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开天下--潋滟 中——令留春
令留春  发于:2010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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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莫一白将夭红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个透彻之后,燕崇北口气不善地问到:“彤儿到底

如何?”

莫一白没有回话,忽然眯了眼睛盯向那山羊胡道士。

道士感觉到莫一白目光中的审视,又摇头晃脑地捏了三根手指搭在自己的山羊胡上,

微眯了眼睛,一派自然的模样。

“试!”,莫一白简短地一个字回答了燕崇北的问话。又看向一旁的鄞儿。

燕崇北也一脸不明地看向鄞儿的方向。

“莫先生的意思是,可以试一试!”鄞儿低了头恭敬地解释道:“此种毒药,我家先

生也从遇过,只能勉力一试,不知陛下可愿公子以身犯险?”

燕崇北抚额思索了片刻,他看向一旁的山羊胡道士:“云炉道长?”

道士略略欠了欠身,“莫先生愿意一试,三成机会已然在望,事到如今,陛下只有下

定决心,赌上一把了!”

道士说完,看了看莫一白的方向。

“赌?……又是赌!”皇帝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似在回忆往事一般。

潋滟看了看各人的表情,正欲开口劝说,皇帝突然就开了口了,口气坚定不移,“好

!这是最后一次,朕就再赌这最后一次!”

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潋滟觉得心跳都急剧了许多。就在此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夭红

突然间张开了眼睛,他呆愣地看着头顶上的虚空,忽然眉头一蹙,整张脸立刻扭曲变

形了起来,口里也发出了了毫无意义的嚷叫,断断续续,紧接着整个人就开始在龙床

上蚯蚓样的拱动,下肢不能动,只有双手不断地扑腾着,划动着,一头怪异的头发飘

散了开来,不一会儿就被拱得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

“疼……疼……”他嚷叫了一会儿之后,众人才慢慢听清楚他口中到底是在嚷叫着什

么。

燕崇北连忙爬上龙床想去按住还在不断往床里面拱动的夭红,听到他不清不楚可怜兮

兮地喊疼,帝王的喉咙处一阵强烈的热辣之气,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伸了手就要去

抱夭红。

潋滟顾不得自己当下的身份,一把拨开挡在了身前的道士,三两步奔至龙床旁边,一

下趴在了夭红的另一侧,整个人俯下身去讲夭红完全地抱住,口中不断叫着“别碰他

!别碰他!”他闭了眼睛,咬紧牙齿,一副誓不让燕崇北碰夭红一下的表情。

燕崇北见这个小王子豁了命的姿态,呆愣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僵在那里。

“莫先生,快!快瞧瞧他!”潋滟语带哭意地将夭红半拖半抱着往床外拉。奈何那夭

红挣扎的厉害,潋滟根本拉他不动。

下面立着的鄞儿也放下医箱,赶上前去帮着潋滟的忙。鄞儿原本一直抱着乐观的想法

看待夭红这事的,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几乎不敢相信。直到此时,他才了解潋滟那么

急切要救出夭红的原因。

莫一白一见鄞儿上去帮忙了,也不能不理,他也上前去协助潋滟、鄞儿,废了好半天

的劲儿才把固执地钻爬的夭红给控制住。莫一白明显感觉,夭红的力气比常人大了好

多。思及此,莫一白心里暗叫不妙。

高高在上的皇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三个外人挡在事外,不知怎么的,燕崇北并没

有像往常一样感觉不悦,反而内心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正在涌动。他僵硬在原处,看着

眼前的这些人,思绪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

夭红还在哼哼唧唧,四下挣扎,乱舞着双手。鄞儿不设防,一下被夭红尖利的指甲给

抓了胳膊,那处布料也被顺势给抓了下来,所幸鄞儿的胳膊上只留下了一道血痕。

莫一白一见鄞儿受伤,眉头皱了皱。他按住夭红的腹部不让他乱动,探过头去瞧鄞儿

的手臂。

“还好!现在还无大碍,再过两月,他浑身都是毒的时刻,万万不可被他所伤。”莫

一白此刻又是无比流畅地说话了,他从怀里迅速掏出一只水晶瓶,用牙咬开瓶盖之后

,一股脑将那瓶中之物全部倒在自己的手上。

“要施针了!按紧他!”

