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暗涌(上部)(出书版) BY 晓春
  发于:2009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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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仁,你不再相信爱情了吧?你到底在等什么?等一个你爱得发狂,他也爱你发狂的人?

「凯文,你是在讽刺我吗?」

「不,我只是觉得你在害怕什么,你从不相信近距离的相处。」

「你已经足够接近我,凯文,我们是平等的。」

「这我不怀疑,但你还是拒绝了我。」

「你是这样理解的?」

「我该怎么理解?你一脚踩进怪圈,还不许我提醒你,今天你约他晚餐,那我们的约会算什

么?」

「今天是误会,我不是有意的。」守仁本想澄清,但一看凯文喝闷酒的样子又有些不忍,「

你不是在……吃醋吧?」

「没这个必要,你又不是我的男友。」凯文佯装不屑,「要是我爱上了什么人,你会难过吗

?」

「应该会吧。」

「真的?」

「我们认识一年半了。」

「那要是你爱上那个人,我该难过吗?」

「凯文,你在钻牛角尖。」

「好吧。」点了点头,「我道歉。」

「我没有想要霸占谁的生活,也不想影响任何人的步调,大多时候,我倒是觉得我宁愿一个

人待着。

「爱情,那只是年轻时荷尔蒙作祟的幻觉,而现在,就只剩下身体的欲望了,而欲望是可以

控制的。」

「你真坦率。那我今晚可以为欲望请你来我家吗?」

「今晚不行,凯文,午夜我要等两份来自纽约的传真。」

「你的借口越来越新鲜了。」

「你不信?」

凯文随手揽住他的肩膀,直白道:「不,只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大不如前了。」

守仁笑了,像有阵和煦又暧昧的风刮过脸庞,挑唆着爱慕他的人。

姜守仁就是那阵不羁的风,渴望激情又害怕真心,吹皱他人的心湖,却不敢多作停留。

目光从红男绿女中穿梭而过,一曲终了,王子不经意地往场边看来,姜守仁向他举了举刚斟

满的高脚杯。

只是欲望吗?或还有别的什么?隔着人潮,谁能真的看清楚真相?

