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青赫儿[下]
青赫儿[下]  发于:2009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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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主,你还好吧?
不打紧,只是有点头晕。我们走吧……
堡主、堡主!你怎么了?
爹爹!凌晰睁开眼只看到一片寂静的黑色,隔着薄薄的纱帐,他看到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祥和而温柔。
原来是梦!凌晰摸摸额头渗出来的汗,又俯下身为龙飞掖好被角,孩子奇特的睡姿让他忍俊不禁,虽然在他的怀里,却一点也不乖的孩子。心月堡地处北方,即使是夏天也不会太热,只是龙飞似乎特别怕热,怕得有点不象话。屋里已经放置了冰块祛热,他还不肯盖上被子,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定要和他睡呢?

奇怪的孩子。
低低唤了声乳母,却发现屋里空空的,没有人。凌晰摸黑下床点灯,桌上摆着冰镇过的酸梅汤。
太安静了吧,这一个多月来。
紫杉过世后似乎就什么都停止了,没有人死亡,也没有人对堡里作出任何攻击,安安静静的,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梦,只是橙芸、赤焰和紫杉却是真的已经不在了。
还是安安静静的日子好。
端起桌上的碗,酸酸甜甜的味道随即扑鼻而来,是他最喜欢的。夏天御暑,还是这个比较好呢!
佑哥哥……好热……
嘴唇还没有触到碗沿便被孩童的声音打断了,凌晰转过身,龙飞正揉着惺忪的眼睛走过来,半睡半醒的样子好不可爱。凌晰伸手拉住龙飞的手,将他抱起来。
龙儿,是哥哥把你吵醒了?以手沾冰点了点龙飞满是热汗的额头,凌晰欢快地笑着,将酸梅汤端起来递到龙飞的嘴边。瞧你热的,喝点吧。
乖巧地摇摇头,龙飞捧起碗欲喝,他歪着头看看凌晰,又放下了,狡黠地拉住凌晰的外衣。
龙儿,怎么……
哥哥怎么不回房睡?爹爹房里凉快多了。
用力捏住龙飞的脸往两边拉扯,凌晰貌似不满。我的房间就在这里!龙儿你快四岁了吧?小孩子不准多事。
龙儿想要哥哥……还有三个月,龙儿就四岁了!龙飞看起来很兴奋,但是却掩不住那一股浓浓的失落感。
龙儿,爹爹他都是怎么给你过的呢?
爹爹从来不记得,龙儿一个人过……孩子的脸暗淡了下去,低着头不再说话。
这样呀……将孩子抱紧,凌晰摸着龙飞的头,轻抿了口酸梅汤。爹爹,看你把这孩子带成什么样子了!那龙儿想要什么呢?只要我能办到……
妈妈!龙儿听奶娘说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龙儿要妈妈!
似乎有些动摇,他一直以为,这些话都是那人为了让他开心教的,原来这孩子是那么想要妈妈,可是自己怎么可能……凌晰震惊地看了龙飞半晌,最终还是摇头。龙儿,这个……

为什么不行?哥哥不是喜欢爹爹吗?你们不是……
你听谁说的!无奈地敲龙飞的头,这孩子还是太早熟了点不吧!虽然只是个将近四岁的孩子,心智却比普通人来得缜密些。凌晰一脸无奈,是谁把这孩子教成这副模样,没点小孩子的样子!

姨姨们常常说……
果然是她们!凌晰忿忿地咬牙,还欲说点什么却先一步被人打断了。
公子!堡主似乎病了,你快来看看。急切的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祥和的气氛,凌晰不禁苦笑,看来刚刚说过的话,似乎要全部收回了呢。
龙儿,你……将龙飞放下,凌晰起身开门,那孩子却跟在他身后抓住他的衣角。
我要去爹爹。回答他的是龙飞坚定的点头。


