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 上————迷茫
迷茫  发于:2009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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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欢好之后,韩玄奕问我是不是舍不得以前的情郎,那个叫槿的家伙,把我逗笑了。“槿,是我的贴心朋友,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亲密床伴,是我的同行……他的情人是雷飒,能帮他改变命运脱离苦海的是雷飒,能让他不愁吃穿的是雷飒,能让他过正常人生活的是雷飒……总有一天,他会随雷飒离开,就像歆和你一样。我只会高兴地祝福他找到好归宿,怎么会舍不得?”

这一日,歆突然上门:“枫,你能帮我准备一些上好的金创药吗?玄奕要上战场了,我不放心。”他的眼睛微肿,想必是哭了好几回。

“怎么又要打仗?快十二月了,天寒地冻,怎么打仗!更何况今年收成不好,百姓的日子很苦。”

“北方传来消息说蛮子又在蠢蠢欲动,几万大军随时南侵。今日早朝皇上降旨命玄奕挂帅保卫北疆,后天就要出发了."

“蛮子又来了吗?去年不是刚打退了吗?别着急,少爷打仗很厉害,是出了名的。还有一天时间准备,来得及。我们这就去请示刘管家,找人带我们去药铺选购药材。”

之后一阵忙碌直到深夜。子时刚过,我陪着歆替韩玄奕收拾衣物,正院那里忽然像炸开了锅似的吵吵嚷嚷让人不安,这时韩平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出事了,他……呜呜……”歆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脸色苍白,我赶紧扶住他。“说清楚,人死了还是活着!”

“少爷受了伤被送回府,听说现在昏迷不醒,呜呜……”

“人还没死,哭什么哭!还不快带路!”该死的韩平,人没死就开始哭,没事都会给他哭出事儿来。

我扶着歆跌跌撞撞赶了过去,屋里屋外聚了好多人,许多小丫头都在小声哭泣,我们进了屋,就看见韩老爷呆坐在床边,两眼直直地盯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另有一服饰华贵的妇人晕倒在旁,众人正七手八脚抢救。韩玄奕脸色青肿,胳膊上的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紫黑色的血正缓缓冒出来。一个壮实的高大汉子抓住大夫使劲摇晃:“大夫,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小人一时之间配不齐解毒的药材,无计可施……哎哟,军爷,您别再摇了……”

“玄奕中了毒……大夫,我帮他把毒血吸出来他是不是就没事了?”歆扑了过去,俯下头想用嘴把毒血吸出来,我赶紧拦住了他。“你疯了!这样会没命的!他中的毒很厉害,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命大,你何苦把自己也搭进去!没了他你就真的活不了吗?”

“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歆笑了,笑得云淡风清,却是一脸决绝。

傻瓜白痴疯子,一个人活着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活不下去……以前我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真的不懂什么是爱……为什么要生死相许……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你明不明白……你我兄弟情深,你,你可以为爱人不顾一切,我却不能看着你死……你死了,我的心会痛……

“快去我房里,床下有口大箱子,里面有一个檀木盒子,赶快拿过来,里面有解毒的药材。”我推开他,转身问大夫要来一套金针,先将韩玄奕胸口大穴封住,再一口一口将毒血吸出。盒子很快就被送过来了,从瓷瓶里倒出三粒“菩提泪”给韩玄奕喂下,再清洗伤口,止住了血。

“去准备一些去蛇毒的药,每隔三个时辰给少爷服一次清理余毒。”韩玄奕中的是南疆五步蛇的剧毒,一般人被五步蛇咬后,一般是将被咬的手或脚立即砍掉阻止毒液攻心,韩玄奕真的命大,竟然支持了那么久,而我手中的“菩提泪”是那个怪老头的得意之作,他精于用毒,但最得意的却是炼成了可解百毒的“菩提泪”。由于所需药材太稀少,我自己无法炼制,手中仅有怪老头送我的十二粒,给了槿和翩翩各三粒预防不测,剩下的本打算留给歆和我自己,可现在却不得不全给了韩玄奕。“歆,这里还有三粒“菩提泪”,你留着以防不测。”

“枫,你脸色不好,没事吧?”歆小心地接过瓷瓶,把他交给了在一旁伺候的刘管家,后者捧在手心里,声音颤抖不住地问:“这药真的灵验么?少爷不会有事了吧?”

“人醒了就没事了。歆,别担心,我服一点去蛇毒的药休息一下就好。快去守着少爷,他需要人照顾。”勉强支持住,挤出点笑容安慰他。以前偷偷学毒,都是拿自己的身体试药,所以比一般人更能承受。本想学好了去夜铩盟做杀手改变卑贱的身份,可是大家那么关心我,我不想再像那一次一样,迷失了本性。

天明时又被唤了过去。韩玄奕醒了,他们父子要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晓枫啊,老夫这次真得好好谢谢你啊。”韩老爷总算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神情。韩夫人坐在床边握着韩玄奕的手轻声哭泣,韩玄奕则温柔耐心地安慰他柔弱的母亲。歆站在旁边看着,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管事刘伯也是老泪纵横:“少爷洪福齐天,总算好了。老天爷保佑!”忽然想起小时候生病的时候一家人也是如此围在一起,还有在楼里生病了,大家不眠不休地照顾我,歆总是哭得一塌糊涂,翩翩就会骂我没用,槿则是一言不发拉着我习武练功锻炼体魄…… 我知道自己不后悔救了韩玄奕一命。

