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 一 情殇——猫咪果冻
猫咪果冻  发于:2009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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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儿几时曾差人抵挡过哀家了?大胆奴才,还不让开!”傲慢之极。

“太后娘娘,陛下确实有过吩咐。请娘娘莫要为难属下。”

“让开!哀家有要事!”大概恼羞成怒了罢,连父皇那时也很少不买她帐的,小小侍卫居然不将她放在眼中。

“太后、太妃……。”

太妃也到了?杀气顿收,濮阳曦望望理好仪表的韩朝,转身向外殿而去,顺手也将内殿前的长帐放下,遮掩住里边狼籍之相:“殿外何人喧哗!!”

“陛下,太后太妃……。”

“皇儿莫非又瞒着母后做什么事情不成?竟让外头小小侍卫拦住哀家。”

“哪敢?请母后、母妃进殿便是。”笑笑的支鄂坐在龙榻边,心里盘算一番,濮阳曦眸色顿然冷将起来。

门吱呀轻响,濮阳曦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逐渐扩大的门缝看。先是掌灯的宫女小厮,小心的朝他行了礼,跪等正主儿驾临。而后,一身华服、雍容华贵的太后邬氏与披头散发,哭得几乎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的太妃霍氏一前一后的走进来。陪伴在侧的宫女小厮们莫不偷偷对早便将他们收服的皇帝使眼色。


嚯,临时起意来的啊。还以为是针对朝而来呢,白白担心了一回。濮阳曦意会,回眸轻笑便站起来,殷勤万分的迎过去,扶住要行礼的太妃:“哎呀,怎么都成这样了?太妃如此可半点不像朕的贤德太妃了呢。”消息走漏得不算太快,幸好那些个大臣们都知道该有的分寸。在后宫中,他的调教也没白费了。


太妃依然呜咽着,无暇回答皇帝的话。太后邬氏则立刻转身瞄了立在门边一字儿排开的宫女、小厮们一眼。早已练就一身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功夫的他们自然十分识相的躬身退出去。不到半柱香的时候,外殿里便只剩了他们母子三人。


好生宽慰了太妃几句,濮阳曦便噙着笑询问来意。

“皇儿,别说你可不知道哀家与妹妹此来何意。”太后笃定的道,顺带好奇的向被帐子遮着的内殿望一眼。别是她多心,上回便曾听人说翼阳王曾经在皇帝寝宫过夜,这回若被她见到了,看皇帝还怎生给她个交代!


“朕又非师父再世,怎能猜出母后和母妃的意思?”亲手帮两位长辈斟茶,话语里没半点不敬,眼眸中却也无一丝温和之色。

“皇儿……。”太后踱步至内殿前,伸手便要掀起帐子看看。濮阳曦皱皱眉,递上云中月一杯,抵挡住太后的动作,同时也不着痕迹的想将太后的注意力给拉回来——“若是母后只是想查朕的寝宫,何必在此时扰了朕休息?大可白日里来便是,朕断然不加阻挠。别无他事的话,就请两位回宫歇息去吧。朕今日累得很,实在无闲心陪着两位。”


“这是什么话!难道哀家……。”越发坚信帐子中藏有不可告人秘密的太后,冷不防避过皇帝的目光掀开帐子,定睛细看后,一张精致的脸马上由白转青,柳眉倒竖,怒火仿佛就要烧出来。而直面她怒气勃发的人反倒依旧面无表情,仅是唤了声太后便再无声息。


“皇帝!翼阳王怎会在你寝宫中!!而且还在内殿!你还吩咐外头侍卫不准打扰!皇帝!你这是当皇帝该有的作为么?!倒是向哀家解释清楚!!”回头便是用力一扯,竟将帐子整个给扯了下来。濮阳曦淡然朝她身后一望,凝视着韩朝,仿佛被吸引住了般再也无法转开目光。


凌乱的床榻旁边,素袍衣摺整齐的韩朝理应不可能令人产生任何污秽的想法,但他披散下来的长发却可让人有无限遐思……。那乌黑的发丝就如这身躯主人性子般的直直垂着,有些凌乱,丝毫不伏帖,却反更引人注目。无怪乎太后自然而然的便将这床与两人的言行联想起来,更是怒不可遏。


“皇帝!你倒是说话啊!”自古帝王亡国,有多少事不是荒淫无度造成?宠爱女色尚招来非议,何况是性好男色?而且还给这男子如此之高的身份地位,若是再沉迷些,岂不是国家都要送人了!!太后并非不懂政事,只是现下她稍懂政事反倒是令濮阳曦头疼得很。既不可说她无理,亦不可说她有理。他便只有悠然叹一声:“母后,便纵是朕性好男色又如何?总比后宫三千耗朕精力强吧。后宫无人,母后正好做主,这样也不成么?”


