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笑？」轩辕炅讥讽地笑出声。「皇室之中兄弟闹墙、父子相残的戏码常上演，可从来没有兄友弟恭这种现象出现。」

「我从不想和你争些什么。」

「若真是如此，」轩辕炅脸一沉。「你就不该处处与我争宠，样样比我出色。」

「太子之位毕竟是你的，你还计较些什么？」无恨叹气道。

「你当我不知道父皇有多偏心吗？」轩辕炅咬牙恨道。「若不是你不要太子之位，今日太子还轮得到我吗？哼！连太子之位都要靠你施舍，你当我没感觉了吗？」

「没人要施舍给你！」无恨苦恼地说。「我本就不爱这些虚位浮华，而父皇选择你，自然也有他的考量。他的孩子那么多，也不一定非选你不可，可他选了你，你从没想过个中缘由吗？」

「我……」轩辕炅语气一滞，他的确是从未想过。「还……还有什么原因，不就是因为我是嫡长子？」他逞强道。

「你要这么死脑筋，我也没办法。」除了小晞以外，无恨还不曾试过对其他人有耐心，很快便不耐烦了。「我要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你再也不会派人去伤害他！」

「哈哈！」轩辕炅刺耳地笑了起来。「原来你爱上个男人是真的，怎么？那么多的女人你不爱，偏偏去爱上个男人！他有那么好吗？也许，改日也让我尝尝他的滋味，体验体验你的感觉！」

「你敢！」无恨如鬼魅般凑上前揪住了轩辕炅的衣领，在他耳边低语：「别忘了今日的教训，即使在父皇的蔽护下，我仍有办法伤你，只要你伤他一毫，我便还你十分。」

「有本领你就来啊！」轩辕炅凭着意气挑衅道。「只要我活着一天，你的心肝宝贝就别想活的安稳。」

无恨眯起眼，眼中怒火闪现，手掌已扣上了轩辕炅的咽喉。「那么，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眼尖地发现接近的身影，轩辕炅浮现恶意的笑。「那你就杀呀！我就坐在这，有本事你就动手。」

「你！」无恨眸中戾气乍现，慢慢加重手中的力道。「没有人能伤他，你也一样！」

出乎意外的，轩辕炅竟无任河挣扎，只是静静坐着，任由体内的空气渐渐变少，脸色渐呈青紫。

「住手！」

轩辕彧的一声怒吼，分开了两人，轩辕炅一获得自由，忍不住重咳数声。

「通通进御书房！」轩辕彧踏着重重的脚步离去。

※※※

「你们两个要气死我吗？」轩辕彧拍桌大骂。「朕知道你们兄弟平时就感情不睦，但你们有必要光天化日之下，闹得众人皆知吗？朕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他的眼光在两个儿子之间梭巡。

「无恨，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轩辕炅心中怒火骤起。明明他是受害者，父皇还选择先听无恨的说法，这还不是偏心吗？

