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眼夸张地睁得圆滚滚的,在李暮年身边飘来飘去——那一刻我在怀疑她的脚
究竟有没有着地。
李暮年:……也是巴掌小脸……
国师过来揉了揉我的脑袋,一甩雪白袖子,哼哼哼冷笑三声,依旧脚不点地地飘
向了远方。
李暮年维持着活活吞了苍蝇的表情在原地僵硬了一会,对着何玉柱期待的眼神,
小声地补充完整个句子:“国师大人当然也是巴掌小脸……两个巴掌大的小脸…
…”
场景回放二:
何玉柱:八皇子十皇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啊?
正从极乐宫中那妖孽的书房走回大门的两个人闻言停下脚步,十皇子弯下腰去看
自己被请教的词,八皇子却不动声色地向我这里瞟过来,他冲我笑了笑,眼中笑
意却冰凉透骨。
我正脊背僵直的当口,十阿哥挠着脑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词啊…
…”
——我估计这丫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他在挠着后脑勺慢悠悠底气不足
地重复了两三遍之后选择了跳过原词解释,直接给何玉柱举了个例子。
十阿哥:你看看你家王爷,他就是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懂了吗?
何玉柱:不懂!
——从我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十阿哥听他理直气壮地回答完之后唇角抽蓄的
幅度。
此时八阿哥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提醒道:“十弟,你换个人举例吧。”
十阿哥:为什么啊?
八阿哥此时依旧在微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发觉这丫笑得颇为古怪,而且他的
话也确实很古怪:“九弟他是特例……”
见十阿哥和何玉柱那傻小子一同问了一句“啊”,八阿哥的笑容越发透出一种说
不出道不明的意味:“因为九弟他是一万零一人之上啊……”
——这人说话怎么不清不楚的啊……不过我觉得他这句话很有深意……我该好好
琢磨琢磨……
我现在二话不说甩掉了跟在身后的何玉柱小徒弟,同时迫不及待地扔掉了手中的
书,想到自己跟那妖孽夸下的两个月的海口,不禁有些烦躁。
比起从这里鸡同鸭讲地跟何玉柱大眼瞪小眼,他还不如直接将我打包扔去监督甜
甜的减肥工作……
——那妖孽分明是看透了何玉柱不好对付,当初才那般轻蔑神情地瞅着我的……
这厮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很不合时宜的一件事发生了,有人来报说国师来了,我望着那个几乎快哭出
来的长相清秀小侍卫趴在地上声调打颤地抽噎着说着“张总管……国师大人已经
杀过来兵临城下了啊……”的时候,很想上去抽他一巴掌。
如果换了半年前我心情好的话我大概会提点他一句:你这样子惊皇失措也只能助
长她的蹂躏欲望……
可是现在我已经看透了,国师这人,总得有个人给她调戏着解闷的,而这个人,
不是别人,就得是我。
嗯,下次挑选府内侍卫的时候我应该再将外貌标准提高一点。
我正在心中思考制定着中长期规划……只见远处奔来一个穿着一身艳红色旗袍的
女人,这蜡烛似的女人带着滚滚浓烟在我面前停下,十指交叉微笑道:“张小朋
友,本国师跟你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我甚为不屑地望了她一眼:通常如果被问到这种白痴却自认为高明的问题,先回
答选择坏消息肯定能憋住那问话人的嘴。
我于是挺了挺腰板,哼道:“先听坏的吧。”
国师捂着脸作娇羞状:“讨厌,人家以为你会先问好消息呢~”感慨完之后她的
笑容一瞬间消失,捂着胸口沉痛道:“我把国师府给烧了。”
我沉默了好久,才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她,但仍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女人当即扬起笑容毫不留情地打击着我心中仅存的一点侥幸:“没错,好消息
就是从今天起本国师就要入住这里了……”
……
她望着趴到台阶上因为太痛苦而干呕的我,甩了甩长长的袖子,凉凉感叹道:“
张小朋友,这年头,人只要够无耻,都可以混得不错——你还小,这些为人处事
的心得需要前辈们不断灌输给你,虚心学着点啊,张小朋友。”
我捂着自己没有乘任何东西的胃部,指着正向这里欢快蹦跶的何玉柱,咬牙道:
“去吧,这位迷途的少年需要您的悉心教导……”
“教导什么?”国师的狐狸眼瞬间亮了起来——我就知道诱拐向来是她的爱好…
…
我把书上的那个词语指给她看之后,国师扭着脑袋满脸深沉地想了一会,就在我
觉察到她面临着和十阿哥同样的窘境的时候,她突然一拍巴掌笑道:“笨蛋啊,
就是一种具有独特思维方式的智者,你知道的事他虽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事
,你同样也一无所知!”
