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四部 明珠暗投 下——行到水穷处
行到水穷处  发于:2010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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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还是个蛋。明珠哧的一声就笑了。这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甜美的笑。吵吵爬起来看着妈咪,突然扑在妈咪怀里,在妈咪脸上狂亲:"妈咪,好漂亮,是最最漂亮的。"

谁不爱听阿谀呢,更何况是自己心爱的命根子。精神 为之大好,已经昏迷了多久啦!小声问道:"我们回来几天啦!"

嚷嚷一举可爱的小玉指道:"二天"

啊,自己昏迷了两天,孩子们吃什么喝什么啊!又惶急,又心疼地追问:"那,那你们吃什么?"

"黑馒头,清水。"二个宝宝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又趴伏在妈咪的怀里,过了一会儿,便美滋滋地做起来好梦。

勉强支撑着站起来,遍体鳞伤。两脚的踝骨,因为烧红的铁夹棍无情的碾压,疼得无法站稳,更甭提长时间的支撑身体了。原先干瘦的脚都在迅速的肿大着。可是顾不得了,十一月,龙泽已经奇寒了,零下十来度,北风肆虐。火堆已经全灭了。这可不行,自己禁得住,宝宝们受不得啊。拉过乌拉草被,给孩子们盖上。扶着墙,搬了十几根柴火过来。折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为了避免火塘的火烧到柴和孩子。早在前些天,已经在小房间中央,挖了个深深的火塘,还向西南向挖了个引风道。这样烟就不会熏着睡在东南面的孩子们了,而且火塘深,也不会着火。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肥得像红萝卜一样的十指,升好了火。扒开了火塘边上,几天前塞下去的栗儿和榛子已经完全熟了。稍微热热,就好吃了。火塘上架好了锅子,放好了雪加米,便开始炖起粥来。一边将干果碾开,等粥滚上来,加入粥中,煮好吃的香糊糊。看自己的小宝贝,才两天空夫,黑得像两只小灶神,这可怎么行啊。再烧些热水,给他们洗洗吧。

取过黑馒头,大冬天的,跟硬石头一样。本来就想把这馒头放进了粥里头煮上一会儿,这样浸饱了粥汤,这馒头可就又软又有营养了。可是一想,这粥,可是宝宝们一天的粮食供应啊,如果这馒头浸下去,立即浸掉了大半,这可是孩子们一天吃什么?

慢慢收回了揭锅盖的手,还是把馒头就堵在那个锅上的小洞眼里吧,捂热了,软了,能吃了也就成了工。一边看着那火塘烧火,一边软瘫在墙边。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没有一处不累心。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能撑下去多久。能撑两年吗?如果撑不到,孩子们怎么办呢?已经断了向龙泽求救的念头,万一自己真要不行了,看那个刘牢子还算是和气。上次他也说了,是不是把孩子送给他。要不,下次把孩子送给他吧。

不成,你什么时候如此不负责任,你的孩子舍得送人吗?你一定要撑到爷爷回家,然后带着孩子去一个山明水秀的安静地方隐居。把宝宝们抚养成人,长大后,他们一定是帅哥。耳朵边突然响起溶月哥的声音:"珠子,一切都靠你了,只有你,才能打败明无心,你一定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啊。不要放弃,不要!"

不,不除魔大业,跟我的孩子们比起来,算什么呀?我的孩子才是最美好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们。我什么十都不顾,只顾他们。大哥哥,明珠不守信,您,您就别缠着我,您找谁去平天下都行,就是别再找我了。我已经为了这件事,弄得被所有亲人抛弃,和我的孩子在这里孤苦伶仃的苦熬日子了。什么理想,什么大业,全都没有了。只要能有口饱饭吃,有个安稳觉睡,这就成了啊!

刚把软呼呼热腾腾的黑馒头给吞下去,唤醒了孩子们用了粥。这牛牢子就凶神恶煞地过来道:"开工,开工,下矿开工去了。"

无可奈何,跟着牢子去矿井,今天的头痛得非常厉害,差不多眼前就在开各种颜色的花儿。耳朵边就在开着各种声音的音乐会。手臂每一次挥动,就牵连得全身的伤口都辣辣得疼。一边挖矿石,一边就身体直打摆子。两只膝盖好像已经完全麻木了,再难开步。想到小家中那对天下最可爱的孩子,也不能就这样死了。头是再也高傲不起来了,扭送向牢子道:"牛大爷,您容个情吧,让我坐下歇口气,成不?"

