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卿完 碧海情天————瑞者
瑞者  发于:2009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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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卿,如果你已经不爱我了,就让我死吧,否则……我也许真的会忍不住把你抓回去,我不想……不想这样对你,可是没有你,我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我发过誓,再也不让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不想等到自己失去控制的那一天,我宁可死……也不要再伤害你……”

白赤宫又吐出了一口黑血,他放任毒素在体内流窜,不再用内力压制。他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跟白衣剑卿慢慢地磨下去,可是就在刚才,他差点就……就又做出伤害白衣剑卿的事,不能这样下去了,绝对不要再伤害到自己所爱的人。

白衣剑卿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注视著白赤宫的眼睛,仿佛想从中找出白赤宫言不由衷的证据,却被白赤宫毫不掩饰的深情所动容。
  他是真的爱著自己,他的眼神,与当年的自己毫无二致,那是一种近乎疯狂地痴恋,白衣剑卿一阵恍惚。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剑、剑卿?”
  “两年前,我离开白家庄的时候,在西湖边捡到半面铜镜,当时,我一见那半面铜镜,就想到了我自己,你我已恩断情绝,正如这半面铜镜,这是上天在告诫我,我们之间……已成破镜。如果……你能把另外半面铜镜找出来,与我捡到的那半面铜镜合上,我就跟你回白家庄,以往的一切,我们一笔勾销,重新开始。”
  “剑卿!”白赤宫的眼神亮了。
  “你可答应?”
  “答应,我答应,无论你提什麽要求我都答应。”白赤宫一激动,又吐出一口黑血,他却不以为意地抹去嘴角边的血渍,露出了笑容。
  “如果你办不到,我要你这一生一世,再不许来见我。”
  “好!”
  白赤宫满口答应,暗自却握住了拳,他一定会找到另外半面铜镜的,哪怕是把西湖边翻个底朝天,挨家挨户地问过去,他也会找出来。如果找不到,他就……他就自刺双目,白衣剑卿只说不许再见他,可没有说不许再陪在他身边。
  “我去给你拿解药。”
  白衣剑卿转过身,微微闭上了眼,再睁开,原先的动容已完全从脸上褪尽。破镜难圆,就算白赤宫找出了另外半面铜镜,他们之间,也再不可能复合,当年他捡到的半面铜镜,已烧毁在两年前的那场火中。
  缓兵之计而已,明天,渡过黄河,就应该分道扬镳了。
  赵明思看到白赤宫让白衣剑卿扶著回来,当场惊跳起来,知道白赤宫是中毒,而且还是白衣剑卿下的毒之後,忍不住沈下脸,指责了白衣剑卿几句,却被白赤宫一阵呵斥,气得赵明思几乎立刻就要拔剑,终於还是忍了下来,尽管非常想杀掉白衣剑卿,却还知道,绝不能当著白赤宫的面这样做。
  给白赤宫服下解药之後,白衣剑卿生火烤肉,等都弄好了,天色也全黑了。三个人只有两个帐篷,赵明思主动挨到白赤宫身边,道:“白大哥,今晚我们一起睡。”
  “不能睡。”白衣剑卿在旁边道,“他中毒的时间过长,就算服了解药,一时半会儿也无法驱尽毒素,需要静心打坐,用内力将余毒逼出。”
  “那白大哥,你运功,我为你护法。”赵明思担心地看著白赤宫,他知道白赤宫曾经有过走火入魔的经历,万幸的是没有出事,只是白赤宫的嗓子因此而变得低哑,却不料反而使声音更好听。
  “不急。”白赤宫推开赵明思附过来的身体,走到白衣剑卿的身边,柔声道,“剑卿,我刚才抓你的时候不小心太用力了,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白衣剑卿避过了他的眼神,左肩上自是疼痛,但与他曾经承受过的痛相比,实在不算什麽。
  “你让我看一眼,不看看我不放心,心里记挂著你,又怎麽能静心逼毒?我不想再因为想你而在运功的时候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
  白衣剑卿皱了皱眉头,随手解开了衣襟,露出左肩。他要看就看吧,反正明天就分道扬镳了。左肩上的五道指痕非常清晰地映入白赤宫的眼中,红中泛著青紫之色,看得他一阵心疼,不由自主地抚上去。
  “对不起……剑卿,对不起……”
  白赤宫一边道歉,一边按揉著几处穴道,用内力将青紫之处的瘀血化开,这样到了明天就不会肿起来了。
  白衣剑卿看到赵明思对著自己投过来的嫉妒眼神,心中微悸,推开了白赤宫的手,拉起衣襟,淡淡道:“我回帐篷里擦点药酒就好,你看也看了,赶紧运功去吧。”
  “好,我听你的。”白赤宫只当是白衣剑卿在关心自己,脸上的表情越发地温柔了,看著白衣剑卿走进搭好的帐篷里,他才有些不舍地转过眼,换上一副平时的冷漠表情,对赵明思道,“明思,上半夜我要运功逼毒,你来守夜,千万要保护好剑卿,到了下半夜,我换你。”
  “白大哥,你就这麽喜欢他?”赵明思再也忍不住妒意,冲口问道。
  白赤宫掀开的帐帘的手一顿,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冷了下来:“明思,这两年你帮了我不少忙,是出於什麽心思,我都知道,我也没有亏待你,给了你不少扬名的机会,我们之间扯平了,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只要你别干什麽出格的事,我白家庄就是你移花宫的盟友,如果你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孰重孰轻,你自己掂量著。”