……我早该知道,如果当初举例的时候把她也给举上的话何玉柱估计早就理解这
个词的深刻含义了……
何玉柱此时居然脑子灵光起来询问了一个连我都不曾考虑过的深刻问题:“那福
晋大人算不算笨蛋?”
国师(青面獠牙一字字顿):她是怪兽……
五十八章
张允白跌跌撞撞神志不清地从书房走了出来,望着同样被那妖孽的答案搞得魂不
附体的李大人,又望了一眼神采奕奕依旧缠着胤禟问东问西的何玉柱,揉着额角
道:“为什么会这样?”
李暮年在一旁摇着他好不容易保住的脑袋,叹道:“早在宫里盛传何公公将国师
大人搞疯了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这厮绝对不简单啊!张总管,不管怎么说,
您的路还很长啊……”
张允白听到他叫何玉柱的称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压下了心中的疑问,不轻不重
地转移了话题:“听说甜甜这几天一直呆在延禧宫?”
李暮年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九爷养的那条狗的名字可
不是能够乱说的,万岁爷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开始发毛……发完毛就开始发火……
不待他发完火乾清宫就开始生灵涂炭……”
张允白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心道哪那么神啊皇上这会子肯定在皇宫里呢,谁料
他还没想完,皇帝大踏步从回廊上转了出来,桃花眼眯成一条细缝:“李暮年,
你丫活腻歪了?”
李大人当即扑倒在地:“回皇上,下官已经向孛王爷传达了您的指令。”
康熙左右看了看,懒得搭理他,直奔九儿子而去。
何玉柱见着来人,忙跪下行礼,然后不待康熙吩咐快步离开了书房,同时小心地
将房门关上。
皇帝挑了挑眉,拉着儿子的手笑道:“怎么样,这个案子很有趣吧?李暮年这回
要避嫌帮不上你什么忙,你带着何玉柱一块去吧,这孩子聪明伶俐的,多多培养
以后能帮上你。”
胤禟闻言抽回手坐到位子上不轻不重地哼道:“皇阿玛您费了这么多力气,儿臣
可不见得会领您的情。”
皇帝明白他着恼了,忙坐到他旁边解释道:“你大可放心,这孩子不是朕安插在
你身边的……”
胤禟将他拉到怀里,按住脑袋啃了一口,并没有接话,而是望着桌子上那封了黄
皮的奏折道:“这回是哪个兄长陪着我去?”
皇帝发了一会怔,回过神来哼道:“你自己去,扯上那群臭小子们白白跟着分你
的功绩干甚?”
胤禟放松了面上的神情,握着皇帝的长辫子轻轻拉扯着笑道:“皇阿玛这回倒是
不怕有行刺的了。”
康熙推开他摸了摸自己被扯得发麻的后脑勺,十指交叉颇为得意地说出了自己的
想法:“叫国师陪着你去,有了她别说是刺客,闹个什么疫灾虫灾的也不怕了。
”
他一下子来了兴致,冲儿子道:“胤禟你不知道啊,哪个地方有了些什么灾病的
,朕从来都是让人绑着将国师扔过去的——那些玩意都可怕她了,向来都是绕着
她走的!”
他用手指戳着儿子的额头语重心长地教育他道:“做人,能做到国师这个份上的
,真的不容易啊不容易。”
国师说:“胤禟我告诉你你这是明目张胆的绑架!”
国师说:“天子脚下,居然有贱人纵子行凶,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国师还说:“皇上啊皇上,老娘不该指使那江湖郎中将你打包扔上九小儿的床的
啊——老娘忏悔……”
胤禟闻言将脑袋转向她,笑道:“虽然在这一点上我似乎应该谢谢你,不过,想
让我放了你,你这砝码还轻了一点。”
国师一听有戏,当即双目发亮地嚷嚷道:“这个好办,药我那里还有很多!”
胤禟轻声哼了哼,伸了个懒腰道:“前两次我怕伤到他才抹的药,光用那玩意还
有什么意思。”
国师:我以后灌醉了八爷第一个给你送过去!
