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北色
北色  发于:2009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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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无限好,只是人无奈。
靖元灵机一动:“船家,有纸笔吗?”
生了半天闷气的小妙,久久不见靖元,心痒得难受,忍不住去看他。只见靖元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小妙拣起散落在地上的金橘,向他扔去:“写什么呢?”
靖元抬头正好接住,笑嘻嘻道:“正好,这个是给你的。”他把写了半天的东西郑重地交给小妙,把金橘塞到嘴里。
“这是什么?‘认罪状’?”
“我已经反复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再三做了自我反省,写下了这份‘认罪状’,保证以后再也不犯同样的错误……”靖元详细地向他解释。
小妙惊讶地看着认罪状——还没见过这玩意儿呢。上书自知有错,还望宽恕,决不再犯云云。
真是新鲜奇怪的东西。看完之后,小妙板着脸把认罪状叠成豆腐干大小,塞进怀里。以后他要是再有不轨举动,就可以拿出来拍砖了。
“小妙……”靖元探头探脑,“……不要再生气了……”
小妙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这是你说的哦,要是再有下次,任凭我处置。”
“嘿嘿,不会再有下次了,你想处置我随时都可以,决无半点怨言。”
靖元大胆地从身后抱住他。其实早在他回来找他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不生气了,就差他最后一句甜言蜜语了。
小妙的脸上再也憋不住忍了许久的笑容:“亏你想得出来!”

日渐偏西,游船也逐渐靠岸。
尽了一天的游兴,虽有些波澜,但终是有惊无险。
小妙率先踏上岸,一抬头看见一个最意想不到的人——秋似水,灿烂的容颜顿时乌云密布,僵在那里。
秋似水与任天逐正沿岸漫步。
“教主,你这次西行结果如何?”说话的是任天逐。
秋似水摇头:“我终究是晚了一步,火石已经不在韩将军手上了。”他察觉到一道火辣辣的目光,视线寻去,惊见小妙,也是大出他意料。
小妙径直走到秋似水面前。任天逐立刻用身体挡在秋似水面前。
秋似水轻轻推开任天逐,示意他不必激动,向小妙道:“米门主,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了,秋教主。”小妙也彬彬有礼地回应,但眼神却是罕有的冷漠与骄傲。
靖元看到这情景,三步并两步跑来:“小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生怕他们起什么冲突。论武功,小妙远不是秋似水的对手;论势力,小妙也远不及对方。若起冲突,怎么看都是小妙吃亏。
小妙愤然甩开靖元,那是不同与平日耍性子的愤怒,而是真正贮藏在心头的深深愤恨。父亲的死至今仍在他脑中深印。
秋似水正视他燃烧的双目,这种眼神不是一个幼稚青涩的人会拥有的,遍眼江湖,敢与他如此对视的已找不到几人了,无不是畏惧他和无极教。不得不承认,多日不见,已对他刮目相看。
“米门主有何指教?”
“我要向教主讨笔血债。”小妙冷静道。
四人具静。连风都无声静止。
靖元为小妙捏了把汗。
“上次教主驾临本门,正值为家父守灵,不宜见血,所以我才让本门弟子退让。教主虽已归还神石,可尚不能偿还血债。教主虽武功高强,可藏剑门也不是让外人随意践踏的地方。这次不期然遇到教主,倒要向教主讨个说法。”小妙豪无畏色地面对秋似水。
小妙一席话不是咄咄逼人的蛮不讲理,不是激愤的冲动之语,竟有不可质疑的气势,
“我承认,令尊的死,我有一定的责任。”
秋似水坦然承认,不提靖元和任天逐,就连小妙也吃惊。
“那米门主想要我怎样还债?”