话音未落,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帐帘下,独留赵明思一个人,对著晃动的帐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过了一会儿,眼神又落到白衣剑卿所在帐篷上,充满了怨毒嫉恨之色。

这一夜,过得分外缓慢,三个人,三样心思,却要属白衣剑卿最为平静,也看得最清楚,赵明思掩饰不住的嫉恨,更坚定了他要离开白赤宫的决心,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第二天,三人一起过了黄河,进入一个小镇安顿下来,白赤宫心里念著那半面铜镜的事,抽工夫跑出去用飞鸽给白安传了一封信,叮嘱白安务必要找出那半面铜镜来,等他回客栈的时候,白衣剑卿却不见了人影。

白赤宫当场脸色大变,转身冲出房间,正撞见赵明思从客栈外面进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声道:“人呢?”

“什麽人?”赵明思愕然地问。

“少给我装。赵明思,我警告过你,不要做出格的事,你把剑卿弄到哪里去了,快说!”

赵明思吓了一跳,暗忖他才刚出去把白衣剑卿失去武功的事,偷偷散布到江湖上,这才一转身的工夫,难道就已经有人对白衣剑卿下了手?

心里虽然这样猜,嘴上自然是不能认,佯做恼怒道:“我怎麽知道他去哪里了,我这不是上街逛逛,才刚回来。白赤宫,你不要什麽事都赖在我身上,我赵明思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出身,会干这麽下作的事吗?对了,你不是说这一路来,他一直在游山玩水吗,指不定是出去玩了吧。”

白赤宫松了手,不见了白衣剑卿,他一时间心绪大乱,只怕出了什麽,这时听赵明思一说,才渐渐定下心神,略略一想,也许白衣剑卿真的是出去游玩了,赶紧跑去问掌柜,这附近是否有值得一游的地方。

“公子你可真是说笑了,这鬼地方,穷山恶水,哪有什麽可以玩的地方……您问那位白发的客人,先前二位公子出去的时候,他也出去了,对了,他是骑著那匹赤马走的,那可真是一匹好马啊,只一低头的工夫,就跑没了影儿……”

掌柜的话,仿佛一盆冰水,对著白赤宫当头浇下来,踉跄地後退了几步,他的眼前一阵发黑,摇摇晃晃地扶著一张桌子,喃喃著:“他走了……他还是……走了……”

为什麽?为什麽还要走?他不是已经答应只要找到铜镜,就肯留下来的吗?剑卿……白衣剑卿……这是报复吗?前一天才给他希望,让他无限欢喜,隔一天就不告而别,让他从极喜到极悲,大起大落之间,他仿佛听到了一颗心落在地上,摔成碎片的声音。

