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象这种撕裂般的疼痛，我咬咬牙就挺过来了；前几天被虐待得浑身是伤，当时也不觉得怎么痛。他们那样对我，心痛甚于皮肉之痛不知多少倍。
可现在就是不同，“真的好痛！！……不行，痛得受不了！快痛死了！！”我象一个小孩子，头摇得象拨浪鼓，“峰儿，求求你，别动！！”
鲜血已经溢出来一大片，我不禁浑身颤抖，“我的手腕痛得快断掉了！！！”
“不许胡说！！”峰儿的脸黑得象关公，“纱布已经拆得只剩下最后一层，如果不继续，怎么给你换药？！”
“你凶什么？！”我痛得脑袋里乱七八糟，不顾一切冲他们吼叫，“还不是你们害的，狠心用铁链把我锁起来，也不管我死活！！”
搂着我的人，峰儿强烈抖动了一下，一连串湿热的水滴落到我脸上，肩上，手上……旁边的人，玉也背过身，深深耷拉着肩，一下一下抽动起来。
我……我说错话了！！……而且后果还很严重！！……怎么办？？！！……一看到他俩这样，手腕似乎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在抽搐。
“你俩哭什么，你俩手腕又不痛？！”原本是想和他们开个玩笑，不过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好象又……说错了……
屋里除了风吹动得窗帘飒飒作响，就是抽泣声。
突然我龇牙咧嘴，作大口大口抽气状，全身僵硬，似乎痛彻心扉。两人终于慌了，顾不上伤心……
嘿嘿，计谋得逞！
玉的眼眸深深亮亮的，或许因为泪痕未干，“飞，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等你身体好了，打我骂我都随便你！……可现在你千万不能使性子啊！……我知道你很痛，可你知道吗？看到你痛，我的心更痛！！”他眼底的感情深邃得如潭水，让人震撼，“咬住我的手腕，痛就使劲咬！别伤到自己舌头了！！”他一扎衣袖，露出手臂，径直伸到我嘴边。
一股属于玉特有的男儿麝香径直钻入鼻孔，好香啊！不由自主张开嘴……突的手腕一阵剧痛，仿佛被撕下一层皮，反射性咬住眼前的香嫩……随即手腕一阵冰凉舒适，只见玉正镇定的替我抹药，抹得很均匀很小心，似乎生怕弄疼我，其实我一点不痛。
嘴里有一股浓密的甘甜，吮吸了一口，滋味很不错，不对！！……松口，只见玉的手腕已经血肉模糊，而他似乎毫无感觉，一直细心的替我抹药……只不过他额头上渗透着豆大的汗珠……
最后，玉给自己胡乱抹了把药膏，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躺在床中央，不想一左一右两人操心，故意闭上眼眸，静静的，心中却百感交集……
“玉，你不要紧吧？！”他俩许是以为我睡着了。
“一点小伤，不足为患！……小声，别吵醒了飞！”
“我是指你刚才陪飞喝的药……你知道飞所患何病，他的药是以毒攻毒，你受得了吗？！”
……
“飞怎么……在流泪？？！！……”“飞做梦也在哭，我俩真该死！！……”
不清楚自己心中，具体是何感觉……也不明白，在他们心目中，到底我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爱人……不过我知道，这个世上，原来痛和快乐可以并存，痛并快乐着……
二十九、
“东方玉，你这个刽子手！出来还我青城派一个公道！！”“你别象缩头乌龟一样躲着，今天我们要讨还公道！！”……
屋外喧闹得紧，搞不清楚状况，午觉却不能睡清醒。习惯性起身披衣，立即被一双略显瘦削的大手捉住了，手的主人在我耳根边道：“飞，小心手腕！让我帮你穿衣服吧！”
“玉爷，您吩咐过我，无论何事都不准来打扰你们午休，所以青城派上门，我只是让他们在客厅候着。不想他们等不及就冲过来了，拦也拦不住啊！”这才看见东方府的管家毕恭毕敬立在门口。
玉早已穿戴整齐，一扬手，“知道了，再应付他们一下，我马上来！”
许是看到我眸子里的惴惴，他轻松一笑，“没事，飞！我出去一会，峰儿会照顾你。”话未尽便到了门口，想必焦急。
欲起身拦住他问个究竟，可峰儿未替我穿戴整齐。玉倒是被拦住了，不过非我所为。
只见一个血气方刚的道人，手持雪亮的长剑，闯将进来，喝斥道，“东方玉，你不配做武林盟主！为了这个妖孽，害我师傅！！”他睚眦的恨了我几眼，“今天我要杀了你们，替师傅报仇雪恨！！”
“哼！”玉冷笑道，“玉虚那个淫贼，只对他施了宫刑，全念他一直忠心的替我卖命，算便宜他了！”他扫了道人一眼，“就凭你想杀我，简直是自寻死路！……不过我不想在飞面前杀人！”
道人似乎受到奇耻大辱，举剑刺将过来。玉指法奇快，道人瞬即全身瘫软倒地，满目血红，“你好狠！！……”
看那道人的光景，想必七经八脉尽断，已成废人。对一个武林人士来说，废了他武功，比杀了他还痛苦！！
玉淡淡一笑，“这就是你侮辱飞的下场！！”一扬手，“抬走。”然后若无其事的信步而去。
