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昙花 下
归来兮
青翔帝的辞世无疑让整个青翔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当中。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父皇端木若延,说句实话,红玉真的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唯一让红玉心里仍有些难受的是,那封青翔亲笔留下的书信让他忍不住心里颤了下。
不为别的,只为他的深情。
虽然在花影这里,他仍旧没有玩够,仍旧是不想回去,但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样,都要回去一趟,回去承受那个他不能逃避的责任。
虽然他不想,对皇位也没有什么兴趣,但是那信里字里行间的眷恋让他始终狠不下心来拒绝。
整个青翔国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稳,可是实际上早已乱七八糟了。
端木红玉,青翔帝最受宠爱的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回来了,众家臣子心里面全都是一团乱得不能再乱的毛线团了。
可是让人无奈的是,青翔帝端木若延却在临终的最后一刻的时候诏告天下,传位于太子,并发布传位诏书与六国国君共同见证,并传书青翔五城与四府的五城城主与四府王爷。
铁一般的事实,印在人们的头上。
端木红玉的三个哥哥与一位赐名的弟弟,此时虽然心里也恼怒异常,可是从小被太子红玉的手段都吓到过的,此时,还真就不敢翻出什么大浪来,因为他们知道,红玉继位,一占天机,二占帝意。
除非端木红玉本人不愿做,否则无人可以将他拉下马来。
满城素白,在这个潇索的秋天里,青翔帝君端木若延告别了他所喜爱的这个世界,满城尽孝,处处白幡,处处低泣。
青翔举国上下为这位仁厚慈爱的皇帝戴孝,可见他真的羸得了民心。
一身素白的端木红玉昂然的站在殿前,迎着泛着冷意的秋风,一抹暗暗的冷凝在眼里幽幽的闪现,青翔帝君端木若延的辞世至今仍让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存在着,可是他却无法找出其中的露点来释疑。
元青轻轻走了过来,为他披上一件同样白色的披风,然后轻轻的唤到"主子,风越来越大了。"
手抚大殿前的梁柱,红玉幽幽的叹了口气到"无妨,让我再呆一会儿吧。"他心里真的很乱,这一切是他想要的吗?不是,可是为何,他却要接下来呢。
他正在寻找一个试图说服自己的理由,让自己留下来,让自己心甘情愿的留在这个看似美丽,实则能吃人的地方。
风渐渐的大了,吹得处处白幡飒飒作响,挂着高高的白灯笼也不住的随着风儿在翻滚,一片苍茫,一片萧瑟。
过了很久,很久,红玉轻轻的把自己靠在梁柱上,那里刻得栩栩如生的盘龙正一点一点的映在他的眼里,眼望宫殿外的大片房屋,还有那被城墙挡住却也感觉得到的大好河山映在他的脑海里。
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自古以来,无人不想称王称霸,稳坐江山,俯视万民,手握生杀大权,可是红玉知道,并且深深的了解这江山不是那么好做的,这皇上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作皇上其实是很累的,有时也是很痛苦的,而且他向来是懒得很,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爸爸把他抱在怀中对他说,真正的快乐,最最最属于自己的那种自私的快乐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因为他所处的环境不允许他有着那种最自私的快乐,这是锁住快乐的金笼子。
所以他宠着阮青,把他养大,把他捧到权力的顶峰,代替自己来承受那种痛苦。而如今命运轮回中,自己又回到了原点,虽然时势不同,但是仍旧是一个锁着他的金笼子。
天气偏阴,但是刮了些许日子的冷风终于停了,红玉缓缓的步入了寝宫,朝朝堂走去。
文武百官虽然早已等着焦急万份,但是脸上却是丝毫不耐都不曾显现出来。
元青略尖的声音在殿前响起的时候,都忍不住的抖了抖衣袖,整整衣冠,这才朝那个主子瞧去。
红玉,一袭宽大的龙袍与以往的龙袍略有些不同,这件龙袍照比以往的龙袍要宽松一些,颜色要明亮一些,元青按红玉的要求,只在上面绣了一条龙,而且这条龙的龙爪下居然抓了一件物什。远远看去,众位大臣居然没有看明白那是一件什么东西,估摸着该是一个球,但是那上面艳丽的蓝色却也让这些大臣猜了好久,也没有猜出来到底是一件什么玩意来。
红玉原本就很精致的五官在龙袍衮服的映衬下,实在是让人想像不到他就是那个堪比无常,赛过阎罗的恶魔太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众臣均跪倒在地上。
活一万岁,那岂不是成了老王八了。红玉心里忍不住的轻轻的想到,然后朝众人轻轻的摆了摆手到"众位卿家免礼平身。"
"谢皇上。"文臣武将分列两旁,红玉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没办法,起来的太早,觉还没有睡饱呢,这要是换作以往,红玉早就红了眼睛杀人了,可是现在,他很无奈,只是强忍着困意的端坐在这个高高的朝堂之上,主持着这个人人都不敢缺席的朝会。
环视了一周之后,红玉发现,自己的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是失败极了,这里面,他除了国舅爷杨连尚还算比较熟悉之外,其它的要么是知其名不知其人,要么是知其人不知其名。看来,还是要好好了解一番才是了。
一旁的传令太监在红玉的手势下,连忙说到"陛下有旨,有事上奏,无事退朝。钦此。"
