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 上——红糖
红糖  发于:2010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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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鬼故事,”像听到他的心声一样,萧翎握住朱鹮的手,将他的拳头包进掌

心,更进一步要求道:“我们把眼镜摘掉好么?”

“不好!”朱鹮快速拒绝道。

萧翎呵呵笑了,狭小的通道里都是他胸腔震动的声音,朱鹮很尴尬。

“你的心脏真小。”

“什么?”一般情况下不该说胆子小吗?

“我说心脏,”萧翎象征性的举起二人相连的手,在虚幻的黑暗里轻轻摇晃,“

心脏,和自己的拳头一边大,你看我的就很大,你的……”他松开手指,向下捏

住朱鹮的手腕,“就这么大点。”

朱鹮愤慨的抽回手:“你还要不要讲那该死的故事了!”

“那你要不要摘眼镜呢?”

“摘就摘呗。”几乎是赌气般,朱鹮取下夜视镜,别在衣领那里。

萧翎笑笑,也摘下眼镜,又碰了碰朱鹮手中的光束。

朱鹮不满的叫道:“为什么连这个都要关掉?!”

“为了更好的体会声音。”

……

像吹灭蜡烛那样,朱鹮似乎听到“噗”的一声,眼前全黑了。

每一次他持着小型照明灯时,都会联想起小时看过的聊斋,他手中的节能型电筒

就是漆黑夜色里悠悠飘荡的白纸皮灯笼,而一身黑衣的他,就是那虚无的鬼魅。

——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全。就像怕狗怕到极致时,会假想自己是一条狗,也

许狂犬病就是这样来的呢。

萧翎很快打断他的奇思妙想。

“听到什么了?”

“这些不是刚才问过了吗?”朱鹮不耐的说,但是身体却下意识向萧翎发出声音

的方向靠近,虽然那个人随时都有讲述鬼故事的嫌疑,但毕竟是个热乎的活人。

“那不一样,”萧翎耐心的解释着,“假设我们是游人,现在已经走到黑暗之旅

的中段,你觉得这些声音现在还能构成威胁吗?”

“你是说……和触觉一样,游客已经产生了……抗体?”朱鹮拿捏不准这个词合

适不合适。

“哈哈,有意思的比喻!抗体,没错,就是抗体。”萧翎轻快的笑了,手准确的

抚上他的肩,声音靠得很近:“就像你昨天要求我讲故事的初衷一样,为了产生

……抗体,对付恐惧的抗体。”

朱鹮向另一边侧了侧头,眉毛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吹拂的感觉可真不好,尤其在这

样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好像被什么东西擦脸而过似的。

“那声音该如何改善呢?”朱鹮将话题拉回正轨,“你知道,音响设备不可能更

换,那是一笔大价钱,上头不会批的。”

“我明白,我就是来给你出谋划策的,如果一切都能用钱解决,那要我做什么?

”萧翎似乎没察觉到朱鹮想要拉开距离的小动作,另一只手也扶上他的肩,就像

好兄弟说悄悄话那样,亲亲热热的将朱鹮圈在他的臂中,“重要的是心思。”

“心思?”朱鹮被最后这句打动,猛地朝萧翎转过脸来,嘴唇好像擦过一个冰凉

的东西,他猛的吸了口气,“什么东西?!”

“我的鼻尖。”萧翎说。

“哦。”

原来是鼻尖啊,朱鹮松了口气。

——等等!只是转个脸而已,怎么会碰到鼻尖?那他得离我多近?!

这么一想,萧翎呼吸的频率就更加鲜明的响彻在耳际,真的,很近。

朱鹮还没想到抗议,萧翎已经大大咧咧的就着这个姿势讲述起那个刚才提到的故

事来,朱鹮正在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悲哀,萧翎已为他展开一幕仅用低沉男音构成

的诡异画卷。

“那是前几年很流行的一部小说里的情节,不知你听过没有,我觉得很有意思。

”萧翎说。

朱鹮静静的听着。

“那是一群特种兵在经过越南边境的一片丛林时,忽然听到笃,笃,笃……的声

音,好像有人在打摩斯密码,要知道,登入这片丛林前,得到的讯息是这里决没

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但那仿似摩斯密码的笃笃声,分明就是带有求救含义的信号

。”

在讲述这段故事之前,两人本是慢慢向前走着的,在摘掉眼镜、关掉照明之前,

朱鹮本是走在前头的,而现在——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里,萧翎低声的叙述里,

两人已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当然是朱鹮先停下来的,萧翎早已放开无赖似的搭

肩动作,但是朱鹮却不自觉的一点一点向他靠近,直到自发的靠近成刚才那样—

—嘴唇有可能碰到鼻头的距离。

“他们向发出声响的方向查探,那里有一株老树,树旁半埋着一架小型单人战斗

机,照机身被腐蚀的情况来看,说明它至少已坠毁超过二十年,机身前半截深深

扎在土里面,驾驶舱中的人绝无生还可能,但他们还是揪掉了附着在机身上的藤

蔓,将机头从土里挖了出来——在做这些事时,那敲击声早已停了下来。”萧翎

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他们把飞机挖出来,发现驾驶舱是空的。”

