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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梦 番外 鬼妖————wolfeagle
我死了吗？
也许吧。因为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疼痛，那么我应该终于是死了吧？
我早该死了，不再需要过那种每天需要吸食别人鲜血维持自己生命的日子，不用因为自己的生命所背负的沉重代价而透不过气来。
前面那幽暗的灯光所在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吗？
桥头上慈祥的老妈妈就是孟婆？那么只要喝下她手中的那碗汤药，我将忘记痛苦的过去，重新开始下一段人生？
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吗？
快步上前，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朝孟婆伸出双手——乞求那一碗能忘却所有伤痛的神药。
“孩子，你心中真的没有任何的留恋吗？”孟婆奇怪地看着我，然后慈祥地笑着，“象你这么漂亮的孩子，应该会被很多人爱着吧？”
爱？也许。只是身上背负着无数人血债的我只觉得自己快要被痛苦压得魂飞魄散，已经没有什么比失去所有的记忆更令我向往的了。
看着我坚定的眼神，孟婆笑了：“孩子，喝下这碗汤药，忘了所有前尘过往。洗尽灵魂的灰尘，准备下一次的轮回吧。”
好好听，就象是母亲呼唤孩子归家的声音。我在那一片温暖的感觉中，接过了那碗汤药。
只要喝下去，我就能忘记那些曾经在我身上肆虐的男人；只要喝下去，我就能忘记那一个个被我吸干鲜血和灵魂的生命；只要喝下去，我就能忘记我对那两个深爱我的人的亏欠；只要喝下去，我就能忘记那个始终活在我阴影下的、得不到幸福的妹妹；只要喝下去，我就能得到完全的重生！
举起碗，微启唇——痛苦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呛”！
我睁开眼，手中的碗已经被打落，那些我渴求了好久的神药就要沿着奈何桥的青石板慢慢的、慢慢的流淌，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的痕迹。
直觉地，我赶紧转身再次伸手，向孟婆乞讨。
“孩子，天意如此不能强求啊。”孟婆有丝怜悯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只要能得到那碗孟婆汤，我就可以忘记一切等待重生。为什么你不成全我？”
让亡魂忘记前生的悲喜，洗尽人世的红尘，这就是孟婆和她所熬制汤药的任务啊。
为什么，只有我是例外？
“你心中的伤痛太过沉重，即使和下孟婆汤也不能解除你心中的枷锁。”孟婆苦笑着摇头。
“一碗不行，我喝够两碗……我就不相信，喝下你这里所有的孟婆汤换不回我的宁静！”
“世人都以为喝酒能忘却千愁，却不懂酒入愁肠愁更愁的道理。”孟婆依然微笑着，仿佛世界所有的痛苦在她眼中都只是过眼云烟。“问题永远不会因为你的逃避而解决，孩子你也一样。”
那么我该怎么办？忘着身旁带着痛苦喝下孟婆汤，重新恢复宁静安详神情的亡灵们，我只能那样不知所措地站着。
“你是妖！”身旁一个声音忽然大声道。
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到我的面前，毫不客气地指着我的鼻子大呼小叫。然而令我吃惊地是，身旁的所有亡灵竟然都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那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她兴高采烈地看着我大声叫嚷着：“你好漂亮啊！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妖怪！”
“小丫，刚才是你捣的乱？”孟婆依然淡笑着，一边忙着重新斟满已经被喝光的孟婆汤。
“嗯，他好漂亮。留下来给我作伴不是正好吗？”女孩仿佛有用不完的的笑意，和这个阴深深的地府格格不入。
“可怜的孩子。”孟婆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然后继续将手中斟满的孟婆汤送出去，将空碗收回来。
“可是我……”我依然执著地伸出手，我不要再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感情度过我的永生永世！
“该来的时候，你会回来的，孩子。”孟婆抬头给我一个永远不变的微笑。
