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爹爹,律师老爸————葛城君
葛城君  发于:2009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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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我们是一家人。
所以我不会让他一个人站在那里。
所以我不会让爹爹一个人向上爬。
所以我会和他们站在一个位置上。
心中的决定,就在开庭到一半的时候,慢慢成形。

修正容的案子当庭宣判,伪证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当他被法警押走时,我看到,一个曾经骄傲的律师,无论为何人服
务时也从不丧失尊严的男人,背影竟然是驼弯的。
“在加拿大,你如果撞了一个律师的车,那么你完了。”小时在加
拿大长大的死党这么说。但是这里是中国。修正容的人生就算完
了,无论是作为一个律师,还是作为一个人。
这时人们最关心的却并不是他,他已经成为人们心中的记忆。人们
关注的永远是现在,是焦点。而现在的焦点就是——那个违背了律
师“惟利是图”准则,选择捍卫律师尊严,却在法庭上惨败的,可
笑的真正的大牌。
老爸的表情从没变过。在法庭上,最耀眼是他,最悲壮也是他。人
们的眼离不开他的直挺的身影,他却只是平静,仿佛他不曾输过。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显得遥远而寂寞。回头一望,爹爹还在那
里,于是他微笑,又变成了我们熟悉的何黎,我的老爸。
当我们一家三口走在法院漫长的台阶上时,不得进入法庭的记者蜂
拥而上,围住了我们。
“请问何律师,您打输了这场官司,有什么要对律师们说的么?”
陈词滥调。自 由 自 在
老爸和我继续前进,鸟都不鸟这些菜鸟,直接走向奔驰,巨潇洒。
爹爹却主动接下若干话筒,面向镜头,调整出他自认最帅的表情。
记者们立刻放弃了我和老爸,转而拥向爹爹。我和老爸趁机突围,
把车开到人群边。
爹爹在万众瞩目之下,对镜贴花黄许久,终于张开了尊贵的口。所
有人都吞了口水,心情异常激动(?)爹爹问:“这是直播节目
么?”
……
“……不是。”
爹爹哦了一声,把麦克往天上一散——
“哇”“呀”“啊”——大家快强救自己家电视台的麦克啊。我在
内心里为他们抱不平啊~~担忧啊。
就在同一时刻,我们的奔4发动了。一屡尾气,消失在京城繁华之
中。
回头看着乱成一团的记者,老爸一声口哨,我和爹爹在车里狂笑。
当然,爹爹的“这是直播节目么”没能登上新闻。
因为背景复杂,各大报纸对此案采取低调态度,把群众读者的注意
力转移到了“律师给律师打官司”这个问题上,强调了“正义战胜
邪恶”的必然道理。反观各个八卦小报,到是借此机会狠狠挖了把
内幕。从被害人的豪华背景,到修正容的学历真伪,再到即将倒闭
的律师事务所,当然,它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一家三口的临时宾
馆。
爹爹拿着一堆小报到厕所里去津津有味了。我则趁四下没人,打开
了老爸的抽屉。
整整一打的辞职信,匆忙阅读了一下。
绝大多数的辞职信,写得像是情书。譬如这一封:
“何黎,十载的同事,我如今写这封信时,才发觉你我可能就此走
到了尽头。
你总说你太无情,辜负了我。是的,你就这样,要离开我,这比什
么都来得残忍。
十年,是你造就了我,我们共同度过的艰辛,又岂是笔墨可以形
容?
你为了那个男人,抛弃了最爱,更改了理想,选择了那样一种人
生。自 由 自 在
我总是在你身边看着你。我知道你怎样患上了关节炎,知道你为何
脚趾是肿的,知道你一个人时眉头为什么总是皱,了解你推掉应酬
的每一个理由……可是,那个男人又知道些什么?他是最没有资格
留在你身边的人,但你偏偏选择了他。
我没有怨言,我知道,这就是男人一生的承诺和付出。
可是,我无法想象,这十年来奋斗的成就毁于一旦,你该如何?
我真不是男人。面对这些,你仍然在笑,我却哭了。”
“白痴。”我把信放回原位。
什么资格不资格?他以为什么是家?如果他母亲不懂他儿子的辛酸
就不配做他妈了?他爹不知道他老婆最爱的人不是他就应该另觅新
欢了?
family——f-a-m-i-l-y——father and mother,I love you。
一个家,本身就是三个人“一个也不能少”。只不过我习惯没妈多
个爸。
但总觉得爹爹的不明了的态度总归是让人心里不爽,不行,我要去
问,这将是心理学史上的另一个标本。
“爹爹。我要和你谈谈。”我站在厕所单间门前道。还好没什么味
道。
……里面没有回应。我才想起来,爹爹拿了小报进去看,现在没准
看入迷了。抛开小报“假亦真来真亦假”不谈,故事性还真是满强
的。
“爹爹,还不出来?”我又问,无人回答。
无奈,我上前敲厕所单间门:“爹爹。”
爹爹那头道:“请进。”