“老爷,小的没什么功劳,不过是以前三教九流的人物见得多了,偶然间得了些珍贵的解毒圣品。老爷若真心谢我,就请以后善待叶歆,如家人一般。”

……他看着我沉吟了好一会,大家也都看着我,歆在旁边不住地向我打眼色。

“老爷,少爷,夫人,我与叶歆一起长大,他从小品格高尚,虽不幸沦落风尘,却一点都没学坏,可以说是出淤泥而不染。他对少爷更是一心一意情比金坚,为了少爷可以连命都不要。他从小命苦,请老爷少爷夫人好好待他。”我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枫,别这样……”歆走过来抱住了我,泣不成声。“我不值得你对我这样好……”

“叶歆品性纯良,对奕儿一心一意,当真难得。奕儿,你以后可要对歆儿好一点。歆儿,以后缺了什么就问刘管家要,你进了我们韩府,我们不能委屈了你。”

“我知道,父亲。歆肯跟我,是我的福气。”韩玄奕下床走了过来,低头看了我一眼,将歆扶起抱在怀中。“歆,我以后定不负你!”

“玄奕,你待我以是极好,府里众人对我都好,我……”

“大婚之后我便纳你为妾。现在我要去北疆打仗,父亲母亲就教给你照顾了。”

“我会好好伺候老爷夫人的,你放心去吧。”

“傻瓜,还叫老爷夫人,以后要叫父亲母亲。”韩玄奕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搂着他走到韩老爷跟前。“父亲母亲,我不在的时候就请你们替我好好照顾歆了。”

“可是少爷,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身体还没复原就上战场,万一死在外面,不是让歆成了寡夫了吗?

“北疆战事刻不容缓。二皇子三皇子两派人一向对北疆兵权虎势眈眈,这次我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若因伤不能上阵就正好趁了他们的心。更何况那两派人中没有人堪当大将,兵权若是到了他们手中,只会误事。”

“唉,没想到那两派人马为了权势竟不顾国家安危,而我们却拿他们没什么办法。皇上当年要是不那么糊涂,也不至于弄到如斯田地。奕儿,只得辛苦你了。朝中的事我还看得住。最重要的是你一定打胜仗,我们输不得。”

“可是少爷身体……”

“晓枫啊,听歆儿说你的医术很高明,曾经救活了好几个生命垂危的男倌,又懂得解毒,还学了点武功,胆识过人,大愚禅师不颠道长都传过你一些本领,连我的老朋友元因都夸你聪慧……”

“老爷,其实小的 懂得东西不多……”自古以来若有人笑着灌你迷魂汤就准没好事。

“奕儿的身体很虚弱,但是明日就得出发,到北疆一千余里三日之内必须赶到,很是辛苦。所以我想让你随行照顾。”

“老爷,我……”

“枫,玄奕就拜托你了。你们千万要保重。你是第一次上战场,要跟紧在玄奕身边,自然有人保护你。北边冷,你平时又很怕冷,我去帮你多收拾几件棉衣。记得去找一把匕首防身,小心不要伤了自己,你有时挺迷糊的……报家卫国,好男儿当征战四方。枫,以后你就是真正的男子汉了。”

“歆……”其实我胆小怕痛,最擅长房中术,更适合做女人。

“待会还得去户部和兵部,如果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一定会起风波。江晓枫,赶快去准备点药让我看上去精神好一些,不能让外人看出破绽。仲武,待会你可得小心应付,可别露出马脚。”

“是,将军。”

“你若敢再护卫不周让少爷发生意外,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刘管家扯着那个大汉的耳朵声色严厉。“知道了,爹,哎哟,你轻点。”那个傻大个疼得呲牙裂嘴,看得其他人都笑了。没想到精明瘦弱的刘管事竟生了个高高壮壮的傻大个。

“江晓枫,你还愣在这儿干嘛。还不去准备。我们没时间了。明日一早就出发。你骑过马没有?待会去马厩里挑匹马练练。”

……

“少爷只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抹点胭脂就好。”

