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第四卷 下————共君一醉一陶然
共君一醉一陶然  发于:2009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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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佞幸?”缕衣望着江琰远去的背影,笑的妩媚之极,却遮盖不住眼里凌厉的杀气。

  

  回了府,沐浴过后,缕衣闲坐在后园亭子里喝茶,日头明晃晃的,耀得人睁不开眼睛,缕衣却也不怕热,悠闲的啜着凉茶,似乎在等着什么。

  

  花丛一分,一道白影蓦然出现,瞬间就到了缕衣面前。抛去肃杀的青铜面具,单膝一跪,仰起头迷恋的看着缕衣,却是白羽清。

  

  缕衣放下茶盏,微微一笑,伸手去扶白羽清:“令主千金之躯,缕衣可受不起。”

  

  白羽清却顺势抓住了缕衣伸出来的手,定定的凝视着他道:“当年为防亲信背叛,我已有安排。离开飞羽令时我就做好了部署,此番回去并未掀起多少风波,天枢等叛徒已悉数除去,以令规严惩。飞羽令重回我手,白羽清愿率飞羽令投效,我……”白羽清说到这忽然有些紧张,握着缕衣的手猛地一紧,“我,可以留下了吗?”

  

  白羽清的手劲奇大,捏的缕衣手骨疼痛,不禁皱了下眉。白羽清立即察觉到了,慌忙松了松手,手指张了又拢,不敢握又舍不得完全放开,只顾望着缕衣,面部刚硬的线条在瞬间柔和了,笨拙地、甚至是有点害羞地看着朝思暮想苦恋成狂的人,眼中说不出的痴迷。

  

  “我答应你的话自然算数,”缕衣虽然非常厌憎白羽清灼热的目光,却也没多做计较,反而是浅浅笑了起来,“我这铁血卫里也还有些身手过得去的手下,用着也算得力,不妨给你拨过去,也尽量帮衬着你。”

  

  白羽清略略一僵,知道这是缕衣不放心他,安插了心腹监视,却也无法,苦笑了一下。缕衣肯留他在身边已是万幸,他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那好,”缕衣扬眉一笑,神采焕然,“从此飞羽令就归属于我,白羽清,欢迎你成为我的新属下!”

  

  白羽清垂下头,虔诚的吻了吻缕衣的鞋尖,以此宣誓他的忠诚。

  

  缕衣看着白羽清,突然问他:“白羽清,你是不是喜欢我?”

  

  跟周鼎华有过肌肤之亲后,缕衣对于别人眼中的爱慕光芒也多少能够分辨了,虽然他对那些炽热的感情十分不屑,却发觉那些为他痴迷的人也可以成为一颗颗绝佳的棋子,也就耐下性子来周旋。

  

  缕衣问的太突兀,白语清一时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仰起头来看着缕衣闪烁着幽暗光芒的眼睛,喉头紧了一紧,心猛地狂跳起来。

  

  汹涌的感情就像决了堤的江水滚滚奔出,白羽清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缕衣这么问,是不是……是不是……

  

  拢着的手再度握紧了,滚烫的唇一点一点靠近,白羽清想要去亲吻他的神。

  

  缕衣使劲抽出手来,一把把白羽清推倒在地,剑眉倒竖,面上一层薄薄的绯红,却是愠色:“白羽清,你太放肆了!”

  

  白羽清怔了怔,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快沸腾的心思转眼冷却下来。想一想,却是苦笑不止。

  

  缕衣拂袖离开,边走边道:“白羽清,念在旧识,以前你两次轻薄,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现在给我记牢了:我是主,你是仆,你的命是我的!你若真的喜欢我,就规规矩矩为我效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倘若再如今日这般妄为,当心我取你性命!…………”

  

  缕衣渐渐走远,后面的话已经逐渐听不清楚了,白羽清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地上,惨淡的笑着。

  

  缕衣,这条命在被你救起的时候,就已经属于你了。我并不敢亵渎你的,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神啊!只要你开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死亡……你不知道吗,我的缕衣!