在坐计程车回去的路上,皓燃对守仁说:「我邀洁西卡做我的人体模特儿,她答应了。」

堂堂莱杰酒吧的当家人,居然第一次见面就答应做这件事,可见陈皓燃的魅力无远弗届。

皓燃喜欢人物画,而最近对人体艺术有很大的兴趣尝试,他一直想画东方人,所以回香港一

直在物色优质模特儿。

「你不是想找男模吗?」

「要去专业院校找,还要等着轮课。」

「我呢?」

「什么?」

「我说我可以当你的模特儿。」

皓燃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笑了:「你开玩笑!」

这当然不是一般的玩笑,无论如何,皓燃动心了,那块与姜守仁之间才架构得起来的纯私人

领域,令他有一种松弛的快意。

在英国期间也有过不少朋友,但从没有一个令他愿意无偿迁就,可能这种无故的缘由本就不

存在吧,所以艾伦陈遵从交往法则,只做一名识趣合格的过客,让人难忘却不得要领无从追

溯。

Chapter 8

回香港也有几周了,但皓燃始终没有完全进入过状态。

在酒店经营方面,他提不起热情来,大多是循着领悟力的指引,机械似地吸收,这种被动的

现状多来自家族压力。

如果不是每天有去酒店报到,在文件里阅览纪要,相信不久也会像陈皓毅一样,被划作不务

正业的反面教材,自动在董事们心中抹去分数。

几小时前,当皓琳将一份酒店二期装修工程的策划报告推到他眼前时,皓燃不禁有些头疼。

站起身拉开落地窗帘,从二十四层的高度俯瞰穿行在狭窄街道上蝼蚁般的活物,就仿佛有掌

控众生的错觉。

多少人为着追求这一时居高临下的宝座,拼尽最后一分力气。

可是他陈皓燃没有这样的需求,却也不能公然辜负这番大好光景,否则就是不识好歹了。纵

使千方百计想出法子来折腾神经,以示劳苦功高,但不做出实绩来也难以真正服众。

皓琳已俨然是鸿申酒店的当家人,但姐弟友爱,从未想过要为着权势和董事会地位撕破脸。

皓燃知道自己不算是块做生意的材料,但是顶着知名大学的商科头衔,加上不大不小的家族

依傍,也没办法像一般人那样无拘无束地决定自己的人生方向。

这样说很窝囊,但是皓燃确实觉得目前这条路是正道,至少可以帮他破除一切魔障,让他不

至于因自由过度而迷失前程。

每当置身于陌生环境,他便会寻找一些灵感填充寂寞,绘画是便是其中的一种理想,寄托着

他生命中最后一丝未泯的天真。

皓燃从不认为自己清高难接近,只是,心灵仍留着方寸之地,为着一个尚未出现的人或是一

件期待发生的事。

今天一整天,皓燃都在回味姜守仁的那句请缨之语。

什么叫作「他可以」?皓燃平时大而化之惯了,但临到这种情急的氛围,也有些不知如何化

解。

单从艺术角度出发,觊觎姜守仁这个黄金比例的身体是件无可厚非的事,老实说,皓燃也是

典型的视觉派传人,对守仁不自禁的容忍,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对方的外表。

说实在的,艺术家对美的追逐是抱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姜守仁身上有层稀有的特质,有

磁铁般的危情气息,浓烈的男性气味厚重地凝积,介于同性异性共生的魅力,让人难以抗拒

。但那仅仅是……出于艺术视角的观点。

皓燃甩甩头,坐回到办公椅上,认真阅读装修方案的诉求重点。

当晚约了芬妮在俱乐部打球,芬妮最近也有在这边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一一介绍给皓燃。

对于这样的出场,皓燃习以为常,就算不自恋,也知道女伴对他秉持了几分满意度。

但他知道,很快,芬妮对他的关注度会转移。

回到家已经超过十点半,在效益至上的商场,很少有像皓燃这样精力旺盛的管理层,在工作

之余还懂得保持运动和活力,维持生活品质。

才走进客厅,就同刚下楼梯的谢瑞真碰上了。

「嗨。」

瑞真素面朝天,却仍然美丽,她主动冲他打招呼。

皓燃点了下头,附送一个极淡的笑,没有过多表达。等他与她擦身而过时,瑞真又叫住了他

:「皓燃,这周出海你去吗?」

「看时间吧。」

「你会来是吧?」瑞真此时的表情稍有些认真。

皓燃知道她的用意,但又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有些不必要的执拗,得到他的妥协真的能让彼此

心理好受些?

说来也是奇,像是看不见他人的辛苦,有过一次之后,出海竟顺理成章地晋级为家庭活动之

一。

陈家人本是一刻不得闲,最近几周居然都无须外出,陈锦雷看一家团聚,也贪图起天伦之乐

,索性多加了几个度假日。

「嗯。」

皓燃应一声算作回答,转身走上楼,脸上挂起一分无奈。

只要和瑞真同在这个屋子里待着,总会产生若有若无的不平整感,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一路走上三楼,在走廊上猛地收住脚,楼梯口隔着几米的隔离,望向站在自己房门口正准备