小妙冷笑:“秋教主是跟我装糊涂吗?血债当然是血还了。”
“大胆!居然对教主出言不逊。”任天逐怒道。
“小妙!不要开玩笑!你打不过他的!”靖元急道。
“不错,你打不过我的。”秋似水平静地说道,从任天逐身上取过他的佩剑。
“教主!请你手下留情啊!”靖元护住小妙,他若是敢对小妙动手,即使他不会武功,他也会义无返顾地挡在前面。
谁叫这人是他此生最在乎的人呢。
秋似水的墨玉眼眸轻轻扫过靖元,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
因为是出来游玩,小妙手中并无兵器,他慌忙把靖元推开老远,生怕打起来时,他真的冲过来给他当替死鬼。他对秋似水说:“我是打不过你,可是与其眼睁睁看着不能为爹爹报仇,我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冷风忽起,吹在脸上,竟丝丝作痛。
小妙冷冰冰地盯着满无表情的秋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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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还有两三章~~~~

第三十四章
小妙冷冰冰地盯着满无表情的秋似水。
暗笑:他徒手就能置我于死地,何必大费周章。
死亦何然,此仇不报,生亦枉然。
秋似水涩然一笑,手腕轻翻,把剑递到小妙面前:“请门主执剑。”
小妙讶然,看着秋似水,不知他是做何打算。既然他看自己没有兵器,特意给了一把剑,那是执意到与他对决了。小妙不客气地接过剑。
靖元在一边看着却觉不对劲,可到底何处奇怪,也说不出:“教主,你这是……”
秋似水没有理会靖元,只是看着小妙:“米门主动手吧。”
小妙摆出凌厉的攻势:“来吧。”
秋似水仍挺立不动。
见他丝毫没有攻意,小妙觉得受了侮辱般:“你这是什么意思?出手啊。”
“你打不过我的。”
“你少看不起人!”
“门主尽管出手便是了,我不还手。”
他果然另有想法。
还是瞧不起人,小妙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秋似水轻轻一叹:“并非有意冒犯门主,我的确有愧于门主,门主若觉得我罪当该死,就请门主处决。”
“教主!你……”任天逐想说什么,被他阻止了。
“既然秋教主这么说,就别怪我无情了。”小妙挑眉道。
靖元刚劝完秋似水,现在不得不改劝小妙:“别胡来,小妙!你若杀了他,无极教不会放过你们藏剑门的!再说,叶一帆才是首要仇敌,想要杀了他,说不定还要依仗无极教的力量呢!”
小妙神情凝重,似乎根本没有把他说的话听进耳朵。
春风蹂躏衣角,带着泥土和青草味道。爱恨情仇,具掺杂纵横。
与他的仇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受的委屈也缘有他的一份。
剑起剑落,飘起一道血光,染红了双目,点点血花,撒落泥土。血腥味揉进了风中,吹向远方。
是生是死,不过是转瞬间的事。
小妙掷下长剑,转身离去。靖元关切地追上去。
“教主!你没事吧。”任天逐慌道。
“没事。”秋似水摇头,捂住左臂上的一道血口,“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呢,我还以为他会狠狠捅我几下。”
靖元追上小妙。小妙止住脚步,神情漠然:“你真的以为我会杀他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小妙苦笑:“其实你那时根本不用劝我的,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
“是我的错,我应该相信你。”
小妙深深了吐了口,愤恨已随着那道血光,飘向空中:“你要不要回去看看他?”
