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晚成外篇 笑面虎篇 那些人啊————叶飞白
叶飞白  发于:2009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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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器晚成外篇 笑面虎篇 那些人啊 By 叶飞白
 
 
文案
 
那些人,曾经是我最爱却一开始就注定不能得到的人们。
我前半生的追忆,都是在他们施与我的痛苦中度过。
难道,这是命运给我的惩罚?
就是因为,我曾经诅咒过自己的出生?
 
如今……我可以,离开他们了么?
曾经想做他们依靠的人,事实上,最想依靠的,是我。
只有保护他们,我才能获得依靠。
他们既然都不需要我……
我就只有……
离开了。
 
主角:斋夜望 ┃ 配角:桥本龙飞,桥本龙腾,斋夜嗜
 
 
1 追忆
 
 
“哥哥……回来……。”
坐在大槐树下玩耍的胖乎乎的两岁多的幼儿,微微仰起头看着我,眯上大眼睛笑了,“和……小十……玩玩。”
“嗯,我回来了哦。要去妈妈那里……。”我伸手,不意外的看着自己也变小变粗的手臂,轻柔的拂开从天而降的浅蓝色与白色交杂的槐花花瓣,捏捏他肉乎乎的脸颊,“小十等着,哥哥过来和你玩。”
“快快……。”
“知道了哦……记得点心不要全吃完了,留给我哦。”
“嗯嗯……。”小小的脑袋不住的点头,我看着他,笑了,不是如同现在那么无时无刻显示的虚假,而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得我都忘了自己是谁。
是我太想念过去了么?他居然入梦了……。
我睁开眼睛,迟疑的望着蔚蓝色的天空,惊醒。四下顾看着,发觉是在拍片的现场,所有的人都在忙碌,除了实在抵不过三天不眠不休日子的我。
哦,或许我应该自我介绍一番。我,姓斋夜,名字单字,望。现在是所谓的影视明星,日日忙碌,甚至有些时候分不清那是戏里人的生活还是自己的生活。或许,是因为不满现实,所以才想逃避吧。
逃避,一直纠缠在我记忆中,如今却都不在了的那些人。那些曾经构成我所有生活重心的人们,却是舍弃了我的人们。
或许用这种口气说出来,会被人认为是极端吧。呵呵,在别人的心目中,我好像生来就该满怀笑容,乐观的过日子。普通人认为,我长相不错,可以靠这个吃饭也吃出了名气,确实该满足了。但,长相却不是人能够选择的,如果……如果我可以对主宰人命运的某种莫名的力量说不的话,我的选择,必定不是这样表面的东西。
我要的,命运,不肯给我。
似乎,是我的报应吧。对她说出我后悔你生下我的话……。
是她,在报复我吧。
 
那些人,构成了我的过去,不堪回首的过去。一个接着一个的背弃我的梦想,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
那些人……我的弟弟……我的母亲……我的哥哥……还有,我爱的人。都是我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人们……。都是命运施给我的惩罚。因为,它曾经给我能得到他们的希冀,却又生生的破坏了我的愿望。
小时候,我失去了我最喜欢的弟弟。
接着,是素未谋面却倍感亲切的哥哥。
而后,是一直带着慈母面具的……所谓的母亲。
最后,是满身是刺的,我爱的人。
我以前近三十年的生命中,只有他们,只有他们……。现在,我真是倦了呢。倦得,试图离开那个所谓的家庭。
 