“有没有可能,驾驶员先一步跳伞了?”朱鹮轻声问。

黑暗里萧翎摇了摇头:“大家相互看一眼,都没有说话,就这样,诡异的气氛一

直保持到夜晚降临,敲击声又响起了,笃、笃、笃……还是SOS的求救信号。”

朱鹮觉得有点冷,向萧翎靠得更近,后者安抚般的轻轻抚摸他的背,手在腰际停

下。

“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得更真切,他们很快发现那声音是从飞机残骸旁的那株老树

内部传出的,一个老兵端起枪冲着树干一通猛戳,那声音骤然停止,大家这才发

现原来那树身竟是中空的,被他这么一捣鼓,早已露出内部,白色月光漏进,再

用电筒一照,里面竟倒挂着一具尸体。飞行员的打扮,脚上还缠着降落伞,他们

摘下尸体脸上的护目镜,从尸体干枯缩水的情况判断,应该就是那架飞机的驾驶

员,再看尸体的悬挂角度,显然是飞机坠毁前被爆炸的气流弹出驾驶舱,这才倒

着摔进这株树里,想来应该是被困在树心出不去,活活饿死的,而看似茂盛的老

树,却也因此慢慢枯死,月光从树顶漏进树干内部,向上望去,如在井底,那些

繁茂的枝叶不过是相邻树木延伸过来的枝蔓罢了。”讲到这,萧翎叹了口气,“

一人一树,皆因彼此而死,就这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依存了二十多年。

也是个缘分啊。”

“完了?”

“没,接下来才是重点呢。”萧翎揽住他的腰,凑近了说:“就在这个时候啊,

摩斯密码又响起来了。”

“啊?!你还说不是鬼故事!?”朱鹮的腰轻轻颤动,像离水的鱼般,恨不得赶

紧逃脱这该死的干涸境地,“如果是闹鬼的,你还是别讲了!”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下去。”萧翎用两只手握住他的腰,好像怕对方跑开一样

,其实在暗暗丈量着手下那合衬的尺寸。

“当时大家都懵了,和你一样,以为是闹鬼,但还是那个老兵,一枪杆子将那尸

骸拍散了,敲击声再一次嘎然而止,强力电筒的白光里,一只巨大的丛林啄木鸟

蛰伏在尸体后面,嘴上还残留着一点木屑。”萧翎笑着说:“那所谓的SOS求救信

号,不过是大型啄木鸟啄击树木的声响,因为树心是中空的,所以声音听起来也

好像放大了数倍。”

“……原来是这样。”朱鹮放下一直按在胸口处的手。

“我没骗你吧?这是多么典型的因为声音而产生惧意的故事啊。”

朱鹮沉默的点点头,一滴早就悬停在鼻尖上的汗水这才啪嗒一声落到衣领上。

他想拂去积蓄在额头上的冷汗,手才抬起却碰触到一个结实温暖的物体——是萧

翎的胸口。

朱鹮足足怔了十秒钟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正以十足的弱者姿势依偎在萧翎

的怀里。

后者那宽大得足以将他的拳头严密包紧的手掌正环在他的腰际,像柔软的锁。

他猛地将萧翎推开。

后者没防备,后背撞上墙壁。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朱鹮朝黑暗里踉跄的人影低喝道。

第20章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朱鹮朝萧翎低喝。

“哦?”萧翎反问,“你知道什么?”他一面问,一面若无其事扶着墙站好,顺

便拍掉落在身上的粉尘。

他们站在一个三岔路口前,朱鹮背对着正中那条小道,身后隐隐透出微弱的白光

,他的身形就像剪影一样被这些微的光芒衬出了一个大概,他因为愤怒而深深呼

吸的样子也分外鲜明。

萧翎记得那条小道通向一个圆形小厅,厅堂正中堆着一打七零八落的人体骨骼,

顶上有一束声控的灯光,有人经过时就会突然亮起来,打在那堆足以以假乱真的

骸骨上……

萧翎毫无章法的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说实话,他的盘算和计划都被朱鹮这一嗓子

吼懵了。

他不敢深切的去思索对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但从那人深深喘着气的样子来看,显然气得不轻。

——知道我在占他便宜了?

——知道是在诳他了?

——还是知道我把欺负他的事写进小说里,发到网上去了?

——或者,昨天晚上他根本没睡着……知道我摸他脸发花痴来着?

这么随便一罗列,萧翎惊恐的发现自己真的挺混蛋的——欺负人不算,还千方百

计沾人便宜,吃人豆腐,还是对个男的!

