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长辈，无恨自然应当照应。留在府中，下人们会待你如上宾，你放心吧！」

无恨一句「长辈」，轻描淡写的撇清了二人的关系，也暗示了二人绝无可能。

「王伯，请莲姨暂时到待月轩安歇，拨二个人给莲姨使唤。」无恨吩咐着。

王伯看来仍是一头雾水。小王爷说的话和今天贺姑娘提供给他的消息完全不符，怎么贺姑娘的身分，由原本的「王妃」一下子大逆转成「长辈」？

唉！他人老了，脑筋也胡涂了，才会误会贺姑娘的话？不过，他不知道小王爷还有可以称呼为「姨」的亲人啊！

「王伯，」看出他的困惑，无恨开口道：「等会儿咱们再谈。」

看着王伯领着一脸难堪的贺水莲远去，行风这才开口：「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儿送给你，你何不大方接受，还给人家冠上一个长辈称号？」

「最难消受美人嗯哪！」无恨耸耸肩。「她毕竟是皇上的人，我能要吗？基本的伦常观念我还是有的。」

「皇上都把她赏给你了！」

「我就恨他这点！」无恨低语着。

难道身为万人之上的皇帝，就可以这么毫无顾忌的伤人的心？对待他娘是如此，对待莲贵人也不例外。人又不是物品，哪能这样说送人就送人？

天知道在深宫之中，有多少个每天引颈企盼皇上眷顾的女人？在宫外，又有多少似他娘亲这般的可怜女人，苦苦等着皇上忆起她们？

而皇上，仍是伤人伤得毫无顾忌！如果是他，他不会如此对待自己心爱的人！

「你打算怎么处理？」行风是实际的人，只问最实际的事。

「把她嫁给你如何？」无恨打趣道。「你的表现向来不错，我都没好好奖赏你，不如……」

「好意心领了！」行风一副敬谢不敏。「我可用不着多个累赘在身边。」

「这话有些伤人喔！」

「你已经塞了一个大麻烦邵昕给我，我都还没找你算帐，敢再给我找麻烦，哼……哼！」行风一阵冷笑。

「喂！喂！」无恨强笑着。「我毕竟还算是你的主人，好歹你也叫我一声二爷……」

「若非如此，我会去教邵昕那个厨艺差劲的家伙吗？」行风咬牙抱怨。

「你这股怨气不是早讨回了吗？人家小昕可是被你整的死去活来的。」

「我没整他！」行风耿直的说。「我可是很认真的教他了！」

的确，行风老实的不会欺负人。

「不过，还真看不出行风你对厨房的事还挺拿手的。」无恨语中有着惊喜。「日后有机会，让我仔细尝尝你的手艺吧！」

「别想！」行风一口拒绝。「又不是我自愿进庖厨，学这些劳啥子的。」若不是他那贪嘴好吃的师傅，他才不干呢！「倒是你，你打算和那小弟厮混多久？」

「别说得这么难听。」无恨不置可否。「暂时也无事可做，不如好好打发时间哪！」

「要打发时间不会上酒楼茶肆去吗？」行风讪然道。「连我也拖下了水，我可不是闲闲没事做！」

「阁下有何大事？」无恨挑眉问道。

「……」可恨，行风竟想不出来。

「你的任务不就是听我的吗？」无恨朗声大笑，拍拍他的肩头。「你就乖乖地听我的，把邵昕的客栈给起死回生吧！」

「那可难啰！」

想到邵昕那别脚的厨艺，还有那手忙脚乱的失措样，行风向来少有表情的脸忍不住浮现笑意。即使是他十七八岁时，也没像小昕那么不重用吧！

「就当是挑战不可能的任务吧！」无恨噙着笑意道。「我也打算自明儿起，传授小晞武艺，不如咱们就来赌一局吧！」

「赌什么？」

「赌谁教的人先成材，如何？」

「这……」行风在心中衡量一番。小昕手脚虽不俐落，但旺盛的企图心无人能及，反观小晞，瞧那副骨架，怎么也算不上练武的资质。

「赌了！」行风答应的很快。「若你败了，就要立刻禀明皇上，提出重回边城的请求。」

「可以！若你败了……」无恨狡猾地笑了。「贺姑娘以后就是你的责任！」

「咦？」

「就这么说定了。」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无恨飞快往下说。「三个月为期，到时如果小昕能做出一桌色、香、味都『正常』的好菜，就当是你胜了。」