靖元一惊,连忙摆手:“不要不要!”刚才在船上的事他还心有余悸呢。
“你去看看他吧,我知道你想去的。”小妙淡然[自由自在]。
靖元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试探自己呢,于是选择呆着不动。
“快去啊!”小妙的双目恢复了平日的精气神,“不过我要在这里等着,你不能呆久了,呆久了,哼哼,你就看着办吧。”
靖元舒心一笑:“我马上就回来。”
晃晃悠悠,自从回到藏剑门已是半年过去了,从黄花满地到嫩芽新暴。在藏剑门的这段日子,是靖元一生中最难忘留恋的日子。与最爱的人朝夕相处,一起分享快乐与痛苦,他的喜怒哀乐最是牵动心弦。即使日后回想起,嘴角也会不自觉扬起。
幸福也不过如此。
在他乐不思蜀之际,不安与愧疚也慢慢在他心头滋生。出来都已经那么久了,自己和小妙的将来该何去何从?他时常站在庭院中,看着日头偏西坠落,当夕阳染红天边的云彩,思绪像落叶般被晚风剪碎。
哥哥一定在等自己回去,他已经暴怒了吧。万分不愿意离开小妙,可又怎能丢下身上一切重担,做个不负责任的伪君子呢。想把小妙一起带走吧,可眼见他门主之位已不可动摇,藏剑门在武林中也日见起色,又怎能毁他大好前程呢。是去是留?日日在靖元脑中徘徊不去。
可是不论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推不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忽有一日,通报说有人求见靖元。他不禁奇怪,是谁要见自己呢?第一个想到的是秋似水,可又一想,他要见自己哪会令人通报。可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一见来者,靖元登时心底透凉,他强笑着迎上去:“黄公公。”
黄公公正是哥哥身边的人,不要奇怪他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只要哥哥想认真找一个人,不论他躲在哪里都是徒劳。
黄公公恭敬一拜:“奴才叩见昱亲王。”
靖元连忙示意他禁声:“既然在外面,就不必多礼了。”
“虽在宫外,这礼数可少不得。”
“说吧,你来是什么事?”靖元已经准备好承受一切。
“奴才带来了皇上的圣旨。”他说着取出圣旨,朗声念道:“昱亲王听旨。”
靖元一惊,跪下听旨。
圣旨中无非是列数他的失职,责令他立刻起程,快马加鞭回京。
靖元谢恩接旨,上好的丝绸黄得刺目,靖元拿在手上沉得发抖
“昱亲王,现在就跟奴才出发吧。皇上为了您的事龙颜大怒,您就别难为我们做奴才的。”
“可……黄公公……总要让我准备准备吧。”
“昱亲王,您该不会……抗旨吧?”黄公公试探道。
“黄公公,这话从何说起?”靖元正色道。
“是、是,奴才胡言乱语。”他打了自己几巴掌。
没想到哥哥竟下圣旨要我回去,难道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吗?靖元不知如何是好,心烦气躁地转入后堂。心里还盘算着怎么跟小妙说,却见小妙站在后面,可见他已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昱亲王……好大的来头啊……”小妙翻了他一眼,幽幽道,“你要走了吗?”
靖元心中一抖,紧紧抱住他,任何事都比不上这个重要,无论如何都要最后一次感觉他的体温。
“不要离开我。”一句话没经过大脑思考,从靖元嘴里冒出来

第三十五章
小妙苦涩地笑道:“是你要离开我,不是我要离开你。”
“跟我走好吗?我这辈子都不负你。”
小妙一愣,往日情在脑海中浮现。
——刚才跳下来的时候扭了脚,我现在连路都不能走了。
——你敢脱我衣服!我也要把你衣服脱了!
——恶心!只有像你这样皮厚的人才能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好,就起了贼心,想怎么接近他?
——小妙,要是我受了伤,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细心照顾我?
——你终于回来了……
——你能在我身边……真好……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我爱你,小妙,永远只爱你一个人,不要怀疑。
从最初酒楼相遇,到相认相知,一直到命运息息相关的今天,点点滴滴,一一浮现。鼻子一酸:“爹爹临终前要我重振藏剑门,如今刚有些起色,我怎能就这么走呢?”