那道人被抬下去的当儿，血红的眸子死死瞪住我，你这个妖孽，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喘着粗气，缓缓弓下背，惊魂未定……玉……在我面前那么温柔……刚才怎么会如此残忍？！……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青城派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听刚才的呼声，他们人多势众，那玉岂不是很危险？！……
慌忙下床，却被身后的人搂个结实，动弹不得，“飞，别担心！玉会处理好的！……呆在这哪儿都别去，你身体还未痊愈！……就算你去了，也于事无补！”
挣扎了几下，可环住胸膛的手纹丝不动，“峰儿，放手！……再不放手，我生气了！！”我恶狠狠吼道。
身后的人颤抖了一下，双手不仅没有放松，却环得更紧，“我知道你……就关心玉……可我就关心你！”一只下巴贴着我的脖子，幽幽叹道。
他的柔情丝丝缠绕住我的身体，扣住我的心，怎么忍心和他翻脸？！……我突的弯腰……“怎么了，是不是心又在痛？”他慌忙把真气输入我体内。
“不是！我想出恭！”我抿嘴笑道，该松手了吧！除非你不让我……嘿嘿！
“我陪你去！”他似乎洞察我的心思，“你的手腕不好使，让我帮你！”他倒挺有理由的。
原本比蜗牛还缓慢的迈在花园小径，左顾右盼。一道火红的影子映入眼帘，我大声疾呼，“红袖！——”
往昔的热情荡然无存，红袖冷冷盯着我，再看看峰儿，眼神复杂，不过她眼底的哀怨与落寞一目了然。
“红袖，我们还有事，晚些我再找你！”峰儿的声音有些低沉，分辨不出感情。不过凭我的直觉，这小子和红袖肯定有点什么，象上次……不说了，越说心头越郁闷……
“哪有啥事，峰儿！你先陪陪红袖，我认得回房的路！”我一把抓起他的手，放在红袖手里，转身离去。
他竟没有追来……
大厅里隐约传来喝斥，我心急如焚，闯将进去。整个大厅立即鸦雀无声，气氛冰冷异常。
众多武林正派刺刀般的目光似乎洞穿我身体，可我顾不得害怕。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楚道：“请你们别为难武林盟主，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迷惑了他！……你们要杀要剐，就冲我来！”
周围却没有动静。玉一步一步迈向我，冷凝的目光让我有一股压迫感。有些害怕的后退，差点跌倒。
不想他及时搂住我，抚摩着我的头发，“飞，你真傻！我怎么可能让你有事？！绝对不会！！……”当着众多武林正派人士的面，他……他竟然做出此等暧昧的动作，说出此等暧昧的话。
我的脸迅速红透了，直到耳根。“呆会儿回房再惩罚你！”一句只有我才能听清楚的话，让我又是一阵发烧。
尔后他若无其事洪声道：“四眉道长，以后青城派就全靠你发扬光大了！可能贵派中暂时有人不服你，不过你放心，我东方玉会鼎力支持你，只要你够忠心！！……我会竭尽所能扶持贵派成为八大门派之首，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一簇着两撇八字须的道人，圆滑无比的抱拳媚笑道：“盟主请放心，我们青城派以后唯您马首是瞻，绝对不会再出现象玉虚和他徒弟那样的败类！！”
“那就好！！”玉阴阴笑道，众人亦陪笑。
躺在他宽阔的怀抱里，我心底却阵阵发寒……有朝一日，他会不会……
三十、
花园中凉风习习，玉有些生气道：“如果我搞不定那帮牛鼻子老道咋办？！你只会让人担心！……所以现在我要惩罚你！！”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占有欲，攫住我的嘴唇，“唔！……不要！”我的身体被固定在他怀里，只得拼命把头扭开，“大庭广众的……不要！”
“回房有峰打扰……”他一只手按压住我的后脑勺，菲薄的嘴唇再度覆过来……
“放肆！！”突的一声强烈的手杖杵地，一连串怒喝劈头而来，“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做出此等猥亵之事，简直有伤风化！！”
玉放开我，昂首不以为然，“外婆，我的事自有分寸，你别管！”原本雍容华贵的宁王妃被气得脸变形，浑身微微颤抖。连周遭的丫鬟都有些害怕，看了看老主子又看了看小主子。
我重重叹了口气，怨了玉一眼，“怎么可以这样和外婆说话？！惹外婆生气！”躬身抱拳道：“对不起，岳母！一切皆因我而起，都是我的错，不关玉的事！你别生他的气！”
玉有些焦急，“飞，你怎么能这样说？！” “住口！”我凶恶的瞪了他一眼，或许鲜见我这般凶恶眼神，他被镇住了，默不做声。
我一欠手道：“析城飞雪打扰贵府许久，还未曾拜会岳母大人呢！就此机会，敬请岳母到屋里坐，让我为你奉杯茶。一是为刚才之事赔罪；二来玉照顾我许久，聊表谢意！”
“恩，好！” 宁王妃点头，神情缓和不少，我趁势扶住她的手，“玉儿，外婆想和析城飞雪单独谈谈，不希望有人打扰，你也暂时在外面别进来。”
房门一合，我径直跪下，等待发落。
