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六部 上——行到水穷处
行到水穷处  发于:2010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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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亦远停了好长时间,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又不认识我,你急什么?"

这人脸一红,垂下娇首,好一会儿才道:"人家也不知道为什么急,我是不认识你,可我,我就是急,就是怕你醒不过来。我,我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对不住,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

这种没有一丝伪装的纯真,让明亦远心中微微颤动,这种感觉,跟珠子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跟珠子在一起的时候,只想讨珠子开心,只想得他一笑,可是这人,却让自己想保护他,想让他永远有微笑,永远有泪水。对于珠子,自己想占有,对于这人,自己想保护。

明亦远平静地道:"这是哪里,我,我昏迷了多久了?"

这人偏了偏可爱的小头发,娇笑道:"这儿,我也叫不出名字,只知道,叫悠然谷。你飘到这儿后,已经昏迷了七天了,今天是三月十八。"

"三月十八"哦,原来自己已经失踪了八天了,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了。他柔声道:"这位公子,能告诉我,现在外面战况如何了?"

"战况?外面在打仗嘛?哦,我哥哥说,战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啊!"

看来,这人可能是个小白痴,什么都不知道,问了也白问,不如跟他扯扯闲篇。想到这里,明亦远微笑起来。

这人就有些痴了,轻轻地用手捏了捏明亦远的脸道:"你,你笑起来,真好看。"

哈,这小家伙,原来是个小花痴。明亦远保持着迷人的微笑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这人回过神来,快活地笑道:"我,我姓蓝,我叫羽洁。哦,公子,你穿着战甲,你是士兵么?"

明亦远一听,头晕,这年头,还有人,连战甲的等级都分不出来,就算自己的王盔掉了,可这身战甲,起码也是亲王级别的呀?他居然当我是士兵。

这人还是笑得很活泼道:"公子,您的尊姓大名呢?"

明亦远略一思索,把风觉舒、风觉晓的尾巴加起来,笑道:"我,我姓舒,我叫舒晓。"

"姓舒,咦,听我哥说,魔地二十四大族,没有姓舒的哟!"

"啊,我,我不过是个普通的魔兵而已,是,是个小校卫。"

"哦,舒,舒将军,你,你听说过我哥哥么?"

"你哥哥,请问令兄高名。"

"我哥跟我一样姓蓝。"

"废话"明亦远就差没有骂出来。

"他叫蓝羽芡。"

"蓝羽芡。"实在忍不住惊讶,明亦远叫了出来。

"怎么了,你,你听到我哥的名字,为什么那么吃惊呢?"

心里把蓝羽芡这个王八蛋骂了一个死,你个臭鸟,你个烂果子,有那么个弟弟,却不跟朕说。不过,嘴上的说辞却完全不一样。他继续保持骗小白痴的微笑道:"凡是军中人,有几个不知道蓝王大名的,他可是三军副统帅,一魔之下,万万魔之上的哟。"

"蓝王,我哥是王爷吗?他,他在军中很有地位吗?"

天,真是个小白痴,蓝羽芡是怎么搞的,他连自己的哥哥都弄不清楚。想到这里,仍然笑道:"是,当然极有地位,在魔界,不知道蓝羽芡的人,就跟不知道魔主明亦远的人一样,只怕只有白痴不知道。"

微微地垂下臻首,脸上露出了让人心疼的难过。明亦远心中一刺,柔声道:"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舒将军,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就是你说的白痴。我,我小时候,生了很严重的病,等病好了,脑子也不好,身体也不好,给我哥带了很大的麻烦,我,我真的是个小白痴。"

明亦远立即后悔自己失言,他陪笑道:"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哦对了,蓝公子,我,我不是将军,你,你叫我舒大哥好不好?"

"舒大哥,我可以叫你大哥吗?"