就在两旁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手持奏折走到殿中央,跪倒在地,"陛下,微臣络绎有本启奏。"
"噢--"红玉打着哈欠,一脸的困意,突然间听有人有本要奏,立时把下滑的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回到"拿来我看看。"
一旁站着的元青连忙步下殿去,把这个人手中的奏折呈了回来。
懒懒的打开奏折,这个人的字写得还是很漂亮的,笔迹工整之外还多了一分谨慎,看了一眼后,红玉忍不住的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在殿中央跪着的人,看岁数不大,五官还算端正。他叫络绎,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爱卿免礼平身。"
"谢皇上。"
复又看向奏折,可是当红玉看完之后,他那秀气的眉却忍不住的拧到了一起,他啪的一声把手中的奏折狠狠的摔在了一边,然后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文臣武将均不知这奏折上写了什么东西,所以不免的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文臣络绎
红玉缓缓的步下来,虽然他仍是那样的娇弱瘦小,可是全朝的人没有一个不感觉到一种渗入骨髓的冷。
其实在早,红玉就恶名在外,全国上下没有人不知道,没有人不怕,而如今让这个人人惧怕的太子殿下登入朝堂,所有人表面平静的容颜下确有着一颗打着颤的心。
红玉走到络绎的身旁,微微的抬起头看着他,然后直视他的双眼说到"奏折上面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此时的络绎也禁不住的流了一脑门的汗,但是仍挺直了背,倔强的说到"微臣所说的,句句实话,万分不敢欺瞒皇上啊。"
出乎他意料的是,红玉竟然拍了拍他的肩说到"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信你一回。"说完话,一回身步上龙殿,朝着所有的文武大臣说到"从今儿起,我就任命络绎掌管青翔的国库。适任吏部尚书。"
就在这时,有一位官员立马跪倒在地,大声疾呼到"皇上不可。"
红玉回头看向这个人,一身官服微微有些皱,年岁颇大,应该是原来的吏部尚书吧,好像叫什么来着,叫纪行前。不由得顿住脚步问道"你来说说,有何不可。"
那个人连忙回到"禀皇上,自古以来,任用官员都是由在位的官员举荐有功绩之臣来任,又或者是在殿试大考中脱颖而出的文士来任,况且吏部尚书由老臣来任,不知皇上这任用新人,老臣该往何处啊。"
红玉眯起眼看着他,直看到他忍不住汗流颊背的时候,才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让他来当,你有意见吗?"
听到这里,原吏部尚书心里发苦,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深深的看着红玉,想从那双眯起的眼睛中看出些什么,可是看了许久之后,他颓然的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出来。
思到这里,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到"老臣自知年岁已大,请皇上允我告老还乡。"不让我干,我辞了总行了吧。
听到这里,红玉不意外的把眼神从他的身上移开,然后点了点头到"既然尚书大人,亲自请辞,朕哪有不准之理,准了。"然后环眼四周之后,才复又迈步上了殿堂,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朝着大家说到"今日朝会就到这里吧,我乏了,有事,明日再说。"
众位大臣虽然嘴里不敢言语,但是眼神中却透露出了深深的担恐,眼前的皇上果然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啊。
远远的还能听到众位大臣高唤"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红玉一边走着,一边心里暗暗骂到,我可不想活一万岁,老王八有什么好啊。
红玉换下朝服之后,让元青帮他把头发散开之后,在他的耳后细细的说了一通话之后,就让他出去了。
躺在软榻上的红玉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恐怕自古以前的皇上都没有他这么懒的吧。朝堂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不爱管,也不爱听,但是还必须管,那没办法,只能再造出一个阮青出来了。
过了约有一盍茶的功夫,元青就回来了。
红玉这才从软榻上慢慢的爬了起来,然后套上宽大的袍子后,简单的扎了下头发,就这样的出了内寝,去了御书房。
此时御书房里早已有有人在那侯着呢。
络绎不明白这个新皇上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他都必须说出来,否则他对不起这个国家。
红玉一身松散的便服的就迈了进去,这倒让全身绷得紧紧的络绎不禁一呆,这哪里该是一国之君的样子啊。简直就像是一个没睡醒的小孩一样嘛,可是络绎深深知道,眼前的人不但不是一个没睡醒的顽童,而是一个手里握着江山社稷的一国之君啊,当下不由得收回呆愣的神情,跪倒在地上,口呼万岁。
红玉轻轻的摆了摆手到"络爱卿免礼,来人赐坐奉茶。"
当下也不理会络绎翻江倒海的心思,在那个铺着厚厚的羊绒毯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伸手拿起一旁的奏折胡乱的扫了两眼,然后微侧着头看着络绎,然后脸色微微的冷了下来,"你可知,我今日里任你为吏部尚书,是何用意?"