而无恨只是静默不语。

「快说啊！」轩辕彧催促道。

这傻孩子，给他机会辩驳，却笨得不会把握！

「没有说话，」轩辕炅冷冷地插嘴。「也许是因为他没那个脸说吧！」

轩辕彧望向伤痕累累的大儿子，除了脖子上明显的勒痕，脚上还有一道伤疤，鲜血红艳，可知刚受伤不久。即使平日父子感情淡薄，此时也不禁怜爱之心大起。

「怎么伤成这样？」轩辕彧关心地问。「不是切磋武功吗，怎么弄到见血？等会儿找太医好好敷药。」

「谢父皇关心！」难得的关怀让轩辕炅展颜一笑，随即又收住。「不过，儿臣并没有和二弟比试武艺。」

「咦！」轩辕彧颇感讶异瞥向无恨。「但侍卫长……」

「是二弟故意误导别人，其实……」轩辕炅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

「如何？」

「二弟想置我于死地！」

「什么？」轩辕彧即使见到无恨捏住轩辕炅脖子时，隐约猜到这不是什么切磋武功了，但由轩辕炅口中亲自说出，仍难掩震惊。

「不……不会的……」他望着轩辕无恨，冀盼他出言反驳，怎奈他硬是不发一语。

「这是真的！」轩辕炅讽刺地笑了笑。「不过我知道父皇一定不相信我的。」

「无恨……没有杀你的理由吧？」毕竟，无恨连太子之位都让给炅儿了，怎还会去和炅儿起冲突？

「您何不直接问您的好儿子？」

「无恨……」一向强势的皇帝，在儿子面前使拿不出威风了。「你也说句话呀！」

「大哥不是替我说了吗？」

「你没有什么要反驳的吗？」轩辕彧急道。

「我不会后悔！」无恨狂妄的宣称。

「你——」轩辕彧一股气涌上心头。「他是你大哥，你居然想杀他！」他又气又急道。「为什么？」

无恨静立半晌，才开口道：「今日，我府中出现数名刺客。」

「什么？」轩辕彧着急地将他上下梭巡一番，确定他安然无恙才安了心。「那群刺客……」他怒瞪轩辕炅。「是你派去的？」

「无恨还没说，您就定了我的罪？」轩辕炅扬扬眉，冷冷地问。

「是你吗？」轩辕彧严厉地问。

「是，是我派的！」轩辕炅爽快的承认。

「炅儿，你……」轩辕彧心痛难耐。「你们是兄弟，为么不能好好相处？你都已经是太子了，还有什么好求的，将来朕的一切，全都是你的啊！」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派刺客？」轩辕炅不平道。「方才你不是要无恨说理由，轮到我就不必了吗？」

「如子莫若父。」轩辕彧长叹一声。

「那你又知道你的好儿子，你那聪明干练、知书达礼、俊逸绝伦的好儿于，喜欢上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吗？」

「这……」轩辕彧震惊地瞥向无恨。「炅儿说得都是真的？」

「大哥调查得这么仔细，怎么会有错？」无恨讪然道，随即挺起胸膛大声道：「我就是爱上了一个男人，那又如何，我不能爱吗？」

「这……」轩辕彧被他的理直气壮气势压过，一时竟嚅嗫不能成语。

「父皇，你自己说过的，接近男色毕竟不是正道，也严格禁止皇室子弟沾染男风的，你都忘了吗？」轩辕炅厉声道。「我派刺客没有伤害二弟的意思，只是想除去那个让二弟沈沦禁忌的男子。」

「只是除去小晞需要派那么多人手吗？」无恨撇撇嘴。「既然知道我爱他，你又派人来杀他，岂不摆明与我作对？大哥，」他挑挑眉郑重道。「我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有些东西我可以不要，但有些东西！即使拼了命，我也要保全住。」

「炅儿，」轩辕彧清清喉咙。「不管如何，你都不该派刺客，万一误伤了无恨如何是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轩辕炅悻悻地说。「为了个男人，我被你的好儿子伤成这样，你还反过来责备我。」他继续恨声道。「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无恨，让你偏心至此？从小到大，哪一样我没听你的，在你面前努力做个乖儿子，战战兢兢完成你交办的每一项任务，可我得到了什么？」

「太子之位……」

「别当我是傻子！」轩辕炅提高音调。「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这太子之位是无恨弃若敝屣之后，你才把这位置给我的。为什么，我就注定只能捡无恨不要的东西？」

「所以……」轩辕彧无力而心痛地问。「你处处和无恨做对？」

「你还能期待什么？」轩辕炅笑得刺耳。「兄弟闹墙才是皇室的常轨呀！这一次无恨公然违逆你平日三申五令，我倒要看看父皇如何在为他遮掩！」

「你先下去！」轩辕彧犹如瞬间衰老了十岁，面色沉重地开口。「朕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哼！」轩辕炅愤愤地走人。