"当然,有你这样一个好看又聪明的弟弟,那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噣。"这是真心话,明亦远不知道怎么了,这个小东西,就跟珠子一样,有魔力,有一种,让自己忘记自己是谁的魔力。

又是得意又是开心,小脸上闪着让明亦远开胃的光彩。终于想起来了,他快乐地大叫一声道:"你,你还没有吃午饭呢?我,我去给你端好吃的去。"说罢,也不管明亦远愿不愿意,开心异常地跳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跳了进来,端了一碗肉粥,再加上些点心。

明亦远的手已经能动了,不过如此佳人喂你吃饭,自己动手,岂不是煞风景。很是享受地让小白痴喂完了饭。仆人把饭端出去了。明亦远又问道:"你是蓝王的弟弟,应当住在蓝族才能,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呢?"

"啊,是这样的,前几年,哥哥告罪了皇上,咱们全家被贬到苦寒之地。不过,还好了,那里,很好玩的,冰天雪地的,很有风味,哥整天陪我到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吹雪泡,抓冰鱼,捕白熊。诺,你现在,垫在身下的白熊皮,就是我哥打来给我垫的。"

"啊,那你恨不恨皇上啊?"

"恨皇上,为什么要恨他啊,我们在那里过得很平静,很愉快啊。以前,哥一年中,只有三四个月时间陪我,可是,那几年,就天天陪着我,我才不恨皇上呢?要不是皇上把咱们家贬到苦寒之地,我们兄弟,哪能那么舒服地在一起呢?"

"哦,那,那后来,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嗯,后来哥带领大军回来保护皇上,哥说有坏魔要害皇上。这样,我们全族又迁回来了。我住在府里,才几个月,哥说要打仗,哥怕我不安全,就把我送到这里了。这里,据说,是蓝氏一族发兴之地,这儿住着的,都是蓝氏一族的老人,哥说,这里,相对完全此,所以让我回来。等仗打完了,他自然会来接我。"

"噢,原来如此。你哥,待你好吗?"

"太好了啊,我没有爹娘,是哥养大我,他什么事都依我,我在哥心里,是最重要的。嘻嘻,我是个小麻烦,从小生病,长大后,又没有什么用。我知道,我哥为我,是操尽心了。"

想不到,小蓝这玩意儿,还是个好哥哥。

三天过去了,明亦远的伤,已经好了四成,但是内息还是不调。本来想离开,但是,就是舍不得扔下小白痴。这天,小白痴出去了,起身,在屋子里走走,出了内室,在外书房中,看到小白痴写的四句诗:"东风送春来,垂柳枝上新。水荇牵翠带,雨燕带佳音。"小白痴,学得的远古书法大家古群之的秀行,笔画清新,功力都蕴在文华之中,再加上,写字时,小白痴想来是满心欢喜,所以这字竟然是个个透着灵动生意。

明亦远一看,诗未竟,随手提笔就写了下四句:"明珠随日去,白羽逐云临。好作阳和使,告我发蕊心。"提完了,颠来倒去的念了两遍,只觉得又喜又累,便又回房,倒头便睡。睡得迷迷糊糊间,便听见小白痴,呵呵地吟这八句诗。明亦远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等清晨醒来,却见小白痴,倒在自己的床边上,居然守了自己一夜,更是感动莫名,刚想起身将他抱上床来睡,便听见老仆人,跌跌撞撞跑来,惊慌地呼叫道:"二爷,二爷,不好啦,一,一大帮叛军,他们来搜,来搜捕掉入江中的军士。听说,前边有许多村子,收留掉入军中的将士,这些村,都被灭门啦。二爷,二爷,咱们怎么办呢?"

明亦远一听,不能连累他们,刚想出去,却叫小白痴给拦住道:"你别出去,如果你要出去,我跟你一起出去。"

明亦远大怔,他,他居然要跟自己同生共死,我不过是他救起来的一个士兵,他,他却要和我同生共死。

蓝羽洁道:"生伯,你们几个,赶紧到村子里,叫大家能躲的,就躲起来。我,我带着舒爷,到后山,那儿有个隐密的洞,我们躲到那里去。生伯,你们几个自己也找地方躲躲。咱们暂时不要联系,等这些恶魔过去了,再出来。"说罢,不待明亦远点头,拉起明亦远,顺手从桌上,扯过几盘点心,放进布包里,再拖起一包药,抓起桌子上一个很难看的人皮面具,顺手往脸上一戴,就往后山跑去了。明亦远外伤只好了四成,内息不调,现在也跟个废物没有区别,自然只好听他的。跟着他逃入了后山,这小东西,东找西找,把一个山口几乎隐藏在地下的洞找出来,他先爬进去,在里边查看了一番,没有危险,才出来,让明亦远先爬,然后他再进来,按照他哥的教导,将外边的草都理得齐齐的,看不出有人压过的痕迹。

