。”风二咬牙切齿,活脱脱一副妒妇的模样。
志吾已经习惯不跟他计较这些,这种表示独占欲世上只怕没有多少人能容忍吧。他走了过去,可怜的风二由于肩上的伤,连手臂也给捆绑了,除了声音大以外明显底气不足,不能跟以前相比那副螃蟹模样。
志吾抱住了他的头,轻轻笑道:“怎么没在医院陪赤川驳离。”
风二郁闷:“医生把我给赶出来了。”他是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