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是可以回去的！”
      “回去——”夜袭骤然冷笑
      “后来那对夫妻因为我的缘故在我还没来得及有能力赡养他们的之前就意外身亡了，所以我彻底被天界抛弃了。”
      “艾儿——” 青焰有些吃惊，美丽的脸庞首次露出怜悯的表情，他当然明白被天界遗弃了的天使是多么的悲哀和可怜
      “嗯？”夜袭却没有抬眼，漠然的表情好像并不在乎自己不再是天使的这个事实
      “我没想到——”青焰有些遗憾说道
      夜袭怅然笑笑“算了，反正我已经都算到你的头上了，你不承认也不行，你是逃不掉了!”
      “那个夜之瞳——？”
      “是我离开天界时跟长老要的。”夜袭满不在乎地答道
      “他们怎么能答应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青焰不解的问，美丽的脸上写着三个大字：你骗我
      “嗬——”夜袭笑了起来“很简单，我只是抓住大长老的胡子问他上次被火烧光了的胡子花了多长的时间才长得这么长；拉住二长老的衣服问他这件是不是上次被我不小心撕破以至于造成他在天界裸奔而连续百年荣登天界八卦新闻风云人物第一宝座的白袍；捏着三长老的翅膀——”

      青焰抑制不住狂泻而出的笑声打断了夜袭一本正经的陈述，看着青焰乐不可支的样子，夜袭也噗哧笑了出来
      “我是无辜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夜袭笑着强调道
      “谁信——你若是无辜的，天下就没有屈死的鬼了。就知道你在天界不是个省油的灯。”青焰笑着，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能够一口气流利并正确地使用了这么多人类的俚语，不由得沾沾自喜。

      轻轻踩着青焰的脚踝，夜袭笑着问道“你这个恶魔，管我！干嘛跑到人界来，快招！”
      青焰长叹了口气，好似想起了心事，笑容渐渐敛去“我就是去替银光接引这个家伙的游魂！”
      夜袭点一点头“冉宁？”
      “嗯！”
      “这么说，这位二少爷实际上已经死了。”
      “是自杀！所以上不了天堂。”
      “原来如此。那你也不会无聊到想要借他的身体到人间来玩吧？这幅身体，呵呵，可不太适合你呢！”
      青焰破天荒地对夜袭的嘲弄没有生气，将手枕在头下，他青玉色的眸认真地看着夜袭的眼睛，似乎有些哀伤“那天我很无聊，于是缠着银光，硬要替他去接冉宁的游魂回地府，银光没办法（其实应该是打不过他才对）只好让我去了。我依然清楚地记得我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他坐在树冠上，微笑着看我，即不惊慌也不害怕，金黄色的阳光笔直的穿透了他的灵体，好像水晶一样散发着脆弱却令人眩晕的美丽。我很奇怪，问他为什么要坐那么高，他只向我疲倦地笑着说想看看能不能看到那个人，神色却很温柔，很温柔。我看了他的样子忽然感到很难过，居然问他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需要我帮他做，他却温柔的说着没有——”青焰忽然停住默默看着夜袭，青玉色的眼眸湿润起来，映出睫毛完美的曲线，如清澈透底的幽幽谭水晃动着浮云的倒影

      “我为什么会感到难过呢？我不明白我自己，那一刻我居然想要保护他，不想让他破碎掉。怎么会？我是魔鬼啊—— ” 青焰忧心忡忡地问着，优美的唇线惶恐地抿着

      夜袭温柔地抱住青焰的身体，轻柔地说着安慰的话语“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焰，你这个魔鬼啊，虽然有着被叫做心脏的容器却没有东西把它填满。而我，虽然身为慈悲的天使，在那几百年里却根本就不懂，不懂你如此单纯地寂寞着的心情，不懂你想要寻求温柔的渴望，却只知道一味地与你较量；即是天使又能怎么样呢？！而如今身为最低贱的人类的我却居然能够完全了解你的心情，是不是也是一种讽刺？

      “他说他一直爱着一个人，只爱那个人，那人却不爱他，于是他来到法国，可是还是忘不了他。太寂寞，寂寞到无法容忍；太痛苦，痛苦到无法承受；而最后终于选择了死亡。可是，他后悔了，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更寂寞，更是一无所有。我听了，心里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好像被自己的火焰烧焦了一般——”用力抱紧夜袭的身体，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救命的浮板，青焰在夜袭的怀里痛苦地喘息着

