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就倒霉 前篇 反正算我倒霉————阿七
阿七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关灯
护眼

老道向左转过头去.
“真的啊!我是真要报答你的.”
老道向右转过头去.
“你试试, 非常有用.”我坚持不懈.
老道一闭眼, 长叹了口气, “我怎么钓了这个烦人精上来, 你若真想报答我, 就自个跳下河继续往下冲.”
我探头一看, 老道筐子里有几条鱼儿在游. 为避免又出现一个祸水, 我专门抓了一条最漂亮的, “道长, 你看着. 既然你喜欢鱼,” 我把那药丸塞进鱼儿嘴里,
“我给你添个伴!”
十秒钟, 二十秒钟, 一分钟,……怎么没动静?
“怎么样? 小家伙?”老道笑着, 根本就懒得回头理我.
我蹲在鱼筐子面前仔细观察, 那鱼突然折腾起来了, 搅得我一头一脸的水, 我惊喜地叫起来, “马上就好,马上就会变成人!! 它, 它怎么越蹦越厉害了,
你快来看看怎么了!”
老道凑过来一看, 板着脸给了几个字的评价, “它消化不良.”
……
四十分钟后, 那鱼又平静下来了, 安稳地游着.
我百思不得其解.
老道看我这样子, 大概也觉得我不是在开玩笑, “小家伙, 你真是连一丁点常识都没有.吃了能长几百年功力的药丹, 只能是机缘巧合下所就, 必定光华外露,
哪可能是那种样子.”
可是, 可是我明明用它把小黑变成人形了啊!
没理由没效果的啊!
除非, 小黑不是靠我的药丸变成人形的.
一念及此, 大夏天的, 我竟然打了个寒战.
16
老道完全不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惊涛骇浪, 反而悠闲地伸个懒腰, “少是少了, 时候不早, 走了.”
“等等! 道长, 容我再问两句!”我紧紧抱着他的鱼筐, 摆出誓与之共存亡的姿态. “还有何事?”老道看我态度坚决果断, 无奈地问.
“你是说我的药丹不能把驴变成人, 可是那驴就在我眼前, 扑得一下变成人了!”我手忙脚乱地比画, “那么高, 那么大, 还骂我!”
“事实既已摆在面前,缘何不信?”老道指着我的鼻子, 毫不留情地训斥.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乱了方寸.
“当事人都不知道,无关群众怎会知道?!”老道极端不耐烦了.
我调转头, 顺着河道向回走走, 于镜, 于镜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站住,小子!”老道突然厉声叫道, 我眼前一花, 风声过后他竟然拦在我的面前, 长衫飘飘, 云袖一拂, 我差点没跌倒.
“道长还有指教?”不知道我触及了他哪根敏感神经, 本来巴不得我快点滚蛋的, 突然又要留我下来了?
“你走可以, 东西留下!” 他声色俱厉, 我惴惴不安.
“您老仙风道骨, 怎么能做劫匪?!”这么身在三界外,不落凡尘中的形象,竟然是个劫匪,我真是替他痛心疾首!
“劫匪个屁,老子的鱼!”老道戳戳我手头上的鱼筐, 终于不顾形象地大骂起来!
“不就是个鱼筐么, 道长小心怒气伤肝.”我诚心诚意地说, 把鱼筐塞给他.
道长拿回鱼筐,心情可能好了很多,看着我准备顺着河逆流的方向而行, 忍不住又扬声道, “既然无缘,何不早些死心?”
“死什么心?”
“既被结界挡下,必是无缘,何苦再去?”
“结界?什么东西?”我一头雾水.
道长奇了, “上平心崖求道者甚多, 多资质平平为结界所挡,如你这般被水冲回倒是首见.”
“我不是求道的……等等, 你说什么? 平心崖?这里是平心崖?!”我明明在家,怎么被水冲到平心崖来了?!
“不是平心崖是哪里?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在这儿瞎混? 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平心崖,”不知他哪根神经突然过敏, 老道大大激动起来, 终于再也没办法维持文绉绉的话风,
开口就是大白话,“天下祸害排名,从第一到第五,一个不落全都出自这个地方.”我都搞不懂他这么说究竟是褒是贬.
