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刚刚照得大头贴，接着路边的灯光一张一张宝贝似的看着。一

共照了8张，最好的那张合影就放在韩强的钱包里。杜小山吸吸鼻子，把照片放回到

贴身的衣袋里。

七

过年的乐趣并不仅仅在于一个除夕夜，它是包括年前年后将近一个月的兴奋期。至少

学生们在年后初字头的时间里，会享受到无尽的自由和乐趣。女孩子们聚在一块炫耀

各自的新衣新装扮，叽叽喳喳的商量着给过年拿到手里的压岁钱找去处。男孩子们更

是抓紧时间的疯跑疯玩，聚集在一起笑闹着他们的快乐时光。

杜小山他们十来个男孩子聚在一块，各自骑着一辆单车东一处西一处得玩。嘻嘻哈哈

的开着各种过火的玩笑。本来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但是隔壁班的邵鑫说什么也要加入

，大家知道他跟田苗这段时间很要好，反正也都认识多一个更热闹。只是杜小山看见

邵鑫只是紧紧地贴着田苗，两个人时不时的相视一笑。疯跑了半天之后，天色晚了。

零零星星的鞭炮声透着过年的喜庆。邵鑫提议大家在外面吃饭，找个地方好好的高兴

高兴。男孩们都响应，杜小山敲竹杠：“邵鑫，就你是个财主你还不好好的请请哥几

个！”邵鑫挺痛快地答应，眼睛看着田苗。田苗抿着嘴唇说，晚上全家要去姥姥家，

妈妈让他早回去。在男孩们齐声的抗议声里，杜小山看见邵鑫央求似的眼神在田苗终

于点头的时候，变的星星一样闪亮。

小饭馆里，一大桌男孩子坐得满满的，笑闹得似乎能把房盖掀了。田苗脸皮薄，有几

个男孩就偏偏的爱闹他。杜小山就是领头的一个，搂着田苗的脖子看他红着脸反抗。

也许是不想让心理的空茫失落有机会钻出来，杜小山使劲的笑使劲的闹。，闹过一阵

以后，杜小山坐下来，看着别人的笑脸，手直伸进怀里，触摸一下那些装在贴身衣袋

里的大头贴。

走出饭馆以后，大家各自告别。杜小山独自走着，不知不觉地又到了韩强的家门口。

门上是一把铁锁。他不在家。他今天有事。

伸出手指摸了摸冰冷的锁，杜小山忽然的笑了，真蠢！明知道他不在家还要过来，走

在这条路上看着这个门口也会觉得安慰一些。哥，我来找你了。我想看见你。

叹了口气，杜小山慢慢的往家走。忽然看见前面田苗家的胡同口站着两个人。杜小山

看得见，那时田苗和邵鑫。两个人轻声地说着什么，很开心的样子。夜很冷，杜小山

的腿都哆嗦。但是那两个人似乎没感觉到零下十五度的气温，靠在墙上轻轻笑着。杜

小山转过身，从另一条胡同走了。

寒假本来就短，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就更不可能给学生们放得太长。早早的，杜小山

他们就开学了。开学的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雪，所以学生们开学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扫雪

。学校里边的还好说，没人踩都是松的，还有人闲情逸致的了堆了
一个大雪
人。拿了个垃圾桶给扣在脑袋上了。学校外边的马路跟便道就难弄了。雪被行人车辆

踩实了以后，被太阳晒得化了一点，过了一夜就冻成了冰板。铁锨上去一下一个白点

。高三年级年龄最大，所以最艰巨的任务自然就留给他们。而且分片包干个人跟个人

的谁也别想滥竽充数。
女孩们龇牙咧嘴的开始找帮手，身强力壮的男同学无论丑俊现在都成了香饽饽了，女

孩子们的脸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嘴甜的像抹了蜜。于是男孩子被哄晕了以后
，心甘情愿的拿起铁锨包下不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再加上女孩子在身边嘘寒问暖，干