“还愣着干什么，走啦！”那个被唤作小丫的女孩，拉着我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奈何桥。
我坐在小桥的栏杆上，紧皱着自己的眉头琢磨着孟婆的话。
什么时候才是“该来的时候”？
“哎呀，你一天到晚这么愁眉苦脸的，到底有完没完？”那个让人耳根不清静的人（？）就是这些天来一直在我身边打转的小丫。
自从那天被她拖着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我就一直呆坐在这里。而身边的伴奏乐就是小丫呱噪的大呼小叫。
小丫有点象我年轻时候的妹妹——住在家乡没有被尘世污染过的星魅。那时候的我们虽然过着三餐不济的生活，但是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过得快乐！
“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丫已经在我的身边坐下了。她托着下巴，静静地凝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象是害怕自己内心世界被人窥视，我狼狈的转过身去。
“她就是你妹妹？”身后的小丫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诧异地转过身，刚好看到她面前的水晶球中显出星魅的样子。
“你！”我是生气——因为自己的内心世界竟然被人赤裸裸地撕开；我是害怕——不知道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我是担心——因为星魅脸上的哀痛。
“过来看看你的妹妹。”小丫大方地将水晶球送到我面前。
我不要！想也没有想就将小丫手中的水晶球打落在地上，那原本清晰透明的球体冒出一阵黑烟，然后变成一块混沌的晶体。
“为什么你害怕面对自己曾经走过的人生，害怕面对你曾经遇到过的人——那些明明都已经是你曾经走过来的路啊！”小丫没有生气，只是第一次静静地盯着我问。
那是因为那段岁月蕴藏着我所不能承受的感情——背叛、哀伤、愧疚、不甘……
“知道吗？其实人类的生命原本可以变得很长很长的，而之所以要有轮回就是因为上天怜悯人类要饱受情感的冲击，所以才设下轮回让人们能忘记过往的包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面对新的人生。”
“这个世界上无论是悲是喜的感情对于人类来讲都是一个财富，但是它却也会变成灵魂的一种负荷。所以上天设定了人类肉体的寿命只有两个甲子——因为这是人类灵魂能接受情感聚集的极限。”
“如果正如你所说的，那么为什么人类常常活不到你所说的寿命？”我从来没有听过上述的言论，只是直觉想反驳小丫。
“除了意外身亡的以外，就是因为人类总是对太多的事情放不下了，让无谓的情感包袱提早借宿了自己的生命。当然了世界上也有心胸开朗者或者经过修炼的人的情感负载能力比别人强，也就能越过那个期限，继续生活下去。但是如果当人类的情感负荷超过灵魂所能承担的，而肉体还没有死亡，那么他们就变成生活在自己世界中迷失灵魂的疯子。”
“你所说的这些话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我不容只否地转过头。那些什么神怜悯世人的设定和一心想忘记过去的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放不下，甚至不能面对过去的你是不可能忘记过去的。”小丫也不生气，她只是继续在我身后玩弄她的水晶球，“放不下是因为你太过在意过往，那岁月已经变成你灵魂的一部分。想忘却，除非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否则不可能将你的记忆从身上消除。”
“当你不再执著，对过往的一切都能释怀的时候，你就能借着孟婆汤的力量消除记忆从新生活。”小丫将水晶球掷给我。
“那如果我不能呢？”我疑惑地结过水晶球，看着对面看似稚气的女孩问。
“如果你不能，你永远都只能是一只游离在尘世和地府之间的妖鬼。”小丫伸出双手，示意我将水晶球扔回给她做游戏。
时间在这个空间仿佛已经静止似的，我感觉不到自己在小丫这里过了多少天，只知道好久好久，久到我几乎忘掉自己是谁了。
但可恨的是，那些不好的情绪，令人痛苦的亏欠依然在我心中缭绕不去。
“好奇怪耶！”一直神出鬼没的小丫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冒出来，忽然捉着我的左手猛瞧。
已经习惯了小丫的大惊小怪，我只是静静坐着，没有回答。
“你尾指上有两条姻缘线耶！”小丫将手送到我面前，要我自己看。
