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过奖了。"
薛无依旧是那副青衣芒鞋,乌发深眸,脸上没有身居上位的意气风发,反而笑容可掬,令人望之而生亲近,只是白衣剑卿不会再被他的外表所欺骗。
"就凭这些人,你就想留下我?" 白衣剑卿的目光在四周环视一番,然后微微翘起了唇,这让他天生的一张笑面,更显得笑意盈盈。只是笑意之下,却是杀机无限。
"这些人,都是曾随二哥出生入死的兄弟,小弟这次带他们来,不过是让二哥再见他们最后一面。"薛无淡淡的笑了起来,然后一拱手道,"久闻二哥的折梅手,精妙绝伦,小弟不才,想领教一二。"
说着,他一挥手,堵在路口两端的天一教众,竟全部退去,很快就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薛无的武功,白衣剑卿自是见过,至多最称得上是二流身手,薛无能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完全靠的是他的机关术数之学,不过那是以前的认知,自从白衣剑卿发现自己中了圈套之后,对薛无的评价就已经全部推翻,这个人隐藏得太深,连白衣剑卿都骗过了,谁又知道他以前是否连武功也一起隐瞒了。
"四弟有心,做哥哥的又怎么会拒绝。"
薛无一口一个二哥,白衣剑卿也不介意占占口头便宜,话音未落,他就从火影马上飘身而去,右手一晃,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快速的向薛无挥去。
"那就要请二哥手下留情了。"
薛无笑脸不变,不闪不退,竟然和白衣剑卿硬碰硬对了一掌,两人各自被掌力震退三步。
"四弟好深的内力。"
白衣剑卿冷哼一声,挥掌又起。刚才那一掌,看似平分秋色,其实是他略吃了说小亏,因为这些日子,白衣剑卿疲于奔命,那日被气得吐血,也受了说内伤,一直没有机会休养,而薛无却是以逸待劳,加上他的内力之深出乎白衣剑卿的意料,被浑厚的内力一震,白衣剑卿的内伤反而又加重了一分。
"小弟以逸待劳,占了二哥的便宜,二哥莫怪。"
薛无倒也老实承认这一说,不过不再跟白衣剑卿比拼内力,而是见招拆招起来。
砰!终究是折梅手太过精妙,十余招后,白衣剑卿一掌印在薛无的左肩之上,几乎同时,在他的耳边低声喝问了一句:"你究竟想做什么?"
薛无揉了揉肩膀,轻笑一声道:"二哥莫非还没有猜到......"
他的步伐突然一变,身影也变得无比飘忽,一会儿出现在白衣剑卿的东边,一会儿又突然出现在白衣剑卿的后面,宛如鬼魅。
"魅影九变......" 白衣剑卿倒吸一口气,突然脸色一变,"你不是薛无,你姓上官?"
魅影九变,是昔日魔宫绝学,除了上官天泓,不可能再有别人会。
"二哥果然聪明,不错,我不是薛无,我是上官天泓和商素月的儿子,上官沅。"薛无,不,是上官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在白衣剑卿的周围,幻化出九道鬼魅般的身影。
"你混入天一教的目的是什么?"
白衣剑卿冷静下来,凝神防备,眼中闪过一道杀机。
上官沅没有再说话,魅影九变的身法已经发挥到极致,可是白衣剑卿的防备,没有一丝破绽,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两个人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终于,上官沅停了下来,冲着白衣剑卿微微一笑,道:"二哥,我们做个交易吧。"
白衣剑卿的眉尖一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二哥你也知道,当年我爹死得冤枉,我身为人子,当然要报仇雪恨,我与方宏隐之间的交易,是我给他盟主令,他暗中助我报仇,至于方宏隐设计陷害你的事件,可不是我的主意哦,最多我也只是从犯。当初二哥一路待东篱真心实意,东篱一直铭记在心,所以这样东西,东篱一直代二哥小心收藏......"
上官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白衣剑卿一眼扫过去,顿时脸色大变,先是伸手在怀里一摸,什么也没有摸到,才惊怒的道:"你是怎么拿到的......"
那样东西,赫然竟是那张婚书。白衣剑卿一直在怀里放着,这些天他疲于奔命,也没有拿出来看过,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落到了薛无的手中。
"小弟知道二哥十分重视这个,也很想物归原主,只不过......" 上官沅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了白衣剑卿的身上。
白衣剑卿的脸色微微发白,甚至连身体都不自觉的微微发抖:"你想要什么?"
