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着走着，就渐渐的离开了人多的地方。萧云枫记得这附近有个小湖，本打算带小狐兔去那里看湖色。却没想到，碰上这么一个人！
一个全身用黑色麻布包裹的老妇人！
她从一条黑巷走出，脚步不稳。她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干咳的下巴和裂开的唇。她的皮肤上长满了黑斑，脖子上的肉松驰，皱巴巴的挤在一起。
还有她伸出来的双手，手指竟意外的细长，指骨分明。指甲更是长的又厚又长，还能看见可疑的黑色污秽。
萧云枫把小狐兔护在怀里。这个老女人，看上去真像个乞丐……不过比乞丐还要让人讨厌。
女人用低哑的声音说着让人听不清楚的话，想是一些咒语般的低吟。小狐兔竟然有些害怕起来……这个女人的身上，有强烈的妖气！
怀里的凌星也是全身僵硬，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怎么了，他金色的眼眸里露出了难得的恐惧。
“给我……还给我……”终于听清女人说的话，小狐兔却更为的害怕起来。那种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说话的声音……身上还带着血腥的腐尸味。想来，是吃了别的妖精的元气……她，是妖魔？
“我们走……”萧云枫正打算拉起小狐兔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和这个更为诡异的女人。却没想要那女人突然像发疯似的就想要扑上来！
“小心！”
“啊！……”
萧云枫一脚将女人踢飞，小狐兔却因为被怀里的凌星抓破了衣袖，手臂上出现了三道血痕而呼疼，而凌星则是趁乱逃走。小狐兔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萧云枫担心小狐兔走丢，也想上去，却没想到被那个可怕的女人抱住了双腿。嘴里还不清不楚的说着，“还给我……把我的魔丹还给我……”
“该死！”萧云枫还是还不留情的挣脱开那个女人，朝小狐兔消失的方向追去。却发现，人群中，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
啊，凌星到底在哪里……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小狐兔这时才想起来身后的萧云枫，转过身却发现，萧云枫也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呆呆的站在街中间，有些行人很是好奇的盯着他的脸看。一些成群结队的男人好像打算上去和他说话。小狐兔想要之前遇见的那些富家少爷，也是这种打扮，却是欺负丁姐姐的坏人！
小狐兔悄悄的离开了那个地方，却发现自己越走越远，来到了不知道的一条街巷。这里，没有和萧云枫一起来过……怎么办？
时间渐渐远去，小狐兔无奈的只好原地不动的等着萧云枫找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萧云枫一定可以找到他的，他只要乖乖的呆在这里……额，再把头发弄乱，遮住自己的脸……
“老板，这个虎头鞋怎么卖？”一个老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小狐兔好奇的转头看去。是一双小孩子长穿的虎头鞋，红色加金色的边，形象的虎头，可爱的表情。小狐兔竟也好奇的看了起来。
“这位老人家，你是买给孙子的吧。不贵不贵的，那看，我这可是纯手工！”
小狐兔也拿起一双，很有兴趣的看了又看。边上的老者看了那个古怪的少年一眼，还是看起他的鞋子来。
不知道那小家伙现在多大了，会不会说话了呢……
“那就……”
“啊！抱歉！”突然老者身后出现一个半人高的小孩，撞了他一下，打断了他说话。身上脏兮兮的，看不清脸。
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狐兔竟然就推倒了那个撞人的小孩。
“啊！……你干吗？！”脏小孩很大声的朝莫名推的小狐兔大叫。老者也不明白事情突然的发生。
小狐兔有些烦忧的说，“对不起，你没摔疼吧？……我只是看到你伸手掏这个老人家的钱袋……所以……”
大家这时才明白过来，但是那个小孩却是不承认的。他大吼大叫的骂道，“妈的，你看到老子伸手了？冤枉老子你有种！”
哼，差一点就得手了……
“可是我明明就看见……”小狐兔有些迟疑的说，他不知道，这就是人间的小偷。
“啊，小三！是你！”那个卖虎头鞋的小贩突然大叫，“你又学不好出来偷东西！”
“切！”那个叫小三的少年知道事情败露，起身就飞速的离开。大家骂骂说说，也就过去了。
那个差点被偷的老者感激的看着小狐兔。“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恐怕我是买不了这双虎头鞋了。”
听见人家和自己道谢，小狐兔不好意义的挥手，“没什么没什么。”
