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阳光 上(出书版) BY 风弄
  发于:2010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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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安燃,我又做错什么?你至少让我明白一次。」

安燃把我从床上拖出来,按在他怀里,声音极温柔,「君悦,不过是营养针,我找了最有经验的人来,保证一点也不疼。」

他怎么可以这样?

一边温柔地对我说话,亲着我,一边把我的胳膊拽出来,递给那些人。

我哀求他,「安燃,我不要打营养针。你也知道,小时候我被打怕了,我怕这东西。你明明知道。」

安燃抱着我,说,「我知道。」

声音柔和,钳制的力度却很大,我的手抽不回来。

宽袖子被掠到上臂,手肘内侧凉凉的。

阿旗说,「君悦少爷,你放松一点,医生很熟手,不会痛的。」

我没空理他,对着安燃,低声哀求,「安燃,你不要这样对我……」

安燃将我抱得更紧,「君悦,我不是在虐待你。你讲一下道理。」

分明就是虐待。

就是虐待!

安燃说,「你贫血,吃得少,吸收又不好,轻得像张纸。」

我说,「这怎么能怪我?」

安燃说,「我没有怪你。」

我说,「那就不要给我打营养针。」

安燃叹气,「君悦,你什么时候才可以稍讲一下道理?你身体不好,自己难道不知道?」

「我身体不好,是我的事,与你何关?」

「君悦,」他声音蓦然沉下来,十分可怕,眼神完全阴鸷到令人恐惧的地步,再不复原来的温柔,冷笑着问,「你一定要我再狠狠教导一下你?」

我悚然。

还没回答,安燃已经对旁边为难犹豫的医生下令,「快点做事。」

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感觉酒精擦在皮肤上的冰凉,感觉针头刺入手臂的痛。

甚至针剂注入身体,那种强迫性流动,融入血液的恶心感,都很明显。

安燃对我一直在注射过程中不断企图把手抽回来非常恼怒,对我说,「要是针头断在里面,我会让你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好过。」

注射结束后,众人都默默离开。

我开始在安燃怀里大哭。

不是我愿意呆在他怀里。

他抱着我,不肯松手。

还要说风凉话。

「堂堂男子汉,打个针也哭。」

「你这个样子,也配当何家人?」

「也配得起何君悦这个名字?」

「君悦,你真是被宠坏了。宠到如今,连个小女生都不如。」

我愤恨地看着他,说,「我这样不好,丢人现眼,早死早超生。何不让我自生自灭?反正我贱。」

安燃的眼神瞬间暴戾,用力捏我的下巴,逼我抬起头。

他死死盯着我。

我不由自主猜想他会动手,他的手劲很大,一记耳光就可以打掉我几颗牙,再狠一点,直接要了我的命。

也算一了百了。

安燃仿佛盯了我一个世纪,悠长呼吸,胸膛深深起伏。

结果他没动手,反而震动着胸膛笑起来。

笑个不停。

不再把我的下巴捏得生疼,松了指尖,像猎人轻轻放过陷阱里的小兽。

改用双臂抱着我。

「君悦,你不贱。」安燃笑着对我说,「我贱。」

他又重复了一次,说,「是我太贱。」

安燃很少咬牙切齿。

今天,他对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宛如字字血泪。

他对我磨牙,「我要是还剩一分血性,你早就被我撕成碎片,尸骨无存。」

他低声说,「可惜,这个安燃,竟贱到连一分血性都没了。」

他又说,「不过,你用不着得意。我虽没血性,调教人的手段,还是有的。」

感觉我在他怀里一僵,又半哄半威胁地吻我。

最后警告一句,「千万不要惹我。否则,后果自负。」

养病期间痛不欲生。

安燃还要每次打营养针的时候都亲自上阵,把我抓住,逼我把胳膊递给拿着可怕的针器的人。

我三番两次求他,「安燃,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安燃三番两次很认真地回答我,「我知道。」

我想了很多办法,希望可以躲过每天一次的劫难,安燃简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这个人是天生来克我的。