胤禟:何玉柱,来给国师松绑。(……)
“咱这回要去哪啊?”国师躺在马车座位上,边活动着酸软的肩膀,边思量着小
样的,皇帝你等着回去后看我不勾搭着宜妃再害你一回~
“山西。”
“山西那地方饭好吃啊!”国师双手托着下巴,挑逗着何玉柱:“小玉啊,你去
了多吃点,越长越高好让张允白那丫看了眼红,省得他成天欺负你——况且咱九
爷也不喜欢瘦骨嶙峋的小美人,抱起来不舒服啊不舒服。”
胤禟用脚尖踢了她一下,冷笑道:“你别把人教坏了,他可是我极乐宫的一枝花
。”
何玉柱:王爷,一枝花是什么意思?
九爷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听见国师那厮兴致盎然地捂着胸口发表感慨:“如果把
父亲比作弓,那儿子就是箭;如果把老……夫子比作枯枝败叶,那学生就是红花
绿叶;如果把极乐宫比作青楼,那你就是独领风骚的花魁,懂否?”
何玉柱:啊?
九爷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宽慰道:“没事的,你除了第二个,其余的都不用明
白。”
国师:别啊,老娘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比喻,你起码得让他明白第一个吧?
何玉柱:啊?
胤禟:乖,睡觉去,不用在意你国师哥哥说了些什么。
国师:我早就知道你在怀疑我的性别,要不我扒了裤子让你看看?
胤禟:……够了……
何玉柱望着同样变得面无表情的两个人,老老实实将胤禟放在他头上的爪子挪开
,走到车厢的一角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国师轻声哼了哼,翘起二郎腿道:“怎么还没有来打劫的呢?那些小说都是骗人
的,老娘坐了几百次马车了,愣是连个劫道的毛都没看见。”
胤禟:你不是一年只坐一次马车出来么。
国师抽了抽唇角,想了半天明白了他话中的讽刺意味,正色道:“作为一个合格
的有绅士风度的妖孽,是不可以拿一个女人的年龄说事的——就算是一个女贱人
也不可以。”
胤禟没有接话,撩开车帘往外看去:“不知道沙俄来的使臣现在正被哪个贱人修
理得痛哭流涕死去活来呢。”
国师:他们这会子应该正在你四哥的手底下上演着人鬼情未了的生死奇恋呢——
不过真的不用我扒了裤子给你看?
胤禟:……不用了……我已经心领了……
五十九章
胤禟睡完回笼觉,睁开眼睛便见国师姿势扭曲地趴在树干上,长指甲死劲地在树
干上来来回回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望向一旁捧着本小册子大声地念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的何玉
柱道:“她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国师不待何玉柱回答,捶着树干咬牙道:“老娘今天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大白脸!
真的是大白脸!”
“然后呢。”胤禟轻声哼了哼,将头撇向何玉柱的方向,吩咐道:“给我去搬个
凳子。”
国师幽幽转头望着他,愤怒道:“你幸灾乐祸可以,但是不可以表现出来!就算
表现出来了,也不可以给老娘这么明显!”
胤禟懒得接话,坐到凳子上调了调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道:“说吧,到底怎
么一回事。”——据他所知,世界上能让国师如此愤怒的玩意,几乎早就在史前
灭绝干净了。
国师继续趴在树干上,放缓了声音道:“那个大白脸跟我说,身为一个女人,能
达到我这个程度,实在是一件惨绝人寰的悲剧!”
胤禟: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经常这么被我和皇阿玛羞辱么……而且被人这么评价
不是你崇高的理想与目标么……
国师闻言伸手抚上胸口:“那不一样,我可以自我批评,但是我不接受别人批评
——如果那个‘别人’是你这种妖孽我还可以接受,但是说什么我也不可能接受
一个长成那样的人的羞辱!”
何玉柱递给她一杯水,小声道:“国师大人,奴才已经派人查过了,那个人就是
山西布政司的公子……”
国师攥起拳头:“九,你看见了没,你以后得积德啊。你看看那山西布政司李暮
雨私自铸造假铜钱,结果他儿子脸大眼睛小鼻子小耳朵小嘴巴大,脸圆眼睛圆鼻
子圆耳朵圆嘴巴圆——活脱脱跟那铜钱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我本来还在疑惑
这人是怎么生出来的,现在才知道事出有因……”
胤禟:……
国师继续挠着树,纠结道:“你难道就不来安慰一下我么……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亏老娘当初亲手上阵给你洗白白……”
胤禟:……够了……不要再提我年少无知(无力反抗)时的事情了……而且比起
你我比较关心那棵树……
国师:……不管了,你今天跟我去会会那个山西布政司,我要去见识一下能生出
那么个玩意的人究竟长得有多像个球!
在见到慌慌张张起身来迎接他们的李暮雨的时候,两个贱人互望一眼心有灵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