明亦远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看来,这孩子不过是生活经验奇少而已,从他处理问题的迅速来看,实在是个聪明人。

两个人窝在洞里,几乎就粘在一起,明亦远的心,在怦怦的乱跳,他突然有一种极度紧张的感觉,他害怕自己会失控,会对眼前的这个小东西做出不当的举动,而导致小东西,可能一生一世都恨自己。想到这里,只有运起凤舞神功,慢慢收摄心神。一般情况下,他从来不运用体内天生就有的凤舞神功,因为怕自己会想起风家,会想回到过去。可是现在,却觉得,真能回到风家,回到过去,也不错。渐渐地,他发现,凤舞神功,居然对自己内伤的恢复极有作用,他便慢慢地调息内养。现在,小东西和自己都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如果,如果自己不能恢复功力,那么,自己死了不要紧,连累了小东西。没有办法想象,小东西落到这些恶魔手中的情景。想到这里,他越发全神聚于运功之中,渐渐的,如老僧入定,外边一切情况都听不见了。

羽洁紧张地守着舒大哥,不时给舒大哥抹抹汗,不时给他干裂的嘴唇抹上点水。突然间,听到远处有一群狗在狂吠,这个村子里,因为自己怕狗,所以,是没有狗的,现在,居然有狗。因为怕狗,所以从小对狗研究极多,听说狗的嗅觉非常敏锐,如果,被,被他们找到这里,就糟糕了。看样子,舒大哥好像在练习功夫耶,怎么办,不行,不能让他们找到这儿。想到这里,他将舒大哥换下来的那件带血的外衣穿上,然后,看来,舒大哥好像没有反应,便将一床带过来取暖的被单子给大哥包上,再,再用草席在外头围住,这样,狗应当一时半会,嗅不到人味了吧。

小算盘打得精精的,把舒大哥的衣服穿上了,把舒大哥的鞋子也脱下来穿到自己脚上,然后就爬出去了。再到外头,把草都拔好了,在草丛中,半爬半跪着,慢慢地挨着,离开了北山,直向另一座山去。一路爬过,留下了舒大哥的气息,但愿,这气味能把狗给引开。

很快,几座山脚,就被来抽查的人给包围了。这山太大了,几座上,抽查士兵不过几百人,战事极其紧张,只有尽快将中了十数箭,受了严重内伤大魔主逮住了,叛军才有点胜算,所以,一座座抽过去是来不及了,只有放狼狗,将人逮出来。这狗已经嗅过了魔主的味道的,应当能够马上将魔主逮出来。

狼狗一齐向东山狂吠,几只狼犬水兴奋地吠向东山。叛军无不大喜欲狂,看来魔主在东山。大家一呼啦冲向东山。

听到狼犬的越来越近的叫声,羽洁吓得脚都软了,他再也爬不动了,软软地倒在地上。几只狼犬已经冲上来,有一只,脚狠狠地踩在羽洁身上,长长的舌头对着羽洁的脸,羽洁一看,吓得啊的一声尖叫,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动,更不敢看。几十个魔兵冲上来一看,哈哈抓住了。不过,这个魔主,好像也太没有用了,怎么一下就软了呢?提起来一看,是个长得很难看,一脸麻子和疙瘩的小个子,这,这是魔主?