  

  太子周旻一脚踹开林府的大门,却只看见满目萧瑟的白。

  

  四周死一样的静,晨风卷起了满地落叶,沙沙的坠落,诉说着又一轮生命的委顿。

  

  一叶落,而后秋浓。

  

  林后一身重孝,楚楚身姿孤独的立在瑟瑟风中,白色的礼服随着风翻飞,如同一羽断翼的蝶,在秋风中放弃了挣扎,凄凉的随风逝去。

  

  丧钟敲响,昔日煊赫一时的林府主人在寂寥的秋天里离开了人世,三朝元老的繁华盛景,也终究黯然落下了帷幕。

  

  “母后……”

  

  周旻本来是想请母亲回宫的,母亲回去了,父皇也许……就不好日日和那个人相会了。可是,眼前这个情景,那些话他怎么再说的出口?

  

  林后缓缓抬头,周旻看到母亲的脸上泪痕宛然,心里一疼,上前几步扶住了母亲摇摇欲坠的身躯。谁料林后陡然一把抱住了儿子,没有哭,声音却凄恻无比。

  

  “旻儿……为娘只有你了!”

  

  周旻默然,轻轻伸手,环住了母亲瘦弱的肩膀。十来岁的孩子,已经长的和母亲差不多高了,逐渐发育起来的臂膀,让他的母亲抓住了一丝依靠。

  

  “旻儿,答应为娘,”林后搂着儿子轻轻的叹,“不要在任何事情上违逆你父皇,娘要你平平安安的……等到登基那一天!”

  

  周旻听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已经从心底认命了。外公去世,母亲没有了支撑,已经不愿意再插手任何与父皇有关的事。……那个人是父皇的,而他,就算喜欢,恐怕也是抢不过来的了。

  

  垂拱十九年,秋,皇后之父、前首辅林意诚病逝。

  

  同月,衡王周云朗在寿陵称帝,改元“天授”,自称天授皇帝。护国上将军夏钧雷率军奇袭,于焉城大败周云朗叛军,叛军南撤,固守寿陵不出。

  

  两军胶着之际,北夏遣大将鄂尔浑、温浅思从东西两路进犯朔州,斩杀朔州刺史王怀彻,朔州失守。同时西秦平帝御驾亲征,率十万大军猛攻大周西疆重镇羌关。霸州刺史吴牧之提兵拦截,败走,退入羌关死守,同时派兵向朝内求援。

  

  边塞的战火似乎已经烧灼了神京黄昏的空气,承天殿灯火通明,将这座古老宫殿的每一个角落照的通透,四处都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

  

  皇上破例晚朝,召见群臣商讨边关战事。

  

  平定南方叛乱之前,周鼎华早已料定北夏和西秦不甘寂寞,定会趁机出兵进犯大周。西秦早先投靠北夏,事事以北夏马首是瞻,周鼎华并不担心他们有什么动作,更多的则是忧心北夏那边。

  

  本来周鼎华并不想在北疆也燃起战火,这样他可以专心对付南边的周云朗,然而派出使节去和谈,皆被轩辕宸一口回绝,显然是不买周鼎华的帐,更有甚者,他站在了周云朗那一边,周鼎华不由大怒。打仗打的是钱粮,大周在几代人的治理下国力强盛,便是三面受敌,周朝也支撑的起。

  

  于是周鼎华下令增兵边界,至今已有月余,此番西秦北夏的举动倒也应付的从容。只是没有想到王怀彻大意失措,竟命丧敌手,失了西北的门户朔州,而吴牧之率军独抗西秦倾国之力,也是节节败退。

  

  朝野震惊,朝廷再度调集精兵十万,由对抗北夏最有经验的夏钧雷统率赶往羌关救援,而南边大捷,周军已将叛军逼至寿陵,周鼎华派遣心腹将领张择贤接替夏钧雷指挥,攻打寿陵。

  

  同时,兵部尚书牟一苇力荐铁血卫都尉卫彰为镇南军副将,随张择贤一同赶赴寿陵。

  