「可以。」行风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输，便爽快的答应。「若届时邵晞能练成一套火候十足的剑法，就当是你赢了。」

「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伸出手，俩人击掌为凭。

【第五章】

邵晞双手抱胸，若着大摇大摆带了四五个随从上门的吴有俊，气势高扬的站定在他面前。

「小晞，你知道我上门，所以特地来迎接我的是吧？」尚称得上面貌端正的脸孔，因涎着口水的蠢样而大大打了折扣。

「……」邵晞并未答话，只是不耐的瞟他一眼。

「小晞，咱们许久不见了，你不说些什么吗？」

「显然还不够久。」邵晞不打算理会他，绕过他便想往外走。

「少爷和你说话。」显然事前受过训练，一行人动作迅速的挡在客栈门口。

「吃什么？」本打算发作，但一思及小昕会有的反应，不由得多了一层顾忌。

吴有俊眉开眼笑，以为邵晞已经认清自己身处的情势，准备屈服于他，不禁欣喜自己的聪明智能。

「如果你肯陪我吃，叫个二桌菜也不是问题。」他故做大方道。

邵晞只当没听见，只是旋身走进厨房，通知正准备开店事宜的邵昕。

「喂，有客人上门。」对着正弯身努力生火的邵昕宣告，语气中满是不悦。「二桌菜，都要最贵的。」

「这么一大早？」邵昕讶异直起身来。

「嗯！无聊透顶的人。」

邵昕见状，挑眉一笑。「又是吴大少？」

「还会有谁？」邵晞口气中有浓浓的火气。

一大早就撞见讨厌鬼，还是在他正想出门往他与无恨相约之地前进时，叫邵晞不悦至极。

「他还真是有勇气，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居然又上门来？」邵昕不无佩服的嗟叹道。

在最近一次不愉快的会面之后，吴大少被小晞饱以老拳，就此消失了一阵。本以为他不敢再上门，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又来了。

「我要出门了。」邵晞丝毫没有招呼客人的意愿，径自宜布道。

「要去练武？」

「嗯！」讲到这让小晞的心情快乐起来。「他答应从今日起传授我武功。」

「等吴大少走了再去。」邵昕要求道。「你不会放我一个人面对他吧？」

如果是以往，邵晞会很放心的走开，不过这次吴有俊显然有备而来，他的确无法放心。

吴有俊是个自认风流的花花公子，如果只是个性好男色的风流胚子也就罢了，或许邵晞还不会如此厌恶他。但吴有俊偏不是！除了性好男色外，他更是不择手段，有次骚扰不成，还将主意打到小昕身上，怒得邵晞火上心头，狠狠将他打了一顿。

