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二部 天昏地暗——行到水穷处
行到水穷处  发于:2010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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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凝听到通传,说南拓使者一身孝服,要求快马入龙泽,心中已觉不祥。起初还以为

是南拓什么上了寿数的亲王亡故,两国交好,所以便请龙泽参加丧仪,所以并未让其

他的长老殿主一起来听议,毕竟龙泽亲贵们今天晚上都要到忠勇亲王府参加晚宴,这

坏消息,还是不要在喜事上传开的好。风凝想着知道消息,派几个要人去就是了,免

得大家传说不清的。
使者还未到,他在内殿换衣服,鹰还懒洋洋的躺在床上。风凝拧了拧他那俊挺的鼻子

道:"好啦,起来罢,都三十九了,还像个孩子一样,要哄你么?今晚说好了要去涔

哥那里,君无戏言,就为这宴席,涔哥差点儿就累病了呢?"
鹰微微一笑,挑了挑剑眉道:"正是,等着小狐狸来花言巧语,要不然,我可找小涔

涔去了,风攸那家伙,一点儿都不知道嫩柳要怜惜,一味的横冲直撞,可不得我这二

哥好好疼疼么?"
风凝啐了他一口,鹰趁势将爱人的腰搂住了,将头深深的埋进了爱人的怀里道:"片

刻都舍不得离你,且等一等,让二哥陪着你接待使者。哼,天知道君耿星,趁着传消

息的机会又弄什么玄虚,我可不放心得很。"
风凝恨他风言风语,便在他的手上使劲的拧了一把。鹰夸张的大叫一声,将爱人扯倒

,趁势,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亲,还未等爱人发怒,已经大笑着腾空而已,不过转瞬

之间,已经穿戴好了。风凝还要气恼,这鹰却温柔款款的揽住他的腰道:"罢嘛,现

在要接见使者,等见完了,任我的爱人惩罚,可好?"
夫妻俩在内殿打情骂俏了一会,便携手出殿,南拓使者已经到了,他跪在殿中已经泣

不成声。风凝问他,他也不答话,三个使者只是哭。风凝接过国书,缓缓将这黑纱撕

开,将里面的白信取出来,他一面看,一面双手开始发抖。金辰鹰见他脸色惨变,刚

想问话,却见爱人突然身子向椅子下滑去,竟然哇的一声吐出几口血来,张了张口,

未叫出来,就晕去了。金辰鹰惊骇莫名,一把抱住爱人,另一手接过国书来看。起初

还以为是君耿星或者是玉冰儿横遭不幸,一看这信,金辰鹰立时就呆住了。旁边的侍

卫们见主子不但不叫传太医,反倒脸色一下子惨白,嘴唇轻轻的抖动,都知道一定是

出了什么大事了。帕尔顿过来道:"主子,凝主子吐血了,奴才赶紧传太医,好不好

?"
金辰鹰深深的地吸了一口气道:"你去请太医过来,李憬,去中泽宫,有请中泽主和

辰后。"
李憬也不敢问,带着四个一等侍卫向中泽宫飞奔。金辰鹰将爱人扶好了,亲了亲他的

额头,低声道:"凝儿,生离死别,也是人之常情,你,你莫要太伤了。"
风凝已经醒了,他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胸口,一张脸已经铁青了,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只觉得一口血痰就堵在自己胸口,想叫,已经无力再叫,只是浑身发抖。
金辰鹰叹了口气,一边缓缓的运起龙神功给爱人宽气,一边却流下泪来。好一会儿,

风凝终于哭出来道:"这亲事,这亲事我本来就不同意的,大老远的去,还不到一年

,就,就......"
金辰鹰的泪水越滚越快,不一会儿已经连成了线,他沉声道:"凝儿,现在只有等明

珠儿回话了,到底是怎么了,他不照看着丝儿?"
风凝清醒过来了,他猛地从鹰怀里坐起道:"我,我这就去南拓,问问明珠去,他在

做什么,明明知道仙俨教要不轨,却还不护着丝儿,他,他这龙神传人有甚么用处?
他这话刚落下,风涵夫妻进殿,瞧见弟弟脸上的疯狂样儿,风涵急急扣住他道:"凝

儿,是君大哥还是玉哥出事了?你别这样,伤着自己,娘亲知道了,不更心疼了么?

