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九龙一气珠是炼药的圣品,你这么一个粗人拿它,本就没什么用处,何况你自己现在也被人下毒,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笨贼?郑展,本王若问你珠子哪里去了,你可会实话实说?」
二哥强笑道:「王爷这话从何说起?」
刚刚沈静旁边的那个人突然一声断喝,道:「大胆!王爷奉旨而来,为的是寻回大内失窃宝物,我们明明白白看到你昨夜进到库房,盗走九龙一气珠,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想要抵赖么?那边地上的玉佩,竟不是你昨日戴的么?」
角落边上明晃晃的摆着一块白玉,正是二哥时刻都不离峰的玉佩,沈静仍是那副清雅闲适的表情,二哥的脸色却已经变了,我瞧着这两个人,不知为什么,竟觉得跟他比起来,二哥也是有些显得老了。
正想得出神,毫无预兆,眼前突然又是一黑,我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昏迷之前,只觉得有人从我手里轻轻巧巧拿走了那里九龙一气珠……沈静?
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小榻上,整个屋子装得雅致小丫头探头进来,看见我就笑道:「终于醒了,我这就告诉王爷去。」
沈静果然不一会儿就来了,道:「郑展想要害你,又忌惮你武功太高,就先把九龙一气珠放在你身上陷害,同时让你喝的酒里已经下药,到时候你被诬陷,他再趁机动手,说就是自杀什么的,就没有几个人会怀疑了。」
他说着微微一笑:「哈森,本王实在很喜欢你,你可愿意留在这里?」
我说:「让我见一见二哥。」
沈静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道:「好。」
我的心跟着跳了起来。
二哥见到我先是一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那珠子的确是我放在你身上,酒里的药也是我下的。」
我点头,说道:「是,我知道。」
他又愣了一会儿:「但那颗珠子是真的,沈静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他也想要,我看黑煞二怪根本就是他的人!找我不过是抓着替罪羊了,他之所以抓周审,也不过是因为周审在朝廷上是太子一派,想找藉口而已。哈森,他只是想要利用你。」
我说道:「是。」
二哥奇怪的看着我,像是惊讶我为什么会这样子冷静,隔了一会儿才试探地说道:「但是你的功夫还是比他们高,哈森,我们两个人一起离开这里吧?」
我又点了点头,二哥的头发没有梳整齐,脸上也有被人打过的痕迹,看上去竟是狼狈:「二哥,要是你老了,我会帮你。」
……
我轻轻把门合上,沈静一个人站在院子的树阴底下,我走过去对他说:「七王爷,我愿意留下,请让我留在你身边。」
沈静瞅我半响,点了点头,说道:「哈森,你比沈静想的还要出色。」
我的心「怦怦」又开始跳,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很快乐,真幸福。
在我的衣服上沾著二哥的一滴血。
他知道我喜欢他,他知道我对他言听计从,他知道我心甘情愿为他去死,但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一个明月之夜,我在门缝里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大哥推进池塘,从那之后,我的眼睛就再也不能从他的身上移开。
哈森生来崇拜强者,无关情爱。
二、我的一家
我叫裴威远,靖安侯裴幕天的长子,母亲裴氏秀娘,弟弟裴信兰,我们是双生兄弟,在我的心中,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爹和娘以前曾因误会分开,娘带我们兄弟在大漠中生活,一过十几年,但爹终于还是把我们找到了,当他满身盔甲,威风凛凛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我的父亲!
我一直都想有父亲——这个心思我从来都没敢跟娘说过,连信兰敢不知道。
随之而来的荣华富贵跟这相比就一点都不算什么了了,我成了小侯爷,锦衣玉食,骏马雕鞍,没什么好稀奇的地方,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求取功名,建功立业,本就是份内之事,佩吴锔,骑骏马,收取关门,没有父亲,裴威远自己也能做到。
老天没有薄待我,但这样事事如意的生产,也总是还有美中不足的地方,我最担心的是我的弟弟信兰,做为一个男孩子,信兰长得太不健壮,虽然也曾同楚叔叔修习过武功,但看上去还是一副书生的样子,身形羸弱,身体总也不好,时常生病,楚叔叔百般为他求取药材,总也养不过来,说起来楚叔叔,他的来历相当大,他是神剑门的关门弟子,我这一身盖世神功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在大漠时他就教过我和信兰,后来随同我们一起入京,当年也同皇上一起,退过北蛮的大军,是在陛下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几乎要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别人睡在宫中是大罪,他常常同陛下商议朝政,一谈就是一个通宵,甚至在宫中本就有他专门休息的一座偏殿,他和陛下两个,都是我最崇拜的人。
又,爹娘这两天忙着要帮我说亲,丢来一大堆画像让我挑,烦也烦死了,二十五岁的男人没有成亲很奇怪么?我天生就是向往自由的人,这么早就把枷锁套在身上,岂不是天生的笨蛋?就没见有人去烦信兰,果然身为长子就是有奋斗目标不可推卸的责任吗?因此我给他们提出了三个要求:一是必须身材小巧,二是要美若天仙,三是声音甜美,悦耳动听,能一下子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绝对是少之又少,这下子果然把他们都给难住了。
得意。
不过他们也实在太笨,都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就都没有人发现,江叔叔家里的婉儿就是最佳人选吗?