“析城飞雪，你是怎么做……做父亲的？！你明知道玉儿是你亲生儿子，你还和他……做出那等龌龊之事！！你真是魔性难除！！你这个淫贱的东西，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宁王妃一时激愤，背过气去。我慌忙替她抹背顺气，并喂了她几口茶。
好一会她才幽幽转醒，我心下叹气，双手奉上碧玉龙头手杖，“你别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大家都会担心！你打我吧，希望这样可以解你心头之恨。”
她接过手杖，手着实颤抖了一阵。我静静的跪着，却没有等到预期的疼痛。
“唉！——真是冤孽啊！”她突的丢掉手杖，沉重的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整个江湖都传遍了，传言武林盟主和邪魔外道有染，传得沸沸扬扬……外面那些人说得多难听啊，还有门派上门挑衅！……我一个老婆子整天担惊受怕，都不敢上街，怕遭到别人的白眼！”
“其实我一个老婆子老了，过不了多久，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她闭上双目，浑浊的眼眶里竟挤出几滴热泪，“可玉儿……玉儿年纪还小，又是武林盟主，他的名誉一旦受损，肯定会影响到他将来的前途……到时候我又不在了，他……他怎么办啊？！……”
她枯萎的手颤巍巍的抓住我，声音一点一点传输入我心中，“你是他的父亲，应该也不想看到他身败名裂吧？！……我知道，我感觉得到，你是真心疼他；我也很欣慰，玉儿尽弃前嫌，与你重归于好。可外人会怎么想？！……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玉儿作为武林盟主，不可能认一个魔君做爹，更不可能和魔君做……做爱人！！你们是不可能的！！”
心一点一点变化着，生命中有些东西必须去面对，哪怕你不愿不想也不看，哪怕你象一个小孩子，被禁锢在狭小的天地里，有些东西，也始终不得不去……面对，不可逃脱！
掐住自己的手心，一些粘稠的东西流出来……
“离开他吧，如果你真的疼他，如果你真的为了他好……这几天玉儿都没在府里设守卫，是离开的大好时机……玉儿从小就没爹没娘，现在也还小，我想他对你这个爹只是一时迷恋，想不开。你离开他，久了，他就淡忘了……我知道你也舍不得，可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啊！！”
“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你放心，我会走的……”
对她磕了三个响头，“岳母多年来对玉照顾有加，我无以为报，就此拜谢！”她又哭了，是为我而哭……
三十一、
整个下午都在忙，忙着做最拿手的点心，做好后就等他们，最后一次聚餐吧！……夕阳落坡，却连一个人影也没等到……让自己笼罩在落日的余晖中，继续等待……
终于等到一个人，不是他们，是红袖。
红袖高傲的睨着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已冷的点心，嗤笑道：“原来你专门做好点心等他们回来吃啊！可惜他们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因为他们忙着新一届武林大会，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吗？！”
“哦，我倒忘了，告诉你也没用，你一个魔君又帮不上什么忙，不去捣乱就算武林之福了！”她一边讽刺一边咯咯的笑，“不过我就不同，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和峰一同前往，这是某些人一辈子只能靠做梦来实现的……”
我知道这个姑娘趁峰不在，专门来告诫我的。如果我的福气好一点，如果我的命运顺畅一点，说不定可以听她喊我一声公公，可惜这辈子我没这个命……峰可以属于其他任何人，除了我之外……
莞尔一笑，不觉眼睛里竟流出了水，一时很窘，“怎么有沙子掉进眼里了？”
“哼！”姑娘美艳的脸蛋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今天我是专门来警告你的：离峰远点，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货！别以为会几下媚功就可以到处勾引男人！！”
“我勾引到你的男人啦？！如果你的男人真的上了勾，那只能说明你没本事！”蔑视了她一眼，调笑道，“教你一个方法，把你的男人用狗链子拴住，你走到哪儿就牵他到哪儿，那就很安全了！”
“你！——”不知她是气得还是羞得涨红了脸，一时无语。对付这种人，也只能以牙还牙，用这种下流方法才最见效。
最后她恼羞成怒，拔剑欲刺，不想一道劲力破空而来，她被打中了麻穴，浑身瘫软倒地，长剑应声而落。
“大师兄！！”伴随着耳边一声熟悉的呼唤，一个久违的人来到我面前——小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