我赶忙也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 “你也是平心崖的人吗? 你这么仙风道骨的, 你一定是掌门了!”
“你这没见识的小家伙, 我是平心崖的末等弟子, 才入门72年, 专门钓鱼负责大家的伙食. 怎么可能是掌门! 全天下都知道平心崖的掌门是于镜! 哈哈哈…… ”
刚刚还仙风道骨的老道现在笑得花枝乱颤, 就差眼睛没有冒心心. 那得意劲, 浑似掌门是他. 平心崖都收了些什么人啊?!
“等等,你说什么? 于镜不是千年以前平心崖的掌门吗?”我懵了.
“你在说什么啊?于镜当上掌门才多久啊, 不到一甲子吧. 说来惭愧, 我入门72年都没能见到他一次, 你不要以为我很想见平心崖上的高层,
其实平心崖上的先辈我就对两个人有兴趣, 一个肯定是掌门于镜, 另一个是典墨, 你没听过? 没听过算了……不过掌门好一阵子都神神秘秘的,
上个月第一次现身就把后面山头定为师门禁地了, 害得最近平心崖上都在聚众赌博, 赌他究竟在里面策划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
这老道,刚刚明明惜言如金, 说起这个来倒是洪水猛兽的态势.
等等, 等等! 现在不是考虑这老道是不是有多重人格的时候! 老道说于镜是现任掌门, 说于镜当上掌门不到百年, 说这里是平心崖; 可是于镜说他和我都一睡千年,
于镜说掌门另有其人, 于镜说这里是我老家…
我头脑一下子装不了这么多的东西!!
好死不死突然想起云美人说过的一句话, 于镜的话, 你最好连标点符号都不要相信.
想抓狂! 不过抓狂之前先抓老道的衣襟, “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老道以为我突然发疯, 连连挣扎, “我就一烧火做饭的,你要我说什么啊?!”
正纠缠不休, 一个很耳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了过来, “要不要我来为你解释?”
猛回头!
这熟悉的背影, 凌乱的黑色长发, 气宇轩昂,这不是小黑是谁!?
认出是他的那一瞬间, 竟有莫名的穿心剧痛刺透全身, 我眼泪唰得流下来了, 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 小黑……”
他很理解地点点头, 伸手揽过我的双肩, 温柔地将我抱入怀中, 低头凑到我耳边问了一句, “回头太猛, 脖子扭了?”
人生得一知己足已.
17
他手上略微施力, 伴随着轻微咯的一声, 我扭到的脖子回了原位.
“谁叫你回头这么猛.”小黑出人意料地温柔,轻揉我的脖子, 冰凉凉的好不舒服,“好些了没?”
我傻傻地笑着,很开心.
小黑,可能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得知他的死讯,但我还着实难过了一阵子,饭量曾锐减至每顿一桶半,连最爱的烤麂子也要吃剩下几根骨头, 可见我多伤心!
看我轻松地左右扭头, 小黑知道我无恙了,遂松开手.
我正要问他什么,但一声凄厉的喊叫把我俩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了, 老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连滚带爬上了河边巨石, 中邪一样看着 这边, “是你,是你!”
小黑皱眉,没说话.
“我等这一天, 等太久了!”老道发疯了一样地大叫, “我的梦想可以实现了!” 接着他又咯咯笑起来,
“这下你甩不掉我,你做什么我都知道了!我终于能有和你同呼吸共命运的一天了!我绝不会解开法术!”虽然我搞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却觉得他好像正在变态。
我看向他的时候, 发现他嘴唇飞速移动, 顿时我浑身寒毛都竖起来,而且耳朵突然生疼, 我闷哼了一声。 小黑伸手捂住我的耳朵, 轻轻揉揉,“妖狐对法术敏感,
不舒服吗?”
耳部传来的温暖安抚了痛苦, 我摇摇头. 直到老道的嘴唇不再动,小黑放开我, 我这才发现有点怪异.
老道保持着和小黑一样的动作, 小黑收回双手, 老道也收回双手, 小黑伸手揪揪我的头发,老道也伸手(往空中)揪揪.
“这是怎么回事?”我疑惑了.