身上蓦然就增加了两记火火的鞭疮,随之而来的是牢子的恶骂。牢子道:"泽上有旨,金魔奴罪该万死,处以苦刑,是替天行道。"

明珠也不反驳,苦笑了一声,将口中的内血吐在矿井里边。扶着石壁,歪歪斜斜地又下去干活儿。既然不让歇息,慢慢做总是成的。免得流着浓血的脚踝,因频繁移动的缘故而更加痛苦。边做活,边转移念头。想着今儿晚上要编什么故事哄着孩子,要教孩子们写什么字,背什么诗,怎么教他们,才能学得更快些。想着宝宝们可爱的眼睛,入神入迷地听自己编故事的样子,好听的读诗声,卖弄自己的小招人样儿,没一件不让自己心满意足的。慢慢地,好像自己的身体也不太痛苦了,不知不觉,已经做到了四吨矿石了,可以拉上去了。

整个矿区,这有他一个人在干活,安静得可怕。别的犯人都转移到南边的牢去了,只有他们母子仨,还窝在又冷又小的北牢。留下的七八个牢头,冒着大寒天,只守着一个犯人,能不恨得牙都发酸么?一路上,两牢子骂骂咧咧,什么词儿难听,就骂什么。

明珠的心思已经完全在孩子身上了,回到牢里,赶紧把净桶洗了,再做晚饭。离开孩子们已经快十个小时了,孩子们一定很孤单很害怕吧。挣扎着爬上了山壁,发现两个小宝贝正紧紧地抓着冷冷的铁窗,趴在窗口,迎着冷风在等他。见他回来,大老远就叫妈咪。

这是所有疲劳的补偿,加快速度,任凭两脚都在往下淌血,摧命似的干活。看他们有滋有味地吃着自己煮的干果粥,品着兔肉。明珠在一边艰难地啃着黑馒头,一边软瘫在地上,眯缝着眼睛笑。自己也知道身子在发烧,不过一点小病罢了,也值得大惊小怪么?等他们俩在母亲身边蹦蹦跳跳,又唱又闹的玩够了以后,就开始学习了。就着火光,在牢地上,用树枝做笔,手把手教他们写字。小心地握住小手儿,母子仨耐心地琢磨。一个晚上,认了三十多个字,背了两首古诗,还在地上留了些圣贤的教导,教他们读熟悉了,又写了几道数算的题,作为他们第二天的作业。小兄弟俩相互监督着做,复习昨天的,再做今天的。

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孩子们的学习上,两个小宝宝,悟性极高,又不似自己这般天生浮滑。他们果断坚毅,进境神速,不过二个多月的功夫,就已经认识到了千把个字。背了百首诗在肚子里了。把一本论语,一本诗经都给吃下去了。开始嘟嘟嚷嚷地跟母亲掉书袋了。特别是嚷嚷,很爱献宝,有时明珠在外头煮粥,他就趴在铁窗上,背诗给妈咪听。得到明珠的表扬,就依嗬哟依嗬哟的,又跳又拍手,非常得意地向哥哥显摆。红嘟嘟的小脸蛋,常常引得明珠丢下手中的活儿,傻傻地看他的心肝。

听着北风,看着雪花,抱着孩儿,听外头后山上凄厉的狼叫声。说来也怪了,原来怕听到狼叫,一听就捂耳朵。缩进自己被窝里,甚至是爹娘的怀里。现在胆子却大得很,明知道后山有狼,还是向狼山行。吵吵嚷嚷摸着妈咪裂成一道道深深口子的手,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了,有很多地方,因为伤加伤,已经结了厚茧子了。嚷嚷小声地问:"妈咪,疼吗?嚷嚷给妈咪舔舔。"说完就趴下去,在妈咪的手上,像只小猫猫一样的舔起来。他一舔,吵吵就给妈咪拍背背。

暖流将心底涨得热热的,像是三月的太阳光一样,舒服极了。抚着两颗小脑袋,亲吻着他们的额头,默默地享受宝宝们的爱母之情。

吵吵窝在妈咪的怀里,仰头,脸上充满期待:"妈咪,快过年了,吵吵三岁了。"

猛地一颤,过年,已经三年多过去了么?这可是母子的第一个团圆年啊。一种异样的酸苦就涨满了胸膛,压着胸口难抑地涨痛,温柔地问:"知道过年吗?"