……

017

西凤国四面高山环绕,中央地势平坦,气候温和,西边是大雪山,自北向南延绵数百里,阻隔了西去的道路。数条河流从山中流出,从西北朝东南穿过平原,汇于南方的沧澜江奔腾而去。沧澜江自西向东,水流湍急,上游多暗礁,难于航行,与多条河流汇聚之后,一路咆哮出了云山峡,西凤的国界之后,水势才变得平缓了。西凤与南疆诸族隔河相望,云山峡附近修建了沧澜关,凡是从下游逆水而上的船只都只能在此停靠,由于南方战乱少,该地商人云集,在经过近两百年的发展逐渐成了南方最大的商业重镇。东边的云山是另一道天然屏障,挡住了山外其他国家的进攻。它高数千尺,山势陡峭,山顶云雾缭绕,极难翻越,一直延绵至沧澜江边,只有山脉中央的一条峡谷可通行无阻。经数代皇帝努力,峡谷里筑起了摩云关,墙高壁厚,驻扎了重兵,挡住了东方各国的进攻,七十年前昭国灭了东方诸国一统天下,也曾挥军来犯,但每每铩羽而归,最终死了心,两国边境自此安定了几十年,期间商旅往来,邻近摩云关的望城因而兴盛繁华。在北方,大雪山和云山的支脉延绵不绝,虽无天险,可一路山峦,西凤国的北方倒也不容易被攻破。出了位于最北端的军事重镇槐城,经半日路程便可抵达蛮子出没的大草原。百年前圣武皇帝打败了聚居于此的蛮子,将国土扩张了五百余里直抵玉月河南岸,许多穷人离乡背境迁居至此,经过百年的繁衍,此地逐渐繁荣了起来,可是战火频繁,远不如南方安定。

关内气候温和,冬天也不太冷。出了槐城后,一望无野,北风凛冽,骑在马上急弛,风像刀子一样锋利割着脸生疼。我本就皮娇肉嫩,又从未骑过马,只得将自己缚于马上,由一名骑兵牵着缰绳奔驰,一路颠簸,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大腿内侧也磨得红肿了起来,休息的时候还得照料韩玄奕。他面色苍白,脚底虚浮,可还是咬着牙坚持没有倒下。而我也不得不咬牙振作。刘仲武那个傻大个看见我难受的模样,总会扯着大嗓门喊:“你怎么了?身体这么弱像个娘们。走,我带你去练习马术,上战场了,可别丢了咱们大老爷们的脸面。”惹得众将士哈哈大笑。

韩玄奕出京时带了五千重甲骑兵,到了槐城之后就命刘仲武统率大军留在了那里,自己只带了百名亲兵直赴杨城,草原上唯一一座初具规模的城池。当我们到达时,杨城太守已率众人在城门口迎接。

“许大人,敌军有何动静?”

“回大将军,据探子回报,此次来犯的是飞狼族,其先头部队约五万余人,该部落被昭国的军队击败后正向玉月河方向撤退,他们的探子多次闯过玉月河向我军挑衅,大战再所难免。韩将军,我军不足六万,,而飞狼族不像以前的那些小部落那样好应付,朝廷难道没派任何增援吗?”

“六万大军足够了。本帅自有破敌之计。你速派人去玉月河,命高老将军率全军撤回杨城。让附近的百姓尽量去槐城避难。”

“可是将军,我们的粮草有限……”

“放心。朝廷即将送来二十万担粮草。还有五千战俘会赶来杨城修筑防御工事。飞狼族虽然人数众多,可他们刚惨败于昭国军队,大伤元气。朝廷已派人与昭国的追击大军结盟,与之前后夹攻。好了,不必多言。速去召集众将官在太守府议事。”

进了太守府,我先帮他换伤药,趁四下无人,忍不住询问:“少爷,您怎么骗那个太守?朝廷哪会送来那么多粮草,我连战俘的影子都没瞧见。”

“在战场上有时除了要骗过敌人,还得骗自己人。”他笑着对我说到:“我军军力不足,首先必须让大家安心,才能打仗。西凤国小,人口不过百多万户,全国士兵不过二十来万,除了各地守军,东、南、北三地边防大军不足二十万。由于种种原因,此次朝廷只给了我五千重甲骑兵。敌我双方军力大致相当,可是蛮子是马背上的民族,人人精于骑兵战。若仅靠骑兵迎击,我们讨不了多少便宜。如今强敌在侧,我们更得保存实力。玉月河已经结冰,无法阻拦蛮子大军,那里没什么防御工事,也没什么隐蔽之处。我们只能据城池以步兵、阵法、利器,将其困而歼之。杨城这里地势稍有起伏,城外还有一处密林,可以藏支伏兵。现在趁敌军主力未到,得先重创其先锋部队,这场仗胜利之后,我们才能再谋其他。”

“少爷,我们真的和昭国结盟了吗?”

“……在上京时就听说昭国出了个无敌将军,昭国皇帝封其为大元帅,统领北方兵马,没想到他真这么厉害,接连重创了了蛮子好几个大的部落,还率领二十万骑兵追击千里。”他皱起了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蛮子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败得这么惨?就是以前的大亚王朝一统天下时也拿蛮子没办法,常常以赠以金银布帛、和亲等方式招抚。”

“你读过那段史书?”

“看守墨斋的时候无意中翻到的。”

“大亚王朝灭亡以后,大国小国林立,北方和南方的蛮族也趁机占领了大片土地。昭国经过百年征战,终于统一了天下。我们西凤国由于地势特殊,才得以幸存没有步东方诸国后尘。最近这几十年,昭国一直修养生息,几位皇帝精明能干,政治清明,现在的昭国,国土人口是我国的百倍,国家繁荣,人才辈出,可能比大亚王朝最鼎盛的时期还要昌盛…… 而北方的狼族,自二十年前上一任大单于死后,各大部落首领为争大单于之位,混战不休,败得这么惨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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