今天晚上吃大餐。与北京本地人不同,我们出自东北的一家人口味
偏好咸的和辣的,只不过后来老爸患了轻微的心脏病,家里吃东西
口味就变淡了。但是今晚的是吃朝族菜,不辣不咸是不够味的。
爹爹是回族,所以狗肉不得上桌,取而代之的是烤肥牛肉,三样泡
菜拼盘,辣闷明太鱼,热汤荞麦冷面和素狗肉浓汤。
我突然想到,老爸是个汉族,二十年的无猪生涯,也真是够他受
的。我小时候在幼稚园也吃过一回猪肉,但是听说吃猪肉的小回回
回家是要挨揍的,所以面对喷香的五花肉也不再动筷。
现在回想起来,爹爹也许是心疼的,但是如果他要我吃猪肉,反而
会造成更尴尬的气氛。但是他默认着儿子的委屈,最难受的莫不是
他?
人们总是认为,总为别人付出的,是地道的好人。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讲,总接受别人的付出的,未必不是上忍。
我不喜欢家里一个人扮白脸一个人扮黑脸的感觉,平日里总是一个
溺爱另一个呵斥,到了关键时刻就翻脸,两个人一起对付孩子,像
是时时刻刻都在算计怎样奴役别人。真正的家人,难道不应该向这
浓汤一样,混沌着,翻滚着,搅和着,怎样都是一锅?
想到锅,烤锅上的牛肉熟了。
“好~好~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爹爹嘴里含着快牛肉拼命往天
上吹气,喊出的声音像极了“卡~卡~西~~~”
我最爱辣闷明太鱼,辣得满头是汗,嘴里也是呼哧呼哧。
只有老爸不急不徐吃着烤肉,给我和爹爹夹菜,平日里最爱吃的明
太鱼却动都没动,给我夹菜的时候一脸欣慰,看得我毛骨悚然。
“老爸,今晚你失常。有什么事,直说吧。”我停下筷子,正襟危
坐。自 由 自 在
爹爹皱紧眉头,也放下筷子。看来是两个人合伙的阴谋要登场了。
“同同,我和你爹爹打算搬家。”老爸语出惊人,我当场吓倒了。
“搬家?搬到哪?”
“搬回老家。”
搬回老家,那不是意味着我不能跟?这两个人私奔?
“那爹爹的工作怎么办?”
爹爹说:“我已经申请调职了。”
“哦,那就搬吧。”我继续吃辣焖明太鱼。太辣了,实在是太辣
了!眼睛都辣出眼泪。
“同同……”老爸要走过来,我制止了他。
“爸,不用说,我都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你?
二十年了,奋斗的结果,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像是你盼望许
久的一纸邀请函,在到达你的手里,你开心不已的时候,有人突然
告诉你,那并不是属于你的纸片,那只是一个错误。
你那最骄傲的,最自豪的,最可靠的东西,就这样没了。
人们认识的何黎,代表着钱财代表着人脉,代表着不费吹灰之力可
以扭转乾坤的男人,但是——
你从不后悔,你从来就是踏着别人的尸体,踏着自己支离破碎的
心,即使遭遇大风大雨也勇往直前的男人。
我怕你也会痛,也会伤,也会累。
没人认为你那样做值得,但是我认为如果那是你的愿望,就是值
了。不为任何借口,只为我心疼。
心疼你,何黎。
但是所有的理由都抹不平事实……就这样分离么?你带着爹爹,然
后扔我一个人在这里?一个不属于我的城市里?任我一个人在这里
思念你?
我想质问他,质问我一直难以出口的,自私的问题,但是我的声音
却背叛了我:“我只问你,爸,你会永远照顾爹爹么?”我凝视
你,而你从来不吝于凝视我。
你轻易看穿了我的自私,我隐藏至尽的心境。
终究,叫何黎的男人还是过来搂住了我。我试图挣扎,但是,他实
在是太用力了。
……
……
我像从前发烧的夜晚,赖在了老爸的被窝里,任由他抱着,温柔的
好象是我真正的父亲。
他的大手抚摩我的额头,叹了口气。
“同同,你发烧了。”他下床要替我拿药。
我拉住他的手,勇敢的迎上他眼中的高光:“不要管。”无论如
何,下次我再发烧,你都不会在我身边了,所以不要管,从今天开
始就不要管。
抱我,抱我。
何黎,何黎。
如果今天是我在你身边的最后一晚,如果下次见面我们将会失去这
似爱非爱,请你抱我。
但是……我的脑中一闪而过的,是那个与我有血缘的男子。
那是我的另一个最爱。
此爱彼爱,我今生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
我决不要,在他们死了之后,一个人活在悔恨中,悔恨自己没有付
出所有。
所以我闭上眼睛,摇晃着老爸的手:“没关系,我睡一觉就好
了。”自 由 自 在
他再次把我揉在怀里,低垂眼问我如何,我说还好。
然后我们共同进入梦乡。一切都是幸福的假象。
只不过,我连祈祷这次梦久一点的勇气都没有。