鄞儿、潋滟连忙全身并用,或抱或压,死死地将激动不已的夭红按住。

莫一白手上的全是些细入毛毡的小针,那些针根本看不清楚全身,只看到莫一白手上

忽闪忽闪蓝幽幽的一阵光。

燕崇北被莫一白的话语唤回了神智。定睛一看,莫一白正扬手拍打着夭红全身不同的

穴位。他不知其所为,正要开口,一旁的云炉道士连忙制止了他。

“皇上!莫先生正在施针,不可受扰!”

针?燕崇北疑惑地看了看道士。何处有针?

“此乃‘扬子林’的秘技,名曰‘花雨针’,细入毛毡,入体即没,可全身百穴互相

游走,施针时,定要凝神定气,一针入穴方可,若有半点差池,被救者当场即亡,无

力回天。”云炉道士向皇帝解释道。

燕崇北听闻此针利害,沉默地点了点头,从龙床上下来,坐在床尾专心地看着莫一白

施针。

一刻钟后,夭红扭曲的面孔总算是回复了安宁,除了口里还是不停地哼叫着“疼!…

…疼!”之外,举止也安静了下来。鄞儿轻轻松了口气,正要放松一下压得麻木的双

手。莫一白“别!”了一声,喝止了鄞儿的动作,鄞儿连忙又压下去。

莫一白伸了手去敲了一下夭红的下肢,谁知,夭红竟然有感觉地大叫了一下。

这一下把燕崇北也吓着了。他转头望了眼山羊胡云炉道士。不是已经被废了腿了吗,

怎么会有反应?

“应是毒素还未完全侵蚀,正在扩散的缘故罢。”云炉欠了欠身说到。

燕崇北愤怒地瞪着道士。难道说,正是因为腿上还未消散的剧痛让彤儿如此痛苦不堪

云炉道士状似惭愧地低下了头,目光不经意中扫了莫一白一眼。只见莫一白又从怀里

掏出了一只水晶瓶,如同方才一般倒出了一些看不清的东西在手上,又接着往下施起

针来。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莫一白最后一掌拍进了夭红两只脚的脚底板涌泉穴之后,总算是

吐了一口气,放松了全身绷紧的肌肉。

鄞儿见莫一白松了气,这才将自己死死压着夭红的胳膊给抬了起来,他顾不上自己的

手正麻酥酥的,从怀里掏了锦帕就替莫一白擦了满头的汗珠。莫一白也从怀里掏出一

个瓷瓶,旋开盖子抠了一些瓶里的药膏,拉过鄞儿的受伤的胳膊仔细为他涂抹起来。

潋滟趴在夭红的脑袋旁边,看见夭红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一下子放松了身体倒在

了床上长长地喘息,想到莫一白的劳累,他感激地望向了莫一白。恰在同时,燕崇北

也正看向莫一白与鄞儿。看到他二人互相体贴的情景,潋滟与燕崇北心中各有感慨,

若有所思。

休息了片刻之后,莫一白到一旁的桌边写了密密麻麻一张药方,交给太监去煎药,自

己则又把了夭红的左手,探起脉象。

稍顷,夭红渐渐清醒了。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潋滟就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脸上艰