不过没想到才一个多月，他居然又上门了。

「我再去把他打跑，好不好？」

「然后咱们再花一笔费用来修缮是吧？」邵昕没好气道。「真是好主意！」

「那怎么办？」邵晞撇撇嘴问道。不能用自己最喜爱的方式解决，让他心头不舒服极了。

「能怎么办？上门就是客，他要吃东西就煮给他吃啊！」邵昕嘴脚浮现恶意的笑容。「不过，菜里面要加些什么东西，那都是咱们的自由，是吧？」

赚这一笔，也不怕杜行风那傻大个说他自白浪费客人的钱。

「真麻烦！」邵晞不耐烦的咕哝。

这一耽搁，与无恨相约的时辰便要迟了！一想到为这种人延误了练武的时间，邵晞就一阵火。

俩人在厨房磨菇了好一阵，终于把两桌「色香味」皆不全的菜端上桌，其中还掺了些厨房常出现的常客。

「你们俩个也坐啊！」吴有俊涎着笑脸笑道。「大家一起来吃啊！」

能同时见到这对美丽的兄弟，真是视觉上的一大享受。虽然两人与他一向喜爱的宠童年岁上大了许多，但超凡绝俗的美貌足以弥补一切。这两兄弟容貌是公认一等一的好。

「先付帐。」曾差点吃了吴有俊大亏的邵昕，虽然八面玲珑，但面对差点将他「拆吃人腹」的人，他还是很有戒心。人已经吃过亏，不能连钱都收不到。

早知道他会来，就该先把桌椅碗碟收拾好，让小晞好好的一展身手才是。

「钱不是问题。」吴有俊故作优雅的浅笑。「吴家家财万贯，会在乎这么点小钱吗？」

「吴老爷恐怕得再多赚些，才能应付阁下花钱如流水的习性。」邵昕伶牙俐齿的回嘴。

「我看你们这间小客栈也快完了吧？」吴有俊得意的笑，不在乎邵昕的讥讽。「这一个月来，似乎没什么客人嘛！」

「你怎么知道？」转念一想，邵昕的脸上失去笑容。「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莫怪，除了外来客之外，京城的本地客人都不再出现，原来这都是吴有俊搞的鬼。哼！杜行风还怪罪他的手艺差，根本就不甘他的事嘛，全是跟前这人的错！

「那我可不晓得。」吴有俊无赖地笑笑。「我只不过放个话，告诉大家离我的人远一点而已，没想到大家矫枉过正，居然就不上门了，让你们饿肚子没收入，我可是舍不得极了！」

「你放心，咱们不会饿肚子的。」邵昕咬牙笑着。「关照咱们兄弟的人多得是，不劳吴大少费心。」

吴有俊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他早已和一群「志趣相投」的兄弟们打了包票，保证绝对将这双美丽的兄弟弄上手，享享齐人之福的滋味，没想到这对兄弟这么不受教，让他辛苦的追了四、五年，依然毫无进展。

天底下没有他吴大少看中却弄不上手的人，他可是「人财兼备」，又是京城首富之子，谁不努力巴结他！怎么他们竟一点也不感激他的垂青？

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既然你们敬酒不吃，看来是打算吃罚酒了。」吴有俊开门见山说道。「在京城内，只要我动动小指头，你们就会走投无路。」

把他们赖以生存的客栈弄倒，将他们逼上穷途末路，还怕他们不来求他垂青爱怜吗？

「那你就试试啊！」邵昕还来不及开口，邵晞早已忍不住了。

「小晞，」吴有俊摆出一张柔情的面孔。「你大概不懂你们的处境，不依靠在我的羽翼下，京城就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哼！」邵晞别开脸，不想看那张令他见一次就想扁一次的脸。

京城没容身处？哼！他们不会到别的的地方去吗？无恨曾提过的边城倏地浮上心头。如果可以，他是很想到那个无恨曾经提过，而且极度推崇的地方看看。

「小晞，你就跟了我吧！」吴有俊蠢蠢欲动的手准备垄上邵晞看来柔嫩的脸蛋。

虽然两兄弟的容貌都是上上之选，但比起邵昕艳丽深刻的五官，他更偏爱邵晞清丽冷僻的孤傲。

「跟你？」邵晞眼中射出怒火。「我可以送你下地狱去！」

吴有俊今日可是有备而来，自然不怕他的威胁。原先还痴心妄想着小晞对他是「打是情、骂是爱」，不相信小晞真对他下得了狠手。但没想到上回被他一揍，整整三天下不了床，这才相信小晞对他真是毫无情意。

「小晞、小昕，你们要认清局势，有我为你们撑腰，钱财自然是滚滚而来，你们的生活也……」

吴有俊睁大眼睛，看着一只鸡腿朝他凌空飞来，他动作还堪称迅速地往旁边一闪。

「你……你们……」他气不成声。「好，今日本少爷就将你们全都抓回府去，让你们一人一天，轮流来伺候本少爷。来人哪！上！」

他带来的这些人可不光是撑场面的，那可是他重金礼聘而来的武林高手，就为了这一刻。哼！他就不信有这些人襄助，还带不回这两个不是抬举的人。

「小晞……」邵昕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连他这不识武功的人，也能一眼看出小晞的武功不如人家，败下阵来只是时间问题。早知如此，他也跟着小晞去学些防身之道，现在就不会束手无策了！