原来是这样。冷静地为文晟诊脉观相,凌晰微微叹气。忍住心里那一股无法言喻的痛,他为文晟掖好被角。
躺在床上的男人看起来很不好,眉头簇着,脸色苍白。
爹爹,你累了么?才几个月的时间,竟让你瘦了那么多。手在被子下重叠在一起,凌晰俯身擦干文晟额上的虚汗,在他脸上印下淡淡的吻。
凌儿……抬起脸的时候他看到文晟正睁开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温和。辛苦你了。他轻声说,回握凌晰的手,又缓缓闭上眼,重重抒了口气。
爹爹,你先休息一下。将手抽回来,凌晰扬手让青衣带龙飞进里屋。
快步跑到床的位置,龙飞撑起上身出神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聪慧的孩子,似乎比凌晰当年更乖巧些,知道什么时候该冷静,什么时候该安静。他转身拉住凌晰的衣角,看得出来,他很担心。爹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没有妈妈,从小只有爹爹、就只有爹爹一个人。龙飞用力抓住凌晰的衣服,直到指尖泛白,眼泪几乎要从眼眶里滚落。

公子,堡主如何?青衣急切不安,对于文晟的情况却有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是中毒。冷静地回答,凌晰摸摸龙飞的头,似乎在告诉他爹爹没事,不用担心,凌晰给了龙飞一个信心十足的微笑。
青姐姐,我们外面说。龙儿,你陪着爹爹,别让他睡着了。
我知道了。龙飞点头答应。


公子,堡主中的是什么毒?
菩提兰……虽然不深,但是不及时解毒也会有性命之忧。你去拿银针来。
公子,你要施针?
嗯……现在心月堡的状况大概不容许我慢慢解毒了吧?沉吟了一会,凌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住青衣。爹爹的饮食都是由你负责,怎么会突然中毒了呢?
公子怀疑我?
不,善雨哥是不是回来了?他还好吧?我有些事想问他。
少爷受了些轻伤,许大夫已经去处理了。那么……
是冰镇酸梅汤!
两人同时道。好厉害的手法,还好龙儿并没有喝那碗东西。那个新来的乳母,竟然也已经被收买,心月堡现在的情况到底是如何呢?爹爹,你掌握的情报又是如何呢?为什么没有人肯告诉他!

青姐姐,你一会过去请昀在过来。我刚喝过酸梅汤,需要他为我逼毒。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公子还是先解……
不,我不要紧。你快去取针来。


迟疑地将文晟的上衣脱去,凌晰的手乃至全身都在颤抖。他虽然懂得如何诊脉配药,却从没有给活人布针,他从没有想过,第一个接受他施针的人竟然会是爹爹!
橙芸不在了,许昙在善雨那里,能施针的人只有他,只有他自己……
可是,这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他必须一针即中,扎错了任何一针,爹爹都将有生命危险,何况他要做的是逼毒,走的全部都是危险的穴道,只要错了任何一步,后果都……

凌晰茫然,他没有信心,一点都没有。橙芸只教过他如何寻准穴位,他也只是看过几次布针,太悬了,这个……太危险了……可是爹爹的情况等不了许昙来了……
凌晰面对文晟站着,男人依旧脸色惨白,一直那么坚强的肩膀那一刻竟让他有单薄的感觉,爹爹不过只是个凡人呀,和他一样的。手不知不觉捻成了拳头,被银针刺破了皮肤也不觉得痛,血从手上的伤口滴下来,凌晰呆立着,心更痛,很痛很痛……

他不准青衣和龙飞进来,只是因为他没有把握,他其实很怕,也有可能,他会成为杀爹爹的凶手,他不要!不要!
凌儿……男人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样的有气无力。凌晰低头,文晟正拉着他的手,示意他靠近。
爹爹。俯下身贴近男人的脸,毫不犹豫地与那人唇齿相缠,凌晰感觉男人的手揽住了他的肩膀,一样的充满独占意味。
文晟抱着凌晰,习惯性地抚摩他的长发,柔软的触感让他感到无比心安,如果是就这么死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凌儿……
爹爹……凌晰的脸埋在他的胸口,这使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傻孩子,我不会有事的。你布针吧。文晟微笑,以指背蹭了蹭凌晰的脸。
我不要!赖在文晟怀里的青年开始撒娇,反而将脸埋地更深,温热的胸膛,爹爹身上是他熟悉的味道。我们等许昙来,他比我……
凌儿。
嗯?
你该二十一岁了吧?还有多久?爹爹答应你,一定会好起来陪你过生日。
已经过了……凌晰黯然,他的生日早就过了,因为心月堡的混乱而被人遗忘,可是他并没有什么不满的,生活在爹爹身边,已经很棒了。可是,太过分了,竟然用这种方法,他真当他还是个三岁的小孩么!说到三岁小孩,龙飞那孩子……