抬头发现，眼前这个老人家……很是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小兄弟，为了感谢你，我请你吃东西吧，我知道这里附近有家面店的面很好吃。“老者诚恳的说道，不管小狐兔的推脱，老者买了虎头鞋就离开了，“快跟上啊。”
小狐兔硬着头皮的跟上。完全忘记了萧云枫还在找他的事情。
第十九章
“老爷爷，你买这双鞋是给你的孙子吗？”小狐兔闲着无聊就开始和旁边的老人家聊天。
老者露出幸福的笑容说到，“是啊。”
“那你的孩子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出来买？”
小狐兔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老者的脸上露出了苦笑，“因为他们都不在我身边……”
话里是那种说不出的悲伤和无奈。小狐兔有些不知所措。
老者却像是不让他担心，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什么，小兄弟，你刚才很勇敢哦。让我想起了我的女儿，她小时候也是这样……总是说，要打败世间的坏人呢！”老者像是想起什么回忆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你和她好像……”
“那你女儿现在……”
小狐兔知道这是他第二个不应该问的问题，他都有些不忍看到老者的表情。
而这位老人家也是，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说起这些。大概是因为今天收到信的缘故吧……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
“她不在了，她说她要自己选择自己的路，回到她爱的人身边……然后她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了……”
小狐兔不语，他知道，每个人都有他们的故事，不是谁可以擅自改变和触摸的。但是今天，那个老人家好像很久没有说话了一样，有些自言自语的就这么说开了。
声音回荡在昏黄的灯光下，蕴含着数不清的愁绪……
“那孩子和她母亲长得很像，个性却不像她母亲那般的温柔，她从小就像一个男孩子，别人说她的个性简直和我一模一样……一样的那么倔强要强……
今天我听手下写信回来说，她生了一个儿子。而这些，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她什么也不愿意和我说。就算是我有了一个孙子……
真的，也许，我们已经不再是父女了。就像她说的，老死不相往来。而我的亲孙……恐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了吧。”老者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看着手中那双喜气洋洋的虎头鞋。眼神里满满的，是惆怅。
小狐兔小声的说，“你这么的想她，为什么不找她回来？……虽然我有时候也犯错，但是我妈妈爸爸还是会找我回来，不管我走到哪里的。”
“找回来……不，我不找她回来。她是跟那个男人跑的，我和她说，她听不进去。她骂我是冷血的怪物……她没有把我当她的父亲。到头来，她还是和那个男人跑了……
留下我一个人。
我是不会去找她的。”老者眼中有执拗。想来，他的女儿也是怀着相同的执着，不愿回家。
“可是，她找到她爱的人，为什么……”
“她不懂，她爱的人根本就给不了她一切。我的做法只是为她好，我选的人，才应该是她嫁的……”
“可是，你选的人，她不爱啊。”
“……”
“她不爱，就不会快乐。父母，最大的愿望，不就是为了子女的快乐吗？”小狐兔想起狐狸妈妈的脸，很开心的说道，“我妈妈很疼我，虽然有时会骂骂我打打我，那是因为我做错事情了。但是她告诉我，如果我找到幸福，她一定永远支持我！”
“……那样的话，我做不到。”老者停下脚步，看着无忧无虑的小狐兔，“那样的把女儿交出去，我做不到。”
“是因为不放心吗？你……很爱你的女儿吧。”
“……爱？……我们之前好像只有仇恨。”
老者抬头看天，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伦，照耀的，又是哪一家人的悲喜离合。
小狐兔知道老人家不想再说什么，也就乖乖的没有说话。静静的陪着他，走过一座桥头。
“小狐兔！”萧云枫的声音从桥对边传来，然后小狐兔整个人就被抱在了怀里。发现是自己熟悉的味道，小狐兔微笑的说，“你找到了我。”
“笨蛋！你跑哪里去了，不知道我……”萧云枫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他看见了小狐兔身边的那个老人家。
小狐兔突然觉得有些冷，因为萧云枫带给自己的感觉有些不同……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有些可怕。
萧云枫这时却没法顾及小狐兔想什么，他只是放开了双手，然后用貌似尊敬的语气说着，“怎么这么巧，摄政王大人也在这里。”