「小昕！」正呆立间，吴有俊已经悄悄地接近邵昕，当他一回神，便看到放大的脸呈现在眼前。

「给我滚远一点！」邵昕奋力地推开凑上嘴来的吴有俊。

「小晞他们正忙着，咱们也别闲着啊！来吧！让我给你一个最美丽的经验，你就不会再拒绝我了……」吴有俊哄着他，又凑上嘴来。

「没看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说这是什么恶心话！邵昕气急败坏地转开头，努力一堆。「别小看我为了作菜锻炼出来的体力！」

「那可好！」吴有俊嘻皮笑脸道。「今晚就看你在床上的表现了！」

「去死吧你！」眼见辛苦维持的客栈被人捣得惨不忍睹，邵昕心痛地无以复加，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壶，往吴有俊的头上招呼过去。

这个动作惹得吴有俊恼羞成怒，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抱紧邵昕，用嘴压住他的唇。

邵昕最恨有人强迫他，他不闭也不躲，对着压上来的唇，张嘴狠狠一咬，咬破吴有俊的嘴唇，逼得吴有俊不得不放手。

「这个力道还成吗？」邵昕得意地咧嘴笑开，用手背拭去了沾在唇上的血迹。

「小昕！」邵晞趁隙摆脱那几个人，跃至邵昕身旁。「我对付不了他们，咱们还是趁早溜吧！」

「溜得成吗？」邵昕露出苦笑。

「知道就好！」吴有俊狞笑道。「今日老子要你们俩个插翅也鸡飞。」

「小昕！」邵晞眼望着他，似乎巴望他想出办法来。

「小晞，」吴有俊忍不住又伸出手，这回的目标是邵晞。「你就乖乖地跟了我，保证让你锦衣玉食，再也不必守着这间小小的店。」

「警告过你别碰我的！」邵晞怨声喝着，扬拳重击他的脸孔，将吴有俊给击退。

「你……」吴有俊捂着被打肿的眼睛呻吟了片刻。「好，你们俩兄弟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用强了，来呀！」他喊着一旁的人。「把他们俩人全给我抓回去。」

在两人奋力挣扎时，吴有俊气愤难销的捣毁了店内所有的碗碟，以及放在内室所有精酿的醇酒，掏出身上的火折子，点燃火往地上一丢，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正在努力反抗的两人，见到从内往外窜出的火苗，一时间都呆楞住。

「完了……什么都完了……」邵昕喃喃自语着，转过头抱着邵晞放声大哭。「爹娘的心血……哇……」

邵晞知道对平日嗜钱如命的邵昕而言，这是致命的打击，即使是他，也是心痛难抑。

邵昕突然放开了他，转而扑向吴有俊，将吴有俊扑倒在地，死命地掐住他的脖子。

「都是你，是你的错……我跟你拼了！」

邵昕的力量大得出奇，可见是气到极点了，吴有俊竟是挣脱不开。

「快……快拉开他……」吴有俊挣扎出声。「火……火快烧出来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邵晞上前泄愤地补上几脚后，趁隙拉着邵昕往门外冲，其它人也赶紧逃出来。

※※※

「怎么回事？」

度行风悠闲地踱步至悦来客栈，眼前早已没了熟悉的景象，只有废墟一堆，以及颓萎在地的二个客栈主人。

「你……」邵昕抬起红肿的眼。「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这时候来，客栈都已经烧完了，始作俑者也跑光了。

「怎么……」见邵昕泪红的眼，行风的昕冷不妨揪紧。「怎么又哭了？」

「……什么都没了啦……我们……什么都没了……」悲从中来，方才已大哭一场的邵昕一见熟悉的人，忍不住投入他怀中，又放声大哭起来。

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行风只能任由他抱住，徒劳地拍拍他的肩安慰他，边以眼神询问一旁的邵晞。

「我们的店被烧了，什么也没留下。」邵晞的回答是一概的简单明了。

「原来如此。」行风能理解邵昕为何哭得那么惨了，他一向嗜财如命的。「一点积蓄也没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