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蝙蝠
蝙蝠  发于:2010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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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他的狂妄,是在我十岁的时候,当时,他十二岁。 
失去父母的我们,两个孤儿,唯一拥有的东西就是我们彼此。 
为了让我能活下去,不管是偷,抢,还是骗,他都做过。 
他每天都会干很长时间的活,回来是脸上总是带着疲惫。 
“只要你能过得好一点,我没有关系。”他说。 
但我不想哥这么辛苦,于是当有一个女人对我说到某个地方去就能轻松赚很多钱时,我就跟她走了。 
那女人将我带到一个很华丽的房间里,给我很多吃的,给我洗澡,还给我新衣服穿,然后让我在那里等着,她便出去了。 

我一直等啊,等啊,最后等来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令人恶心的男人。 
他一近来便撕我的衣服,我好害怕,拼命地挣扎哭叫,口中喊着哥哥,希望哥哥能来救我。 
但是,哥哥没有来。 

当我醒来的时候,那个肥猪似的男人已经死了,是被人一刀两断的,我的身体却没有沾染到一点血。 
救我的,是一个女人,很美,表情却没有半分温暖可言的女人。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那肥猪的女儿。 
“他该死。”在我后来问她时,她如此回答。 
然后她将我带回了哥哥身边。 
“你的资质很好,我想教你武功。”这是她见到哥哥的第一句话。 
哥哥看看我,又看了看她。 
“炎呢?”他问。 
“我会让他吃饱穿暖,供他念书。” 
“你要我作什么?” 
“我会教你武功,可是我不会教笨蛋,你必须向我证明你有多么优秀。” 
“我会是最好的。”第一次,我看见完全的自信与狂妄闪现在哥哥的脸上。 
“那时我不狂妄行吗?她肯定不会应允供养你。”长大后我问起,哥哥这样回答。 
为了我,哥哥首次对自己说了谎。 
之后我便被迫与哥哥分开了。 
哥哥被她带走,而我则被送到一间私塾念书,每月都会有人送银两给我。 
再见到哥哥,已是我十五岁的时候了。 
那天,我刚刚从私塾回到我居住的小屋,刚一开门,便被人抱住。 
“炎……” 
是哥哥。 
尽管那么久没有见,我还是轻易就认出了他。 
那时我好高兴啊,也紧紧地回抱他,任他的亲吻落在我的额头,腮边——我已高兴到完全忘记这是多么不适宜的事了。 
那天晚上,我和哥哥同榻而眠——但其实我们完全没有睡,我们忙着讲这五年来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以及倾听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事。 
原来那女人在明里是一介商人的女儿,暗地里却是杀手集团“奉都”的头目,收哥哥为徒是看中哥哥的天资,想要他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但她所收的徒弟并不止哥哥一个,为了从二百名少年中脱颖而出,哥哥经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磨练,而最终成为她钦定的承继者,并冠姓“仲”。 
“不想再分开了,你跟我走吧。”哥哥说。 
我当然是非常的高兴,只要能与哥哥一起,哪里都好。 
我没有想到,那便是所有错误的开始。 


哥哥安排我住到他隔壁的房间,只要是我的东西,不管吃的也好,用的也好,都是最好的。 
每天每天,哥哥不论多忙都会回来看我,有时便拥着我入睡,而他实在回不来的时候就会命人带礼物或口信给我,闲暇的日子里他还会教我一些武术,那段日子,就是我一生中最平静,最幸福的时光了。 
然而平静的幸福总是不会长远的。 
某一天,仲奉——那个收留了我和哥哥的女人,派人来找我,当时哥哥不在,我便自己去了。 
我到了她的房间,见到的是懒懒倚靠在窗边的她,以及堆放在她身边案几上的画轴。 
这么多年以来,是我第三次见她——而第二次,是在我刚到仲家的时候。 
——还是那样冰冷的表情。 
她完全没有变过。 
“你今年已届弱冠了吧?”她一见我,便开门见山地问。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恭敬地回答:“是的。” 
“想过成家之类的事吗?” 
“……哥哥尚未婚娶,我自是不敢想。” 
“不管你想未想,”她拍拍案几上的画轴,冷冷地道,“我要你从这些个女子中选出一个来,赶紧成亲。” 
“啊?”我傻眼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总之当哥哥回来的时候我正抱着那一堆仕女图发呆,听我说了前因后果,哥哥当即暴跳如雷。 
“我就说她怎地那么快就放弃!原来她脑筋转到你身上去了!” 
他将画轴统统丢到了屋外荷塘中,然后抓住我愤怒地道:“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许顺她去成亲,听见了吗?!” 
我不甚明白地点了点头,哥哥笑了。 
之后哥哥不再回他的房间,而是每天都睡在我那里,有时抱抱我,有时亲吻我的颊什么的——我知道这不太好,但只要哥哥高兴,我就不会反对。 
过了几天,我瞒着哥哥偷偷和“奉都”几个同龄男孩跑到市集上去玩,结果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伙不明身份的人。 
那几个男孩子被打晕丢在路边,我——只有我,被他们带走了。 
我以为这下肯定是要死了,便也没有挣扎,任他们带我到随便什么地方去,但是当我见到那几个人的头目时,我呆了—— 
他们的头目,竟是仲奉。 
那几个人放下我就离开了,仲奉还是坐在窗边——懒懒的,冷冰冰的。 
她一直没有跟我说话,我也就坐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最后我等到的,是破门而入的哥哥,他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抱起我,确认我有没有受伤,然后对着仲奉便是一顿臭骂。我拼命安抚他,但是 
没有用,看来他是真的气坏了。 
直到哥哥骂完,她才站起来,说:“骂够了?” 