看着偶尔飘过的白云,如小时曾为之惊艳的开满白色蔷薇的花田那般艳丽又纯洁。我闭上眼,挂上自己最熟悉的笑容的假面具。看来,我真不愧是她的儿子,她最“疼爱”的儿子,个性,某个程度上真是相像呢。
“斋夜君!斋夜君!你的家人来探望你了哦,真是幸福呢。”
轻柔的女声渐渐接近了。
是我工作的同事,饭浦亚由加。一个聪明美丽的女人。我坐起来,望着她,笑了:“是么?什么样的人呢?”
“啊,是位坐轮椅的男子,面容和斋夜君有些相像的呢。他说是你哥哥。”
他怎么会来?
实在是料想不到啊。我站起来,说过谢谢之后,朝着引起骚动的地方而去。我的哥哥,他是很引人注意的人物,以前如此,现在如此,想必今后也一样吧。用笑容安抚了骚动的工作人员,简明扼要的回答了自己的家庭状况之后,我终于得见到被围在大群女性工作人员中间的人,似笑非笑的眼,看见我之后,依然未变。
我推着他的轮椅来到片场另一边,停下来:“哥,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在西西里拍片,小腾和小嗜最近来到了意大利,我请他们带我来度假,顺便来看看你拍戏的样子。看起来不错呢。”似乎是很平常的兄弟对话。
但我知道不是,他是个冷漠的人。被逼成的冷漠,比天生的冷漠更为可怕。一次次反复挣扎而出的寡情,比脱胎而出的寡情更为乖戾。在他一生认定的最重要的人里,我永远是被排除在外的。
因为,我夺走了他的一切。
我的出生,夺走了他本就少得可怜的一切。所以,即使我第一次看见他,就莫名的想接近、了解他,他却将我视为所有不值得一提的玩具之一。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只热衷于游戏的人,却还是冷漠寡情的人。
“嗯,工作的时候,可以忘记很多事情。”我在他轮椅边坐下来,眺望着不远处的大海,碧绿色的地中海……。
“你也有很多想要忘记的事情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驻留在我脸上,迟迟不去,“你刚才,睡着了吧。打扰到你了么?”
“没有。”我笑着说,“哥,我做梦了。梦见我最初的记忆了。就是,第一次看见你的那回。”那回,我对小十说,等着哥哥陪你玩,结果,却因为母亲一直在哭泣而一去不回。而小十的命运,也改变了。
“是吗?”他神色不变,似笑非笑的挑起眉,曲曲唇角,“你大概,是没办法忘记那女人,失去温柔的模样吧。还有我,歇斯底里……如果小孩子的愤怒可以称之为歇斯底里的话。”
“是啊。”我温和的说,“不过,从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你是我哥了。”
即使,你从来没有承认过我。
他别开脸,望着蓝天中盘旋的灰白色海鸥:“我们就住在卡塔尼亚的国际大饭店里面,小嗜很久没见到你了,担心过两天你们又会去别的地方取景,所以,有空的话,去看看他们吧。”
“哦,知道了。”你是为了小十,才会想到我的。而小十,也早已不是我最疼爱的……小十了。
“哥,我送你回去好吗?”
“不了,你忙你的。我有一桩生意要谈。”
我推着他,回到一辆黑色房车边,劳斯莱斯,看来对方来头不小。他费劲的上了车,似笑非笑的向我道别。我以微笑回应了他。双方,都是不愿意点破的虚假。
他,就是我想离开那个家庭的原因之一。
 
 
2 哥哥(一)
 
 
所谓哥哥或者姐姐,就是你一直没发觉在你身边的人。但,当你周围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他(她)的脸就会清晰起来,他(她)的笑容,也会明亮得让你觉得,自己得到了全世界的保护。
不记得是谁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却完全不能套用在我与他短暂的相处经历中。
 