他挫败我所有对策。

到后来,我只好从根本着手。

估计他是嫌我吃得太少,所以每天努力把自己填饱,尽量吃得够多,然后找机会将涨得难受的胃里的东西偷偷吐掉。

第一次就被他抓个正着。

安燃大动肝火,冷笑得很怕人,问我,「君悦,你是打定了主意自找苦吃对不对?」

看他的脸色,我就知道大事不妙,赶紧解释,「不是的。」

可惜已经来不及。

他又把阿旗叫进来,吩咐说,「今天的营养针注射量,给我加到最大。」

我瞪着眼,可怜地看着他。

阿旗问,「最大?」

「当然。」安燃反盯着我,好像蛇盯着青蛙,我稍有动弹,他一定直接扑上来把我拖出来。没有感情起伏地说,「没必要再理会什么适应期。今天就加到最大剂量。」

阿旗当然照办。

安燃简单一句吩咐,让我吃尽苦头。

接下来的一针打得既痛苦又漫长,我咬着牙,伏在安燃怀里,被他们拽着胳膊,露出皮肤下面淡色的血管,慢慢的注射。

阿旗亲自动手,和其它我并不认识的人按着我的手,就算我根本不动,他们也很用力,大概怕我随时又心血来潮地一挣。

打针的医生存心折磨人,仿佛要熬上一个世纪。

我轻微地呼吸,默默忍耐着。

安燃一直抱着我,忽然唤我,「君悦?」

语调有些奇怪。

手掌伸过来,托着我的下巴,往上轻轻抬。

我动了动睫毛,上面湿漉漉的,印得安燃的脸模模糊糊。

安燃沉默了一会,低声问,「怎么没动静了?」

他大概以为我晕过去了,看见我眼帘张了张,又重新抱紧我,说,「没事的,很快就过去。」

我生出一点希望,轻轻求他,「不要那么多。」

像前几天一样,少少就好。

安燃又不理会,扔我一个简单的拒绝,「不行。」

他还警告,「你再玩先吃后吐的把戏,我立即给你重新灌食。」

真可怕。

好不容易打完针,我缩在被子里,一声不吭。

安燃撩我说话,没有听见回答,很不高兴,伸手粗暴地把我从被子里面抓出来,说,「你真是被人宠坏了。」

动作暴戾。

语气和表情,却还是那么不动声色,让人惧怕。

我真不服气。

我说,「你们宠我出来的,现在又来怪我。」

不公平。

当年谁天天这样捧着我,由我乱来?

人人有份。

今天把罪名都堆我头上。

我说,「我也不想自己身体不好,这有什么办法?我从小就多病多痛,怕打针,尤其是营养针,安燃,你没有尝过,你根本不知道有多痛?」

安燃阴狠地瞅着我。

那个神态,好像随时会伸手把我勒死。

搞半天,他把可怕的目光移到别处,想了一会,忽然又把我再次拖出来,抱在怀里。

我惊恐,「安燃,你要干什么?」

他不做声。

打横抱了我,站上放在门口的电子秤上。

结果一定让他很不满意,只看了液晶显示屏一眼,他又用令人心悸的目光扫视我。

于是,一个月内,日子天天了无新意。

每天都被安燃和营养针折磨,为了不再被残忍的灌食,还不得不按照安燃指定的菜谱每天吃到撑。

三十天过后,为我体检的医生和护士个个红光满脸,犹如科学家发现了新的能源一样自豪,集体向安燃请功,报告说,「安先生,君悦少爷的身体已经好转了不少。」

安燃问,「可以出门吗?」

「只要不剧烈运动,应该可以的。」

我在一边默默听着,发现安燃接到答复后,眼眸深处微微荡开一丝奇怪的涟漪。

不妙……

预感果然又没有失准,第二天一早,安燃把我从床上弄醒,扔给我一套白色的运动服,顺便抛给我两个字,「穿上。」

我迷糊地揉眼睛,他却已经等得不耐烦,粗暴地剥了我的睡衣,逼我去换。

我被他的神经病整得无所适从,只好问,「我又做错什么?」

安燃根本无视我的问话,换好衣服,威胁我把早餐吃光后,又把我当货物一样塞进轿车里,吩咐开车。

我在车厢里继续睡回笼觉,任他肆无忌惮地亲吻抚摸,只当自己是个没知觉的玩具。

但回笼觉也不许睡够,车停下后,他把我抓出来。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扑到脸上。

我分辨了一下,清净的某个天然公园,小湖泊一个连着一个,不远处还有一座小山,山下立着一个牌坊,隐约有石阶延伸往上。

安燃指着牌坊,「去,爬山。慢慢的,一步一步上阶梯,走到顶。」

专制如独裁主。

我看着他。

安燃冷笑,「君悦,想不想知道如果你不听话,我会怎么对付你?」

当然不想。

我心脏又是一缩,极端气愤。

安燃笃定地看着我,吐出一个字,「去。」

犹如指挥猎犬。

我只好扮猎犬,乖乖顺着他指头的方向去。

他居然还要跟着,寸步不离,看着我辛辛苦苦上山,然后气喘吁吁下山。

听话的猎犬可以有奖品。

安燃终于笑了,问,「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我才动了动唇,他忽然转了冰冷的语调,警告般地看着我,「不会是海胆刺身吧?君悦,你敢说?你试试。」

我真无言。

那你又何必问我想吃什么?

结果连奖品都没了,安燃径直把我带去了一家中餐厅,落座后,也不问我意见,招来经理,指着我,问,「像他那样气血不足的,该点什么炖品?」

太丢脸。

我恨不得捂着脸趴下,不再见人。

安燃显然还觉得不够。

点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炖品,除了恐吓我要吃光,还说了一句更能打击我的话,「明天开始,三十天为期,你每天都要爬山,每天都要过来吃饭。」

我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安燃扬着唇,森冷地笑,「你敢说一个不字?君悦,你试试。」

我叹气,试着谈判,「安燃,我保证以后不会做到一半就晕倒,好不好?你放过我吧。」

「不行。」又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

安燃诡异地凝视我。

半天,可怕地吊起唇角,慢悠悠说,「君悦,你太低估我的体能。」

他说,「安燃的能力极限,你还没有见识过。」

我瞠目结舌。

不用见识。

光这一句暧昧不明的恐吓,就够我受了。

这个疯子!