  卫彰上次死中得活,也逃回京城,缕衣念在他兄妹二人与自己共患难又忠心耿耿的份上,对卫彰极是器重,如今已将他培养成心腹。卫彰颇为能干,此次缕衣也是借牟一苇之口,欲给卫彰一个立功晋升的机会。

  

  南边战事无虞,周云朗颓势难挽,眼见是必输的了,只是个早晚的问题。卫彰此去,只要无过,便是大功一件。

  

  但战争之中,北夏与大周边境的贸易逐渐停止,军马的供应成了巨大问题。北夏盛产良马,从前大周的军马有一半以上靠与夏朝进行贸易获得,如今货源既断,大周境内饲养的军马又无法满足目前前方战场的需要,令人进退两难。

  

  缕衣上了奏章,提出击败西秦,然后以此为筹码,向北夏和谈。北夏人世代游牧,不过贪恋大周豪富,想要分一杯羹,只要给足了好处,便可以要求与北夏停战,同时重新开放与渤海、北夏接壤的边境口岸,通商互市,全力以赴平定南方战事。

  

  缕衣的想法得到了傅悠等人的支持,但出乎意料,竟引起首辅江琰的强烈反对。

  

  “北地关口决不能开!”

  

  江琰大步走出队列,声音虽然压着,但仍然近乎吼叫。

  

  承天殿里本来十分安静,却被江琰这一声突如其来的低吼震得回声四起。

  

  江琰朝着御座的方向跪了下来,高声奏道:“北边诸关口乃大周北方门户,北夏虎狼之师,觊觎大周绝非一年两年。我朝南方战事未平,北边已是吃紧,一旦通商,岂非给了夏人进攻我大周的良机!”

  

  “江相说的也有道理啊……”

  

  听到底下朝臣的窃窃语声,江琰愈发气壮:“此外,夏人早在嘉隆年间就曾偷偷越过边境,向大周贩运皮毛、铁器、马匹等物,在我大周境内低价买卖,使我大周商人利益大受损失。嘉隆十一年,边境曾抓获贩运马队,搜出牛羊皮毛和精铁兵器无数,折银高达十三万两之巨,仅此一项,就使北方经营铁器和皮毛的商铺损失惨重,百余家商号因此衰败关闭,其危害,不可谓不重!此案以斩首犯人了结,却在当时惊动了先帝,在场的诸位大人也有不少亲历此事,当年的情景大家都还记得吧!金缕衣身为臣子,于国无尺寸之功,却怂恿皇上出此下策,居心叵测,望皇上彻查!”

  

  听到这里,所有的人都有些吃惊,江琰的话太过犀利,金缕衣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江琰讲话竟这般不给面子,整个大殿的空气一下凝固了。

  

  缕衣暗自冷笑一声,这后半段话,才是江琰心中所忧吧。江琰出身世家大族,江家正是大周北边一带势力最大的豪强,而北边的商铺,十家也有六家姓江呢。倘若边境贸易一通,北夏那边运过来的皮料精铁,价钱可比江家的便宜上许多,到时候,可要大大的打击江家一番了。

  

  “江相这话说的太过了吧!”牟一苇近来也入了阁,地位排在傅悠和张择贤的后面,虽然如此,说的话也不容轻视。

  

  “其一,我大周先遣大将击败西秦,北夏独木难支,此时再派能言善辩之臣前去和谈,十有八九和谈可成。此后开通贸易,北夏若再趁机进犯,难免落人口实。何况,我边关尚有雄兵十万严阵以待,又何惧之有!”

  

  牟一苇跨前一步,侧目看着江琰,厉声道:“其二,金大人为国征战多年,出生入死对抗北夏,率军平定于田、赤谷叛军,代皇上安抚代郡,协助皇上擒拿杨靖乱党,前些日子更是不顾自身安危,深入衡王阵营刺探军情……事实具在,江相谓之无尺寸之功,又是何居心!”