敲门的姜守仁,对方也在同一时间回头看过来,对于自己的晚归和对方半夜把门两件事,都

未列在计划内。

皓燃在原地停了几秒才走上前,平缓地开口:「你找我?」

「画展维持三周,有些附赠门票想拿给你,可以转送给酒店金卡客户。」如果这个借口不算

烂的话。

「你想得真周到。」

皓燃走过来开启房门,推门而入。

姜守仁只到前厅,没有再往里跟进,随意地将一叠票放在茶几上,再扬声问了句:「要不要

来我这儿喝杯咖啡?」

「又有新式武器?」说着便扯松了领口。

「不,还是老款。」守仁这方面比较诚实,不要阴谋。

皓燃转身倚在卧室门上只迟疑了三秒钟,就一边转身进卧室换衣服,一边应道:「好啊,等

我两分钟。」

这次原本是真的无心,不是故意窥探什么,但那枚镶在墙上的长镜却能轻易反射出卧室的全

景。

这是守仁第一次看见皓燃裸露身体,那是个极优美的背影,浑圆的肩和精悍的手臂肌肉彰显

运动健将的荣耀,流线型微微凹陷的脊椎,一路沿伸,直至窄瘦有力的腰身,在往下便是那

若隐若现的股沟……

当他伸展双臂时,全身上下呈现紧实有致的美,每一寸肌理都仿佛充满暗示味道。

陈皓燃就像一组令人目眩神迷的情色密码,每解读一道,便能感觉到体内升起的那股难以自

持的躁热。在他转身时,那充斥能量的曲线像在传达一种扰人的讯息,惹得旁观者欲罢不能

守仁只觉得心又突尖地跳起来,似青春期第一次被同窗拉去偷窥运动馆休息室里更换体操服

的女生们。

那个时候,女孩男孩在他眼中是一样的,萌动着稚嫩的诱因,将他体内的冲动一点一点勾引

出来,像那些浸在汤汁中的罂粟壳,可以汲取片刻的鲜,却无法触及实质的骚养。

明知道他跟陈皓燃之间横亘着大段距离,但要完全止住飞渡的欲念却并不是很容易的。

透过镜子,还能看见卧室窗台上的白色海棠,是自己送他的那盆,守仁收回目光揉了下额头

,终结不良臆想。

之后三天,姜守仁忙于应付各界来人,无暇顾及其他,委托的律师行收到了法院传票,上次

的拍卖会纠纷终于正式提上议程。人忙碌的时候,总觉得周末来得比往常快了许多。

这一期家庭聚会,皓毅为了不无聊,决意带上了他的新女友,而最意外的是,家姐皓琳也偕

男伴一同出海。

此君是某家通讯集团的年轻CEO,因业务来往与皓琳结识,对皓琳的气度风范尤为认同,继而

穷追猛打,还借故与陈锦雷攀上交情,夹进家庭聚会想争取双赢结果,处心积虑其心可表,

连皓毅都说:大姐的春天来临了。

皓燃大概也是看这次赖不过,亦不想引起父亲不快,也跟着上了游艇。瑞真看皓燃出现,不

由地松一口气,无论是不是自欺欺人,她都多少获得了些许安慰,至少他们表面上能像普通

家人那样相处无间。

下午从湾仔渡轮码头出发,可惜天公不太作美,是个阴天,不过紫外线仍然灼得皮肤不适。

皓燃穿着一身纯白亚麻衫,放逸潇洒,他站在甲板上望着港口的客轮和货轮,吹着海风安静

得出奇。

皓毅的小女朋友笑声爽朗无忧无虑,跟皓毅一起早早换上泳衣准备下海,倒真是一对般配的

活宝。

皓琳跟那位青年才俊陆莳棋讨论金融危机对股市的影响,在皓燃看来,是着实煞风景的一对

陈锦雷在声控纽约的股票经纪,让他适当控制仓位。

瑞真刚抹过防晒油,靠在躺椅上看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偶尔会回头看一眼皓燃是不是

还在甲板上。

稍后,瑞真走到他的旁边,也倚着栏杆看海鸟。

海水很平静,但心却正好相反。瑞真拨了一下额前被吹乱的刘海:「没想到还能和你一道出

海。」

「世事难料。」

「你已不觉得遗憾是吗?」她笑笑,很轻很柔。

皓燃低头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们都已经重新启航。」

「皓燃,你看起来跟以前不一样了。」并没有暗喻什么,只是实话实说。

「都忘了我过去是什么样子了。」

皓燃不是个只懂得装点门面,轻易忽视自身感受的人,他不想一脸坦然地同瑞真追忆往昔,

那显得太有预谋了。

时间和机遇有时候像诡诈的流星,你以为抓住了,其实没有。

过去不完美的事,现在仍不完美,前尘往事即便沉淀也让人觉得无法蒙蔽或遮掩。最近,一

个人静的时间多了,皓燃想通了一些事。

中途,接到个电话,居然是姜守仁打来的,皓燃感觉意外。

前者询问他现在的方位,皓燃说了行驶路线和目的地,当时也没有多想,完全没有揣测对方

的意图。

皓燃微笑着挂上电话,瑞真却不经意地问道:「是……女朋友?」

不知道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可能是他骤然放松的神态和汇报行踪时的诚恳,让别人不