不过,不管了,他穿着魔主的明黄内衣,衣上还有血迹,自然,自然是他救了魔主,这下,就算没有亲手抓住魔主,只要这小子说出来,魔主在那里,魔主一定能抓到。而且,看这样子,魔主一定伤得极重,所以,只好让这个小子来冒充。

魔兵将这小子拖下山,一路上,山石野刺,将羽洁的半个身子,刺得血淋淋的。羽洁什么时候受过这般苦,他强咬着嘴,忍受着痛苦,不,我绝对不对让舒大哥有危险。

将这小子拖下山,天已经全黑了,这几百个叛军们一边安营扎寨,一边紧急地审讯这小子。看来,最快的方法,就是从这小子的嘴里,将魔主的下落交出来。

皮鞭、藤条、大板、土制的夹棍、烧红的铁铲、从村里铁铺找来的钢针......别看这小子一边哭爹叫娘喊哥,一边昏死,可一边愣是什么都不招......几十个流着汗的军汉,一个个气得七窍生烟,毫无办法。

从中午一直到上半夜,明亦远收住了凤舞神功,内息已经平稳了,好像功力已经恢复了十成,现在,谁都不惧。四大家庭的首脑,在平原一战中,已经被自己诛了三个,另一个,也已经重伤,现在,这几百个士兵,哼哼,小菜一碟耳。不过,羽洁上哪里去了,他扔了自己跑了?不对啊,我的衣服呢?他自己的衣服不带走,拿走我的衣服做什么?另外,我的鞋子呢?上,上哪里去了?他,他拿被单子和草席围着我做甚么?难道,难道他......想到可能这小东西是为了救自己把敌人给引开,想到小东西可能已经落入敌手,想到小东西可能已经受尽折磨遍体鳞伤,顿时心急如焚。

挺身而起,鞋子都顾不得了,飞身出洞,借着夜色,趁着夜色,很快就到了叛军的营外了。远远地一看,只见那生伯和刘伯,正伏在敌营外。明亦远轻轻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生伯吓了一跳,刚想动手,回首一看,是舒将军,又急又喜,流着泪水道:"舒爷,咱们听说,二爷,为了把敌人给引开,穿了你的衣服,叫叛军给逮住了,咱们是来救人的。"

明亦远冷静地道:"二位老伯,你们俩一前一后,去放火,我去救你们二爷。"

二位老伯听命,急忙找东西放火。明亦远闪身就进了军营,这军营不大,很快,就找到中心营帐,只听见里边羽洁发出的凄惨的叫声,然后是一阵泼水的声音。明亦远一听,心如刀割,这火就腾腾地直冒,千刀万剐的恶魔,竟然敢动我的洁儿,朕,朕将你们碎尸万段。想到这里,怕小洁再受苦,也顾不得什么了,飞身就进去,那为首的军士刚想再拿烙铁,将已经陷入深深昏迷的俘虏给烙醒,明亦远出手如电,一掌,切下他的头颅。旁边的几个魔兵,还没有回过味来,明亦远掌风横扫,一边一掌,将十来个魔兵都给活活震成了碎片,碎肉散了一地。

怕这些脏东西落到小洁身上,明亦远也没法再查看小洁的伤势,将被单子一抖,在碎肉落下前,已经将血肉模糊的小洁紧紧地抱在怀里,飞身出帐。帐外,两位大伯一边放上了火,一边率领悠然村的村民已经冲进来了,大家里应外合,居然将这几百个魔兵杀得干干净净。

明亦远把魔兵扔给村民,管自己直奔向河边的精舍,怀里的小洁好像越来越冷了,老天爷,你别这样捉弄我,我,我刚刚把心找回来,你又把我的心给摘了。

=梦=野=耽=美=论=坛=

三,春心且共花争发

小洁身上的衣服,几乎不用费力就可以脱下来,快碎成片了,衣服上,裤子上到处血迹斑斑。他没有武功,身体又弱,可是为了救自己,竟然冒这样大的风险,而自己只不过,只不过跟他认识只有半月而已。

明亦远突然就觉得脸上凉凉的,是,是什么,泪水,自己又流泪了,第一次,是在珠子面前喝得大醉的时候,大哭,第二次,这是自己三十万年来第二次流泪,就算当初自己知道受了骗,杀了亲生的父母和弟弟,自己也不曾流泪啊,今天,却为了小洁流泪了。

把小洁身上流出的纯洁的血,一点点的轻轻拭干了。有些部位,怕擦重了,小洁受不了,还用舌头轻轻的舔出来。像怕碰死一只小蚂蚁那样,轻轻地用手指,将药抹上那烫烂的皮肤上,看着昏迷中,小洁轻轻地发出呻吟,明亦远觉得心在无力而又可怜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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