「无恨，你们兄弟都恨我吗？」

无恨沉吟半晌才答道：「说不恨是骗人的，你不是早知道的吗？」

「可……朕第一次知道，原来炅儿也有那么多怨和恨。」轩辕彧长叹一声。「也许，朕不是个好父亲，可是……你们想要什么，朕不是都满足你们了？」

「你真懂我们要什么吗？」无恨讪讪道。「一年前，我要你的信任，你没给我；大哥要的，只有你的鼓励和肯定，你给了吗？而现在，我只要你的成全，你愿意给我吗？」

「成全！」轩辕彧迟疑起来。「你想要朕怎么做？」

「我只想和小晞在一起。」无恨毫不迟疑道。

「但……他是个男人，不是吗？」轩辕彧为难地说。「你不能再另找一个名媛淑女匹配吗？凭你的条件，不愁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小姐，何必要个男人？」真同意让无恨和男人在一起，他拿什么脸去面对群臣？它是一国之君啊，怎么能够自打嘴巴？

「我不是你！」无恨不客气道。「我做不来负心薄幸的事，也不会一遇到挫折阻碍就放弃小晞，更不会有新人忘旧人，让他饱尝寂寞痛苦。」

「你……」轩辕彧被他一阵指责，脸色不禁一阵青一阵白。「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面指责朕？」

「说都说了，你要杀我吗？」无恨漫不在乎道。

「你……」轩辕彧语塞。他怎么可能真杀呢？这小兔崽子！

「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你偏挑个男人？」轩辕彧皱眉不解道。

「……」无恨沉默了许久，就在轩辕彧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时，他才开口：「在小晞身边，我可以笑得很开心，我觉得很幸福。」

「能笑？」这是什么鬼理由？但轩辕彧转念一想，突然懂了无恨想表达的。

的确，自他带小无恨进宫后，他从不会见无恨开怀大笑过，有的只是强颜欢笑，他这个父亲当得可真失败！

「我想要幸福！」无恨扬眉凝视自己的父亲。「我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一般人都认为爱情该发生在年龄相当、外貌同样出色的男女身上，可这样就是真的幸福了吗？一段感情定必须用真心来经营的，不能以外在无法改变的条件来评断。就像你和娘，你贵为天下至尊，娘也有殷实的家庭背景，但那又如何？缺了真心的感情，终究只是短暂交会，最终还是各奔东西。」

「我对你娘不是没有真心，只是……只是……」轩辕彧狼狈的辩解，却寻不着字眼来说明。

「辩解的话我听多了，什么因公忘私、什么以大局为重，我都已经听腻了。」无恨不耐道，「上一代的恩怨，我已不想多管，我只想和小晞在一起。」

轩辕彧沉吟着。「你要朕如何成全？」

「我会和小晞走得远远的，不会让你的声誉受损的。」

「没有必要！」轩辕彧吓了一跳。「想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有断袖之癖的人，没必要远走他乡。」

无恨突然笑了出来，语带温暖道：「父皇，我知道你疼我，但如果强留了我，只是害了我而已。」

「怎么说？」

「当你百年之后，你以为大哥会放过我吗？」无恨轻松地说道，仿佛事不关己。

这句话大大震撼了轩辕彧。

「欲海浮沈名利争，何人能全身而退？再让我陷身在争权夺利的游戏中，有朝一日会脱不了身的。」无恨笑了笑。「父皇，你是聪明人，不至于让我沦落到那种悲惨的地步吧？」

「不会的，炅儿不会这么狠的。」轩辕彧试图说服的是自己。「你们毕竟是兄弟。」

「利欲熏心的人，哪会有兄弟？」无恨提醒道。「今天的事便是一例。你真当刺客不会杀我？」

轩辕彧愈听心愈冷。

「父皇，你能护得无恨一时周全，却保不了永远安康的。与其让无恨不得善终，何不让儿子去过想过的日子？」

「……以前，你为何不提醒朕？」

「以前……我并不在乎。」

「而现在你在乎了？」作为一个父亲，听到这些话是很心痛的。「因为那个小晞？」

「嗯！」无恨不由得绽出笑容。「不能长长久久陪着他，是会令我遗憾终身的。」

轩辕彧仔仔细细地瞧着这个让他骄傲的儿子，心中万分挣扎，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轩辕无恨败行悖德，与男子行苟且之事，败坏皇室名声，自即日起除去皇家姓氏，恢复陆姓，永远不得再入宫，一切名号自今日撤除。」