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只是报着一丝希望,他会动摇心志。
“那你呢?你就一定要回去吗?就不能留在这儿吗?难道你这么贪恋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在我心中怎及你万分之一?我想你还不懂什么是圣旨。”他扬起手中明黄色的物体,“我若不走,就是抗旨,我一抗旨,皇兄若怪罪下来,皇室的铁蹄轻而易举地就能将这里踏平。”
两行清泪淌在了小妙委屈的脸上。两人越抱越紧,呼吸着对方的呼吸,只盼望时间能就此停止,从此成全了他们。
“你知道吗?”小妙用只有靖元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最害怕的就是你离开我。每次吵架我都怕你负气离开,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气你。可现在,你还是要……”他哽咽着无法继续。
靖元第一次怪自己笨嘴拙舌,无法安慰他。
他掏出自己的折扇,塞到小妙手中:“送给你。”
小妙展开扇面,又是熟悉的“书香门第”,泪水再也无法压抑地决堤而出。
靖元笨拙地为他拭泪。
小妙断然拍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靖元没有追上去,自己拿什么去追他?失魂落魄地杵在那儿。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黄公公来接人自然是一路都安排好了,只是还能多赖在藏剑门一会儿。
黄公公已备好车马,侯在门外。
又是一个落日,妖艳的夕阳红点缀着西边。好似点点的离人泪。
靖元在门口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小妙来送他。
心里明白他是不会来的,他是经不起这种离别的伤感的,可还是不死心。
“昱亲王,赶快上路吧。”黄公公再三催促道。
再等也等不到什么,靖元垂头丧气地钻入马车。
颠簸的马车颠得他阵阵心痛。他探头回望藏剑门,希望能看到一个他最爱的身影,却只有失望。直到藏剑门逐渐在他视线找能够消失。
他摸到腰际有个突起物,掏出一看,是当初送给小妙的石头,上面还刻着活灵活现的“妙”,不知是什么时候小妙偷偷塞进来的。石身比当初拾到时来得光滑,可见有经常抚摸的痕迹。
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留下无限哀伤。

靖元一路上抱怨马车走得太快,黄公公只得陪着笑脸。这天上午还没走一个多时辰,靖元又喊累,要找客栈休息。黄公公知道这位亲王,皇上疼爱地很,得罪不起,只得依他停车休息。
靖元想着:能多磨一会儿是一会儿,这次回去了,以后再出来就难了。何况一想到回去就要挨哥哥骂,一个头就两个大。
打小就对哥哥无比地崇拜与敬畏,父皇忙着处理国家大事,母后也忙着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只有哥哥最疼自己,总惦记着这同为一母所生的弟弟。然而最怕的也就是挨哥哥骂了。
他琢磨着回去怎么跟哥哥交待这么上时间他干了什么。
思绪纷乱,飘回了藏剑门,小妙的泪眼刺在心头,钻心地痛。
迷离的眼前闪过一道人影,坐在他面前。是有段日子没见的秋似水。
他真是消息灵通,不但知道自己要走,而且知道自己已经走到哪里了。
“你的伤好了吗?”靖元笑问。
秋似水也笑:“这点小伤,几天就好了。”
靖元伤感地叹了口气,这一走,和这些人都要别离了呢。
“真的要走了吗?”
“是啊,君命难违。”
“舍得?”
“不舍得!”他断然。
秋似水轻轻皱眉:“跟我走吧,跟我在一起,他们带不走你的。”
骄傲矜持的他,也会说出这种话,靖元苦涩地笑:“承蒙错爱。”他摇头,“可惜我消受不起。”
失望毫不掩饰地浮在秋似水脸上,他心中终究没有自己位置。
“你那么出色,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这种蠢笨的安慰的话他也说得出口。秋似水无奈:“我自有自知之明。”
想问他如果先遇到的是自己,那结局会不会改变。这个念头刚在脑中冒头,便嘲笑自己太过痴傻。是先是后,又能说明什么?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如此一想,他也不禁释然。
“你走了,米奇妙怎么办?”秋似水问。
靖元又是揪心得痛:“回去之后,我会再想办法的。”
是的,他不会放弃的,人已离开,可心还在他身上。
“你也早些上路吧,那我就此告别了。”秋似水举起茶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靖元也笑着饮干一杯:“我可不想那么快走。”
秋似水富有深意地冲他一笑。

秋似水走后,他又喝了三壶茶,磨了两个时辰,坐地腿脚发麻,黄公公催他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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