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旁边的世界(吸血鬼) 上——空灯流远
空灯流远  发于:2010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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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门无声无息的开了,楚鸿浩倚着门框冷淡的点头:“对,我是吸血鬼。”

吴远川扑到肌肉健壮的史宇文身边颤抖道:“大哥救我……”

楚鸿浩鄙视的看着他:“二十三年前我就决定不吸人血了。”

然后扔给吴远川一把钥匙:“射击场的钥匙,宇文你教教他,不然战场上真枪实弹他早晚要被打成蜂窝。”

史宇文领着吴远川走了,脚步声渐渐消失,李哲这才想起来,道:“老大,小川他不懂事,把头儿的东西……”然后满目悲凉的目视碎纸机。

楚鸿浩低头看文件,阳光照着他近乎苍白得皮肤上完全没有反光,似乎被看不见的黑暗吸收了。背光,看不到他的表情,手中的笔没停,想了一会儿道:“随他去。”

5.美少年弃尸案

七月末,界河边上高草丛生。草茎密密麻麻的杂乱相交,直指瓦蓝的天空。

天高云远。

男人的折断草茎的手指苍白细瘦,指尖沾染着青草浅绿色的汁液。女人托着下巴坐在边上,看河里云影相映,问:“你在找什么?”

男人看了一眼女人怀里的尸体,道:“门。我要亲自迎接我们的新朋友。”

尸体是个身形纤弱美好的男孩,就躺在女人腿上,寒冷而僵直。瞳孔空洞的倒影着天空的影子,嘴角带着一抹尚未消散的微笑,似乎死在极乐,空留下笑容僵硬的躯壳。修长的脖子被折断了,无生气的垂向一边,上面的两个牙印赫然刺目。女人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有意无意的弹钢琴般抚过他修长的脖颈,在牙痕处略作停顿,道:“真是的,何必搞得这孩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才你对他百般疼爱,这孩子哭喊着给他的时候又生生停手,折磨到不行,高 潮那一瞬间吸干全身血液,死亡与极乐同在——作为七夜的老大,真没杀品。”

男人再不看刚才空壳般的尸体,说:“死亡本来就与极乐同在,你我都知道的。”

男人的声音很随和,用的是评论早餐就是牛肉面的语气,音质深处却有深不可测的东西,浸骨透凉。停了片刻又补充道:“况且你也没阻止,五夜妹妹。”

女人低笑,声音如初夏的风铃草,在风中簌簌做响:“我如何敢违抗七夜中一夜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吸食人血,死后肉体被动物吞噬,植物分解,而动物和植物最终为人类所食用。生物链上每个环节都值得尊重,你这样会遭天谴的。”

男人冷笑:“我这样做是温柔。夏明若二十年前就死了,我不想再听到他的生物链理论。”

女人咬住下唇,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犹豫了一片刻,又开口:“听说小夏的转世找到了,和以前长得一模一样。”

男人折草的手短暂的顿了顿,眼底渐渐浮上一抹阴翳:“十年前也有人说小夏转世了,我亲手杀了那个转世。可惜他是个冒牌。这次不过多杀一次罢了。”男人终于起身,弯腰抬起女人膝上的男孩的下巴,“可能四夜把时间算错了,门不是这个时段开。我们回去。不要再提你那套生物链理论了,人类一贯以自己的肤浅的理解看待世界。”

公安局特别事物科。

“人类一贯以自己的肤浅的理解看待世界,”楚鸿浩冷哼道:“吸血鬼最怕十字架、大蒜和阳光什么的,我今天中午吃的就是蒜泥排骨。吴远川我警告你,你再敢拿十字架对着我就把你丢到楼下河里去。”

吴远川迅速把耶稣受难十字架藏入袖中,哭号:“老大,我真的学不会用枪!”

“下周的这个时候若还是不会,也丢河里去。”

李哲扑到楚鸿浩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大啊,把小川借给我做医学解剖吧,他的大脑构造绝对和人类不一样啊,一把破枪我教了三个星期,到现在还不会上膛!”