小黑挑挑眉头, “刚才他给我施加了一个名为‘作弊’的法术. 施法的人必须比受法的人所处位置高,所以他才爬到那块石头上. 从现在起,他将全面重现我的所有行为,
包括说话和表情,全部模仿.”
果然,那老道也重复着小黑说的话.
“他为什么这么做?”不解。
“难道我没有被这种疯狂崇拜者跟踪模仿的本钱?”小黑嗔怪了一句,“不过用到这个法术的,他还是第一人.哈,虽然他只是烧火做饭的, 也不愧是出身平心崖啊.”
“那怎么办?”我紧张地问小黑, 这法术也太侵犯别人的隐私了吧!
“别担心,这法术虽然成功率高得霸道,但却不会造成受法者的任何不便和损失. 正确说来,施法者还比较吃亏.而且也有两种解开的方法,第一就是施法者自动解开,
第二就是施法者死掉,自然解开.”小黑侃侃而谈, 说得自然之极.
“而且,这个法术也有有趣的地方,看着.”说罢, 小黑形状优美的嘴唇勾起一个邪气的角度,伸手一扯衣领, 立刻胸襟大开,
露出优美有力的颈项线条和左肩强韧的肌理纹路, 眼里是露骨的性感, 让整个画面极富煽动力.和于镜相当柔性的俊美不同,这是散发着纯粹男性色彩,野性十足的魅力。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羡慕得流口水,总之肯定是看呆了一分钟有多.
然后回过神来的我看了一眼老道那边! 这下子看呆了恐怕不止五分钟!
……我那没见过面的妈呀!
为了不让更多不知情群众受害,我还是不要描述现场情况和我的感想了. 只是要说说一点,关于什么叫终极东施效颦,如今我有了更深一层次的体会!
我捂住自己的嘴抑制自己想吐的冲动, 却抑制不住自己想杀人,想报复社会的冲动,恨恨地说,“对他,我平生第一次动了杀念。”
小黑破天荒地同意了我的话,点头道, “我也同意。”
老道也点头重复, “我也同意。”
小黑露出大大的笑容, “既然你自己都同意了…” 他抬头望着天, 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然后站住.
老道当然也露出大大笑容(牙齿很丑), 抬头望着天, 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只听扑通一声, 老道从河边的巨石上面掉了下去, 湍急的河水将他一卷冲走了.
小黑……原地深呼吸.
够狠!
十几秒钟后, 小黑冲我点头, “这不解决了, 他解开法术了.”
我质疑,老道恐怕不是解开法术, 而是因为在水里深呼吸而给呛死了.
小黑总结说,“这种情况下,对其加以人道毁灭本质上算是替天行道。”
“走吧.”小黑带头往前走, “时间不多了, 于镜很快会发现的.”
“什么?”我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事情的来龙去脉啊,你不是需要解释吗?”小黑头也不回向前走,我当然跟上,随口问他, “那法术很有趣啊, 不过为什么要取名作弊?”
小黑竟然沉默了一会, 平日夺目到似有火焰燃烧其中的眸子也在一瞬间黯淡, 甚至一贯飞扬跋扈的表情也沉寂了,
他转过头去,留给我一个侧影,口吻淡淡的,“这是一个极端无聊的法术, 是一个极端无聊的人为了考试作弊而为, 走吧.”
我跟在小黑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慢慢地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不止如此,五官感觉都衰退了,甚至头脑也开始停滞,但脚步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就好像坠入了充满幻觉的空间,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有双手掌在我面前用力一拍,那“啪”地一声才把我给震醒过来。

我像是从恶梦里惊醒过来,只觉得大汗淋淋,呼吸急促。
这是哪儿?我在干什么?