从来不曾注意过自己手中什么时候多出了两条奇怪的丝线——那么的冰蓝透明。这就是传说中的姻缘线？
“不对啊，姻缘线应该是红色的啊！”小丫忽然喃喃道。“难道是因为妖怪的关系？”
“我爱上的人是男人。”也许是相处时间久了，我竟然不忍她露出困苦的样子，直截了当的就将当初自己在世时一直羞于启齿的事情告知，“我是一个异类。”
“你只是与大众不一样而已，才不是什么异类！”小丫拉着我，兴冲冲地道，“走，我带你出去逛逛。”
毕竟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我竟然也有了出去走走的兴致，所以也就半推半就地跟着小丫离开了这座我已经发呆很久的小桥。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疑惑地看着前面一片白雾弥漫，要不是拉着小丫的手，我甚至看不到在自己身边的她。
“一个好玩的地方。”小丫说着，然后一边拨开前方的白雾，那里竟然慢慢显示出一个清晰的世界。
一个盛装的中年妇女幸福地坐在丈夫身边，体贴地为刚刚回家的丈夫倒茶，嘘寒问暖。
但是她没有看到跟着丈夫进来的两个比她年轻漂亮的女子。
丈夫为难地向她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美女对中年妇女盈盈下拜。
妇人先是呆住了，然后和丈夫争执起来。
接着另一个男人送上了一个酒杯，并且说了些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妇人不知道对丈夫说了什么，然后拿起酒杯仰脖饮尽。
丈夫想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只能悔恨地抱着妻子滑落的身体流泪。
紧接另一个男子仰天大笑，大概是说了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在场所有的人都露出了尴尬的笑意。
最后男子带着两个美女离开，那对夫妻恩爱如昔。
“然后，这是另外一个她。”小丫一挥手，将白雾重新盖上，然后打开了另一团白雾。
那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空间。街道上有一些我从来没有看过的铁壳东西在移动，而人类竟然坐在里面？！
一个和刚才中年妇女很相像的年轻女子慢慢走进一个房间。
房间地上散落着凌乱的男女衣物，床上正在缠绵的一对男女坐了起来，和女子对峙着。
男子想向进来的女子解释什么，女子只是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男子拉住她，拼命摇晃着她大概还在解释着什么，然而女子只是紧闭着眼睛不发一眼。
床上的女子娇媚地拉着自己的情人，示威般地推了女子一把，然后拉着爱人继续亲热。
男子大概也是死了心，也不再理会其他。
女子默默站起身，默默离开。
“看到了吗？她们两人都是对爱情同样执著的女人，就象狼一样对爱情忠诚，但是结果却完全不一样！先前的女子得到丈夫的宠爱，并且流芳百世；但后者却因为对爱情的执著而一直在情海中浮沉，迟迟找不到归宿。”小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为那个女子唏嘘，爱情找不到可靠的支点，痛苦的永远都是用真情的人。
“还有，你来看这个男人。”小丫拨开另外一团白雾，露出另一个世界。
一个带领着无数军队的王者骄傲地站在城墙上，享受着百姓对自己爱戴的欢呼。
另一边，同样的男子穿着奇怪的衣服，在古怪的灯光下奋斗。
然而第二天换来的竟然是上级的辱骂和同事的嘲笑。
“别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一旁的小丫看穿了我的疑惑，适时地解释道，“他是属于鹰一样的男人，对所有的事情都有先见之明，而且行动力惊人。但是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他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功勋，带给自己的子民幸福；但是在另一个时空，却因为同样的理由让同事妒忌，让上司讨厌，并且被视为异类。”
我不语，因为看似和我无关的真相竟然会令我震撼！
“世界是在不断改变，人类单独的力量不足以对抗整个社会的压力，同样的执著可能在不同的地方会有完全不同的结果。”小丫一挥手，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我们以前逗留的小桥。“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不伤害别人——没有任何人应该被称为异类！”
2