“你这是什么话!自古男女相配,天理如此!要逆天而行必不得好下场!皇帝,你就不怕天罚么?!”哪能让儿子的江山就这样断送给了他人!现下皇帝若是再不结亲,别说子嗣全无,怕是流言蜚语便更多了。到时濮阳国家威严何在!气冲冲的走至韩朝身边,太后举起巴掌便要扇,临了却想起数年前这少年三斩权臣脸色不变的情形,又有几分顾忌,迟迟未能下得了手。


“若是怕了天罚,如今朕便不会立在此处了。母后若无他事,早早歇息去吧,朕自当招太医为母后诊治诊治,让母后在素馨殿好好养养身子。今后母后还是多待在素馨殿中就好。”濮阳曦立刻冷冷的走过去,将太后举在半空中的手拉下来,毫不客气的下起逐客令。


太后本是下手也不是、收手也不是,儿子如今又未曾给她半点面子,脸色更是难看,冲口便要数落。

太妃见状,收住了哭声,哀求似的望向太后:“姐姐,罢了罢了。哪朝皇帝不宠爱男臣,陛下也并无错处。望陛下先听臣妾一言,臣妾便纵是从此绝于冷宫也无半点怨言。”目的未达到怎能与皇帝起冲突?


太后便撒手往回走,末了,还回首厌恶的瞪了韩朝一眼才肯罢了。

韩朝似无所觉般简单将发束起,遂也走到内殿与外殿相接之处,冷冰冰的看着殿上横梁出神,仿佛那梁上有多了不得的宝物似的。太后悻悻然又睃睃他,瞧瞧皇帝一脸不悦,便没再说话。


“母妃自小待朕如亲生一般,切莫说这等话。若是朕能办到的,朕自当不辞劳苦替母妃出头。”复又回到桌前,濮阳曦定定神,按捺下满腔怒火道。这次来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别的,准是说情……。这等大罪若是说情便可挽回了,不知该有多少乱臣贼子兴起谋反之心!


“皇上倒也是记得。”泪水又涟涟落着,太妃也顾不得身份了,软腿便跪下,“那就请饶了熙儿一命。他也是一时糊涂,被人撺掇才做出此等傻事!皇上念在幼时你们兄弟情深的份上就别计较了。若皇上愿饶了他,怎样罚他都成。令臣妾与他一起受苦,臣妾也绝不后悔!孩儿是娘心头肉,皇上就请饶了他吧!”


“怎样的人物才能撺掇得了皇兄!!怕是皇兄自个儿早有意皇位,又记恨朕夺了他的江山,方才出此下策的罢。此刻,谁当皇位还不知晓呢。说不准他攻到京城里来,太妃便大可放心了。”本不想说得如此冷情的濮阳曦,因被方才事情扰得方寸一乱,便不再多虚假言语了。


太妃听得此话更是惶恐,瘦弱的身子如稻糠般抖个不停:“皇上!皇上乃真命天子,本就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臣妾斗胆请皇上放了熙儿,往后要怎么罚,全凭皇上做主!!”


太后柳眉轻锁,没有多话。

“逆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朕已念了情分,才免了母妃与王嫂的罪责。望母妃莫让朕为难才是。”

“皇上——。”

“皇上!”突然,一位着月牙白绸裳的女子推门奔进来,急急的便跪在了地上,“陛下圣明!饶了王爷一命罢!臣妾与腹中孩儿都不能没有王爷啊!”

濮阳曦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却还是耐着性子上前要将她扶起来:“王嫂请起,朕担待不起这下跪之礼。”

“皇上若不答应,臣妾便不起来!臣妾宁愿与王爷同死,也万万不愿独活!”钟离国长公主殿下钟离颜此刻展露了皇族人才有的气魄,她的话语也令韩朝的注意力移位——如此不是白白将一位不能出声的胎儿的性命夺了去?若真是那孩子的父母,怎能不顾孩子意愿任性行事?!