吴远川一个人哆哆嗦嗦的拿着枪:“我不敢自己乱碰啊,怕随便一碰就走火了,万、万一伤到人……”

楚鸿浩拍拍李哲肩膀,冷淡道:“这位是医生,未来聊城黑胡同医学界的泰斗人士,一两枪打不死,你尽管练习。”然后指着窗外的界河转向李哲:“要是下周的现在他还不会上膛,你就负连带责任一块儿跳下去。”

史宇文在檫枪,回头道:“老大,小哲不会游泳。”

三个星期以来吴远川老师自动放弃周六周末与女朋友约会的时间,蜷缩到聊城公安局的射击练习室学打枪,其警民一家的觉悟值得广大聊城人民学习。不过正好静静赶上半期考试,本来就没答应和他出去玩,于是吴远川也不算太悲伤,还尝试性的自我安慰说以后学好了这个可以用来偷打学校旁边养鸽场的鸽子。

在李哲那里受到的鄙视自然要在学生前面加倍补偿回来。聊城一中高一学生普遍反应吴老师最近脾气暴躁,情绪极为不稳定,具体体现在下雨天要求在教室里上理论课,太阳天热衷于八百米长跑练习。篮球队的胖子哭喊:“吴老师,我们放学还要练篮球跑了八百练球的时候就跑不动了啊!”吴远川表情阴郁:“喊跑不动的这次半期考试体育成绩通通不及格,谁还跑不动?”众人迅速点头跑得动、跑得动。

吴远川满意的叉腰道:“我也是为你们好啊。教育局要求素质教育,半期以后不定期的要来检查。到时候要随机抽查高中部学生八百米成绩,你们不好好练习到时候被抽中了跑不及格看自己找校长哭去!”眼睛一扫,忽然道:“后排那位同学,谁准你带报纸到操场上来的?当神圣的运动场是咖啡厅啊?交上来!好,现在男生跑步女生休息——哦,忘说了,这次不抽查女生。”

男生哀嚎着跑步去,吴老师自己叫体育委员帮忙打表计时,自己寻觅了一处阴凉地方摊开报纸。带报纸下来的同学看着他愤愤不满。

吴老师平时看报纸从来只看娱乐八卦版,这次的匆匆扫过《聊城晚报》主版面,发现标题巨大:《聊城少年遇吸血生物袭击死亡:专家怀疑澳洲吸血蝙蝠破坏生态》。

楚鸿浩在办公室里抖着报纸感叹:“现在媒体掩盖真想越来越没水平了,编个吸血蝙蝠,还是澳洲来的……”手机电话一起响,他先接了手机。“铭色?就是那起少年连环吸血案,已经移交到我们科处理了。什么叫你还在进货?”楚鸿浩冷笑:“我看你分明是不敢回来面对他。罢了,其实我也不想你回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纤细冰凉,有金属质感:“你又有什么脸见他?”

楚鸿浩默然,挂了手机,见电话还执着的在响,便接起来。吴远川兴奋的问:“老大,我看了报纸了。我们怎么弄啊?”

楚鸿浩断然道:“不用你管,等你学好了枪再说。”

吴远川喘气道:“但我已经跑到门口了。”特别事务科的门轰的撞开,吴远川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我跟学校请假了,他们什么时候到?”

史宇文和李哲几分钟之后便到,李哲是坐史宇文的出租车来了,一路埋怨他开出租车还飙车闯红灯,前者提醒他打车没给钱。

案件分析很简单,楚鸿浩的才能之一就是把复杂的案情条分缕析的用最短的语言解释清楚。照片取证已经由他一个人做好了,一张张摆在办公桌上。这具尸体生前叫张鸣,聊城二中高二的学生,十七岁。尸体被抛弃在界河上游河岸上。界河东西向流经聊城,公安局临的是界河西段,即相对繁华一点的下游。上游是聊城郊区,正在进行现代化建设试点的农田。据死者朋友说,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张鸣是中午放学,路上走散了。警方正午一点在河边发现的尸体。