我惊异地抬头,发现自己身处很普通的房间,唯一特殊的地方是这里完全青竹建构,散发淡淡的花草香味,熟悉的花草香。
屋子中间是个小小的青石台座,上面零散地搁着两卷束好的画卷,一红一绿。颜色已经斑驳的凤尾琴竖立在墙角,显然有些年月了。一把竹椅就在窗下,小黑安坐在上面,他没有看着我,而是瞪着空荡荡的房间。

用一种陌生的眼神。
令我不安。
幸好那眼神转瞬即逝,小黑转过脸来,和平日一样,“坐吧,那有椅子。”
我依言坐下,他眼神游离,好一会没开口,我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小黑,你说要给我解释。”
他好像突然才想起这件事情一样,愣了一下才点点头,“桌上的画卷一红一绿,你打开绿的画卷就明白了。”
这么快小黑就写了回忆录?佩服。
我站起来,顺利地拿到那个画卷, 同时看到旁边地上一个木桶,里面盛着干枯得就像要风化的豆子, 真好奇,“这桶里这么多豆子?”
“不多,七千三百二十六颗。”小黑平静地说。
我愣了一下,“你数过?”
“我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十七年,实在闲得发慌的时候就数数,不止这个,地板上的裂纹啊,墙壁上的黑点啊,我都有数。”小黑笑笑,不知为什么,这笑容似带着深重的悲哀,我鼻子竟然酸了一下。

“小黑你为什么……”我想问,小黑打断我,“关心我之前先关心自己的事情吧。”
也对。
反正要问机会还多。我拿起红画卷,解开丝带展开画卷,却是一片空白的?
拿错了?我愣了一下,续而大笑,“原来如此。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是红绿色盲。” 立刻伸手去拣另一卷。
小黑伸手压住另一卷画,“你不是色盲。”
“那是色弱了?”记得好像也可以这么说。
“弱是真的,不过不是色弱,而是智弱吧。”小黑无奈地说,摇摇头。
我刚想反驳,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从那空白画面上传来,我头脑一恍惚,等回过神来,我竟然全身都不能动弹,
我想发问,却不能言不能语。而且对面是小黑好大的一张俊脸,这是怎么回事?!
“别紧张 ,我只是把你收在画里了。”小黑平静地好像他只是端了杯茶给我。
收在画里?刚才那画里?
小黑大约是将画举起来了,因为我居然能俯视他了。
“你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 ,一定办到,我让你知道原因,而且让他亲口说,你放心吧。”说罢,他将我(所在的画卷)展开在桌上,准备卷起来。
不要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讨厌你,甚至还有点喜欢你。你有些像……”小黑突然又说,“只可惜你是于镜选中的人。”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卷起画卷,我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可以感觉到他轻轻将我放到桌上,小黑,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明白,我一点都不明白。
这时候 ,于镜的模样,竟然在我心里异常清楚起来。想到他,我突然勇敢了一些,我从来没这么肯定过,他一定会为我而来,一定!
18
但是……一天两天三天……
过去了四五天了,别说于镜了,这房间连只蚊子都没有进来过!
小黑把我(所在的画)挂在门背后,让我可以看到整个房间,这么做稍微减少了我的恐慌。
几天下来我得出个结论,被收在画里还不如做植物人一了百了哩。不能动不能说,再怎么被挂来挂去,反复折腾也只能维持最初的模样,突然愤愤不平,那些把美丽女人比作画中人的家伙,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我实在无聊,只能瞪着眼睛看小黑,他也不负我望,古怪得离谱。
真的古怪。
在外面遇到小黑的时候,他或是高深莫测或是飞扬跋扈,仿佛天上天下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心情好时还要恶整他想恶整的任何人(好吧,就是我)。而现在,就像是把精装御用酒换成简装家庭版,全知全能小黑变成了家庭主妇小黑。每天仔仔细细地拿着抹布擦桌子,擦地板,将竹床上整整齐齐的薄被叠了又叠,将搁在床上的黑色丝绦顺了又顺。桌上的笔墨纸砚,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然后原封不动放回桌上,连角度都没有任何不同。这些杂事,他做得一丝不苟。如果我能开口我一定问他的专业是不是家政学?

除此之外,小黑每日都是坐在那窗前的竹椅上发呆,哪儿也不去。夜里更奇怪,虽然房间里有床,但小黑从来不睡。夜夜是坐在床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床身边缘。等我睡了一觉睁开眼,他还是那么默默坐着,简直如同不舍离开。迟钝如我,也发觉那种过度呵护的样子,似乎透露着某种至深的情绪。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