哥哥没有理她,只是紧抱住我,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愤怒。 
“他没有能力自保。”她说。 
“我会保护他。” 
“你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保护他?” 
哥哥没有说话。 
“如果今天不是我,而是敌人,你想他的下场会怎么样?你的下场又会是怎么样?” 
哥哥还是没有说话,但抱我的手却紧了一下。 
“虽然我没兴趣管别人的感情,但他将是你的弱点,也是我‘奉都’的弱点,我没理由放任这么危险的事情不管。” 
“所以你要迫他成亲!?” 
“男婚女嫁本就是正常,我也没有硬要他娶谁,他自己选就好了,之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你而学会独自生活……” 
“不行!我绝不同意!” 
她笑了——不带半分温度地笑了:“你以什么资格说不呢?‘夜哥哥’?” 
哥哥抱着我就冲出了她的房门,远远的,我听到她的房中传来一声巨响,我知道,是她的案几被她打碎了。 
回到房中,哥哥将我丢到床上,然后欺身压了上来。 
“你不需要学会独自生活,”他的气息吹拂在我脸上,很近,“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别的都不用管。” 
我怎么可能不管! 
哥哥是个杀手啊!他有那么多的仇家,万一我成了他的累赘—— 
仿佛看出我的担心,哥哥温柔地笑了。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他的吻轻柔地洒在我的额角,面颊,最后落在我的唇上…… 
即使我再蠢,再钝,也知道那是什么,当然也明白那是绝对不被允许发生在我们之间的事,但是我没有躲,只因哥哥在我口中发出的模糊的声 
音:“我爱你,炎……” 