我像从前发烧的夜晚,赖在了老爸的被窝里,任由他抱着,温柔的
好象是我真正的父亲。
他的大手抚摩我的额头,叹了口气。
“同同,你发烧了。”他下床要替我拿药。
我拉住他的手,勇敢的迎上他眼中的高光:“不要管。”无论如
何,下次我再发烧,你都不会

在我身边了,所以不要管,从今天开始就不要管。
抱我,抱我。
何黎,何黎。
如果今天是我在你身边的最后一晚,如果下次见面我们将会失去这
似爱非爱,请你抱我。
但是……我的脑中一闪而过的,是那个与我有血缘的男子。
那是我的另一个最爱。
此爱彼爱,我今生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
我决不要,在他们死了之后,一个人活在悔恨中,悔恨自己没有付
出所有。
所以我闭上眼睛,摇晃着老爸的手:“没关系,我睡一觉就好
了。”
他再次把我揉在怀里,低垂眼问我如何,我说还好。
然后我们共同进入梦乡。一切都是幸福的假象。
只不过,我连祈祷这次梦久一点的勇气都没有。

雾中我一个人站在公寓外的门口,仰头看着本来属于我家的窗户,
吞吐着寒冷的气息。
我不知道,这样没有了坚强的我,究竟还能保护谁,甚至还能做什
么。
脖子逐渐酸痛,我想是因为我的发烧还没有好的缘故。
我倔强的从老爸的怀抱中爬出来,只怕自己太过眷恋那里,然后迷
失了心志。那里不属于我,

那里渴望的也不是我。
带着我仅存的倔强回到这里,这里曾经是我的家,装着我一辈子最
幸福的回忆,也许这回忆也将伴随我的一生,也许平凡,也许孤
独,然后进入坟墓,和这世界永别。
脖子的痛延伸到胸口,那里还活着,伴随着证明的心跳,一下下的
痛。
扑通,扑通。
不痛,不痛。
那是心跳的安慰。但是如果不痛,就意味着那里死了。
谁来,谁能来抱住我,给我独属于我的怀抱。
谁来,谁都好……
“何谋?”自 由 自 在
寒冷中唯一的火光。
我嘲笑,自己真是个酸不溜丢的男人。
“是你……”我忘了,你一直住在我家隔壁。
“你发烧了?怎……怎么”你怎么急了?
“快进来。混蛋,你烧成这样!”呦,你可是从来都不粗口的。
“啊……何谋!”雾太大了,你变的模糊……
呵,不是雾,是我晕倒了,在……还好,是在你的怀里。
恩……你的肩膀真是硌死我了,看来我应该把你喂胖些才对……

睡一觉神清气爽,我几乎是跳着下床的。不过看来我的副教授睡得
不是很好,趴在床边,蜷缩得像只猫。
我揪揪他的耳朵:“金麦浪~~~”
“恩……”他揉揉眼睛起来,迷迷糊糊的样子煞是可爱。突然清
醒,赶快伸手来摸摸我的额头。
“不热了是吧。”我宠溺的蹭蹭他的脸蛋。
“恩!你饿了是不是?我给你做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
“我什么都会做呀。你想吃什么?”
“皮蛋粥。”
“……不会。”
我倒,耍宝的爹爹二号。
“那我就吃你就行啦。”我勾起嘴角笑,他突然脸红。
“大白天的……而且你的病又刚好……”他挥舞着手辩解的样子好
像小孩子。
“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要吃方便面呀。金麦郎弹面。”
他张大了嘴愣在那里,反应过来以后瞪了我一眼,然后奔到厨房里
去了。
我环视四周,这是我家,爹爹的房间,沙发上还铺着白帘。为什么
我会在这里而不是金副教授家?我疑惑着,但是手随即触到了褥子
边上的一根电线,原来是电热毯。想必是爆发户家里没
有这个吧。脱金副教授细心的福,我靠这个发了一夜汗。
我打开爹爹床头的抽屉,记得老爸常常把体温计放在这里。但是体
温计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本子。
那是一个已经泛黄的,被胶条捆住的本子,要想打开的话就必须撕
掉胶条。
我听听厨房里传来的声音,还有好一阵子才能吃到面条,就把本子
打开了。
“但愿永远做一张白纸。”这是本子里第一页的箴言,也许也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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