真是一群笨蛋!
三 兄弟
我时常头疼。
到现在,已经记不得头疼过多少次了。
但我还能清楚的记得,头第一次开始疼的时候,
父皇有十多个儿子,这里面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身份权力继承皇位的,母妃身份的高低,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很幸福有一个做贵妃母亲,而且我是三皇子,如果大皇兄和二皇兄都当不成皇帝,那么就该要轮到我了,到时候整个天下都会是我的,我可以尽情按着我想要的去做,我应该能做一个流芳千古的名君,就算做不到那一步,让全天下人都要自己面前俯首称臣,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只是想像已是兴奋,这原就该是我的天命。
仅管如此,所有的兄弟对我来说却还都是敌人,我绝不能够掉以轻心,在一般人家得不到父母青睐的后果是穷或是富;而对于我们来说,能不能成得了那个唯一就是生和死。
只除了一个人之外。
我还在犹豫。
那是我同母亲的弟弟沈静,比我小了两岁的七皇子。
他的能力很强,他的心也够狠,没有人知道,在那副完美的面具之下阿静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很早就已经清楚,在这么多兄弟里面,他绝对是我最大的威胁,一直也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要不要趁早杀了他呢?
先下手为强是对的,但他却也是我唯一承认的。
嫡亲的弟弟。
我还在犹豫。
头疼出现得毫无预兆,那天我本来正在靶场练习射箭,突然整个头就像是要炸开一样,那一瞬间,什么也不能想,我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那扑天盖地的疼痛,弓是什么时候掉到地上,我是什么时候被人扶回寝宫,这些事情,我全部统统不知道。
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应酬上,面前是垂泪的母亲,和面无表情的弟弟。
然后我知道,我已经被判了死刑。
母亲说,这是一种无药可医的绝症,没有人可以带奋斗目标这种病活过三年。
我把床头的药碗砸在她的身上。
黑褐色的药汁染黑了母妃的长裙,一向那样高贵风仪的母妃却搂着我嚎啕大哭起来,我的怨气不可自抑。我本是最高贵的皇子,我的前途光明远大,为什么,为什么,在我那样美好的未来完全没有展开的时候,一切就要在这里终止了呢!?
全天下有无数的人,如果可以,请不要让我得上这么一种病。
阿静在当天晚上找到我,我恨恨地瞪着他看,凭什么他就要那么健康,凭什么他就什么事情都没有!?真的不行的话,就大家一起去死好了那一刻,我恨天底下所有的人,他却对我说道:「有的孩子刚生下来就死了,有的人生下来就是残疾,有的人得了病明明可以治好,却偏偏拿不出买药的钱业,皇史,你生为皇子,衣食无缺已是幸运,莫要要求更多。」
「那是因为得病的人不是你!」我喊得声嘶力竭,阿静的身子始终站得笔直,道:「不错,我很幸福,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这是天意,没有人希望你得病,却也同样没有人能够改变它,你只能接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与其将来被我杀了,还不如保有这一份兄弟情份,如果天底下还有那么个人杀了他会让我难过的话,那个人就是你沈渊,过来帮我吧,渊哥,我们是同胞兄弟,血肉相同,我的就是你的,我做皇帝,就是你得天下,我会代你活下去的。」
真是信口开河,一厢情愿!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自欺欺人……但是,是的,你说的得,我还是会帮你的,阿静。」
毕竟,全天底下只有他一个,才是我嫡亲的弟弟。
如果我已经注定活不下去,那么就让他来代我好了,虽然我们彼此都明明白白,我们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这一点,就如同我的病一样,没有人能够改变。
再后来,阿静竟然也会喜欢上人,那样冷血冷心的一个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竟也会有这么一天,那个人名叫楚寒,玲珑美玉一样,是一个完全配得上阿静的人,却恨阿静入骨,阿静竟能因他变得不似他自己,屡屡放过他,随着他的一喜一怒高兴悲哀,最后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
真想杀了楚寒。
不过那是阿静的人生,我不该插手,却也因此开始好奇,真心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得到那么一个人,竟像就已经得到了天下……如果可能,其实我也想要有一个自已爱的人,凶狠泼辣的母老虎也罢,满脸雀斑的小麻子也好啊,我可以不是三皇子,我可以相貌平庸,我可以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但是请让我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可以与我爱的人相守到老——为了这个,我会拿这个皇帝的宝座去换。
也或许,我是在为自己根本得不到的东西在痛苦了。
母妃曾说过,得了这个病没有人能够活上三年,今年我却已经二十八岁,活过八年多了,虽然近两年来,每夜每夜我都在头疼,地狱一样的光景,但是我还是不能死,以前,是没有看到阿静当上皇帝,不甘心去死,现在,则是要等他回来,我要把这个皇位还给他。
我坚信他不会死,不过如果万一,要是这世上已经没有阿静这个人,那么,干脆就让这个天下大乱吧!
我得不到的,任何人也别想要得到,除了我自己的骨肉兄弟,如果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真的希望我就是阿静,能够健健康康地活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偏偏,却很少有健康的人能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