想歪都不行。

皓燃不知怎么的,看着瑞真清新端丽的面庞,突然升起混沌的觉悟,他点头给了个模糊的答

案:「不,才认识不久。」

渐渐的,竟有些觉得姜守仁是那根连接瑞真与自己的线,时而松时而紧,又时时在阻止自己

偏离航线,像是已经习惯姜守仁不着痕迹的安抚,理性关切又加点热望的注视,丝丝入扣,

让人无由地情绪稳定。

守仁的存在原本像是一段可有可无的附录,但是现在,又仿佛产生惯性似的,莫名地就在心

中承认了这位临时住客在陈宅的地位。

一个半小时后,游艇在长州附近的小岛靠岸,皓毅提议上岛去吃火锅和生鸭块,但无人响应

,于是舱内厨师准备的海鲜和烧味饭就成了大家的自助主食,皓毅只好郁闷地到一旁装钓鱼

竿去了。

就在这时,有一艘陌生的快艇朝他们驶近,那人驾艇的姿势娴熟,一个漂亮的急速转弯,便

开始有节奏地减速了,然后那人向着他们这边挥了挥手,没一分钟也在小码头靠了岸。

那身影不是姜守仁还有谁!游艇上头一个看到他的便是陈皓燃。

守仁闲时最大的嗜好就是水上运动,热衷冲浪和潜水打鱼,最危险的一次是在普吉岛潜水时

遇险,差点葬身海底,不过这事他没有同家里人提过,因为他无意再将历史修正得更辉煌。

守仁曾经打到过一条五英尺长的鲨鱼送给父亲,不过连口头的奖励都未获得,家人对他的极

限嗜好一向不满。

「阿仁?!」

第二个发现他跳下快艇的人是皓琳,她很惊讶能在这里看见姜守仁,眼前的情形怎么看都是

对方刻意追着他们来的。

众人失神之间,守仁已经跨上他们的游艇,一时惊喜了整船人,只有皓燃仍静静望着他,也

不像别人那样上前打招呼,只是转身从身后装满冰块的木筒中取出一罐啤酒,凌空抛了出去

守仁自上艇开始,目光就大部分锁着皓燃,他的举动自然看得分明,相隔几米却也毫不费力

地接住了拉罐。

皓燃在这时笑了,也向他举了举手里握着的酒杯。

瑞真收拾起刚刚与皓燃对话后的失落,看见小叔来确是真欢喜于是打趣他:「守仁,你本来

说今天抽不出空,怎么这会儿反倒心急火燎地来劫我们的船?」

「不舍得错过家庭聚会。」守仁半真半假地答着,表情平坦的像是在宴会厅遇到他们一样,

但其实,他身上都被海水溅湿了,快艇效率高,但他的防水救生服还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守仁不甚在意的样子,接过皓琳递上来的干毛巾随意擦拭了头发,再敞开潮了的衬衣,露出

那完美的古铜色胸膛,让人不多看几眼都难。

陆莳棋看陈家一家子人围上去问候来客,也不禁好奇地上前自我介绍。对方稳稳一握他的手

,大方道:「我是姜守仁,瑞真的小叔。」

陆莳棋自认见过的风流人物不算少了,但眼前这类样貌出众的青年才俊倒也是稀有,配上那

副高大英武的身材,真是叫他这颇有成就的同类也不免自惭形秽起来。

原本以为皓琳的兄弟陈皓燃算是独一无二的美男子了,想不到还有这样一个压得住场、镇得

住局、浑身气势的男人可与之媲美。

同为生意人,小陆见惯了虚伪阴损的一套,对这位姜先生正直而犀利的目光很是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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