难地笑了笑。

燕崇北一见夭红醒来,心中那股闷气总算得以消散。他看了看正在收拾东西的莫一白

,开口道:“莫先生不必收拾了,朕要请莫先生暂住这集仙阁,好方便时时刻刻察看

彤儿的病情。宫里药材齐全,对莫先生配置解药也十分便利。莫先生以为如何?”燕

崇北虽是询问的语气,但语调却是十分笃定,且不许莫一白拒绝一样的坚定。

鄞儿看了看莫一白一眼,莫一白当然知道鄞儿的心思。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稍稍点

了一下头表示首肯。

潋滟心中暗喜,如此刚好!鄞儿在这宫里,就更加方便往后的行事了。他安慰地拍抚

着夭红的肩膀,心里巴不得快些到‘受礼节’。

红儿!再忍耐些时日!大家都在为你想尽办法。你可千万要坚持住啊!潋滟心中默默

乞求着。

第五十一章

燕崇北见夭红已然正常了好多,心里紧绷的弦总算是松弛了。问了问太监时辰,赫然

发觉已是午后未时左右。想起自己还有许多奏折搁置在内书房,不阅不行。就安排了

身边的大太监在此间守候,自己则下楼去了。那云炉道士随即也跟着燕崇北一同离去

大太监命人去收拾隔壁空着的厢房,又传了午膳来与潋滟他们用饭。交待完毕后人也

不走,就在门边低着脑袋安静地立着。

鄞儿眼中狡黠一闪,状似不经意地走到大太监身边问了些宫中规矩之类的话。那太监

也恭恭敬敬地答着。待鄞儿一转身,伸了右手搓了一记响指之后,太监木头一般地直

直看向鄞儿。鄞儿指了指大门,说了句“还请公公门外守候”,那太监不言语,只躬

身行礼,转身开了大门就站到门外去了。

待太监人一出了房内,鄞儿俯着耳朵在门边听了听,那太监锁了大门,和平常一样地

吩咐了左右守卫,就没了声音。

鄞儿回过头向一直看着他的潋滟笑弯了眼睛。

潋滟明白,那太监估计与他身边的近侍一样都被鄞儿控制住了罢。他低下头看了看憔

悴的夭红,从头发一直看到下肢。从夭红这次发作来看,他的下肢真的是已经被废了

。潋滟心疼地抚上夭红的头发。

“滟哥哥!我没事!……只是腿好疼……我的腿已经好久没有知觉了……怎么还会疼

?……呵呵!是不是我的腿已经好了?”夭红状似天真地笑着,嘴里也含着笑意与潋

滟说话。

潋滟不忍伤害夭红,只能胡乱点了头,“哥哥也不知道,不过莫先生在此,你的病一

定会好的!”

“滟哥哥也在哄我了,我知道……这腿,怕是真的再无用了吧!”夭红听了潋滟的安

慰豁然一笑,眼底全是浓浓的无奈。

正说着,鄞儿也一步一步走至夭红身边,在他的另一侧坐下,俯下身来凑近夭红,浅

浅微笑,“红哥哥!是我!我也来了!”鄞儿压低了声音温柔地说着。

夭红近距离被鄞儿搞怪的装扮唬了一跳,突然看到此人笑得那么熟悉,又听他口里的

亲密称呼,猛然意识到这人竟然是鄞儿。夭红喜从天降,艰难地从潋滟怀中挣扎着爬

起来,拉了鄞儿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低低哭泣。

鄞儿一见此情形,心里酸意上涌,他扁了扁唇,慢慢地回抱了夭红的肩膀,嘴上也呜

呜哭起来。

潋滟只看着他二人,早就百感交集,眼眶很快就湿热了。只是他时刻记着现在的处境

,因此马上按住鄞儿、夭红的唇轻轻‘嘘--’了一声。三人反应过来,捂了各自的嘴

角,抹干面上的泪痕,相互拉着手紧紧握住不放。

莫一白看了他三人一下,一向呆板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柔。他走到外室的茶桌处,自己

独自思索药性,将内室的空间留给那三个经历了离别生死的兄弟。

一时见他三人激动之情已然消退,莫一白才走了进来,手上拿了一张写满字的纸交给

了鄞儿。鄞儿有些奇怪地看完,又将那张纸交给了一旁仍搂着夭红的潋滟。

“那个道士看来是有些问题。白说了,红哥哥的腿本来不用这么百般受折磨的,那道

士故意先断了红哥哥的腿,又续接上,再让毒性反噬,只是想延误红哥哥的救治时机

罢了!此人到底是何人!竟如此阴毒!”