的那叫一个带劲。

杜小山拄着铁锨把羡慕的看着，直着嗓子喊：“我说哥几个,学雷锋做好事不许搞性

别歧视啊！过来几个帮帮兄弟也算你们讲义气。”旁边的男生立刻给他一句：“
拉倒吧！这年头义气值多少钱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看人帘子，这么回都过去仨

帮忙的了！”
杜小山叹口气：“赶明个我也拿睫毛膏把眼睛刷的跟门帘子似的，真有实用价值啊！

”

“你别说，就你那眼睛，刷刷还真不比帘子差。叫声哥哥我就当那傻小子了。”男生

凑过来嬉皮笑脸的调侃。

杜小山侧过身子忽闪俩眼睛娇声娇气得叫：“哥哥诶~~”

“呜哇。。。。。。。。”男生一脸受不了的往后就倒，躺在雪地上直抽抽。引得一

帮小子撒野的笑。

一把铁锨悄没生息的出现在身边，田苗正累的满头汗哪，抬头一看，邵鑫闷着头在自

己的地盘上铲着雪。

田苗笑了，把两只手在嘴边呵着气，轻声的说：“你那边弄完了？真快，我这都赶上

铁板了。敲一下掉点渣，回头手上准起泡。”

“就你那手娇气。行了，一边歇着，给我那点水来，嗓子都冒烟了。”邵鑫低声的说

着。

“成，等着啊！”被那硬梆梆的冰层弄得手疼的田苗乐不得的去跑腿。

忽然的一声惊叫，不远处的人群里起了骚动。杜小山一抬头，看见田苗弯着身子痛苦

的捂着嘴，水壶扔在一边的雪地上。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杜小山赶紧往那边跑，但是有比他更快的。邵鑫几乎是冲到了田

苗的跟前，一把扶起他。杜小山也赶到了，抓着田苗叫：“怎么啦怎么啦？”

田苗捂着嘴，痛苦的哼着。鲜血从手指缝里不停的流出来。大家都吓坏了，旁边闯祸

的男生一个劲的重复：“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看见！”因为跟旁边的男生逗着玩，抡

起来的铁锨把正中路过的田苗。当时田苗就直不起腰来了。

邵鑫掰开田苗的手，白皙的脸颊上青紫一片，血从肿的老高的嘴唇里流出来。没有人

会料到下一秒发生的事，邵鑫疯了一样回头就扑向了肇事的男生。等人们回过神来去

拉的时候，男生已经被压在地下了。现场乱成了一团，拉架的打架的纠缠在一起。杜

小山护着田苗赶紧的往学校医务室跑。

田苗上不了课了，杜小山送他回了家。田苗脸肿得可怕，嘴巴里塞满了棉花，可怜巴

巴的样子一回家就炸了窝了。田苗他爸特别的疼孩子，田苗从小到大没动过一指头。

因为这个杜小山还嫉妒过，小时候上房上树的奶奶打，稍微大一点了调皮捣蛋的就被

哥哥按在腿上拍屁股。人田苗怎么就跟宝儿似的！田苗嘴疼得说不了话，杜小山就一

五一十得跟他爸说了情况。就这样他爸还是火冒三丈的要去找那个男生算账！杜小山

看看气氛不对，赶紧的溜回家了。

第二天的下午，太阳光照进玻璃窗里，窗子底下的大床上一片暖融融的光亮。没去上

课的田苗就躺在光亮里看书。伤口有点发炎，脸上贴了药布的田苗在低烧。忽然的，

一棵小石子打在玻璃窗上，田苗抬头一看，院子外的墙头上，探着邵鑫的脸。院门插

着，田苗身子酸疼懒得起来，在床上冲着邵鑫勾勾手，看着邵鑫向两边看看以后，轻

巧的从墙头上跳下来。

推开屋门，邵鑫有点迟疑地走了进来。毕竟是第一次进人家，还是跳墙进来的。看着

斜躺在床头上田苗，邵鑫有点脸红。挺高挺壮的男孩子尴尬的傻笑着，蹭到床边坐下

。

“你。。。没事吧？”闷闷的声音是男孩子变声期的低哑。田苗也莫名的觉得不对劲

，微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没什么话说了，逃课出来似乎就是为了问他一句，没事吧？