      夜袭抱着他，温柔地摩挲着他柔软的黑发——不要难过啊，焰，你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只是爱上了而已
      “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看着他死了仍然摆脱不了痛苦，没有办法看着他在火海里依然温柔地微笑着流泪，所以——”青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我，彻底毁灭了他的灵魂，一丝碎片也没留下，他却在那一刻微笑着对我说——谢谢！”

      “艾儿，我居然哭了，那时候我居然哭了，我是地狱的魔鬼啊——这么会流下那令人恶心的脆弱的眼泪——”
      “艾儿，我想念他的笑容，虽然悲伤却很温柔；我很想，很想——”青焰湿润的眼眸缓缓合上，透明的水珠滚了下来
      夜袭轻轻擦干青焰湿漉漉的脸颊“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只是伤心罢了——”
      “伤心？”
      “嗯。人若是伤心就会哭泣——”
      “伤心？我为什么会伤心呢？”青焰哽咽地问着
      摩挲着青焰的发丝，夜袭绽开忧郁的笑意“是因为心受了伤——”
      “心怎么会受伤？”
      “若是失去了最最宝贵的东西心就会受伤。”
      “我——”
      “焰失去了冉宁，所以会伤心。”夜袭轻声细语说到。
      “我不明白，我亲手毁了我想要保护的东西——”
      “你后悔吗？”
      “不，我不后悔。我不想他再痛苦，不想看他温柔笑着流泪。可是，我讨厌，讨厌这种感觉——”青焰开始焦躁起来
      夜袭微微一笑，爱到底是什么？在还没有了解这个词的含义之前，便经历了生死别离。焰，爱就是这么残酷，从不让人选择，不让人逃避；爱就是这么任性，一意孤行，擅自闯入人的心中，令人措手不及。

      “焰——”夜袭轻轻唤着青焰
      “我讨厌这种感觉。所以，我偷偷来到人界，我想见那个人，那个令他念念不忘的男人——”
      “所以你就变成冉宁的模样？”
      “嗯，这样才可以接近他。”
      夜袭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伸手从颈上拉下银色的颈链，卸下其中的一个链坠递给青焰
      “这是什么？”
      “夜之瞳！”
      “干，干什么？”
      “夜之瞳原本就是黑白一对，相传是由大神看到人间的苦难时所流下的两滴眼泪变幻而成。你带着这块黑石，就不用那么辛苦隐藏气息了，也可以用一些力量。”
      “什么？你要让我这个地府的魔鬼带着天界的东西？”青焰瞪大了美丽的眼睛气急败坏地尖叫着，那模样明白表示“这不是直接等于要牧师带着魔鬼的信物一样荒谬么！”

      强忍着冲上去向青焰绝美的脸上砸下去的冲动，眼角不自然地抽搐着，夜袭恶狠狠说道“白痴，难道你不知道地府现在正在拼命找你，虽然红榴的注意力已经被我转移，但是，你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每天维持这个身体的变形就要耗费大部分的力气，很快你就再也掩饰不住气息了。算了，我干什么要跟你这样一个白痴浪费细胞，你干脆被抓回地府好了，我也省心——”

      话没说完，挫败地揉着额头的夜袭忽然感觉自己被青焰的双臂箍得紧紧的
      “干嘛——白痴——想勒死我抢走夜之瞳么——”感觉到从青焰手臂传来的力量和温度，夜袭忽然结巴了起来。
      “艾儿——” 青焰撒娇似的甜腻地叫着他的名字，伸手接过黑色的夜之瞳，带在自己的颈上。
      “白，白痴——”夜袭咬着下唇轻轻骂着，却再没有凶狠的力度
      13

