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微笑下说：“要是有疙瘩我就不会来了。”

韩正峰会意地笑笑，说：“其实飞远真的不是你之前所认为的那种嚣张跋扈的富家少

爷，虽然总是这么嘻嘻哈哈，但是对人是绝对的真诚的。”

我看了看韩正峰，想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飞远爸爸是家具公司的老总，但是他妈妈很早就去世了。他有一个后妈，但是感情

一直不融洽。所以他不和他爸爸住一起。他有时候脾气有点暴躁也和这个有很大的关

系。”韩正峰说话的声音很低沉，让我听着更加地伤感，“他曾经有个妹妹，但是在

他很小的时候就得白血病死掉了。所以上次学院组织给白血病儿童捐款的时候他主动

去当志愿者。后来你到班里的时候，他以为你是因为看见他当志愿者，心里不爽才故

意捐那么点的，所以才一时情绪失控。”

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有时候也会很让人意外的细心。你不觉得奇怪吗？南

湖离我们这这么远，骑车都要一个多小时，可是他却没有开车过来。他应该是怕你觉

得不舒服。所以才决定骑山地车。”韩正峰说着笑了笑，看着我又道：“他说你有点

仇富心理的，所以才一直对他有成见。”

我假装平静地笑笑，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涟漪难止。

“我知道你家里的有些事情。后来飞远也知道了。我想他应该很能理解你的感受。所

以他很自责之前对你的态度和言行。也因此后来涎着脸坚持要和你做朋友。”韩正峰

似乎知道我想辩解什么，继续说，“不管你是怎样看待我们的，反正在我们眼里你是

一个蛮特别的人。值得结交。我们和你做朋友不是因为同情你。而是你身上有种东西

是我们所没有的。”

我低下头，心底愈加潮水汹涌。

“但是老实说，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你是个特别让人心疼的人。可能这样说有点矫情

。但是这种感觉却是真实存在的。”

我抬头看见韩正峰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气。

我赶紧笑笑，轻松地说：“呵呵，那是我长得太小个了吧。天生瘦弱。”

韩正峰笑笑说：“总之我希望你能把我们当成真正的朋友。”

我点点头，说：“那是，不然我今天也不会来这儿了。”

正说着，高飞远忽然从船沿的水面窜出来，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面猛喘气。

我着实被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跟个鬼一样呀！”

高飞远哈哈地笑开了，然后忽然把手伸过来，摊开手心。是块纯白的乱世。色泽光亮

，有点透明。非常的好看。我赶紧抢过来，认认真真地端详着：“你这哪找的啊？真

漂亮啊！”

“哈，我跟水神要的。就知道你喜欢。送你啦。”高飞远甩甩脸上和头发上的水，表

情潇洒地说。

“你就吹吧！”

韩正峰看看高飞远，说：“你也上来吧，我们去岸边吃点东西，你也赶紧找一地儿换

下裤衩。”

高飞远一边顺溜地爬上船，一边咕哝着：“也不知道这有没有安全点的地儿，怕有女

色狼。”

我立即对他翻白眼，表示不满。但是心底却忽然觉得他这会儿特别顺眼。

出了南明湖，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快到学校的时候，韩正峰接到一个电话，说有急事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高飞远甚是不满地对我说：“这家伙老喜欢搞神秘。”

我本来想说道学校门口就可以停下了。高飞远却猜到我的心思一样，说：“送佛送到

西，我得把你完璧归赵，省得你奶奶当心。”

我心里却沉了下，他果然是知道我和奶奶住的。

到了门口，我跳下车。高飞远看着我，微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夕阳下，我觉得这个微笑特别好看和温暖。我想我真是没出息。

我说声了谢谢，然后走进家里去。

门没锁，我有点奇怪。推开奶奶的房门，听见奶奶难受的呻吟声。我感觉不对劲赶紧

跑过去，伸手碰了碰奶奶的额头。心里咯噔一下——好烫！

“奶奶！奶奶！”我焦急地叫着奶奶，心里恐惧得像要坍塌。

“怎么回事？”房门被推开，高飞远大概是闻声进来了。

我仿佛失去了理智，声音里都有了哭腔：“奶奶她发高烧，昏迷了！”

8初闻幸福味道

医院里到处都有药水的味道。感觉又干净又恐怖。我很害怕医院。

这里除了看见别人挣扎的痛苦就是生离死别。

我讨厌这么黑暗的地方。

我坐病床旁，盐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奶奶的表情也终于不那么痛苦了。

心里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我突然想起把奶奶送过来的高飞远。这都滴了一瓶盐水了，

不会还在外面吧。

我赶紧走出病房，看见高飞远果然还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高飞远看见我，表情焦急地问我：“怎么样，奶奶她没事吧？”