“白大哥,他走了就算了,不识好歹……”赵明思自是高兴,忍不住的笑意浮上了脸庞。

“滚开!”白赤宫忽然一把将赵明思推坐在地上,冲出了客栈,骑上自己的马,向著镇外直直追去。

一定要追上,哪怕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火影的速度再快,白衣剑卿总还是要休息的,尤其他失去了武功,体力比平常人还差些,一天两天追不上,三天四天总能追上,他不会再心软了,他要把白衣剑卿带回白家庄,哪怕是用强硬的手段,就算这样做,会让白衣剑卿恨他一时,只要他多陪小心,多些温柔,时间长了,白衣剑卿一定会原谅他。

白衣剑卿是爱著他的,他坚信这一点,否则,昨夜白衣剑卿又何必为了让他吃解药而答应给他一个机会,只要还有爱,无论他做了多少错事,白衣剑卿就一定会原谅他。

以爱为名,什麽样的过错不能被宽恕,以爱为名,什麽样的伤害不能弥补,以前的事情无论他有多後悔,也无法改变,未来的幸福,始终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白衣剑卿,把他带回白家庄,他一人独身在外,实在太危险了。

然而,白赤宫却忘记了一点,论江湖经验,白衣剑卿比他高了一截,诚心想躲,短时间内,白赤宫又没有办法调动白家庄的势力,怎麽可能轻易追得到白衣剑卿。一连半个月,他连白衣剑卿的影子也没追上,心急如火燎间,却撞见了温小玉和上官渚。

当时白赤宫正纵马狂奔,转过一处树林的时候,两匹同样狂奔的马迎面而来,眼看三人就要撞上,白赤宫猛一提缰,连人带马凌空跃起,对方也是骑术了得,在白赤宫提缰跃马的同时,硬是横移了半个马身。

有惊无险。

“喂,你这个人会不会骑马,看不看路啊!”娇脆的声音传来,竟是个女子。

白赤宫打马转身,一抱拳,道:“在下心急,姑娘莫……”话没有说完,已看清那个女子正是温小玉。跟在温小玉旁边的,自然是上官渚。

“白赤宫,是你这个混蛋!”

尽管白赤宫这半个月来为了找白衣剑卿,几乎是少眠不休,已是满脸风尘,一身白衣也沾满了污垢,可是他一双招牌桃花眼,还有眼角两道血痕,仍是让温小玉一眼就认出他来。

“混蛋,本姑娘今天要杀了你,为剑卿大哥出一口气!”

一认出白赤宫,温小玉心头的怒火就蹭的一声冒上心头,如果不是这个混蛋,剑卿大哥怎麽会弄得身败名裂,如果不是这个混蛋,剑卿大哥又怎麽会被满江湖的人嘲讽追杀,如果不是这个混蛋,她……她跟剑卿大哥之间也许就……总之,一切全是这个混蛋的错。

凤焰剑才出鞘,却被上官渚一把拦了下来。

“小玉,别冲动,现在去救剑卿前辈要紧。”

一句话让温小玉收回了凤焰剑,也让白赤宫身体一震,纵马拦住了上官渚,急声道:“剑卿怎麽了?”

“你还敢问?”温小玉几乎又要拔剑,却强忍了回去。“死木头,不要理他,我们快走。”

“等等,不说清楚,别想走。”白赤宫纵身一跃,跳下马拦在路中央。

上官渚拉住两眼冒火的温小玉,道:“白庄主,剑卿前辈被人围追,躲入了迷山,我们正赶去救他,还请让道。”

“被人围追?我跟你们一起去救他。”

白赤宫脸上几乎完全没有了血色,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其实这件事整个江湖都传遍了,只是白赤宫一路来只顾著寻找白衣剑卿的踪迹,没有留意到江湖上的动向,这才不知道白衣剑卿被围追的消息,要不是遇上温小玉和上官渚,恐怕他还在像只没头苍蝇一样瞎找呢。

半个月前,白衣剑卿已经失去武功的消息在江湖上渐渐传了开来,多少人开始眼红天一教的十万赏金,原先还因为白衣剑卿的武功,而使很多人怯步,现在,就连一些三脚猫都开始出来打听白衣剑卿的下落。

白衣剑卿再能隐藏行踪,也经不住那些人的寻找,三天之前,他被一群江湖人围堵在飞岩谷,幸运的是,当时他占据著上风的位置,靠著穆天都的毒药,毒倒了下风处的一批人,然後凭借火影的脚力,冲破了重围。