"
辰鹰摇头,将信递给风涵,风涵接过信,霜辰也俯过身来看。那信不过羽毛般重,风

涵却像接了亿万担子一般,那信居然就飘到了地上。好一会儿,风涵软瘫在玉座上,

起不来了。风凝慢慢的坐在他脚边,就趴在哥的脚上痛哭起来,这是他们玉家正枝六

十年来,唯一的女孩儿啊,居然活不到十九就去了,一大群白发人,送这黑发人么?

如何去柳家,如何跟舅舅他们说去。

忠勇亲王府的晚宴丰盛极了,门前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龙泽二百三十六家显贵,

要不就是爷亲自来,要不也派了掌家的世子来。王府的地位,那是用不着提,这是泽

主以下第一家。己故老亲王是龙尊上的姨夫,老亲王是泽主表兄兼救命恩人,亲王不

仅是龙泽水战元帅,还曾经牺牲自己,换回了当时的中少主今天的中泽主,他还是三

位泽主的结义兄弟。慕仁亲王,二位泽主实际上的大哥。这份亲,谁家比得上。再加

上忠勇王爷不仅是治军有道,理财也有道,若大龙泽柳家,近五万族人,兴旺发达,

家业之旺盛,只怕在龙泽也是仅次于泽主家的。更让柳家人骄傲的是,如今天下第三

大国的皇后,可是他们柳家的公主儿啊,你去找找,这天下还找得出第三家来?
最难得是忠勇涔王爷的恭良温和的性子,柳家虽然位极人臣,可王爷没有半分儿骄横

之气,一直恭恭敬敬侍上,勤勤恳恳办差,从来没有出过半点差儿。这么样的身份,

每天晨练,他青龙殿主一定率领青龙殿的兄弟第一个到。泽主有令召唤,也必定首发

,从不找借口推搪。皓珠公主嫁去南拓,南拓太子来下礼的时候,要行子婿之礼,叫

两位亲王爷一力挡住。不但不受这份礼,还以太子之礼侍候。柳家的两位小王子,那

也是龙尊上的孙子,听说两位尊上曾经亲传武功,疼爱之极。可是忠勇亲王管事极严

格,五年前,在学堂,柳承明世子打了几个同学,还和老师顶嘴,这忠勇王爷和慕仁

王爷,亲自上学堂给老师赔礼,还将板子亲手递给老师,让老师当着他们的面,将世

子狠狠的打了一顿。柳家族大,有族人和其他族人起冲突的,王爷必让族人相让,宁

可自己贴着族人,也不叫自己族人欺侮龙泽的百姓和其他贵族之家。
以前老王爷当家的时候,老王爷是纵性惯了,族人和他一起战场拼杀,所以很护着自

己的族人。涔王爷当家,第一件事,就是重修族规,把龙泽律法作为泽规的典范,除

此之处,还在族规中严厉约束族人,不许族人借势压人,更不许族人做出有损家国天

下的事情。王爷是说到做到,王爷的一个远房堂侄儿受不了军中服役的苦,偷偷逃回

来,叫王爷亲自送到衙门去处置了。承明承绪两位小世子,爷爷们疼爱的厉害,不想

叫太早从军。涔王爷硬顶着,把两个小子送到天机军下,从士兵做起。有一回,承绪

世子违了军纪,西暮珠王爷还想护着,叫涔爷说了几句,最后,照打了二百军棍。您

说,这样的爷儿,能不叫族人敬重,叫三位泽主敬爱么?
今天,虽然不是龙泽什么大日子,可却是忠勇王府两位小世子十二岁的佳辰。七天前

三位泽主已经赏了重宝出来,还说今天泽主要亲来贺两位小侄儿。本来柳涔只想小小

的庆庆便得了,可是泽主要来,知道这事儿的亲王国公和其他诸显贵都要来贺。柳涔

开始是婉拒了,还劝三位泽主,何须上门亲来,不过是两个小孩儿,不必如此大张旗

鼓。可是风涵兄弟说:"涔哥啊,在龙泽十二岁便过了童日,从此就是少年,怎么能

不好好过呢?娘亲和爹爹虽然不能亲来,可早就写了信过来,明珠他们是孙子,明儿

绪儿也是孙子,怎能厚此薄彼呢?莫不成,堂堂的忠勇王府日子吃紧,办不起这酒宴

。若办不起,也不为难,全由咱们兄弟包了。"
柳涔只得推家里道:"泽主,只怕家里老人家们也不同意,不过小孩儿,太隆重,老

人家们也不乐见,我,我还是回去请问了才好。"
风涵知道那位唯一的舅舅最爱面子,只怕柳涔不让办,他还吵着要呢,便笑吟吟的点

头,也不驳回。柳涔回家还未提这事,柳熙阳已经兴兴叨叨的先提出来了:"明儿绪

儿再过七天,十二岁了,旭太子十二岁那年,请了各国一万多佳宾呢?宝太子和珠皇

子也是请了近万人来贺的。咱们不敢跟他们比肩,降上个七八等的,好歹请些亲贵世

家的人来,你们看如何?"
风攸最不敢得罪就是这老丈人,他说一,必然是附和着说一,倒是柳涔性格爱静,和

爹总是有矛盾。所以柳熙阳现在反倒和风攸最合得来了,两个人都是大刺刺的挥洒个

性。柳熙阳一开口,风攸连连点头。
柳涔皱眉头道:"爹,这钱花在这儿,咱们不如多捐些给平民医院和孤老所,多收留

些可怜人,做些实事,有多好呢?他们俩还小呢,用不着排场。再说,让他们俩这样

弄惯了,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照儿子想来,咱们府上,自己贺了便罢了。"
结果柳熙阳还没有说话,顾惜言率先否决:"不成,他们德亲王府,还不是过童日呢