无恨定定地回望着自己的父亲，今日一别，也许后会无期了，心中忽地涌起一阵不舍，眼眶微湿的重重跪下，两掌贴地，额头朝地重重地磕了下去，磕丁了三响头。

「无恨拜别爹亲！」

这是无恨第一次叫他爹，轩辕彧也忍不住眼眶泛红。原来，一个好父亲是很好当的，只要放手让孩子过他的生活即可。

「走得远远的吧！」轩辕彧狠下心道。他不愿见到他们兄弟会有手足相残的一天。他不愿啊！

「嗯！」顶着红肿的额头，无恨转身离开了这个他住了十数年的皇宫，步伐虽慢却异常坚定，不再回头。

※※※

「你不是说真的吧！」邵昕歇斯底里地惊声尖叫。「怎会一眨眼工夫，就连王爷的名号都没了？」

天哪！地啊！他的长期饭票，他的铁饭碗……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杜行风见他叫得如此惊恐，仿佛丢掉爵位的人是自己的邵晞，忍不住失笑。人家正主儿不打紧，他老弟也没说话，偏他老兄叫得比谁都大声。

不过也怪不得邵昕，连王伯都受不了打击，干脆昏倒为快，让大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你闭嘴吧你！」行风举手，将还想开口的邵昕的嘴掩住，正视着无恨道：「你真把一切都拋下了？」

虽知无恨这一趟入宫，事情也许会有个决断，可行风怎么也料不到，会是这种结果。

「不是我拋下，是皇上将一切收回了！」无恨轻描淡写地说。

「……真是混帐……混帐……」

听见昏厥中的王伯喃喃自语着，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冲淡了凝重的气氛。

「是吗？」行风心知肚明地扬眉问道。「你不是王爷了，那我呢？」

「自然是归回朝廷啰！」无恨耸耸肩。「你也算朝廷的一份子，皇上罚的只是我，不会牵连你们的，放心，你的功名利禄还在的。」

「都忘了行风也是个官呢！」邵昕的话含混不清的自行风掌中传出，眼中放出异彩。「太好了，这下又可以衣食不愁了。」

这现实的家伙！行风没好气地加重手上的力量。

「想撇下我，自个儿去过逍遥日子？」行风眯着眼。「我这就去辞官。」

「不……唔……不可以啦……」邵昕心急地抗议。

手中挟着邵昕，杜行风扬长而去。

「什么原因？」邵晞静静地问道。

无恨并没装傻。「……不是你的缘故，毋须自责。」

「谁自责啦！」邵晞瞪着他。「你怎会这么傻，居然会傻到让人给剥夺了爵位，变得一无所有！」

「你放心！」无恨大剌剌地笑了。「虽然没了爵位，我还是很有钱的，养你和你哥根本不成问题，方才小昕的担心是多余的！」

「别答非所问！」邵晞怒道。「听说皇上疼你疼得不象话，不可能对你这么严厉，这其中另有隐情吧？」

「既然已成事实，又何必多问。」无恨柔声道。「你只要知道，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身外的一切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邵晞神色复杂地凝视眼前的人，喟然轻叹，低语道：「值得吗？什么事情值得你放弃大好前程？」

「有大好前程、有功名利禄，没命享用又如何？」

「是今日的刺客？」邵晞眼中带着迷惑。「遭刺的是你，怎么结果反倒是你要受罚？」

「这是最好的结果。」无恨将邵晞抱住。只要想到继续当王爷，小晞就永远处在危险之中，他什么都可以放弃，只求大家安安稳稳的活着。

「小晞，你跟我走好不好？」

「京城不能再待了？」

「不是不能，只是……」无恨顿了顿，改口道：「反正我有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不当王爷也饿不死的，咱们何必死守在京城，到各大山川、五湖四海遨游岂不是更痛快？我们可以亲自去印证各种稗神官野史、乡林传说，一定很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