邵鑫弯着腰坐着，搓着两只手。

田苗摆弄着手里的书，低声说：“你呢？你没事吧？”邵鑫摇摇头，检查还在书包里

搁着，没交上去呢！

屋子里静悄悄的，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田苗，我。。。。我想跟你好。”吞吞吐吐得到底把心里话说了。邵鑫死死的看着

田苗的脸，几乎是恐惧的等候着那个答案。田苗费力的舔舔嘴唇，知道哪个好的含义

。知道自己一旦点头，就会有很多东西从此改变了。

“嗯。”

轻轻的一声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邵鑫伸出手，握住了田苗的手指。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静静的坐在午后的阳光里。

八

晚上杜小山跑过来给他拿作业，田苗已经好多了，嘴也能张开说说话了。杜小山坐在

他的床上迷着眼看他：“怎么着，挨了这么一下打出开心果来了？瞧你乐得，摊上什

么好事了跟哥哥说说。”田苗啐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看我这样不说替我难受

难受，还幸灾乐祸！你什么哥们啊？”

杜小山哼哼唧唧的：“我是狗嘴啊，当然不如人家邵鑫够哥们。看他那个样儿，真像

是为你拼命的。都赶上英雄救美了。你现在挺感动的吧？”田苗脸上一红，背过身去

装着给杜小山倒水，没有说话。

“学校里。。。。没事吧？”邵鑫没说，估计学校不会那么好说话的。田苗有点担心

地问。杜小山一脸夸张的：“学校里都开了锅了！你爸，挨揍的那小子他爸，还有邵

鑫的爸，都在校长室呢！”田苗倒吸了口气：“怎么说的，到底结果呢？”杜小山叹

口气：“没事！也没打得怎么着，再说你伤的最重。邵鑫写个检查，在班上念念。完

了。”

田苗送了口气，还好还好。杜小山斜他一眼：“好什么啊？你们是没事了，害得我们

得连着接受三天的法制教育，我们是找谁惹谁了?”田苗吃吃的笑。

灯底下，田苗的笑容甜丝丝的带着温暖。杜小山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小声地：“听说

邵鑫下午没上课去，该他在班上念检查的他都没去。我说他是不是。。。。上你这来

了？”田苗摹的收了笑容，伸手捶了一下杜小山。杜小山一闭眼：“行了，你瞒谁啊

？他看你的眼神跟锥子似的，有事没事就上咱班串门，哪怕从那过也得瞄你一眼。当

我瞎子啊！”田苗低下头，半天小声地说：“他今天来了。他说，他想跟我好。”

像一巴掌拍在胸口上，杜小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有点惊慌有点憋闷。收敛了笑容

，看着田苗：“真的？”

田苗点了点头，小山是从小的死党。虽然有点损有点坏，但是他绝对不会作出对不起

自己的事。而且，心里憋了太多的情绪和冲动，乱七八糟的很想找个人说一说。

杜小山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那小子倒有种！

“你怎么想？你真的。。。。”

田苗摇摇头，咬着嘴唇：“我不知道，我没怎么想。其实也都差不多，跟他说话也挺

舒服的，我想。。。。。。。。不会有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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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你了吗？”杜小山突然的问话如同一支犀利的箭，一下子戳穿了田苗费力的解

释。田苗沉默了。闪躲着杜小山锥子似的眼神，田苗默默的回味着那浅浅的一啄。都

很害怕，慌慌张张的只是一点点皮肤的接触，却好像电光火石一样烙在了心里。

推开门进来，韩强正在看书。看见他进来，把书放下：“上哪去了，现在才来？”韩

强还没有开学，杜小山也就可以天天晚上来
补课。坐在韩强的单人床上，杜小山伸着两只手给他哥哥看：“你瞅瞅，都快起泡了

！真拿我们当劳动人民了。”