  

  众人闻言又皆是一愕,特别是武将那边,私下讨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大。

  

  牟一苇再逼上一步,声调愈加高亢:“其三,江相只谈开放口岸通商的坏处,却为何不谈谈好处!且不说我边境可以加挣多少赋税,国库可以增加多少收入,庶民百姓可以找到多少活计,边境居高不下的物价可以降低多少……这口岸一开,货物自由流通,我们军马缺乏的燃眉之急便可立解。江相若反对与北夏贸易,可是还有别的高招,可以给南方四十万大军变出足够的军马!”

  

  “你……”江琰被牟一苇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牟一苇的手抖了抖,却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鼎华沉着脸,依旧看不出喜怒,一言不发,只是冷静的看着堂下朝臣争吵不休,却在心里暗暗估量缕衣和江琰的策略,哪一个更能平定现在混乱的局势。

  

  “江相说的有理啊,军马的事可以另想办法,但是这商万万通不得!”

  

  说话的是兴远侯,也是北地的豪强。

  

  “对呀,通不得,万万通不得!”

  

  …………

  

  跟着附和的大部分都在北方一带拥有大量的生意,缕衣这条策略,分明是想夺了他们的饭碗,哪个肯愿意呢。而站在缕衣那边的,主要是一些武将,也有少数真是在为朝廷担忧的臣子,比起人数来,倒远不如支持江琰的多了。

  

  “皇上!”江琰也不是傻瓜,这会儿反应过来,一把将头上的官帽摘了,大声道:“这首辅臣没法干了,提出的意见屡遭小人掣肘,臣根本不能行使首辅职权,臣无能,恳请辞官还乡!”

  

  牟一苇也是大怒,上前冷声道:“我等身为大周臣子,食朝廷一份俸禄,自当实心用事,干不了或是不愿意干可以说,以辞官要挟朝廷,耽误朝廷的大事,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你!”江琰也被彻底激怒了,抬起了手竟然一把把手里的白玉笏版摔了个粉碎,跪在了朝堂中央。

  

  “皇上,奸臣自己跳出来了!”江琰感觉到今天的争议矛盾重重,已经要你死我活才能解决了,“牟一苇是一个!还有金缕衣!”

  

  生死已悬于一线,牟一苇这时显示出了硬气,也显示出了智慧,冷然说道:“何为奸?顾私利而忘朝廷是为奸,由此看来,这个‘奸’字,恐怕加不到我牟一苇身上,更加不到金大人身上。”

  

  “不要东拉西扯!”江琰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拍在地上,“我看你,还有一些人,恐怕是与北夏早有勾结,才这般袒护!”

  

  “…………”

  

  “江相!”没等江琰继续发作,一直沉默的傅悠忽然开口了,“这是御前朝会。”

  

  微顿了一下,傅悠斟酌着措辞:“这里没有什么亲疏远近,只有我大周的臣子。御前议事,为的是筹措解决军马问题的办法,要让人说话啊。再说,我也提个醒,议事就议事,不要动不动就扯到什么辞官叛逆的。谁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杆秤在皇上的手里。希望大家心里明白。”

  

  傅悠这话说的不偏不袒,不卑不亢,两下里都不好再说什么,各自气哼哼的转过头去。

  

  大殿一时陷入沉默,倒是事件的中心人物金缕衣冷冷站在一旁,隔岸观火的瞧着热闹。

  

  作人臣的,最重要的不是下苦力去办差,也不仅仅是费尽心思的算计对手,而是要学会去揣摩上意。周鼎华虽宠缕衣,不大愿让缕衣学的太过势利,但是缕衣混迹官场许久,这些事情却早看的分明。

  

  权臣诛了,番王也快灭了,除了北夏轩辕宸,周鼎华最忧心的就是这帮实力雄厚的豪强。朝廷要得是个势力均衡的局面,而杨靖和周云朗相继覆灭之后,朝廷里势力最大的就是这帮豪强。但是他们又都是百年大族,周鼎华登基也是靠着他们,日后还有的是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也不能赶尽杀绝,只能时不时的打击一下,让他们不至于太过。偏偏江琰看不穿皇上的心思,这个时候还如此嚣张,非要作出头的椽子,就算周鼎华拿他开刀,也是他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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