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几个“老前辈”显然已经有点“审美疲劳”了,我听着一个女老师对另一个男老师说“现在学生都喜欢些什么啊不伦不类
的”,如果说中医学校的学生是出土文物的话,我想这里的老师大概就是楼兰国的古尸――难怪人类学家怎么找都找不到楼兰
国的后裔,原来全部跑到中医学校扎堆儿了……
“吴昊,你别在说了,我看举办晚会的人没找到你真是损失――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巴这么歹毒……”沈青被我的瞎贫逗的
笑的整个脸都抽搐了,我正在考虑我是不是做的太过了有碍帅哥事业的健康发展,忽然听见主持人用一种少见的激动的声音宣
布了什么――没等我醒过神来,武术队的几个精英们就穿着唐装齐刷刷的亮相了。
场面立刻沸腾起来――我指的是分贝还有闪光系数。在常达半分钟的时间里我眼前银光灯闪成一片,大家努力在最后的机会里
抓住未来奥运冠军的“前落魄形象”――啊,不是,准奥运冠军还是像往常一样帅一样酷一样穿什么是什么不穿什么也肯定是
什么……
汗水……怎么语无伦次了……
我……
在一片闪光灯的间隙中我仿佛看见封南抬头看了看,距离这么远我也能够感受到他那穿透力的目光,立刻就刺探出我坐在这里
以及坐在这个位置的原因――银光灯又毫无创意的闪成一片――下一个间隙里,他低着头,不知不觉青筋暴露。
好吧好吧,看来不让我们的明星说两句大家不会善罢甘休。封南同学,为了节省大家的电池和胶卷钱请你给大家作一下总结发
言吧。主持人控制不了场面开始乱点兵。封南仿佛完全没听到一般低着头一个劲的玩深沉,主持人只好把他拉到聚光灯下舞台
中间:说两句吧说两句吧,今天怎么客气了?该不是给大家的热情吓住了吧。
没什么好说的,再不安静我就走。
封南的话简单的直犯冲。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吃这个调调喝了个满堂彩,连我前排的那两个楼兰国的古尸也蹦起来给于了最
大的掌声。怪了,给你脸不要脸不给脸才是脸是吗?是我不正常还是大家不正常?可怜的是我两只前臂的针孔都在喧闹着他们
好疼好疼,那一刻我也真的好想帅帅的说再不安静我就走――
左右看看,估计我说的再酷也不会有人甩我,没被周围的人镇压到了地下室就不错了。所以我乖乖的保持安静,任凭自己的胳
膊疼的跟抽筋似的。
好吧好吧。表演终于正式开始了,先是六个人的集体表演。然后是对打,然后是龙套一般的串场亮相动作,然后……然后就是
封南的个人表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刺激太大神经衰弱的缘故(我不应该这么不争气啊),我只觉得胳膊的疼痛已经影响到了神经中枢。明明是
震耳欲聋的音乐我就是听不见,明明是炸堂一般的彩声我也就是听不见。就看着封南今天的动作十分的缓慢,仿佛是慢镜头一
般的24帧按12帧放——我甚至能够看见封南因为用力而狰狞的面部肌肉,甚至能够看见他腾空的跃踢后砸起的尘土飞扬,
甚至能够看见紧皱的眉宇、微张的双唇、死咬的银牙、湿润的眼睛……什么东西迅速的飞离了他的眼睛,然后随着他落雷一般
的怒吼,他拔高、拔高、再拔高――然后打个旋儿重重的敲落下来,“砰”的一声,砸得整个舞台的灯光都乱晃了起来。
不禁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掌声雷动。灯光还是那么的明亮,而封南平身侧踢的姿势还是那么的潇洒——然后灯光继续明亮,封南继
续潇洒——然后灯光继续的明亮……
嗯???