安燃很会安排时间,最近,他爱上了三十天这个词。

头一个三十天,天天逼我打营养针。

第二个三十天,天天把我当猎犬一样训练爬山,接下来又当我是条缺乏营养的猪,灌各种我最讨厌的中式炖品,一下是花旗参炖猪展,一下是菜干炖猪肺,要不然是百合莲子炖牛展,五花八门。

除了当归。

安燃看餐牌时说,「当归是女人吃的。」

我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安燃又点了另一道,「就天麻炖猪脑吧。」

极痛恨这家中餐厅的高效率,片刻,早就预备好的炖品连盅送上,摆在我面前。

我看着安燃。

安燃看着我,冷冷的,带着笑,仿佛就等我反抗,好施展他一早筹备好的调教手段。

安燃问,「你喝不喝?」

我咬牙,「喝。」

一勺一勺,囫囵吞枣后,不到三秒就破了功,哇一声吐得整个包厢弥漫古怪的天麻气味。

几乎连胃都吐出来,还要道歉。

我用餐巾捂着嘴,连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安燃眯着眼睛打量我。

相处久了,安老大的不动声色中,我已经略为看懂一些皮毛。

我的道歉,前半段他听了等于没听,后半段,他恐怕不是很相信。

我说,「安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安燃不置可否,递给我一杯清水,说,「漱口。」

我漱口,正猜想他是否放过我这个小小错误。

安燃淡淡开口,「君悦,今晚吧。」

我暗地一震,装傻,「啊?」

安燃讥讽地看着我,绽开冷峻的笑容,慢慢地说,「今晚。」

我无奈,「安燃,我真的不习惯天麻的味道。不是故意的。」

他缓缓靠过来,像一只肚子饿了,却仍然好整以暇的狮子。

「今晚,我要上你,明白了吗?」他缓慢的,清晰地说。

说得这么明白,再装傻就是找死。

想起他上次说的所谓「体能极限」,我打个寒颤。

我叹气,「明白了。」

心里默数,从第一天被抓去爬山,到今天刚好三十天。

明天,新一轮的考验恐怕又来了。

预感这次失灵。

并非没有新一轮考验,而是时间估计错误。

不是明天。

当天吃完中午饭,应该说呕吐完,换个包厢又被安燃逼着吃了一碗饭之后,新一轮考验就开始了。

轿车里有准备好的衣服。

安燃要我把休闲服脱下,换上一套纯白西装。

西装裁剪得体,非常贴身。

安燃用手比着我的腰,眼里总算有了一点不算冰冷的东西,低声说,「只能说比瘦骨嶙峋好那么一点。」

把我抓进了轿车。

车停了,才知道目的地是我曾经去过一次的娱乐中心。

又一次前呼后拥地迈进大门,又一次跟随在安燃身边,被人众星捧月般送入了最豪华的包厢。

又一次开集娱乐于工作一身的帮派会议。

我仍旧坐在一边,当我的无声布景,看安燃调教一干黑道英才。

一人报告时说,「老大,那个监狱长,我已经弄回来了。」

监狱?

我骤然竖起耳朵。

安燃眉毛都没动,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水晶杯,「嗯,带过来见见。」

红酒在杯里一圈一圈,优美地转出层层涟漪。

房门很快打开,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被推了进来。

即使眼光浅薄如我,也知道他已经被吓破了胆,一进门,还没人说一个字,他就自动自觉地扑通跪下,哆嗦着膝行到安燃脚下,抖着唇,嘀嘀咕咕不知什么。

不用猜,也知道不外「安老大,你可怜可怜我」「老大,你饶了我」之类的。

对着这么一个落魄求饶者,安燃温和的笑容,更令人毛骨悚然。

安燃吐字清晰,慢慢说,「许狱长,不要吓成这样。太久没见,听说你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怪想念的,所以请你回来聚聚旧。」

他笑着,柔声说,「我这个人,有情有义,记性好。」

别说跪在他下面那个,连我听着,都觉得可怕。

那位倒霉的许姓人士,抖了半天,终于可以说出两句让人能听清楚内容的话,「安老大,你大人大量,有怪莫怪。当日……当日……」

当日了半天,我听得大不耐烦,几乎想开口要他快点说。

「……当……当日,我也是迫不得已,夹心饼干。何老大吩咐下来……」

我心脏蓦地一硬。

「说……说你进来后,每天给你换着花样教训,我……我实在也是……」

「停。」安燃眼光一沉,忽然截住他。

他目光转到我身上,唬得我差点跳起来。

安燃说,「君悦,你出去。」

我摇头。

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摇头。

安燃轻轻说,「出去。」

我还是摇头。

坚定地摇头。

这包厢空气污浊,几乎让我窒息。

但我宁愿留下。

也许我的拒绝太不自量力,安燃不屑地一笑,声音稍提,「阿旗。」

阿旗就在门外,立即走进来。

「请君悦少爷出去,去赌两手。」

阿旗扫了包厢里面一眼,大概掂量了一下,挥手又叫上一名手下,两人一起到我面前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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