"知道,知道,那个有很多很多菜,很多人坐着一起吃饭,还有牢外还放焰火。"嚷嚷忍不住又要献宝了。

"你们吃过吗?"

"没有",小声地,委屈地垂下了头。养他们的本来就是个犯了重罪的死了孩子的女囚,那女囚一肚子的怨恨,,那里会善待孩子。每次年底聚餐,根本就不管他们。管自己吃得个饱,带点儿冷饭冷菜回来喂他们已经很不错了。

怜惜地抚着他们的小脸,过年,这个要求再合理不过了。跟他们斗着鼻子,下了最大的决心道:"妈咪给你们过年,我们自己做大餐好不好?"

一阵欢呼,欢愉地钻进好妈咪的怀抱里,打着可爱的滚,妈咪真是太好了,太好,太好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做大餐,巧手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明珠压根就没有做过什么餐。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开始准备。白天加紧做工,余下的时间,讨好牢头们,得他们允许,可以到湖边去打渔,到后山下陷阱捉兔子。在改善孩子们生活的同时,偷偷就积攒下了许多的好肉,不敢拿到牢里,偷偷是埋到后山的冰面下。

这天傍晚,幸运极了,这陷阱居然就捉到了一只极肥大的獐子。刚想动手抓,听到身后异样的呼吸声。一只爪子已经搭上了自己瘦得已经成了骨架子的肩。从浓重的气息和那只爪子判断,肯定就是一只狼。要是原先,肯定已经逃得比爹的那匹雪神箭还快了。可是此刻为人母的责任,已经战胜的恐惧,丹田一发力,龙爪功已经紧紧扣住了狼爪子,肩一拱,狼就飞过了肩,明珠左掌略略往前一伸,便将狼的喉咙掐断了。于此同时,一道恶风狠狠地刮来,那公狼见到母狼被杀,厉嘷一声,呲牙裂嘴,长长的獠牙,摆着,就像明珠冲过来。

身子一扭,手一横切,那畜生还没有回过味来。鹰抓手已经扭断了公狼的脖子。明珠眨了眨眼睛,身子在冰块上重重地撞了几下,身上的伤痕都裂开了,囚衣上,血迹斑斑。然后又把狼尸推入陷阱中,搬起了一块大石头,使劲儿地往下砸,。一连砸了十几块石头,估计着,狼原来的伤都已经看不出了,才费尽气力将狼尸拖上来。向狼行了两个礼道:"狼兄啊,狼兄,我伤你们夫妻的性命,实在是无奈之举,你们俩见谅。死后还要毁尸,更是无礼之行,请两位在九泉下,宽恕这个,以后,我许你们来世为人,好不好?"

气喘吁吁地将狼尸拉回到了牢子室外,那些牢子一看,霍霍,好大的狼啊,足足有小牛大,有二百多斤肉来着。虽然狼皮有些破了,可是大多还是完好的,砸烂的就是头,身上的皮,还完整。就这两张皮扒下来,可卖上三百来两银子。年底到了,再给家里带去三十来斤狼肉过年,这可是很有面子的事情啦。这些牢子,一看这利益大了,大家都有利可图了,几张长满横肉的脸上堆着笑,一高兴,把外边已经结成块的面粉削了好大一块给明珠,赏给你吧,也吃个白面馒头。还许他明后天都能去后山。偷偷地在外边,用锋利的石头和内功将将獐子肉给剔下来,塞到矿车中拉了回来。又在牢子住过的空房子里,找到几只瓦罐,好啦,粒子已经准备齐全了。有獐子肉、兔肉、松鸡肉、野鸭肉、肥鱼肉,采了些野菤菜、野菌子,莼菜,湖丝菜,野青瓜,野苹果,还有一些干果,咦,也算是比较充足的啦。将那面块揉成团,可以做饺子吃,小时候,跟哥在龙燕学习的时候,跟邻居的大爷一起包过,还记得怎么包呢?现在看起来,老哥还是有先见之明的,都亏了这龙燕的六年学习生活,唉,真的,把那些经验发挥出来,小日子好好打算,也不错嘛。

万事俱务,只欠东风,听牢子说,从26日起,到年初六,放牢子们假,所以除了刘牢头外,其他牢子都回家。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也就不叫他做工了,只在牢里头呆着。明珠这个乐啊,有十天时间好休息,哈哈,好好打发过自己和孩子们的小日子。看来,老天爷,待我, 真不错啊。他哪里知道,这十天,却是他哥为他争来的,他哥摆的理由倒不是他,而是牢子。你们看,这些年,牢子们也很辛苦啊,入魔的人那么多,囚犯也多,他们整天看着,不让个假,他们也累得慌,所以各牢,都放大假,除了牢头外,将囚犯尽数锁入牢中,外边让龙泽侍卫军看守。这样一来,明珠还真得了休息了。