韩强给他揉着，杜小山两只手心给铁锨的木把磨的通红，指根下边真的有个水泡。

“你说你一天到晚的不是这就是那，让你气死。你不会带手套啊！”韩强小心的抚摸

着那个小小的水泡。

杜小山看着韩强额前垂下来的发丝，迟疑了一下，说：“哥，昨天我们扫雪，有人打

起来了。”

“哦？为什么？”

杜小山抿抿嘴唇：“
你知道田苗吧，田苗昨天让人用锨把打了一下脸，挺重的。不过不是诚心的，没看见

。结果，我们隔壁班的那个男生就冲过去打人了。大家都说不值当的，也不知道为什

么，那男的那么激动。”

韩强抬起头看看杜小山：“也许他们特别要好，心里难受吧！”

“可是我和田苗最好啊，我都没想过去打人。”杜小山低着头，喃喃的说。

“噢，人和人的感情是不一样的，表达起来也不一样。有些人比较暴躁吧！”韩强不

以为然的说着。

“对自己喜欢的人，大概都是暴躁的吧！”

“嗯？”韩强正看着杜小山的英语辅导材料，听见杜小山吞吞吐吐的话，迷惑的抬头

看着他：“什么？”

“没事，我说着玩的。”杜小山嘻嘻的笑着：“哥，你跟那个苏美女进行的怎么样了

？”

韩强立刻有点脸红，回手拿书敲在他头上：“什么苏美女！少胡说八道的！”

“她不是叫苏月吗？你们处得挺好吧？”杜小山淡淡的笑着。

“干吗，当侦探啊！老实看你的作业！”

“我觉得她人不错啊！”杜小山小声地说着，看着韩强转过去的脸。那脸上有一点没

有掩饰的羞涩，像是一片薄薄的刀刃，不动声色的在心上划了一下。有什么地方裂开

了，却没有血迹。

“还成吧。”韩强给他在书上划着作业题，轻声的说：“她这人挺实在的，跟她说话

不用费心思。很通达的人，跟一般的女孩不一样。我说你哪那么多废话啊！看书！”

咬着手里的铅笔，杜小山看着面前的一个个英文字母，忽然开口：“哥，你会结婚吗

？”韩强放下了手里的书，凑到他跟前看着他，突然伸手抓着他的肩膀使劲的摇晃。

杜小山嗷嗷的叫着：“我看书我看书我不说废话了还不成吗？别晃了，我要散黄了！

”

鸽子们在天上玩了一天，黄昏时分都落在了家的屋顶上。杜小山把鸽子一只一只的送

回了笼子里，细心的添了食水。灰雨点照例的留在最后，它知道自己是那个最受宠的

，胸脯挺得都比别的鸽子高。把灰雨点架在手上，爱惜的抚摸着他的羽毛。把嘴唇贴

在灰雨点的小脑袋上，杜小山轻轻的叹口气：“做人要是不顺心，还不如一只鸽子呢

！至少你想飞就飞，像喜欢谁就喜欢谁。没人会说一只鸽子怎么怎么着。”灰雨点好

像明白他的主人忧伤的心思，在杜小山的掌心里拱了拱。

奶奶在院子里喊上了：“山啊！吃饭了！出来给我端东西，天天跟鸽子玩命，我看你

考上学以后怎么办？”杜小山像没听见，把鸽子贴在脸上。

春天到了，风暖和了，人的心也跟着风里飘荡的游丝一晃一晃的，恨不得高高地跳一

下。随着季节的变迁，高考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杜小山依旧下功夫的啃着书本，模

拟考的成绩是一点一点的往前挪。韩强也照样的每个周末往家跑，看着小山的进步欣

喜的嚷着该给奖励了。杜小山也就撒娇耍赖的伸手要，只要是韩强用过的东西不管什

么都是好的，都当成奖励要。惹得韩强哭笑不得，骂他：“你就这么贱，给你新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