潋滟看完莫一白所书,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这‘凤鸾天’毒性刚烈,难

能窥其解除之法,却是可以借由脚底百穴经络,将体内之毒一点一点从脚心引出,缓

解患者痛苦,减缓发作时间,延长患者生命的。可在毒未攻心之际,夭红就被断了双

腿,丧失了拔毒的媒介,错过了最佳救治时期,现在,毒已攻心,却又将双腿经络接

上,毒素扩散至下肢的速度异常凶猛,引发了夭红痛苦不堪,几尽入魔。

夭红也看了莫一白所写,他的脸色一下青灰难堪,嘴唇也骤然变得一片灰白。他捏在

手上的那张纸,飘然滑下,浑身早已是颤颤巍巍,抖如筛糠。

潋滟想起那山羊胡道士,那人捏着胡子摇头晃脑的样子就浮现在眼前。这道士到底是

何人?确切地说,他是谁的手下?他与灰衣人、燕崇南、燕崇北都有着类似‘主仆’

的关系,他又一眼认出自己这个王子实属假冒,他一面帮着燕崇南寻找自己做内应拯

救夭红,另一面却当着燕崇北的面光明正大地谋害夭红,到底是为何?

鄞儿见潋滟失了神,夭红情绪激动,忙按住夭红不断抖动的手安慰道:“红哥哥别生

气,生气对你现在的身体不好!白他在这里,那个死道士的阴谋一定无法得逞的!白

一定能救好你的!”

潋滟回过神,也搂了夭红轻声安慰他。他心里也在责怪自己,若是自己能早些找到莫

一白的话,夭红就不会承受再次废腿之痛了。

夭红在潋滟与鄞儿的劝慰下,心中难平的怒气也慢慢消散了。能如何呢?已成现实的

事?何必为了那些丑恶之事弄得自己受气伤身,自己时日不多了,不如抓紧这难得的

机会好好享受兄弟之间难得的亲情。思及此,夭红心胸开阔了许多,心情也明朗起来

历经了许多酸甜苦辣的人生百态之后,夭红的心性也在一点点的发生变化。磨平了身

上突兀的尖刺,拔尽了心内腐败的毒瘤。除了身上那副诡异的外形,内在的灵魂已经

宛若重生。

有了鄞儿与莫一白的贴身照顾,潋滟心内放心了不少。酉时左右,燕崇北又上了集仙

阁。他一见潋滟还在此处,先把潋滟给宣退了出去。潋滟退下集仙阁时,在楼下碰到

了几日未见的定北王谢聿桢。谢聿桢满面微笑地与潋滟行礼,还提及了两日前发生的

“王子因情被掳”的事件,特特地表示了关心。潋滟无意与谢聿桢多加纠缠,只略说

了句“托福”,说完人就先行告辞了。他行在前方,虎惧带了侍卫跟在他身后,在虎

惧与谢聿桢擦身而过的时候,两人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眼底各自闪过一抹

光芒。

谢聿桢转过身目送虎惧与潋滟的身影,直到他二人出了大门,转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谢聿桢才轻轻扬了扬嘴角笑了一笑。笑毕之后,他又慢慢转身抬头看了看暮色中阴沉

沉的集仙阁,正看得仔细,身旁多出来一个人,那人也抬着头看着集仙阁,嘴里低沉

地说着:“王爷觉得天色如何?”

谢聿桢哼笑一声,:“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天……差不多要变了!”

“王爷所言极是,贫道也正是如此想法。”拂尘一挥,不知何时出现的云炉道士摇头

晃脑地越过谢聿桢,头也不回地踏进集仙阁。

谢聿桢默默低头,抚弄着自己右手小指上戴着的一枚金灿灿的戒指。

潋滟回到府中,只稍稍吃了些小食,腹中已感饱涨,漱了口喝了茶之后,潋滟就自己

回到新房间里遣退了丫鬟独自休息。期间虎惧也来瞧过一回,又在门外守了两刻,待

到夜色黑透,凉意袭人之后,他就返回了自己房内与关了一整日的虎头游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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