我微笑下，说：“医生说是风热，退了烧就没事了。”

高飞远听了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一脸阳光地笑了起来。

我顿了下，轻声地说：“谢谢你，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高飞远撇撇嘴，说：“又来了，我都没跟你道歉呢，要不是我硬要把你拉出去玩，你

也不会让奶奶一个人待在家里。”

一句话，忽然让我有掉眼泪的冲动。这一刻我忽然想抱他。

谢谢你，高飞远。我听见我心里这么轻轻地说。

“哦对了，你晚饭都没吃吧，我刚刚出去在外面买了点快餐。你赶紧吃了吧。不然晚

上照顾奶奶就得没力气了。”高飞远说着弯身从旁边拿出两盒快餐递给我。

我接过快餐正要开口，高飞远抢着说：“谢谢就免了，下次给我做正宗的衢州菜就好

！”

我笑着点点头，高飞远又弯过身提出一袋水果。

“奶奶发烧，体液消耗很大，要多吃水果。我刚刚顺便买了点。你等会好给她削点。

”

我沉默着接过水果放在一旁，失了言语。

我转过头，眯着眼看着医院外面，沉默了许久，平静地说：“你知道吗？很久都没有

人这么走近过我的生活了。”

我知道高飞远神情深沉地看着我，可是我不想看他。我知道我的眼泪已经满上眼底了

。我怕一转头就会被他看见我懦弱的样子。我已经够弱势了吧，我想。

“我知道你们是真的关心我。是的，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家是低保户，这是我上大

学的前提。但是我并不觉得我很可怜。我和奶奶都过得很好。安安静静的，与世无争

的。我觉得这样挺好。”

“小羽……”

“呵呵，你不知道吧，是我害死我爸爸妈妈的。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但是如果放弃

有那么简单，那么当时我就不会苟且偷生，我一定会以死谢罪。但是奶奶告诉我，我

身上有他们唯一的寄托和希望，我不能。所以我告诉我自己，我会活得很好，再怎么

难过我也可以活得很光彩。”我抿抿嘴，微笑起来，

“你看，那么天昏地暗的日子都挺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好值得可怜的呢？”

“小羽，过去再怎么痛苦那都过去了。现在不一样，我和正峰都是你的好朋友了。好

朋友就是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微笑着转过头，看着表情认真的高飞远，我猜自己已经掉眼泪了，因为我眼里的高

飞远已经开始模糊氤氲。

“我很谢谢你们。真的。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把你们把当做是真正的朋友了。”我说

，“其实我曾经也享受过你们现在的生活。我爸爸自己开产，我妈妈也是，我曾经也

是个和你一样的富少爷，一样过着什么都不愁的生活。所以我不会觉得不公平，我想

，人这一生能这样丰富的精力也算是一种财富。该享受的我十六岁前就享受过了。以

后的生活再怎么样我都欣然接受，绝不怨天尤人。”

“小羽，你这个样子，我……我觉得很难受……总之，我要你记着，不管发生什么，

我，还有正峰都不会坐视不理的。有了朋友就是另一个开始。”

我笑着，我也知道有眼泪掉下来，可是我发誓我一点都不难过。我觉得很开心。

高飞远很晚才走，在病床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好。我梦见高飞远和韩正峰站在南湖湖畔，像阳光一样对我微笑

。我开心地对着辽阔的天空大声地喊：

“陆小羽，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你也不是一个人！你也不是！”

早上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进病房了。起来看见奶奶还睡得很安详，额头的热度也

退了。心里终于宽慰了些。正想着要不要出去买点早餐，忽然听见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我转过头，就看见韩正峰微笑着看着我。我赶紧走过去。

韩正峰拎拎手中的保温杯，轻声道：“还没吃早餐吧，先吃点吧。给奶奶准备了点牛

奶蛋羹，比较好消化。”

我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惊讶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韩正峰挑挑眉毛，说：“怎么，不打算告诉我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怎么又说这话了？”高飞远忽然又从门外挤进来，不满地说，“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是朋友就别这么客气。”

我赶紧点头，说：“好好好，不说这些了，奶奶已经好了，估计等会儿醒来就可以接

她回去了。”

韩正峰指着桌上的粥和鸡蛋，说“你先把桌上的早餐吃了吧，我和飞远有事先出去下

。等会就过来。”说着推推高飞远往外走。

“哎——你们等会儿……”

还未说完，他们两就一溜烟跑了。

等他们满头是汗地跑回来时，已经九点多了。高飞远捧着一大束康乃馨，韩正峰则提

了一篮水果。而奶奶吃了早餐，看起来也精神多了。

看见他们这么费心，奶奶很是过意不去，说：“你们就是小羽说的好朋友吧？奶奶没

事，不用这么客气的。”