见到他的记忆,大概是幼时最鲜明的了,因而才会成为日后我常常不经意想起的过去之一。记得,那天,我从刚上的家族幼稚园里回来,与槐树下的小十道别之后,换上了妈妈特意在章毓坊定做的天蓝色碎玉兰花浴衣,去向妈妈问好。
这天之前,我与所有受到母亲宠爱的孩子一般,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想黏在妈妈身边,所以,并没有等待侍仆,我就独自来到妈妈所住的院落里。
辛苦的爬上高高的木制台阶,我伸手拉开白色青色相互浸染的纸门,蓄起乖巧的笑容,在门拉开缝隙的刹那便开始找寻着我温柔美丽妈妈的身影。然而,这天的妈妈并不是温柔的,她竭力想克制自己的恐惧,却并不成功。当时,就连我……,才不过三岁多的我,也突然明白了她——此时与平常不一样。
我忽然觉得好像自己的到来,让妈妈更不自在了。虽然如此,幼小的我,还是不迟疑的笑着撒欢奔到妈妈身边,抱住她:“妈妈,小望乖乖的上学回来了哦。先生夸我了呢……。”没有想象中的柔和的抚触与笑声,妈妈惊惶不安,根本没理会我。
我疑惑的顺着她惧怕的目光看去,莫名的竟觉得阴冷无比。
那个不过七八岁左右的男孩,除了算是干净的脸,浑身上下沾满污秽,十分狼狈。懂事后想起这段往事,我觉得他可能也特意清洗过自己的脸,以便让妈妈更快的认出吧。孩子对母亲,总是怀着憧憬心情的。悲惨如他,也是一样。
那时,他穿着破烂不堪的和服,手臂、腿上,腹部,无一处没有半干、全干的血迹,似乎经历了常人不能想象的磨难,才到达这里的。按常理说,他该是畏畏缩缩的,任何一个孩子面对数年不见且对他的到来所有的只有惧意的母亲,都不该是亲热的吧。然而,他不是。他有如睥睨天下的君王那般坦然且从容,划过数道新伤痕的脸冷漠阴郁,抿紧了唇。
是不在乎么?不是。
多年后,想起他那时仿佛受伤的幼兽充满理不清的痛苦与仇恨的眼神,我被深深震撼。那种心情,并不是简单的同情与心疼那样简单的。我能得到的……他以为我能得到的,他永远也不能获得。就像我始终以为我有机会得到他的谅解,却还是一如既往僵持着一样。不,也不一样吧。母爱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互依赖,与可以不需要的兄弟之情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在他七岁的时候,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获得这种关注。他认定,眼前的小孩,就是引线。
所以,我本能的叫着他:“哥哥!”
得来的,是他更加凌厉的视线与激烈的反应:“滚开!!不要碍眼!!”
我想起总是扳着脸的父亲,吓得颤抖,松开了拉住妈妈和服袖子的手,退后几步。
妈妈惊喘的气息在这时尤其明显,她不顾自己像要发作的支气管炎,突然挣扎着站起来,抓起身前散落的木器、陶器碎片往男孩脸上砸过去。
男孩没有躲避,陶器碎片刺伤了他的脸,血淋淋的。
“为什么还要出现!!你这魔鬼!你给我滚!!”失去温柔的妈妈就像疯了,抓起什么砸什么。而男孩也始终不躲开,任凭脸上的伤痕迅速增添。忽然,他笑了。
妈妈愣住,脸色惨白的盯着他,气力一瞬间全流失了,只有跌坐在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男孩昂然的望着她,全是血的脸上挂着闲适的笑容,仿佛刚才的阴郁与仇恨都是我做梦才见到的。
“哦,终于像以前那样了呢,母亲。”
“总算记得你应该怎么对我了。很好啊。”他走近妈妈,蹲下来。
妈妈趴在地板上,急促的呼吸着,粉色的浴衣上一滴一滴的沾上了男孩脸庞流下的鲜血,就如怒放的花朵。
“母亲,他就是那时候你抱在怀里的小孩?”
妈妈没有回答,偏头看向我。
我慢慢的爬过去,怕得边哭边爬过去,再次拉住她的和服袖子。
男孩露齿笑了,我却能从他眼中接收到绵绵不绝的恨意:“你还知道哭啊!都三岁多了吧,还哭啊!哼!母亲,你还真是疏于管教他呢。”
“你滚!!”妈妈露出凶狠的表情,我被骇住,一时间竟忘了哭,就想着眼前的妈妈怎会和平常呵护我和小十的妈妈差那么多的?这位哥哥,不是也叫母亲么?那就是哥哥了,她怎么会对哥哥这样凶?怎么会?
“迫不及待要赶我了么?”男孩抹一把脸上的血,怔怔的看看自己红艳艳的手心,又笑了,“本来,也不是找你来的。哼……。明白了……这也不要问了吧。”
“哥哥……,你流血了哦……。”我怯怯的说,拿起自己的浴衣袖子擦他的脸。他不断涌出的血,让我忘了他刚才是多么的可怕。
他立刻沉下脸,伸手推翻我,大吼:“滚开!!别碰我!!”
我扁扁嘴,眼泪直掉,又要哭出声来。
“混帐!哭什么哭!!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命吧!!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哇!!”
终于,我哭声震天响起。
男孩在我的哭声中变得冷漠,转身一语不发的出去,有些摇摇晃晃。
妈妈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没变。她垂着脸,我哭得朦胧,也没看见她的表情。只是自己哭累了,才住声,接着还是很不争气的想着哥哥的伤口:“妈妈,哥哥受伤了。”
“他死了最好!!为什么……为什么,他竟然没死……。那个老太婆……居然没让他死掉……。”妈妈喃喃着那时的我根本不懂的话语,说。不几秒后,却又哭起来,哭得停也停不住。
我呆坐在她身边,不敢离开。确实,是不敢离开,不是不想离开。
我想,那时候,妈妈在我心目中的温和,早就不见了。慢慢取而代之的,是她对待哥哥的狠毒。
 
她的诅咒,过两三年我也明白了。虎毒尚且不食子,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如此两面派的生活着呢?明明恨死了先前的小孩,还要在现在的孩子面前装得一副慈母的模样。明明个性暴烈,甚至能够不怜惜的砸伤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在父亲、我和小十身边时,柔声细语得就同大家闺秀?
我不明白。
也不明白我的哥哥为什么头一次见到我就说今后一定要杀了我。
但是,那时虽然不明白,我却再也没有哭过。每当伤心时,我总会想起那个在我泪眼中摇摇晃晃的背影,总会想起他满脸是血,闲适的笑着的模样。我还会有什么时候感觉到,比他那时更甚的痛苦呢?
哥哥。
来杀我吧。
如果,我死,能够真正让你快乐的话。七八岁的我这么想着:我已经不想生活在妈妈虚假的笑容和温和中了。我的妈妈,在你来那天就死了。或者,我的妈妈,一开始,就不存在。假如可以,我愿意和你一样,伤痕累累的去找她,找遍本州的每个角落。
 
 
3 他
 
 
“斋夜君?斋夜君?”
恍然回过神,看着俯下身的饭浦亚由加,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我挑起唇:“对不起,出神了。”
“说哪里话,我还得谢谢你送我回酒店呢。”灯光下,她挽起长发,甜笑着,漂亮得有些刺目。白底绣着粉色樱花的浴衣也实在很衬她晶莹的肌肤,这样看着,我想起另外一个喜欢穿浴衣的人,只要是在家里,或者没必要穿便服的场所,他总是一身揉得不像样的白底色、赤樱浴衣,或坐或睡,懒洋洋的。那人,有着惊人的亲和气质。或许,同他本性善良有关吧,连我……虽然把他视为夺去生命中那三个不可或缺的人的敌手,却怎么也无法产生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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