"二哥手上,应该有一些人,这些人是二哥在天一教的时候,一手训练出来,对二哥忠心不贰,咱们大哥很看重他们,虽然二哥走后,大哥拿下了他们,不过大哥并不想杀了他们,只是想请二哥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就让他们从了大哥吧。"上官沅有些得意,晃了晃手中的婚书,说实话,当初见到这张婚书的时候,他还真是大吃一惊。
白衣剑卿晃了晃身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蓦的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咬破手指写了几个字,然后扔给上官沅。
"二哥果然......重情重义......"上官沅捡起来看了看,然后笑着将婚书交给白衣剑卿。"二哥放心,大哥答应,只要二哥够爽快,天一教也不会再为难二哥,只不过......为了天一教的颜面,大哥还是会向整个江湖悬赏二哥的脑袋,还请二哥见谅了。"
上官沅并没有说谎,之后一连半个月,白衣剑卿也没有再遇上半个天一教的人,可是江湖并没有因此而平静下来,甚至比之前更糟,因为那封婚书的内容,被传了出来。
不是白赤宫给白衣剑卿做妾,而是白衣剑卿自愿下嫁白赤宫。这个传言轰动了整个江湖,一时间,几乎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都是谈论这件事情的江湖人。
白衣剑卿又吐了一次血,甚至有好几次,他都有从山崖上跳下去的冲动。身败名裂至此,他又有何面目再见世人。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他又没有做错什么,难道......难道爱一个人,也是错吗?不,他没有错,是那些嘲笑他的人错了,杀杀杀,他要杀光那些嘲笑他的人。
那一阵子,白衣剑卿杀了很多人,杀得他自己都神思恍惚,到最后几乎见人就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是尹人杰一巴掌把白衣剑卿从杀人的恶梦中打醒过来。
即使远在西部边陲,江湖中的传言,还是传到了尹人杰的耳中,实在是太疯狂了,从一开始的不信,到后来的怀疑,尹人杰从燕州千里奔赴中原,找到了杀人杀红了眼的白衣剑卿,然后重重的一巴掌挥在白衣剑卿的脸上。
白衣剑卿清醒过来,看着尹人杰,张了张唇,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我本以为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我本以为你被人陷害,我本以为你需要兄弟的帮助......"尹人杰看着白衣剑卿一身血腥满头乱发的凌乱模样,痛心疾首。
白衣剑卿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跌倒在地,却又勉强支撑住。看着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他突然恶心得想吐。
"跟我走,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你还是我尹人杰的兄弟,咱们纵马草原,大口喝酒,大声长笑......"
白衣剑卿又是一震,他终于抬起眼正对着尹人杰,过了很久,缓缓的摇了摇头。
啪!
尹人杰怒极,又是一巴掌拍在白衣剑卿的脸上,骂道:"你被鬼迷了心窍,清醒说行不行?你听听,听听现在满江湖的人都在怎么说,他们说你是贱人,说你迷恋美色,说你淫荡无耻......"
"尹大哥......" 白衣剑卿从齿缝里逼出一丝声音,他的眼神不再明亮,迷茫中透着深深的苦涩,"尹大哥,你把火影带走吧,我配不上它......我......已无力自拔......"
空气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只有尹人杰因怒极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压抑着什么,仿佛在下一刻就会爆发。
嘶!
一声衣裳破裂的声音,乍然打破了这片安静。
"就当我......从来没有你这个兄弟......不要再胡乱杀人,否则,我尹人杰亲手为江湖除害。"
尹人杰的声音,渐渐远去,就连火影马,也被强行拉走。许久之后,半片撕裂的衣袍,缓缓飘落在白衣剑卿的面前。
紧紧抓着这半片衣袍,白衣剑卿蓦然喷出一口血,将衣袍染得一片艳红。
没有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
他还有一纸婚书。
白赤宫。
一切都是为了白赤宫,他失去了一切,可是......还有白赤宫。
他只有白赤宫了。
白衣剑卿的目光,透过遥远的天际,落向白家庄的方向。
而此时,白赤宫正站在白家庄后的小树林,拼命的练着武功,每一次拳脚打在树身上,他的嘴里都会挤出一句:"白衣剑卿......"
没有结束,白衣剑卿和白赤宫之间,还只是刚刚开始。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