高飞远笑着把花放一旁，说：“奶奶，这花开得多喜庆，人看了也舒心，有利于身体

健康那。”

“嗯，您刚退烧，要多吃水果，补充下水分和维生素。”韩正峰把水果递给我说。

奶奶乐的合不拢嘴：“都是好孩子啊，我们家小羽命好，有这么好的同学。好些年没

见小羽带同学回家玩了。我都怕小羽一个孤单单的可怜，现在好了，有朋友了，奶奶

也放心了。小羽这孩子内向，有时候脾气也冷，你们不要往心里去。”

“奶奶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帮您看着小羽的。小羽就是我兄弟。”高飞远说着朝我扬

扬眉毛。

“时间差不多了吧，车还在门外，奶奶可以下床了么？”韩正峰看了下手机，问道。

我瞪大眼睛，一脸不解。

高飞远接过我手里的水果和鲜花，朝我眨眨眼，说：“奶奶刚生完病，不能再颠簸了

。你还想奶奶走路回去啊？”

“我身子还硬朗……这点路没事。”奶奶怕不好意思。

“奶奶，没事的，我们也会是顺路的啊。多载两人也没什么损失。”

我看见他们两执拗样儿，只好对奶奶说：

“奶奶，那也好，您也好休息会儿。”

这个国庆我过得异样的轻松。短短七天，我却觉得像重生过一样。抬眼看看蓝天，低

头看看掌纹，我觉得我依然充满希望。我不知道原来自己骨子里是这样的需要朋友。

谁说的那么好，两个人即使无聊也不会孤独了。

何况，现在又四个人了。

林诗韵小朋友期间也来过一次，还非赖在我家里吃饭了。奶奶亲自下厨。林诗韵也屁

颠屁颠地跟着忙活，洗菜，切菜，观摩奶奶做菜，倒也像那么回事。

我趁她出来淘米的空隙，嘲笑她装贤淑。林诗韵狠狠地白了我眼，说：

“你懂什么，我天生就是一贤妻良母，内外兼修。”

我彻底无语。

“你不知道，我打小就知道要栓住一个男人就要先栓住他的胃。”

“你准备嫁人了？”

“有这打算。”

“看上谁了？”

“只有一个已知条件：帅哥。”

我摇摇头，这和高飞远完全一强调么。孪生兄妹么？

晚餐吃得很开心，林诗韵以她那八寸不烂之舌把奶奶哄得合不拢嘴。林诗韵走后，我

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奶奶居然乐着问我她是不是我女朋友。

我当场毛骨悚然。

“没那事，她是我同桌，玩得比较好而已。”

“小羽，你怕羞不说也没关系，但是奶奶觉得韵韵是个不错的女孩，心地好，懂事，

热情又勤干。这样的女孩你谈奶奶也乐意。”

“我现在还不想这方面的事儿，等以后找了工作再说吧。”我无奈地敷衍着，心想这

不才一天么，怎么就好像了解了几年似的。

明天就上学了，如果是之前，我应该会觉得心烦和厌恶。我不是厌学，只是不喜欢人

太多的地方。以前我会觉得别人的光明，希望和幸福会让我觉得刺眼，因为那些东西

离我很遥远。而现在我竟然觉得失而复得。

我期盼那种和朋友在一起的开心时光。就像我十六岁之前的快乐生活。

洗完澡爬上床才发现手机里有两条新短信。

一条是高飞远的：

“小乌龟对妈妈说，妈妈，国庆都过了这个人才发庆祝短信，我要不要回。乌龟妈妈

说，笨猪才回，是乌龟才回。”

我笑笑，自言自语：靠，居然学我，会损人了。

另一条是韩正峰的。

“学校社团招新你好像你报吧，这里有一个学分的哦。想一下，喜欢哪个社团，我可

以帮你补报。”

我按下一行字：“文学类的社团好了。其它的一窍不通。”想了下又在短信结尾加了

一个大大的笑脸。

9运动会风波

接下去的十月过得简单而满足。高飞远和韩正峰每天都会拉我一起吃饭。他们两总是

把菜盘乱拼一气，而我知道他们的用意。我安心而幸福地享受着他们的给予。我想，

我一定会帮你们，哪怕一次。我一定会接近全力。

林诗韵还是日复一日地跟我讲法学班级里哪些新出炉的帅哥，她的金在中哥哥又怎么

怎么了。偶尔会买草莓冰激凌的时候会给带一包薯片。但是每次最后都会一边吧嗒吧

嗒地抢吃我的薯片一边还振振有词地说：“这是垃圾食品，请君远离。”

我差点喷血：“合着你买这个给我是谋财害命？”

十月末，盛大的运动会隆重召开。我向来和运动绝缘，可是没想到这会儿找我的人居

然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