吴远川对比了二中和事发地点的距离,说:“聊城虽小,但交通情况恶劣,尤其是中午下班,从二中开车出城最不快车也要两个小时,走路更是大半天。学校都是中午十二点放学,到那里至少一点就在城外河边发现尸体,七夜杀人抛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楚鸿浩举起细长的手指,对着吴远川晃了晃,手中忽然变出一只透明的玻璃杯子。吴远川大叫魔术。楚鸿浩摇摇手指,嘴角含笑,解释道:“我没变魔术,我只是把放在一边的杯子拿到手上来了而已。我的速度很快,人类的眼睛无法捕捉,所以看起来像我凭空变出了一只杯子。”

看着吴远川的眼睛,楚鸿浩缓慢的说:“以后和吸血鬼交手要记住,我们的移动速度很快,很快。”

现场照片上的少年衣衫不整,眼神空洞。法医鉴定说他临死前曾遭受性侵犯。从少年僵硬的笑容来看,这种性侵犯最终给他带来了快感,很可能在高潮那一瞬间被吸干血液,夺走生命。

楚鸿浩取出一本厚厚的案综说,其实这起案件之前已经发生过三起类似案件,时间间隔为从一周到半月不等。最早的一起发生在一个月以前。这只吸血鬼很独特。他玩弄死者,然后像用旧的玩具一样将其抛弃。

经过李哲的比对观察,发现八起案件还有一个共同点——受害者都是美少年。这只吸血鬼很刁嘴,照片上的八个男孩生前都白皙清秀,身形纤弱。史宇文建议:“要不我们设个美人计,引蛇出洞?”

吴远川问:“那谁来演美少年?”

史宇文和李哲齐刷刷的看着吴远川。李哲说:“小川啊,你虽然瘦,但瘦得好啊,瘦出了纤弱少年的呆滞气质。要的就是这种雏鸟般的弱受体型和漫画上的男主角脸型!你看这八个死者都长这样……”

楚鸿浩看着吴远川,嘴角渐渐弯起来。阳光斜斜的打在吴远川的黑色头发上,把他半边脸笼罩在天然聚光灯下:皮肤白皙如蜡,这种白不是楚鸿浩的苍白或是女孩子的粉白,而是有细腻质感和沉淀感的白。鼻梁挺秀。一双眼睛清澈黑亮,不染尘埃。他忽然想起铭色说过,人活着的时候只能透过眼睛看的灵魂,那么吴远川的灵魂应该是清如潭水,干净如一吧。脸的轮廓线像是用刀削出来般流畅优美,整个人精致得失真。楚鸿浩想起铭色店中那些精心雕琢的人偶,没有一个有这般好看。

吴远川说:“我是人民教师,岂能以色侍人!况且我是有家室的人!”

楚鸿浩说,李哲你上。

李哲大惊:“为什么?”

楚鸿浩说:“你看宇文全身都是肌肉,不是人家的款。吴远川还没学会用枪。”

李哲哭道:“吴远川你学不会用枪是故意的!”

楚鸿浩想了想:“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

吴远川跃跃欲试。

楚鸿浩说:“去超市帮我买一箱方便面,要康师傅的。”

6.交易

吴远川刚一出门就李哲满怀希望的问:“我们最近不会就靠这箱方便面过活吧?”

楚鸿浩说,是。

李哲呜咽道:“老大,我们不是有很多经费吗?”

楚鸿浩说:“都用来买枪了。”

李哲悲痛的出门找走廊那头办公室的警花姐姐抱怨去。他方出门,史宇文就问:“难道老大猜得到是谁?”

楚鸿浩一字一句的说:“在我印象中有这种玩弄猎物癖好的,只有七夜中的老大——一夜。”

史宇文憨笑:“怪不得老大舍不得让吴远川去做诱饵。”继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深黄色牛皮纸信封恭恭敬敬交给楚鸿浩,说:“资料都在这里。”

楚鸿浩道了一声谢谢,拆开信封,掉出一叠色彩鲜明的照片。照片上是吴远川和静静。楚鸿浩轻轻拾起一张,举起来背着阳光仔细看。橙色光线从照片后面透出来,给画面的人添上奇妙的鲜活感。楚鸿浩眯起眼睛问:“他们很幸福吧?”

