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玉————暗夜流光
暗夜流光  发于:2009年08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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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的了。


  等到允烈终于发完呆,走出书房门口的时候,可怜的小书童已经歪倒在门槛上睡

着了,允烈倒也不叫醒他,径自往自己房里去。刚到内院,已经有仆从传话,说老爷

夫人在前厅等着,有要事相商。


  他心下疑惑,找他会有什么要事,脚步却转了向。

  到了前厅,发现不但父母皆在,连事务繁忙的大哥和已经早就出嫁的姐姐也抱着

儿子坐镇,他吃了一惊,看来真的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便连忙

问起。


  却见几人互使眼色,最后由他大哥开了口:“二弟啊,你年纪不小了。”

  他想了想道:“也不是啊,我今年二十岁,应该不算老吧。”

  老父轻轻咳了一声,大哥只好接着说,“二弟,我是说……你觉得女子如何?”

  大哥的话好奇怪,这两个问题完全无关嘛,但他还是回答道:“很好啊,母亲、

姐姐她们都很好。”

  这下母亲也咳了起来,大姐自告奋勇的上场了:“跟你明说了吧,允烈,你可有

中意的姑娘?”

  他还是不明白,满脸茫然的摇头,却听得母亲柔声道:“烈儿,我们的意思是,

你该娶妻了。”

  瞬时之间,他真的愣住了,他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平常人家的男子在他这

个年纪也早该成亲了,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娶妻的事。这两年来,他的眼中非但没注意

过任何女子,便算是男子,除了几个寥寥可数的朋友之外,也大多分不清容貌。他无

时无刻都在意记得的只有一个人,此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这两年来,他每天都

要把这个人想上一会儿,然后这一整天才可安然喜乐;也每天都会担心一会儿,猜这

个人现在到底在哪里,干什么,心中祈愿他千万不要遇上什么不好的事,还有,别随

便杀人。


  难道这样的自己,还可以娶妻生子?想至此处,他开始摇头:“我不娶妻,我…

…这一辈子都不会成亲。”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面面相觑,老父从椅子上“腾”地站起:“你这是为何?

  他双膝跪地,语调却甚坚毅:“孩儿已经有喜欢的人,岂能另娶?”

  众人脸色稍霁,姐姐道:“允烈,你说说,是哪家的姑娘?只要身家清白,咱们

便去提亲,何必说什么终生不娶的傻话?”


  母亲、大哥也跟着点头道:“只要你喜欢,便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也可。”

  他苦笑道:“他不会再理我了,再说……他也不是姑娘。”

  这句话说到后面几个字,家人听得好生古怪,大哥允武试探着问道:“不是姑娘

?难道是有夫之妇?这可难办了……”

  他又一次摇头,再不吐露半点,只是恳求家人原谅:“除去此事,我什么都答应

,孩儿不孝,只有这件事万万不能。”

  他既不说实话,又固执至此,把老父气得当场就要执行家法,亏得母亲她们在旁

劝解,才余怒未息的拂袖而去,他兀自直挺挺的跪着,心中也是极为难过,却绝无后悔

之意。


  自那日老爷不知为何事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连夫人都劝不过来,允烈少爷在老爷

房前跪了整整一天,最后只得到一张短笺,看了上面的话,少爷一言未发,便起身回

房,一连三天没出房门一步,送去的饭菜都原封不动的放着,整日里看着那块破玉佩

,便象魂魄也被摄了去。夫人两边失措,哭了那边又哭这边,不得已,派人通知少爷

的朋友将他接走,一来让少爷散散心;二来也让老爷消消气,待十天半月后再回来,

说不定会好些。


  允烈此时坐在最谈得来的朋友家中。

  这位朋友姓赵名瞿,虽富可敌国,却不骄不躁。以他资产,要购得官位简直易如

反掌,他却是无意入仕,只说太累。自与他不期而遇,便直叹官宦子弟中竟有如此璞

玉,执意结交。他本对任何人都无心留意,这赵大哥的为人却令他着实敬佩,于是便

成了他第一个朋友。此后陆续结交了几人,也都是由此人引见,只觉各有各的好处,

众人之间来往虽不甚多,诚然贵在知心。


  赵瞿知他心中烦闷,也不追问,只与他聊些琐事趣闻,忽的说到近日京城之内,

连接有巨富大官家中被窃,那被盗的却个个都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于百姓来说倒是

人心大快;于被盗者自然乌云罩顶,因所失之物,尽是不可报官的贼赃贪银,只有自

叹倒霉便罢。也有人暗暗请了江湖高手查访,那下手的人却忒是厉害,行事间干净利

落,又从未取错一件物事,若有机会,倒要结交一番。


  允烈不觉笑道:“你家财甚巨,只怕结交不得。”