络绎当下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就是因为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何用意啊,所以此时才不得不来此。
红玉伸手挥退了站立一旁的宫女太监,然后朝他浅浅额首到"今日里,我心情好,不用担心说什么话会惹我不高兴,我知道你有满肚子的话想对我说,恕你无罪,照直说就是了。"
欠了欠身,络绎朝红玉行了一礼,然后手持一本未曾上奏的折本说到"谢皇上,哎--,请让微臣从头说起。"
青翔国表面上看起来是丰食足食,富裕异常,在六国中也堪处大国,可是实情却不尽然。早在十多年前,青翔国的国库就早已面临空虚之忧了,可是就在那时,红玉的母亲,也就是早已香消玉殒的浅若离玉在那时却从家里拿来了三百万两黄金填了进去,所以青翔国非但没有因为国库之事而拖累,反倒是因这三百万两的黄金而富裕起来了。
但是十年前,红玉刚刚满五岁的时候,浅若离玉却因忧色过重,患上了一种难见的罕症,青翔帝自认是欠上浅若离玉许多情谊,所以不惜耗下原本浅若离玉所投之金,更是挖空了早已就让人忧心不已的国库,最后,非但浅若离玉没有救回来,反而让本来就空空如洗的国库更是惨上加惨,但由于青翔帝端木若延思念浅若离玉俱甚,上奏的大臣非但没有嘉奖,反而落下了叛逆之罪,此事在十年前早已轰动全国,太子殿下红玉更是宠得没边,即使后来皇上有了许多的子女,但是都不如红玉来得娇宠异常,所以导致满朝上下俱都不敢说出国库之事,而今日红玉继位,络绎觉得自己再不说出来,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听到这里,红玉垂下眼,脸色平静只是略显苍白,因为此事,他早已在前几日,青翔帝的端木若延临死绝笔中瞧见了,此时听来,早已没有当时的震惊了,只是心头始终压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怨,似嗔,似无奈,自已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个烂摊子他不接不行。
从最初的只识得一两人到识得全部的官员,这对于红玉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要看他想不想了,看着白月夜阑在微微皱的眉头下,红玉暗暗的讽了自己一记,还是真的很懒啊。无奈下,他只得吩咐太监总管把朝中大臣的基本资料拿来恶补一下了,皇上作到他这个份上的,算不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呢。
仰躺在寝宫前的一个躺椅上,红玉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青天白天,难得的一个好天气,风很轻,云也很淡,温度也不那么冷,只是有些萧条。
自从前几日从络绎口中证实了那些事情之后,红玉反而不急了,因为,他知道,继然国库早已空了下来,短时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填回去的,况且自己还真的不是那么的缺钱。
不知道为何,络绎的性格让红玉起了一丝兴趣,那是一个正经严肃的家伙,心里装着江山百姓,用起来,也颇为放心,无形中朝中人看出了一丝由头来,小皇上确实很宠幸于他,几乎络绎提出来的奏折,红玉一般都没怎么反驳的就准了。
有使来访
天天起大早的来上早朝,对于那些大臣来说,早已是每日里必不可少的一项活动了,可是对于红玉来说,天啊,要命极了。这不,顶着个还没有睡醒的迷蒙双眼,拖着有着懒得动的双腿,红玉干脆让自己倚着白月夜阑一边走,一边晕晕糊糊的就走到了大殿这里了。
到了门前,白月夜阑轻轻的摇了摇红玉那显得单薄的双肩轻声的说到"皇上,到地方了,醒一醒。"
其实红玉根本就没有睡,只是头仍有些沉沉的,只是不愿精神起来而已,可是经白月夜阑这一摇,他知道到地方了,不精神也不行了。
当下不由得睁开了双眼,然后站直了身子,然后迈步进了大殿。
仍是照往常一般的一套工序,红玉早就已经学会条件反射了,什么平身,什么上奏,什么一大堆一大堆的。
红玉仍是把自己像扔进棉团里一般的把自己窝在椅子上面,瞧去就像一个还没睡醒的娃娃一般的可爱。可是,满朝上下的人都知道,皇上可不是表面那样的小娃,而是一个让人始终捉摸不透的厉害人物。
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并且还要紧急处理的,交由枢密区大人处理了,一些需要花钱的,交由吏部络尚书处理了,再一些无关紧要的,可皇上还必须要知道的,红玉就让大臣们整理好折子交由大太监收了,待回去没什么事的时候再拿出来看,现在他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就在红玉觉得一切都差不多的时候,向来不爱言语的户部尚书南柯良居然出列了,红玉眼神仍是迷迷糊糊的,可是心里却忍不住的转了一下。这个人他现在还是微微有些了解的,向来是隐藏得很深的一个人,端得上深不可测。
他走了出来,看来,有事发生了。
青翔国的官员设置很奇妙,主要是呈一个三足顶立的状态,以先皇旧臣枢密院区景益与户部尚书南柯良和新近被红玉任命的络绎分别站住了。
青翔的枢密院下设有掌管兵部和刑部的官员,户部下面则有工部和对外转运司,而吏部下则有礼部的辖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