吴远川和静静在一条曲曲折折的青石巷子里。巷子里有个宣称北京来的糖葫芦老店。静静想吃,吴远川便带她赶在放学回家前七拐八拐找这家店。照片上静静在挑一支香蕉猕猴桃串成的糖葫芦,吴远川趴在柜台上望着她笑得一脸花痴。正是傍晚,橘红色的夕阳在狭窄的街巷尽头缓慢降落。

史宇文说:“是很幸福。”

楚鸿浩不说话,手撑着下颌,侧过头看湛蓝天空中飞速移动的云,光线中脸苍白得几乎透明。光影落了一办公桌。

夏明若,你自始自终是个自私的人。

即使在这一世,你依然抛弃我,一个人追逐幸福。

假如我能让你更幸福,我有权利把你抢过来吗?

吴远川提着购物袋找到最近的一家超市,发现偌大一个超市购物的人竟然寥寥无几,于是转而向临近的老太太搭讪。老太太说城那头有家超市开业全场打八折,大家都过去了,自己因为老胳膊老腿走不动才来这家离家近的。吴远川于是两眼放光,奔向新超市。

新开业的超市人潮汹涌,聊城人民一半都聚集到了这里。好在吴远川骨架瘦,又凭借其明媚的微笑从小女生和师太中杀出一条路,很快挤到方便面卖场,随便扛起一箱康师傅,转向收银台。收银台不能插队,队排出了计划经济时期的风范,真是神龙见尾不见首,一眼望不到头。吴远川排完队,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算算这箱面比平常便宜了三块钱,准备回去邀功。

吴远川抄近路,顺着界河走,高高的河岸上只有他一人一箱面,颇为寂寞。河岸上蒿草丛生,影影幢幢,夜晚的凉风里只听得到河水的哗啦声。

忽然远处靠近水的一方,草丛摇动,一个男人缓慢站起来。黑色的风衣,脸像是浮在黑夜中的一抹苍白。吴远川站住脚步。

河水逆转,水面忽然出现巨大的漩涡。漩涡安静而诡异的旋转,男人高高举起左手,如同路标。漩涡里先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然后是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来人从扒着漩涡边沿翻到水面上,慢慢直起身子,仿佛水面是固体。下一个瞬间,他已经站在岸边男人的面前。漩涡里又伸出另一只枯瘦的手。

吴远川原地呆站着,不能言语。呆滞片刻后才想起楚鸿浩说,吸血鬼的速度很快,很快。又想起李哲说的,连接着两个世界飘移不定的门。正想着,漩涡已经消失了,有五个浑身淌水的人站在那个男人面前。

男人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凭空拥抱的姿势,缓慢开口:“欢迎各位来到这个世界。”短暂的顿了顿,五个人中没人响应,男人继续说话:“我是这个世界的守门人,你们的面试考官。七夜不需要弱者,只有从我手下活着出来的人才能留下——”

“留下”两个字尚未落地,手已经插入最近男人的咽喉,红色血液弥漫出来。那人嘶哑的叫了一声,倒在地上再未动。

剩下四个人敏捷的散开,弓起背,把男人团团围在中央。以后的动作吴远川看不清楚,只知道最好地上又多了四具尸体。男人一个人孤独的站在水边高高的草丛里,好玩的似地对着河水问:“看戏的人,你看够了没有?”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吴远川回过神来,悄悄摸出手机想给楚鸿浩打电话。

男人背对着他站着,没回头,声音里有一点有趣:“别打了,这里没信号。”

吴远川低头一看,果然。内心一万遍痛骂中国移动后,悲痛的收起手机。看了刚才那幕,自知逃跑无用,只能原地站住。男人和他远远对视。他们之间隔着四具尸体,暗红色的血迹隐约可辨。渐渐的,一种颤粟自身体的某个角落蔓延开来,身体变得僵直沉重。他忽然希望自己能抛下这具躯壳,远远的逃离这里,回到特别事务科灯光明亮的办公室。那里有楚鸿浩,有李哲,有史宇文——那里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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