谁知道宝儿的人算,还不如天算了。计算得满满当当的,弟弟总有些日子可以休息了吧。没有想到,司马心意却偏记得月底的刑拷,而且这正赶上风攸父子的大祭和年未的烈士纪念日。这顿刑拷比上个月的还要残酷。本来上个月的刑伤就恢复得极差,再加上这次的刑具多,强度大,下手狠,这些行刑手,都像着了魔一样,往死里整他。从早晨一直到子时,像一具血肉做的东西一样,被扔进了囚车中,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等挣扎着起身,已经昏迷了快了三天了。都是二十六了,看着这脏得像两只小黑猫一样的小宝贝,笨手笨脚的升火,烤馒头,挖雪块煮水,跌跌撞撞地倒便桶,心如烈火熬煎。一定要撑起来,你一定要撑起来,让两个不到三岁的宝宝侍候你,你像什么话儿!

勉强翻过身来,努力一次次将身体支撑起来。吵吵嚷嚷惊恐地看着满身是血的母亲在地上痛苦却又努力的挣扎,微笑地看着宝宝,柔声呼唤他们的名字,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我的小心肝们啊,妈咪好得很。

真的好得很么?两条腿骨好像已经骨裂了,左右手都疼得受不了。胸骨好像也裂了。半靠在墙上,爱抚地看着小宝宝们,眨着眼睛,还记得对宝宝们的承诺么?怎么可以不守信?

用铁镣用力的砸着门,刘牢头过来,看他的样子实在也太可怕。就扶了他出来,给他洗净了伤口,给他上了药,还用木棍将脚固定起来,用布将瘦得像饿死山羊一样的胸也围上了。明珠感觉到好受多了。在山溪边洗了个脸,头脑也清醒过来。回到牢里,搂着宝宝们,睡了个痛快觉。第二天一大早,靠在墙上,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先用石刀把肉一小块,一小块地割开,又混上些鱼肉儿,和两个孩子,用石块,高一下,低一下的砸。把肉都砸成了肉泥儿,又用山鸡蛋打均了,掺了些野葱在里边,真是香极了。把肉泥放在瓦罐中,放了整整两只瓦罐,这可是肉丸馅和饺子馅哦。

第二天,切好了嫩嫩的肉排,第三天理好了菜,把一只小野猪的油和肥獐子的油都熬出来。这下,孩子们有二个月的油水吃了。第四天,年三十了,要烧大餐了。两条腿还是疼得起不来。起不来就算了,拿个乌拉草垫子,半趴在火塘边上,开始做大餐。先煮了几只肉丸子,犒赏小兄弟俩。小兄弟吃得收不了口,要了还要。估计再吃,这晚餐就没有了,只好 不好意思的把瓦罐给藏起来,不叫小宝贝们找见。

 

相见难哉

折腾了一整天,天黑时分,龙泽方向传来了焰火的声音。母子仨的新年大餐也开始啦。辛苦了一天,居然煮了十个菜:野猪排炖莼菜,香菌獐子块,菤菜兔肉,松子鱼丝,干枣野鸡汤,青葱盐油烤鸭,苹果三丝羹,地瓜炖猪蹄,五色肉丸炖蕨菜,现煮饺子。加再上栗子米饭,和一盘子干果,一共十二样菜,哈哈,好丰盛啊。

两个宝宝欢呼一声,开饭哟,他们穿着母亲做的獐子皮背心,在牢里兴奋地跳着。娘仨乐不可支。围坐在火塘边上的饭床边,饭桌顶上,还点着獐子油做的火把,身边还有暖暖的火塘。

明珠提议,大家搞节目吃东西。背首诗,吃块肉,唱支歌,吃饺子,做道数学题,吃地瓜......讲清规则后,娘仨的春节晚会开始了。

嚷嚷抢着露脸,娇声娇气地背了首古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明珠大乐,对,对,饿饿饿,赶紧给嚷嚷的小饿嘴里,喂了块肉肉。

吵吵不甘示弱,拔着小脑袋很自我陶醉地美美地唱:"世上只有妈咪好......"小屁精,妈咪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立即喂了个饺子给好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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