,八岁的好日子,二百三十多家显贵可都去了,你不也和攸儿去了么?毅亲王府,童

日那天,泽主陛下虽然未亲到,可是派了旭太子去。诚亲王府,是宝太子去的。礼亲

王府是宝太子和明珠皇子同去。这咱们,还比不上他们么?白白叫爹娘让人家看笑话

。"
柳涔柔声道:"娘亲,比这种排场,没有什么意思,咱们好好为孩子们做点事儿,就

算咱们龙泽日子好过了,可是您看,周围那些个小国,很多日子很艰难呢?就说黑水

国吧,连年洪水,百姓都要饿死了。依儿子之见,不如将这钱省下来,叫他们自己给

黑水国捐去?让他们从小学着怎样爱人,不是更好么?"
柳熙阳一挑长黑的月眉道:"你又舍不得钱,咱们家你管着,咱们也不来揭你的帐儿

,可听说,龙泽除了泽主外,就咱们家日子最好过,年年是三百多万两银子的结余。

这钱,都哪里去了?难怪呢?上次西帝凡那只乌鸦见到我就说‘老柳,你们家那中柳

是不是得了钱痨了,就你们家的排场,连个子爵都排不上。'这会儿,我不管了,你

不要脸,我还要老脸呢?你不出钱是不是?我出,我这点老本,还够他们兄弟吃喝的

。"
柳涔气结,风攸拿脚偷偷踢他,柳涔不理他,摔手道:"那就你们办去,我不管了。"
柳熙阳拍桌子的爱好又叫柳涔挑起来,一掌下去,玉桌子立马又裂成八块,老柳跳着

脚骂:"你了不起,老子叫你办点事儿,你给老子充大爷。我的柳大爷,没了你,老

子还办不成事了么?大管家,叫家里几个管家全给我过来,就这七天,给我办个盛宴

出来。到时候,就偏不请你,叫你一个人喝西北风。"说完,那长须修眉皆乍,一双

虎目撑得老大,倒要将眼珠子鼓出来一般。
柳涔哭笑不得,风攸连忙陪笑道:"爹,您别气坏身子,要是气坏了,这七天后的好

日子,没有您,多扫孩子们的兴啊。您最疼他们俩了不是?"
一边吓得不敢出声的柳承明兄弟也乖巧的抱住爷爷的腰道:"好爷爷,不生气,您气

坏身子,咱们可要难过的,咱们宁可不过童日,也不叫您气坏身子。"
风攸转过脸一边对柳涔做鬼脸,一边道:"涔,爹娘也是疼爱孩子们的意思,这不也

就是十二年过一会儿么?你这当娘亲要是不上心,儿子们心里头也不好受,还以为咱

们不疼爱他们呢?"
顾惜言也气哼哼道:"哼,熙阳,你算是那根葱,儿子是他的,他自己还不当回事,

咱们操碎了心,这些年给他把孩子带大了,人老了,自然不值钱了。你也不瞧瞧自己

,早就在儿子面前没有份位了,还在这里拿腔拿调,叫我说,改明儿,咱们老俩口子

,找个地方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柳熙阳一听爱人这话,还真连声叹气,手趁势一抹,就作掉老泪状,似乎柳涔是大不

孝了。说实在的,他们夫妻都不到七十,再加上内功精淳,望上去,不过三十许人,

年青的很。做出这种样子,明摆着,便是逼柳涔了。
柳涔长长出了口气,无可奈何,双膝跪下道:"爹娘,是儿子不体会爹娘的心思,儿

子不孝,请爹娘责罚。"
"责罚,谁敢罚你啊?连叫办个酒席都叫不动,还敢罚?"
柳涔头大,只好让步道:"好罢,儿子来办,不过也就只请泽内的显贵,龙燕、北渊