      “你那个男人是谁？”窝在青焰的怀里，夜袭好奇地问着
      “他不是我的男人！”青焰皱着眉纠正道
      夜袭嘿嘿笑着“算了，反正早晚我也会知道。”
      青焰极为不满地翻了翻眼白，不过他知道夜袭说的是实话也就放弃了，伸过头去在夜袭的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名字。
      听了名字的夜袭起初吃惊地发呆，随后又放声大笑起来，笑得青焰搞不清状况，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这个人啊——”夜袭吃吃笑着“世界真是小啊——”
      “你认识他？”青焰露出一幅“我怎么这么倒霉”的别扭表情
      夜袭含笑点头
      “那么你见到他了，怎么还不回去？”
      “我不喜欢人界”男人忽然这样严肃地说道
      “什么？”标准的所答非所问，夜袭再一次挫败地呻吟着，这个男人果然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对待
      “这里的人很奇怪，跟我们地府完全不同，嘴上说着好听的话，却做着相反的事。”男人俊美的脸上现出厌恶和迷惑的复杂表情，青玉色的眼眸因为些许的迷茫而加深了色泽，几乎完全变成了深绿色，湖水般闪着悠悠的光泽

      “他也是，我明明可以感觉到围绕在他身上的气息是多么的灰暗，可是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每天都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我不懂——艾儿！明明冉宁那么爱他，为什么他却不觉得欢喜，不觉得幸福，一定要拒绝呢？艾儿，我不喜欢他那个样子，不喜欢他虚伪的笑着，我想要他露出真心的笑容。”青焰咬着下唇，由于过于用力，在亮泽的红唇上印出一排整齐的牙印

      夜袭目瞪口呆的看着青焰，有些结巴地问到“你，你不是喜欢上了他吧？”
      “喜欢？什么是喜欢？”青焰疑惑地看着夜袭，低声重复着，美丽的眼睛荡漾着潮湿的雾气
      夜袭忽然温柔地抱住青焰的头，压抑住想哭的冲动，他将自己的脸埋进青焰柔软的发中
      “傻瓜——”他呻吟着，你这个家伙果然是个异类的魔鬼！你这个傻瓜，明明是那么的寂寞，明明还不懂得什么是爱，却偏要一头扎进去，一次又一次，傻瓜——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我只是讨厌，讨厌那种脸上笑着心却很孤单悲伤的感觉，就像冉宁的笑容，我讨厌——”
      青焰执拗地反复重复着“讨厌”这两个字，焦躁地低喃着
      “艾儿，我不懂，为什么人类的心和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完全不一样？为什么？”
      夜袭垂下眼帘，沉思半晌，苦涩的说道“焰，人类跟你们不同，他们很脆弱。因为害怕被欺骗，便每日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因为怕受到伤害，便将感情掩饰起来而吝啬于表达；因为怕得不到回报，便不肯轻易的付出不敢多走一步；因为贪婪和自私，而忘记了善良真诚的本性；因为懦弱和束缚，而不敢去面对真实的欲望……焰，人类不过是很可怜的生物罢了——”

      “是么？”青焰好像并没有完全明白的样子
      夜袭微微一笑“你在人界呆得久了就会明白了。有了夜之瞳，以你的力量，你很快就会了解这个世界的。”
      “艾儿，那么你呢？你——”看着夜袭，青焰忽然再次露出怜悯的表情
      “笨蛋，不要把力量用在我的身上——”捶了一下青焰的头，夜袭嗔道“真不应该把黑色夜之瞳借给你——”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忽然感觉到你的气息波动得很厉害——”青焰觉得很不好意思，居然破天荒地涨红了脸
      “我啊，我也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夜袭低下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自嘲般地笑着
      “所以，艾儿的心也受了伤——”
      “嗯——”夜袭柔和地笑着，伸出手温柔地揉着青焰的黑发
      “艾儿，为什么你的心受了伤，还要笑呢？为什么难过却不哭出来呢？你不要和冉宁一样好不好？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流泪——艾儿，我不喜欢——”青焰低喃着，难过地抱紧夜袭逐渐僵硬的身体

      “焰，我其实跟人类已经没有区别了，凡是人类所拥有的种种弱点我都有，焰——”
      夜袭忽然停顿，水气氤氲笼上他漆黑的眼眸，好像黑夜里降落的霜雾，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焰，我再也不是天使了，再也不是了，再也不能煽动那洁白的羽翼，即使你一向认为那纯洁的羽翼十分的可笑，可是，焰，我再也不能了——”将头埋进青焰精壮的怀里，夜袭痛苦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艾儿——其实流云并不可笑——”青焰笨拙地说着，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怀里的人，只好用手不停地揉着夜袭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