爹爹,你要好起来陪龙儿过四岁生日!
文晟愣着看了凌晰半晌,然后他开始笑,眼睛眯成了缝。文晟欢快地笑着,轻声给他承诺。我明白了,我答应你,那么施针吧。
那……说好了?
说好了。


善雨的伤势并不严重,接到消息便匆匆带着许昙赶往琰玥阁。许昙没有习武,一直被远远地抛离在后,善雨默然。
你这男人!他退回去,当着男人的头便是重重的一下。你就不能走快点吗?叫你习武你又不肯,让你呆在晶铭馆你还给我到处乱跑,如果堡主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交代!

不是有张公子在吗?许昙撇嘴。这男人好不知趣,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他的伤势,他会跑去看他吗!他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如今倒把过错推给他!有本事你就不要受伤!

昙儿,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我们从小就认识了,许昙微笑,尽管他并不明白善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他这种问题。有二十年了吧……他回答说。
有二十二年了。
咦?
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上次赤焰的伤也是,你这个专职大夫竟然还比不过凌儿!善雨并没有留意到青年越来越黑的脸,他走过去牵他的手,想拉着他一起走,或许这样速度能快些。善雨一边拉着他,一边碎碎念。果然百无一用的是书生呀……哎!你走不走!

不走!猛地吼回去,许昙挣脱善雨的手转头便跑。晶铭管有事,我先回去了。
哎!你……善雨叹气,每次在他面前提到凌晰就这副嘴脸,连堡主的性命都不要顾及了么?又想被长老责罚吗?上一次赤焰的事罚地还不够么!即使是背着堡主暗自责罚,却罚地不轻呢,伤口不痛了,就又胡乱闹脾气了!善雨运功,只三步便挡在了许昙面前。

昙儿,跟我走。善雨再次拉住许昙的手拖着便要走。
放开我!有张凌晰就够了!我才不要去!我不要!善雨硬,他比善雨更强硬,几乎要推倒他离开,最后他还是收回了手,这个男人身上有伤……他看着善雨,手指被捻地青白。

昙儿,你……不行!凌儿第一次施针,你去看着即使不能帮忙也可以处理善后!快跟我走!
李善雨,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用吗!堡、堡主都没有这么说过我……你凭什么!许昙愈发火大,甩开善雨的手用力将他推开,他扭头就走,只是那方向已经改变。你眼里除了张凌晰还有什么!明明已经受伤了,为什么还不放手……他口里不断地念叨着,愤愤不平地朝琰玥阁的方向走去。

善雨站在原地,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明白,他笑着看赌气的许昙,这么多年,人长大了,性子却是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的固执任性。你不也一样吗?已经受伤了,却还要喜欢我……傻瓜……

想到这里善雨咧嘴笑开,冷不防青年已经转过身大步迈到他面前。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许昙大吼。
我就来!善雨上前一步拉住许昙的手,用力将他抱起来。青年的脸刹那间羞地通红。你、你做什么?
这样快些!你脚程慢,启凤楼又离琰玥阁又挺远……
谁叫你住那么远的!
你还要跟我吵么?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口里这么说,善雨却用力将怀里的人抱地更紧了些。抱紧我,别掉下去了。说话间两人已经快速地穿梭了。
许昙不屑,凑近善雨的耳后然后一口咬下去。哼!你敢放手我就毒死你!
笨蛋你做什么!善雨大叫,低头看怀里似乎是无害的青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身影,就那么直直地冲了过去。
你才是笨蛋,有人拉!!啊!
女人!是女人!
重重地摔在地上,许昙愤愤然,抓起善雨的衣服便要打。你找死……
咦?你们这是?
寒、寒姨……善雨小心地躲开许昙的手,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这笨蛋脚程慢我抱他去琰玥阁。哈、哈哈……善雨解释,还不忘顺便在许昙头上大敲两下,低声交谈。笨蛋,被寒姑娘看到了。