这个被称为小丫的孩子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模式——人？鬼？妖？魔？神？
我皱眉思索着。
如果是人类的话，她绝不可能在冥界出现！
她能在冥界任意出入，甚至连鬼差们都对她礼遇有加，自然不是寻常的鬼魂。但如果不是鬼魂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待这么长的时间？
如果说是妖，冥王大概也不会让这种小东西在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这么久吧？
魔？神？他们倒是有那个能耐长久留在这里，但是却应该不屑于长久地留在这地方而是回到自己创造的空间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吧？
那么，这个小丫到底是什么呢？
“很难得呢，竟然没有想你的妹妹和爱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小丫，蹲坐在我身边忽然道。
小丫能毫无困难地听到我的心声，而我已经从当初的震惊不知所措，发展到今天的坦然处之——既然这样子，反而让我省了说话。
“不和我说说话？”小丫笑着，仿佛已经对我连内心都封闭的做法习以为常了。
“那就算了。”小丫冷笑着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我听说鬼卒们说有一个叫做风珏的鬼魂今天到……”
风珏？他死了吗？
我震惊地站起身来，一把捉住小丫的手：“风珏死了？！”
“很吃惊吗？人总是要死的不是吗？”小丫天真地笑着，仿佛那只是天地间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的确，从人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死亡的降临。但是即使这样，死对每一个人来说仍然是最重要的事情——毕竟伴随着死亡，很多事情都将永远终结！
“他在哪里？”我低声道。
我这辈子欠风珏最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再见他一面。
“大概已经送到奈何桥了吧？”小丫眨眨眼，“如果幸运的话，你现在敢去应该还能和他见上一面。”
同样是那幽暗的灯光，同样是那个慈祥的老妈妈，我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人象当初的我一样端起了碗——
“风珏！”我大声喊着，奋力跑了过去。
“月辉？”那个朦胧的身影变得清晰起来，赫然是我最好的朋友——风珏。
当我正庆幸敢得及在他仍然能记得我的时候，再次相见的时候我竟然发现我们相对无言。
是因为亏欠太多，所以太过愧疚而不能成言；还是因为我们已经变得太过陌生，所有的语言都已经不能再串起我们之间的沟通？
“我要走了。”良久，风珏先开口。
走？我愕然地看着仿佛已经不认识的、陌生的风珏。
一直在我面前的他都是那样的情深款款，双眸中都充满了对我的思慕，还有那几乎要烧毁了我灵魂的热情……
但是现在的我从他眼中只看到了——平静。
“只要喝下了孟婆汤，我就不再是那个爱你爱得疯狂的风珏了。”风珏依然温柔地笑着，眼中是解脱的潇洒。
他要忘了今生所经历的事情，忘记和他一起长大的允华，忘了他结发妻子的星魅，甚至忘了他宣称用生命守护的我……
我竟然没有想到今天的到来——虽然这一天早就已经注定。
习惯了被风珏无条件爱着的我，在面对着他宣布要真正永远离开我的这一刻，竟然是那么地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对你和我都是一种解脱吧？”风珏轻声叹了口气，他走近我轻轻抚弄我的长发——象以往无数个日夜一样地亲昵。
解脱？那份浓郁的感情早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当要被人活生生地撕裂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是一种解脱？
“我一直是一个令身旁的人感到痛苦的人吧？”风珏微笑着，用满不在乎的声音自嘲自己的人生，“如果我爱上的人不是你而是星魅的话，那么我们四个人也许都会拥有一个更快乐的人生。可是死脑筋的我啊，任性地认为爱了就是爱了，怎么样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减少一点对你的爱。即使明知道这样只会让我们四个人都陷入地狱，却依然死心眼地守着不属于自己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