封南脸偏着里侧,好像跟场下的人说着什么。不一会儿两个穿西装的男生跑过来一边一个扶住他,他站立起来的时候眉头轻轻
的皱了一下,一个男生抱住他的腰轻轻的按摩,他的手也放在那个地方――底下抽气声已经响成一片了。
“封南!!!”身后一个人不顾一切的惊呼出声,我只见一头长发在门口一甩,那个看似柔弱的人就消失在一片灯光中。回过
头来封南正在两人的搀扶下慢慢的下台……
“怎么搞得这么严重,他是不是太想完美的表演了。”沈青担心的说,“可是这毕竟不是专业的武术赛场啊,他脑子里到底装
得什么……”那个男人转过头来看着我,问我要不要去后台看看。
不用了。我笑着,用夸张的唇型告诉他有人关心请勿打扰,然后还故意拌了一个鬼脸。
不知道为什么,沈青还是很担心的看着我。真的不去?他再次问我。
嗯。我故意慢慢的,又很重的点了一下头。沈青眼睛停留在我脸上好一阵子,然后伸出他的右手,轻轻握住了我的左手。
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我的手在抖,而是他的手在抖。
不禁有些恍惚——我明明端端正正的坐在这里,他还是会担心。
我正想再故意说笑一番缓和一下气氛,忽然听见主持人说最后的band演出取消了。
郑雪那个人果然还是沉不住气啊,我慨叹道。
我们走吧……
于是我们来到了外面,很冷的夜晚,却灯火通明。
“还有3个小时就要到新年了也!”我一边跺着脚一边笑道,“可惜这里离市中心太远,不然可以看见烟火。”
沈青静静的注视着我。“有什么不可以呢?”他在我的对面这样说着,然后在我的措不及防中拉起我的手,说带我去看烟火。
很难想像两个人居然走路去市中心看烟火,寒冷冻的我的脸木木的完全失去了感觉,我觉得自己的脸肿了,嘴肿了,眼皮一直
往下掉,我在拼命的吸溜着鼻子,同时也听到旁边的他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
咦咦?从来不生病的大帅哥原来也会冻的留清鼻子啊……我大声的嘲笑着他,甩开他的手跑出好远。
我让你五十米,如果被我捉住的话你就死定了!他在身后笑嚷着。
我立刻回到他的身边三米处。
我现在没有跑出五十米,你不能袭击我。我一直没有跑出五十米,你就一直不能袭击我……
笨蛋。他笑骂着,抱住我的头直望怀里送,我拼命的挣扎着,笑得几乎喘不过起来。勒死了勒死了!我这样喊着,上气不接下
气。
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天空突然亮了。我从沈青的怀里挣扎出来,正好看见银丝一般的烟火碎片像雨一样降落下来。
又是一颗。砰的一声,炸开,花一样散开,由明亮的金雨变成或紫,或红的丝线,网住整个幽暗的天空。不知道是谁家的电视
开的那么大声,我听见仿佛是全国人民一起在大声的喊着――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真的流了下来。
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十分的悲伤。
吴昊。
怎么哭了?
沈青的眼睛在黑夜里看起来也犹如晨星般清透明亮,仿佛能一直看到人的心里。
……没有……
烟花太漂亮了,所以,很感动。
我笑着,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眼泪合着笑容一起埋进他厚实的胸膛里。
沈青。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41
我本以为昨天晚上就算是一个了断——某人铁了心,某人失了控,一个筋斗摔下去,该醒的都应该醒了,然后烟花照样亮亮的
,新的一年又来到了。
只可惜摔筋斗的不是我,所以没能醍醐灌顶。
所以新年的第一天,居然心有戚戚——
他妈的老子还没出门呢,怎么就撞到鬼了??
在床上翻腾了两圈,终究不能定心,于是给沈青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今天不舒服,所以不去上自习了——沈青很快回了短
信说不去也好,就是别自己瞎紧张又在身上扎针玩——
我笑了笑,抬头看着床顶——元旦之后就是综合大考试,大家都玩命在教室里复习呢……
再然后,就是临床实习……
当各奔东西四个大字不不停在脑子里盘旋的时候,我神使鬼差的下床套了鞋,又出去买了一个果篮——站在封南宿舍门口的时
候我还在想,如果沈青知道我瞎紧张居然紧张到封南的宿舍,不知做何感想。
虽然这样想着我还是敲了门,封南在里面喊进来门没锁,于是我就进去了,跟封南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两个人都为这样的见面
觉得匪夷所思。
“嗯……我想……还是来看看你吧……”
“毕竟……毕竟同学三年……”
“两年半。”封南淡淡的纠正了我的错误,“好吧,坐下吧,那个果篮是给我的吗?谢谢……放那边就好。”
我把果篮放下了,但很快又拿了起来——我对着封南傻笑,说着我给你削个水果吧这样的傻话——因为我发现果篮占了房间里
唯一的一把椅子,因为它的优先级我好像只能坐到封南的床边了……
封南不耐烦的说:“削什么水果啊,我根本就不想吃。”
“吃吧吃吧,你看这个果篮是我今天早上才去买的,非常新鲜哦,你看这个苹果多漂亮?”我拿出一个红艳艳的苹果诱惑他。
封南困惑的瞅我半天,看我实在坚持就撇了撇嘴说:“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那就削个苹果吧,小刀在抽屉里,自己拿。”
封南很简短的答应了我的请求,然后……然后换我彻底的傻掉了。
等等,我好像完全不会削水果的说——
我为什么不拿个香蕉什么的???