的世家就不请了,另外排场不能超过毅亲王府的。"
"那怎么成,人家王府是太子去,咱们是泽主皇帝陛下亲自来,档次当然要高一格了

。"顾惜言得意道。
"娘亲,树大招风,儿子还请娘亲三思。咱们爱孩子不假,可是不能太过了。爹娘,

你们都晓得月盈则虚的道理,儿子不敢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儿,儿子坚持这一点,不可

逾矩。否则,儿子决不答应。"
顾惜言还要争,柳熙阳一拉爱人,意思,这小子生性坚韧,他肯让步,就不错了,至

于排场,到时候,咱们再弄出点钱来,叫管家办大了,这小子想管,也来不及了。顾

惜言会意,便顾作大方道:"你总是费心思,想得太多,难怪人那么瘦。你看看攸儿

,就从来不多想,身子健壮得像只猎豹,你也要学学他。


七一番春景总是空


柳涔回房,将公务一推,秋水目一横,红杏嘴一翘,沉着脸不理风攸。风攸坐在边上

又好气又好笑,爹娘惹你来,却到我身上撒气。可是见爱人明眸里的幽怨,哪里还能

端丈夫的架子,便起身搂住爱人,笑咪咪逗道:"好啦,爹娘是小孩儿心性,你也担

待着些,何苦让他们生气。要是气出个长短来,总是咱们做儿女的不是。"
柳涔将身子一扭,从他的怀里脱出来道:"你总依着他们,照我说,像咱们这种人家

,主上爱见到十二分是不假,可咱们自己不能没有谱的显摆,虽然说如今的主上们都

是明君,可难保将来啊,咱们柳家只有自己约束着孩子们,才能保着柳家的久长之气

。爹娘总觉着自己是龙泽的大功臣,尤其是爹,论功,他排首位,也不是我说他,总

爱嚣张跋扈。自己这样,不知收敛也就罢了,可,能教着孩子们也这样么。"
风攸一笑,不以为然道:"涔,你是多虑了,龙泽有多少人家的排场在咱们家之上,

爹娘说得也有道理,咱们这份家声在,总要这份势头,钟鸣鼎食之家,总不能弄得像

小门小户一样。咱们儿子们是将门之后,自然要有将门之后的气魄,要是总拘着他们

,这份气势就出不来了。"
柳涔那曼妙的妍眉就收得更紧了,一脸的不愉快,爹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也就罢了,

你如何也这般不晓事理?风攸见状,大是心疼道:"为夫知道,我的涔儿全是为了咱

们这个家,这些年,外要主持下泽,内要操持家业,十分的不容易。就为龙泽的开支

,为了咱们这个家,身子一直不旺盛,为夫也心疼得很。可是涔啊,娘亲说得也有道

理,多思伤神,久忧伤肺,你啊,是想得多了些。以后,将心思放宽些,没有什么大

不了的事,这家也好,族人也罢,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何必事事亲躬。放手脚让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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