  赵瞿道:“他若想要我什么物事,只管取了便是,反倒怕他不来。听江湖上的朋

友说起,此人行事的手段,倒有些象从前极负盛名的‘玉狐’,只是那‘玉狐’已经

销声匿迹两年有余,现下也只能猜测。”说至此处,他悠然神往,喃喃道:“我平生

最好者,莫非结交妙友,不管他是谁,都不失为值得一交的人,只可惜他来去无踪,

难得一见呐……”


  允烈从听见‘玉狐’二字,心便彭彭乱跳起来,从前虽然不信,现在却只有一点

希望也要逼着自己相信,当初分手时如此决绝,他却无论如何都想再见引玉一面,倒

不一定非要与他如何,起码想知道他过得怎样。不管能否重聚,他早已下定决心,这

辈子不会再喜欢第二个人了,也许正因如此,反而一无所求。


  想至此处,他定下心神,对赵瞿说道:“你若想见他,我倒有一个法子。”

  这几天来,京城里到处都听得见一个小道消息,富商赵瞿家不知从何处得了一件

稀世的宝物,任谁要借来看看,都不舍得,问他是什么东西,也一径不说,惹得各大

小盗贼心痒难搔,都是跃跃欲试,有胆大些的试着下手,去是去了,可就是找不到;

同行里开始传,除了三大高手,别人肯定没戏。


  允烈这几日自然埋伏在赵家,只等那人到来,哪知道小毛贼倒是来了不少,却连

半个象引玉的人都没有,他心里好生失望,只怕是估错,心下寻思,若再过几天仍无

功效,便出门到处去查,总有一天能找到。


  此时已是三更,他伏在赵府密室之内的横梁上过了半夜,精神渐渐不济,显见得

又要空等一晚。

  突然门口传来微微一响,登时把他的睡意驱散一空。

  过了半晌,一个人影轻轻移进房来,竟没发出一点声音,身材纤长,却因头部朝

下看不清脸面,他拼命忍住呼吸,唯恐被那人听到,手心全是冷汗。


  那人走到书柜之前,略一停顿,伸手在上面随意拨弄了几下,竟是别有洞天,书

柜正中的暗格轻轻易易便门户大开。那人仿佛微微一笑,将暗格中的匣子打开,看见

里面的物事,不知为什么表情一僵,身体不可制止的发起抖来,看了好久,终于把那

样东西拿在手中,缓缓摩挲了几下,突然指尖迅速的传来麻痹之感,脚下一软,便倒

在地上。


  能上这个当的,全天下只有一人。允烈哪里还忍得住,翻身跳了下来,将那人扶

起靠在怀里,但见一张尖尖的脸,双眼狭长、修眉薄唇,眼睛不知因为惊异还是愤怒

,睁得大大的瞅着他,不是他的引玉却又是谁?引玉手里拿着的罪魁祸首,可不正是

他看了两年之久的那块玉佩?


  允烈高兴得简直说不出话,一把将引玉抱了起来,心中一惊——他轻得就象一片

羽毛,瘦了好多。反观自己这两年间粗壮了不少,人也长高了,怀里抱着引玉竟然毫

不费力。


  引玉并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他径直推开密室的门

走出去,便看见了赵瞿。

  赵瞿见他怀中抱着人出来,也是满面兴奋,喜滋滋的问道:“允烈,得手了?”

  引玉的眼神突然变黯,头也扭到一边。

  允烈心知他误会了,暗叫该死,忙对赵瞿道:“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明天

再告诉你。”

  话一说完,转身便走向这几日居住的客房,留下赵瞿站在原地,好生无趣。

  允烈将引玉小心放在床上,细细的从头看到脚,怎么看也看不够,引玉不但瘦了

,脸色更比从前添了一份病态的苍白,好像过得一点都不好,可尽管如此,在自己眼

里却还是那么迷人,仅仅这样看着,身体便有一阵热意涌上,他忍不住俯下身去,吻

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手也抚向引玉那已经不堪一握的腰。


  引玉本来双眼紧闭着,不愿看他,此时却睁开了眼,嘶声道:“别碰我!”神色

间全是抗拒和疲惫,甚至还有些恐惧。

  允烈只当他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柔声道:“引玉,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见你,

赵大哥也没有恶意,只想交你这个朋友而已。那个药只能让你暂时没什么力气,不会

伤到你的。”说着又吻向他脖颈,手径直往他下体抚去。


  谁知引玉竟尖叫起来:“停手……快停手!我要吐了!”