然后……然后就变成了这样——我愁眉苦脸的坐在封南的床上(封南说那个果篮不能用来接苹果皮,所以它继续养尊处优的占
据了房间唯一的椅子)削苹果。我承认现在这个屋子的和平的气氛都是这个苹果的功劳,我和封南都心惊胆战的看着手中的这
个物体在以一个非常可怕的进化路线前进着。我突然想到毕加索最开始的一副抽象画好像就是一堆四方形的苹果,人家说艺术
总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不是也削过多边形的苹果,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创意一下子就画了一堆方形的
苹果呢……
好吧……终于一个钻石形的苹果诞生了,我擦擦头顶的汗,露出一个还算欣慰的笑容:“给你的,吃吧。”
“不要,削的好丑。”封南嫌弃的撇撇嘴,“我怕吃了咯牙。”
“苹果怎么会咯牙呢?年轻人不要挑食嘛——”
“这个给毕加索拿去写生好了,你再削一个好看一点的。”封南拒绝的不容置疑。
我泪。居然他也知道毕加索。我愤愤的拿起一个新的苹果,心想小样儿我就不信治不住你!!
又削了一个前印象派的苹果,封南依然拒绝食用:据说会做恶梦。苹果削的不好看跟做恶梦又什么关系??我右手拿着小刀(
匕首)左手拿着苹果悲愤的看他:“封南你找茬是怎么着儿?你哪那么多不满意啊,有的吃就不错了!”
“他奶奶的老子就找茬了怎么着儿??”封南看着我拿着水果刀威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雄性激素不断恶性膨胀成为一片凶神
恶煞,“哪他那么多废话!给我削!苹果削完了就削梨,梨削完了就削橙子,总之削不出个我满意的今天你就别想走!”
我吧唧一声就屈服了——挣扎都没挣扎一下。事后想想那天自己真犯贱,他一个衰男躺在床上我怕他个熊啊,怎么就这么上赶
着把威武给屈了贫贱给移了?我天生贱命还是汉奸血统还是别的什么……
正在哪里自哀自怨着,忽然一声幽幽的叹息,若有若无的飘进耳朵。
“其实我也不真为吃它。”
“就是想看你削罢了。”
我怔了一下,然后看他。
他和我默默的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把眼睛移开了。
眼圈已经不禁红了。
“你居然连墙头草的作风都没有变……我……很是高兴啊……”
我笑了一下,估计比哭还难看。
“……你也是啊……还是那么凶……总是……凶我……”
我转过头继续削我的苹果,只可惜手已经不听使唤,视线也完全模糊,什么东西“啪嗒”“啪嗒”的滴在手上,也滴在了手中
削了一半的苹果上。
“那个苹果我不要了。”封南擦了一下眼睛,吸溜着鼻子说,“我才不要吃你的鼻涕呢……”
好好笑,我笑得整个身子都颤了起来。然后我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捧在手心里,眼泪如雨水一样掉落在苹果上。
“笨蛋,削不好就哭鼻子,你还真是衰啊……”封南一边哭一边损我。
“你还不是一样,因为总是吃不到就闹着哭,你几岁啊……”
“我才不会为这种事情哭呢……我只是怕你……只是怕你……”
“削完了就跟我说再见……”
情感漫溢的感觉真的好像要把胸腔撑破,我正要回头,忽然一股大力猛地撞击了我的右肩,几乎让我削到了自己的手指。
“他奶奶的不许回头看啦!”
“你敢回头……我就杀了你……”
肩头上的那个头颅不停的轻颤着,再强装的凶悍也犹如纸老虎一般一捅就破。封南趴在我的肩头上伤心的哭了很久,我一直信
守承诺没有回头。我们彼此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最后了——
他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我说,好。
走出封南的宿舍,正好看见一对老年夫妻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出去玩。两个亮晶晶的小孩子欢乐的跑过我的面前,其中一个小
孩的气球不小心飞掉了。
“我的气球……我的……我的……”
小孩憋着嘴看着气球越飞越高,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小昊别哭,我的给你玩。”
“不要,我要自己的那个……它飞走了……”
“飞走了就飞走了吧,反正也回不来了,再买个新的。”爷爷奶奶也走过来笑眯眯的劝小孩,“给你买个更大的,更漂亮的。
”
“真的?好啊,我要新气球!”哭泣的小昊很快就忘记了悲伤,高高兴兴的跟着家人走远了。
我也不禁笑了。
小孩子真的很好哄啊。有了新的,就忘了旧的。
自己也是那样的孩子,天真无忧的年纪,好像才刚刚过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