原来，这个失去女儿的老者竟然就是当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方致远。
小狐兔站在萧云枫身后，突然想起一件事，难怪觉得眼熟……那个老人家，不就是自己上次为了萧云枫的心愿而用法术扒光某人的毛发的人……现在想想，那完全是萧云枫的诡计嘛！
啊……怎么办……
小狐兔表情有些害怕的看着老者的脸，现在方致远的脸上，没有刚才和小狐兔说话时的轻松模样了。他的眼神犀利，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一张脸扳起来，不言而威。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显现，但刚硬的线条却衬托这个老人的威严和气魄。
看起来，那个恢复的法术挺有用……
“这么巧，宰相大人也在这里。”方致远客套的说，完全恢复成在大殿上的样子。萧云枫在心里不爽，碰到这个人，准没好事。
“是啊，怎么？摄政王这么有空给孙子买鞋？可是……我听说，府上的大公子好像还没娶亲吧？”萧云枫看见方致远手上的虎头鞋，眼中精光一闪。
而方致远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却也没有说什么。
萧云枫脸上露出一丝醒悟，想来也是装的，“哦，想起来了，府上‘曾经’还有一位千金……可惜，在和皇上大婚之日出逃了。这鞋……不会是令千金喜得贵子吧？那还真是恭喜恭喜！”
这朝中谁不知，摄政王方致远的触点就是他那个女儿。没人敢提起，但也是要看是谁了。萧云枫就是一个不怕得罪这只老狐狸的人。额，说不定是两个人早已水火不容了。
“哪里，宰相大人日理万机，竟也关心起我家的这种小事来了。今年的科举也快进了，上次宰相大人说的那个方案，可惜还是没有落实啊。年轻人嘛，还是谨慎点的好。那么草率，不顾实际的方案，下次还是不要拿到朝堂上议论为好。”方致远显然不愿意和萧云枫谈论自己女儿的事。
但方致远越是这样，萧云枫就越有兴趣。这次科举改革的失败，已经让人头疼的了，但是谁说一切没有转机？而现在要说的，还是这失去女儿的老人家的痛更让自己来得开心。
“摄政王说的是。可是世间上的事谁又说的定呢，就像当初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可以飞升凤凰的方家大小姐最后还不是很一个江湖混混跑了，哦，那叫私奔好像。听说现在人家生了孩子，却连外公的面都没见着。唉，毕竟当年的丑事……呵呵，其实皇上现在还对令千金念念不忘。
不如，摄政王再找人生一名千金，谁不定，这皇后的位子，非姓方的所属呢。”萧云枫有些恶毒的说。大概是因为今天见到他的缘故吧，忍不住的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宰相大人还是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为好。”方致远的脸色已经有些铁青。但还是保持他该有的笑容。只是越发的越像是一只老狐狸了，而且是一只长有毒牙的狐狸。
小狐兔在旁边听着，却忍不住围护那个老者。“萧云枫！不要这么说话，他不过是一个失去女儿的老人家！”
没想到站在身后的小狐兔会对自己大声说话，而且是为了这个男人？！
“你不懂！走开！”萧云枫有些气愤的推开小狐兔，而小狐兔却不放弃的站在方致远的身前。大概是因为觉得萧云枫之前捉弄方致远，捉弄自己感到不满，大概是因为听到方致远的故事而为他感到伤心……更重要的是，小狐兔不喜欢眼前这个嘴里说的都是些恶毒的话，浑身冷漠诡异，出口伤人的萧云枫！根本就不像他！
“不，我不！”
“……”萧云枫有些咬牙的看着小狐兔，看着有些吃惊的方致远。伸手抓起小狐兔的衣领，差点将他领起。脸色不佳，甚至有些厌恶的看着小狐兔。在他的耳边轻身的说道。
“你以为是谁害得那个书生失去宝贵的右手，失去他的人生……你，什么都不懂。”
说完，竟放开小狐兔，挑衅的看了方致远一眼，然后转身就离开了。没有再回头看小狐兔。
小狐兔有些虚弱的倒在方致远的怀里，神情没有回过来。那些话，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不停的在耳边盘旋。蛇身缠绕住自己的脖子……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心很疼……
那个他，自己好像从不认识。
第二十章
“小兄弟，你没事吧？”方致远望了望萧云枫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回头关心一脸空洞的小狐兔。
这个人，就是他们说的萧府的男宠吗？这么会是这么一个孩子？
“……啊，老爷爷，我没事的。”不好让人家过于担心，小狐兔勉强自己站稳脚步。却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和方致远保持了一定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