可是江湖中人不乏擅长追踪之人,火影速度虽快,白衣剑卿却是要休息的,不出一天就又被追上了,身上的毒药用尽,不得已,白衣剑卿躲进了迷山中。

迷山其实并不大,之所以叫迷山,是因为山中多雾,山道上常常浓雾迷漫,即便是山下的猎户,进去之後,也时常会迷路,没有三五天、七八天的出不来。白衣剑卿躲进了迷山,就跟这些江湖人玩起了捉迷藏,只是出山的几条山道口都已经被堵了起来,他出不去,又能躲上几天,被抓到也只是迟早的事。

温小玉和上官渚一直在寻找白衣剑卿,只不过温小玉是个不会打听的人,又冲动,听不得别人说半句白衣剑卿的不是,所以打探消息的事一直是由上官渚经办,上官渚性格是木了一点,但人还不笨,当然是能拖则拖,故意装作打探不到,直到听说白衣剑卿被围困在迷山里,他才觉得大事不妙,赶紧告诉温小玉,两人急匆匆地往迷山赶,结果半道上就撞上了白赤宫。

现在不是算旧帐的时候,温小玉再看白赤宫不顺眼,想著这个人起码还能在救剑卿大哥的事上出一把力,也就不管他了,只是一路上少不了给他脸色看,白赤宫担心剑卿,也不计较,要是在平时,他可就不会容忍了。

三人紧赶慢赶,终於在第二天一早赶到了迷山,一看几个入山口都已经没了人把守,脸色就都变了。

“只怕我们来晚了……”上官渚涩声道。

“不会的……不会的……”白赤宫突然一夹马腹,率先冲上了山。

“混蛋,让我先上去。”温小玉在後面拍马就追。

昨夜刮了一场大风,山中的浓雾都被吹散了,露出了布满青苔藤蔓的山道。白赤宫纵马只冲上了半山腰,就因为山道难行而不得不弃马,展开轻功,顺著地上凌乱的痕迹,一路往山顶上直冲。他这一冲,顿时把温小玉和上官渚远远地抛在身後,比轻功,他实在高出太多。

便在这时,很多江湖人慌张地从山上下来,被白赤宫一把抓住一个,厉声逼问道:“白衣剑卿呢?你们杀了他吗?”

那人吃了一惊,待要反抗,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满面风尘的男子武功比自己高得多,连忙答道:“没、没有,大家夥儿打了起来,我们打输了,只好放弃十万赏金……”比起钱来,自然还是命更重要。

白赤宫一听白衣剑卿没事,当下顾不得这个人,飞身又往上冲去,此时又有人从山上下来,堵住了狭窄的山道,他一急,索性踩著这些人的头一掠而过。

迷山的山顶是一片裸露的石坪,白衣剑卿被好几百个江湖人围困在山顶。纵然已是身临绝境,他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一贯的浅笑挂在唇角,很随意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各位都是冲著那十万赏金而来的吧。”强劲的风将白衣剑卿的白发吹得漫天乱舞,他的身後是一处山崖,崖顶白云飘飘,乍一眼望去,仿佛他便是从白云深处走来一般,有种令人不能近亵的遥远感觉。

“白衣剑卿,像你这种离经叛道,背友弃教,不仁不义,卑贱无耻之徒,就算没有赏金,也是人人得而诛之。”

说话的人背上插了两把大剑,一脸的落腮胡子,满口的仁义礼教,其实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盗铁横江。

白衣剑卿不认得他,但却认得他那两把招牌式的大剑,忍不住淡淡一笑,道:“是铁横江铁兄吧,久仰久仰!”

“好说好说……咳咳……”铁横江按照寻常的江湖礼节客套了一下,突然一想到被一个甘为他人男妾的人说久仰,委实不是一件有面子的事,顿时一口唾沫呛在喉咙里。

白衣剑卿的目光缓缓扫过其他人,里面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黑道的,也有不黑不白道的,甚至还夹杂了一帮名门正派的弟子,大概是不屑跟这些黑道人物站在一处,都挤在一处,显得泾渭分明。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各位也不必掩饰了,我虽逆天而为,离经叛道,不容於世,却也未曾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各位行走江湖,总不能饿著肚子去行侠仗义,以剑某区区无德之身,换得各位的温饱,进而积福於天下人,也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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