“王嫂岂非令朕为难?起来罢,若是惊了腹中孩子便是得不偿失了。他可是下任帝王。”濮阳曦好声劝道,心中忖着若得罪了这钟离国长公主,怕钟离国可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岂不是要颠覆了皇位?虽然他一直对皇位不甚恋眷,但莫名其妙被人夺了去,这怨气也非他能受下的。


“王妃。”韩朝突然开口,在场的人莫不将视线转向他。钟离颜也不例外。在叹这好一位神俊人物的同时,她也猜到来者何人——马上垂首请求:“求大将军劝劝皇上!饶了我家王爷一命。”


韩朝心中暗嗤:若是他说就是他将军机泄露才使濮阳熙早日反叛,这公主殿下怎可能拉下脸来哀求他?而他,又怎会帮别人开脱罪责?连负天下人的责任都扛上了肩,负多一人又有何妨?


“颜儿……你!”太后见她最不齿的人都被哀求上了,气不打一处来,但转眼看皇帝越发阴沉的模样也只有再度闭口不语。

韩朝冷望着钟离颜,突然如雷骋电驰般飘至她眼前,伸手便点了她颈子上的穴道。钟离颜只能瞠目昏昏睡去,濮阳曦立刻叫人将她送至素馨殿,又恐胎儿有异,于是顺便唤人去请了太医。忙完之后,太妃、太后自知多说无益,也只有相搀着匆匆走了。


人都退尽了,濮阳曦回头看着韩朝冷漠的脸,入迷的看着,好似下一刻便再也见不到了。

半晌,他眸子黯然,唤进两名侍卫来,刻意不再望韩朝一眼,背对着他,一字一字的吩咐:“将—,翼阳王押至密牢,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透漏半点风声。如有违令者,杀无赦。”一字艰难,一字苦涩,一字痛楚,一字虚空,一字无力……。


“是!陛下!”也不敢多问因果,两位侍卫走至令人也难以逼视的翼阳王身边,恭敬依然,“将军,请。”

韩朝无任何犹豫的步出了这宫殿。

听得门被关上的声音,濮阳曦浑身一僵,冻在原地,良久,良久,无半分动作。

心已空,人还在。空有一副身躯还能做何事?……。报复么?也惟有报复了……。最终,他叹一声,高仰起头来,一颗泪珠便毫无预警的顺着颊滑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还有什么,比失去他更让我伤心的呢?


5

天命十年六月,帝御驾伐叛。月余,大败叛贼与中土,困叛首甄亲王亲军于南疆第一峰祈望。两军斗阵又月余,叛军绝粮草,降。然,遍山野不获逆首也。帝誓不离,于是乎各地文书、奏折皆呈祈望峰下军帐。又月余,帝终得囚。

十年十月初,帝班师回朝。十月中旬,达京城燎晔,举国庆贺,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矣。
——《濮阳史?圣明孝节神武文皇帝纪》

若不费些功夫是断然不能拿濮阳熙这狐狸怎样的。此事方起,濮阳曦便早料想到不可能一举便成功。他们兄弟二人师从号称再世鬼谷子的江湖奇人氲氤子门下,除却师父未曾教过的占卦预运之术,他们都是一般才智一般武艺,难分高低上下。因而若不亲自抓他,也就如同亲手放了他。他才会罔顾数位老臣连同他后的极力反对,强行留在风景绰约却也地势艰险、复杂莫测的祈望峰下。


如今一时逮不住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此时正是遍寻山野不获濮阳熙、众将领烦恼之际,祈望峰下大军帐中传来诏令,命所有将军赴大军帐中商讨战局。将军们虽如今百般无颜面见皇帝,却也不能抗圣旨,只有陆陆续续的都赶到军帐中去。不料坐了一个时辰有余,皇帝濮阳曦依旧是面色不善的一言不发端坐着,也不知他此时正在想什么。


你早为自个留了条万全后路,怕是却没料到我会认真起来罢。皇兄啊皇兄,你生性爱捉弄人,性子也变幻出奇,这回可惹恼我了。居然伙同朝背叛我!想要皇位何苦这样做!说声我让给你就是!你居然给了朝背叛我的机会!这罪责不归于你,我可难受着呢!这回可不似以往那么容易了结的!想起韩朝宁死也不愿留在他身旁,濮阳曦的脸色更沉了几分,怒火也像马上便要爆发出来。