那天哥哥吻了我许多次——轻得像羽毛般的吻,伴着哥哥温柔的爱语。 
——我爱你。 
他反复地说着这句话,说了很多次,但—— 
我一次也没有回答他。 
我是不是很无情? 
后来仲奉派人找了我好几次,都被哥哥挡了回去,可我想这件事毕竟还是要解决的,便背着哥哥约了她,趁他不在时在观月亭见面。 
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还是那样,懒懒的,面无表情的,双脚翘在椅子上倚着亭柱坐着。 
“你知道吧,我找你的理由。”她说。 
我说:“知道。” 
“你不怕我杀了你,永绝后患?” 
“你不会。” 
似乎很讶异我的回答,她微微挑起了眉:“为什么?” 
“你是个好人。”我说。 
她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我不知道我还是个好人。”她喃喃地说。 
“你是个好人,”我肯定地说,“你救了我兄弟两个。” 
她似乎开始头疼,抚着额抚了很久才又开口:“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杀那老东西?” 
“为了救我。” 
她嗤之以鼻:“你有没有想过,我凭什么要为一个从来就不认识的少年仔去杀我称之为父亲的人?” 
我当然没有想过。 
“他杀了我最爱的人——是一刀两断的,我知道了,就提刀去找他,碰巧他正忙着,我就杀了他。” 
她说得轻描淡写,我想她的心恐怕也是对此事毫不在意。 
“可你收留了我和哥哥。”我说。 
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你这句话里有两个错误。首先,我没有收留你,你收到的那些银子是我给你哥的工钱;第二,我对你哥哥不是收留,而是买,我买他一生为我做事,也就是卖身为奴,他会成为我的继承者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是他有那个能力,否则你现在见到的就不是‘夜’而是‘夜’的尸体了。” 
我茫然。 
“我说这么多,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她将翘起的腿放下,站起来走到我面前道,“奉都是我失去我所爱的人之后唯一重要的东西,仲夜是 
我一手培育出来的左右手,而你,”她伸手戳戳我的胸,“你是个与我没有半点关系的臭小子,我不想我重要的东西毁在你手里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苦笑,“你想我怎么作?” 
“我会安排的。”她错过我的身体向亭外走去,“你回去吧,他可能快回来了。” 
“那么,”我转过身对她的背影大声问:“哥哥会幸福吧?” 
她的动作僵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鬼才知道什么是幸福……” 
她说的,应该就是这句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偷偷与仲奉见面的事还是让哥哥知道了。 
雷霆大怒——这就是他的反应。 
“她要你离开我对不对!?”他抓住我的双肩怒吼,“而你……你同意了没有?说!你同意了没有!?” 
我知道我绝对不能说实话,否则我实在不知道他会作出什么事情。 
“她没有要我离开你,”我说,“我只是去谢谢她收留我们,并且为你那天对她不敬道歉。” 
哥哥看起来明显的不相信,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在等待仲奉的安排的那段时间,哥哥将我看得更紧了,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在奉都内部已经培育出一批只隶属于他的属下,那些人只听 
从他的命令,甚至连仲奉也不放在眼里。 
我想仲奉对于这种事应该是很忌讳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找籍口免掉哥哥,可令我吃惊的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哥哥之所以会这样做,完全 
是她授意的。 
仲奉真的是一个诡秘难测的人,我想。 
等待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并非着急,而是害怕。 
我从生下来到现在的这二十年中,一切都是以哥哥为生活重心,即使是在与他分开的五年里,也是因为他承诺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我有了希望才会接受那漫长的等待。 
完全的失去了他的话,我还能活下去吗?我不知道。 
但我毕竟是个男人,再不济我也明白成家立业必须靠自己这个浅显的道理,总有一天我要离开哥哥自己生活,这是必然的。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哥哥,哥哥勃然大怒,厉声问我是不是又是仲奉在胡说八道,我说不是,可他不相信,还是跑去和仲奉大吵了一架。 
回来的时候他浑身都是伤,我问与他同去的下属,才知道他在见到仲奉后二话不说就与她大打出手,仲奉的房子也被毁了,最后他虽被打败,仲奉那边却也没有占多少便宜,为此,我离开的事情就延后了。 
不久,一直为我和哥哥兼作打扫的男孩子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失风被人抓住,下落不明,而另一个女孩子——名叫月聆的,又据说是被墨城黑龙 
堡堡主黑抉绑走做了夫人,我身边就少了两个服侍的人,虽然我觉得没有必要,但哥哥还是调来了一对最终影响了我们一生的姊妹作为补充。 
那两个女孩子,姐姐叫做青翠,妹妹叫做绯红。 
这对姐妹,只从长相上来看的话,青翠是属于温婉型的,而绯红是属于伶俐型的。大部分时候我都是看人的长相而判断性格,但事实让我明白了,这实在是一个不明智的举动。 
比如说,以前我在吃饭时会将油腻的肥肉挑出去,月聆和小昭(那个失踪的男孩子)都绝不会管我,只是有时对哥哥告个小状什么的,而哥哥最重的说法也就是说:“下次我喂你。”但她们的话就…… 
“不吃是不是?没关系,别吃就好了。” 
她们会将我的饭全部端走,然后让饥肠碌碌的我看着它们被喂给狗吃…… 
托她们不近人情的福,她们到我身边后只有半个月,我的脸就气吹的似的起来了——而之前,哥哥曾说我瘦得风吹就可能会飞起。 
见我胖了,哥哥自是很高兴,渐渐的我的生活起居方面就基本上由她们来打理了。 
可我实在是不喜欢她们照顾我,因为她们两个人都强势得——让我害怕。 
但接触多了,我发现她们二人实际上是很好相处的,只要我没有挑食,没有偷溜出去玩,没有…… 
我开始喜欢她们,有时会撒娇,她们也在她们所能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包容我,就像两位小母亲般———虽然事实上青翠只比我大一岁,而绯红小我三岁。 
“炎少爷,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有一天,她们在打扫房间时青翠忽然这么问我。 
当时我正闲极无聊练习画画,她出人意表的问题令我一惊之下竟给画中人加了个黑眼罩。 
“啊,啊啊,你说什么?” 
“我姐姐在问,”绯红走过来,用拿着抹布的手撑着桌子两边,眼睛盯着我,“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的气势吓得我往后退一步,跌坐到了椅子上。 
“那个……我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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