虽然内心激荡,但萧翎没有表现出来,仍然不紧不慢的整理衣服上那压根不存在

的灰尘。

朱鹮也镇定下来,沉声问:“刚才面试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萧翎一愣,但也镇定的点点头。

朱鹮接着说,“我是跆拳道黑带二段。”

萧翎的呼吸停滞了——这是要干什么?威胁我?警告我?还是……他要揍我?

“那又怎么样?”嘴上这样问着,脚下不动声色的向左移了两步,同时瞄着朱鹮

那细瘦的身板,不禁想起他文下一个读者的ID:瘦是瘦有肌肉。

朱鹮似乎叹了口气:“你从一进洞,就不让我开灯,”顿了顿,好像在措词:“

还让我感觉墙壁的触感,刚才又要摘下眼镜,现在……又给我讲这种故事,你,

你一直都在,趁机……”

他说得断断续续的,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说是控诉又不那么有力,说是抱怨

又似乎谴责的意味更多,话语停顿的间隙里,萧翎的心猛的跳起来——被这个笨

鸟发现了!

他反复捏人家的手,搭肩膀,往耳朵里吹气,刚才又借机圈在怀里制造了一个似

是而非的拥抱……这些暧昧的动作,如今电一般闪回在萧翎的大脑回路里,从不

知羞涩为何物的萧大胆,破天荒的脸红心跳了。

比起被拆穿的窘迫,萧翎更在意的是——朱鹮会不会就此不再理他?

像等待小锤落下的被告一样,萧翎闭上眼,心提到高处。

“你一直都在趁机吓唬我!!”

“……啊?”

“你还不承认?!”朱鹮仍然很愤怒,“平常欺负欺负我也就算了,在这竟然还

变本加厉了,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你知不知道?好好的谈个构思,你非要生出这么

多事,你这么一再捉弄我,让我,让我以后还怎么工作?!”——再在洞里活动

时,一定会想起他讲过的,那些该死的故事!

委屈,实在是太委屈了。

听到这番话,萧翎的心才算平缓的降下来,他呼出一口长气,向后靠在墙壁上,

衣服贴上背脊才发觉又凉又粘,竟被这笨鸟吓出一身冷汗,他轻轻抚着胸口,心

道这萧大胆的威名今日算是败坏在这傻鸟手里了。

“朱鹮……”竟然现在才察觉自己是故意吓他,该说他迟钝呢,还是可爱?

朱鹮攥着拳头,犹在运气,尤其一想到自己刚才手脚瘫软在这人怀里的样子,更

是心里发堵。

——有人装相是为了虚张声势,有人装相是为了掩盖自卑,朱鹮两者兼有。

但凡爱装之人必好面子,可在这萧翎面前,却是里子面子全丢个干净。

都说目光敏锐的人都有一双发现真善美的眼睛,可这个萧翎,为什么总在挖掘他

的脆弱?

朱鹮不想理他,喉咙哽得话都说不出。

“朱鹮?”萧翎向前移动两步,朱鹮没有动,他拿过他手里的电筒。

“啪”的,灯光倏然而至。

“对不起。”萧翎盯着对方因为不适应光线而闭紧的眼帘,“真的,对不起。”

朱鹮慢慢睁开眼,萧翎那张写满诚恳和歉意的眉眼立刻充斥了他的视野。

他动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萧翎继续道:“我可能是有些过分了,真的,很抱歉。是我的方法不对,我忽略

了你的感受。”

“但我今天,真的是想帮你来着……”

“我……”朱鹮低下头,刚刚的愠怒和勇气好像在黑暗褪去时也一并不见了,面

对着萧翎难得肃穆的表情,他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也有些过分了。”

“我知道我的性格不好,我只是……不喜欢在人前示弱,可是,可是你……你总

是拆穿我……一次又一次的……”

低着头,说几个字就犹豫着咬紧嘴唇的朱鹮,实在太可爱了。

萧翎的心里好像被谁塞进一大块干燥的海绵,不知从哪涌出的柔情,就这么一点

点被吸收进去,渐渐胀得满满的。

他情不自禁拉住对方摆弄衣角的手,电筒的光线因此动荡了一番。

“总是强装镇定,会很累的,你不需要这样。”

朱鹮抬起头,看了他一会,轻声说:“我习惯了。”

——真是只倔强的笨鸟。

倔强,是萧翎标注在朱鹮身上的又一个标签。除了胆小,爱装,可爱,之外的新

的特质。

“哎,等等,你刚才说……你是跆拳道黑带什么的,是要揍我吗?”一切平静下

来之后,萧翎忽然想到。

“呃……咳咳!”朱鹮的脸又烧起来,“忘了吧!”

萧翎盯着他的薄薄的耳廓,“我必须确定在这个洞穴里是安全的,以及,今后的

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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