本安坐在战局图边的将军们莫不为皇帝更加难看的脸色忐忑不已。他们本以为圣上就对文官有几分颜色看,但见他在战场上勇猛的模样,连他们这些个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将军也都为他的威风折服。圣威难犯哪。他们总算是明白为何文官们提起圣上便是崇敬和惧怕双重神情了。唉,此刻圣上不知是否是因为未曾抓拿住濮阳熙的事生气,若爆发起来,恐怕会将他们烧个尸骨无存也不得而知……。


怎么愈发难受了?圣上此刻就像山雨欲来风满楼般……,他们怎生承受得了!!若认个错便能令圣上稍安心一些,他们自愿争相揽了这份活罪!

将军们眼看就要大声向皇帝请罪了,只见坐皇帝右边下首的一位黑盔将军拼命的连连使眼色,劝他们切莫胡乱打扰了皇上。他们迟疑迟疑,皇帝突然便有了动作。将军们忙坐正了,小心翼翼的盯着皇帝的盔甲看。(礼节如此,臣下不可随意瞻仰圣颜)


“地形可都一一探明,无纰漏之处?”依然脸色不善,濮阳曦察觉自己想得过久,都忘了诏令将军一事了,忍不住将脸绷得更紧。

“是。明暗山泉、溪流,山势地形,飞禽走兽常出没之第,臣等均一一查探。也询问了常年上山的猎户,确实无误。”穿黑色盔甲坐濮阳曦右下首的正是国舅爷、骠骑将军邬留苘。他刚将北面叛军一网打尽并俘获了叛首镇北少将军叶非败,顾不得将士疲累便将亲兵领至祈望峰下,给皇帝助威。不过显然助威是用不着他了。平日里看皇帝脸色,提点各位将军倒都得靠他。否则便像刚才,更会惹得皇帝生气。本不是针对他们怒火都变为针对他们的了。不过这向皇上禀告的事情倒也因此落在他身上。幸而他算是较了解皇上性情的,做任何事情也坦然了些。


沉吟半晌,执笔速速在图上点了几下,濮阳曦的脸色虽还是明摆着不悦,但也没了方才那么吓人。再斟酌斟酌,他又随意点上两笔,顺手放下狼毫,厉眼环视将军们一周:“朕点墨之处,必是叛首可能出现之地。各位将军好生选人,自外而内,慢慢围堵。切记不可太快,若令濮阳熙逃了去,罪责无人能脱。”


“圣上英明!臣等定不负所托!!”终究能退出军帐了……。舒了口气啊。众将军毫不迟疑的便都退出帐。顺序在最后的邬留苘临了回首看一眼,发觉皇帝已如气力全失般神情哀伤的跌坐在军塌上,令人难以置信在方才他还是那般威严、不可侵犯。


他叹口气,这军中怕也只是他能懂得了圣上了罢。合上帐子,吩咐侍卫们不准任何人打扰后,邬留苘转身便欲离开。哪知冷不防迎面便被十几位将军团团围住。他怔怔,笑了:“诸位有何疑问?”将军们大都是爽朗性子,有疑必得解了方能安心。他们这气势看来似要对他怎样,其实不然。


“出这等大事,大将军未曾出战,不合情理。不知骠骑将军可知道原由?”镇南将军道。将军们心有戚戚焉的附和着。他们可个个都记得六年前大将军连斩三权臣于麾下那勇猛无情模样呢。何况大将军与圣上相交甚密,那些劳什子的流言他们不管,单从大将军如此冷峻之人愿为圣上担任高官看,将军断无放下圣上不来的道理。且他们也未曾听闻将军重病缠身什么的啊。


“大将军啊……。”忆起那如风如仙般的人儿,邬留苘默然。他约莫也猜到如今他身在何处,自然也只有那抹素影能令圣上伤神至此了,可这话怎能向众将军言明?总不能说就因大将军出卖军机,现下他们才在此受苦受累吧。


“圣上足以应付此事,何需大将军出头?再说这也是圣上与甄亲王兄弟二人之事,怕是大将军也不好插手。”这理由应当能搪塞得过去罢。

“说得是。瞧我们这蛮夫个个,居然都不懂其中道理……。”镇东将军叹道。他们何时往深处想过?唉……。

“极是。”“咱们可都想不到这层啊。”“哪能如骠骑将军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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