  允烈听他语调极为古怪,终于紧张起来,怔怔看向他表情,但见他紧咬下唇,呼

吸急促,脸上不断冒着冷汗,竟象是真的强忍呕吐感,忙把他扶起,在他背上用力抚

摸,这才稍好了些。


  允烈又是难过,又是心疼,低声道:“引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这么

讨厌我了。”说着这句话,眼泪似将要夺眶而出,却努力忍住,将引玉放平躺卧,盖

上被子,又痴痴看了他一小会,便慢慢站起身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药效

只有一晚,若你不想见我,明天就可以走……”


  每说一个字,心就象刀割一般的疼,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允烈才转过身,任泪

水沿着脸颊流下:

  “引玉,我……我好想你……”最后几个字呜咽不清,几不可闻,他快步向门口

走去。

  “等等,你过来。”声音虽然微弱,听起来却象是天籁,他惊喜得心跳都快停止

,“你在叫我?”

  “笨蛋,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呆站着干什么,过来啊。”

  他以一只小狗向主人献媚的姿势跑了过去。

  引玉看着他这个样子,竟淡淡的笑了:“你名字改了,人却没怎么变啊,还是那

么笨。”

  他两年没红过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嗫嚅道:“我……在别人面前可不是这样

。”

  “你如果真的很想,就来吧。”引玉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接着苦笑道:“不过要

由你来,我不行。”

  “可是你刚才那样……为什么你不行?”听见引玉的话,虽然兴奋,这些问题却

一定要弄清楚。

  “……不是因为你。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是不行,没办法。”

  “你又要吐的话怎么办?那么难受的话,我宁愿不做。”

  “我说了,不是因为你……你不要就算了,我不希罕。”

  “我要,我当然要!”

  静夜里翻身的声音、喘息的声音、还有床架摇动的声音…………

  把累惨的情人紧抱在怀里,脸色却无比沮丧:“你刚才其实一点都不舒服,对不

对?”

  “也不是……还好。”

  “又骗我。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啊?”

  “我这个身子,已经没用了……也只有你还会喜欢。”

  “胡说。你每个地方都好的很,不准再说这种话。”

  “真的不行了,什么方法都没用。除非吃那种药。”

  “不能吃,太伤身体了。”

  “那就完全没办法了……如果你嫌弃……”

  “闭嘴!再说就对你不客气!”

  轻轻的笑声:“你还是变了一点嘛,以前哪敢说这种话?”

  “别但心,我会治好你的。”

  “……无所谓,好不好都没关系,反正有你这个笨蛋喜欢。”


尾声

  碧波万顷的湖面上,一艘精致华美的小船随着微风缓缓移动。

  船头是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

  “喂,你就这样走了,舍得家里人吗?”

  “我又不是再不回去了……我可不想娶老婆。下次跟你一块儿回家,吓死他们。

  “我可不敢。你父亲、大哥还不把我大卸八块!”

  “总有一天要告诉他们啊……算了,先瞒着再说吧。”

  “喂……昨天,我好像有点感觉了,你看出来没有?”

  “真的?我太舒服了,没注意到。”

  “你还敢说喜欢我?这个都没看出来!”

  “哇……别打我!再也不敢了行吗?”

  “……饶了你这一回……”

  “…………”

  “引玉?”

  “嗯?”

  “你功力恢复得怎样了?”

  “差不多了……起码杀人不成问题。”

  “……你可别吓我!”

  轻轻笑起来的抽气声。

  “…… ……”

  “引玉?”

  “干吗?”

  “我们接着去哪儿?”

  “随便……去广州吧,听说贪官挺多的,陪他们玩玩。”

  “……引玉啊,你可不可以不叫我‘喂’了?”

  “那要叫什么?你名字那么多,麻烦!”

  “……算了,随便你怎么叫吧,反正不管你怎么叫,我都是你的……”

  “我的什么?”

  “你最喜欢的人啊!”

  “臭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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