李善雨!你说谁是笨蛋!许昙不服气。
眼看两人又要吵闹,寒枝只得从中打圆场,挡在了两人中间。是出什么事了?堡主怎么了?
好象说是中了菩提兰的毒。与善雨相看了一眼许昙回答。寒姨,你能处理一下吗?这是解药,喝过冰镇酸梅汤的人服下就没事了。
许昙!有解药怎么不早说!现下堡主……
堡主中的不同,必须施针。不屑地瞥了善雨一眼,许昙看起来傲气十足。什么都不懂就滚一边待着。凌晰他医术高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晶铭馆有解药,只是堡主的情况不容许慢慢解毒。寒姨,这方药你去抓来煎好送到堡主那里。

我明白了。接过药寒枝朝许昙露出微笑,只是青年却没有看他,而是盯着善雨,一副要咬人的样子。
那么,药就拜托您了。
请放心。
昙儿,我们该走了。拉着许昙没跑几步,被拉的人又再次停下了脚步。
善雨不解。
等一下。凑到善雨耳边说了一番,许昙微笑着将他推开。我要去看堡主了,雨哥哥就留在这里处理一下吧!
昙儿!看着许昙跑开的身影,善雨低笑。我明白了。那么,就先找奶娘处理一下吧……


善雨赶到琰玥阁的时候已经将近寅时,安静地溜进文晟的房间,以为无事,却被许昙逮了个正着。许昙正好扶着疲惫的凌晰从里屋出来,众人随即紧张地围了过去。
让开让开,凌儿现在需要新鲜空气。许昙狡黠地朝众人微笑,纤长白皙的手指伸出来,最后定格在善雨身上。特别是你,一身血腥的人不准来看病人。
许昙!你!善雨气结,这个时候还要跟他赌气吗?他又没有什么过错可言。
我怎么了?你敢说你没解决那个假奶娘吗?温柔地让凌晰靠在他的肩膀上,口里的话却是咄咄逼人,不给善雨反驳的机会。刚杀过人的人不是一身血腥是什么?!
昙哥哥,你安静点。有气无力地拉住许昙的衣服,凌晰皱眉。这两个人聚到一起就要斗嘴,什么时候才能收敛一下呢!青衣,你带龙儿到里屋去。爹爹刚睡着,小心侍侯。对了,假奶娘是……

我们刚过来的时候碰见寒姨,我让善雨留在那里跟她切磋了一番。轻轻为凌晰紧张到麻痹的手臂按摩,许昙回答。明明是寒姨通知我们过来的却要问我们去做什么……嗤笑一般瞟了善雨一眼,看到男人也在看他,又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开脸去。许昙回答。

凌晰笑笑拉一直站在一旁不做声的昀在。元,奶娘要好生保护。
好。宠溺地回答,昀在俯下身扶起凌晰将他抱在怀里,手掌按在他的后心上。大概是过于劳累又轻微中毒,凌晰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本就白皙的脸如今白地吓人。不过凌儿你居然会中毒,确实是奇闻……昀在继续道。

我怎么不能中毒?温暖的气从脊背流入心脏,又通过心脏传输到身体的各个部位,凌晰靠在昀在怀里,安详地闭着双眼,身体似乎比刚才舒服些了,就连脸色似乎也红润了些。

昀在是觉得你不可能中毒吧,大夫又不是神仙……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没用?
李善雨,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用!
你找死!
够了!你们两个,还是先出去吧。终于忍无可忍,凌晰睁开眼睛怒瞪两人,即使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眼神却异常冰冷,他不愠不怒地下逐客令,却比暴怒来地更有效些。

善雨和许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凌晰,那样犀利的眼神,如果不是太累,恐怕他已经提剑砍人了。
昙儿,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凌儿,你小心休息。
是啊是啊,我们先走了。
凌儿,你看这两个人?
元,或许我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了……幽怨的眼神在昀在身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回答,可是昀在也只是看着他,保持沉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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