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红莲————姬泱
姬泱  发于:2009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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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请恕儿子不孝,我......"
 
  啪的一声,箴王后打了翊宣一个耳光,翊宣的脸一歪,箴王后手指上的戒指划破了翊宣的面颊,极细的血痕。翊宣的手轻轻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扭过了脸,看着王后。
 
  "我在这里苦熬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你。"箴王后的眼神开始狂乱,"你知道吗,你就是你父王属意的继承人,和苏根本不可能跟你比。他甚至......他甚至不是离王后亲生的孩子。"
 
  "什么?母后,你......"翊宣有些惊异地看着他的母亲。
 
  "是你舅舅说的,他说无意之间发现府里的一个老妇是当年的旧宫人,是那个人说的。离王后受过很重的伤,因为要救命所以用多了麝香,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和苏是郑王从外面抱回来的,只是当作是离王后的儿子。"箴王后没有告诉翊宣,和苏也是郑王曾经最爱的女人的孩子,她在尽力贬低和苏在郑王心中的位置。"你想想,无论郑王感觉多么亏欠离王后,无论他曾经发过什么样子的誓言,他都不会把大郑两百年的基业交到这样一个人的手里。王朝需要的是一个出身显赫而正统的王子。
 
  "翊宣,答应我,按照你父王的心意去做,不要自毁前程。
 
  "从这几个月的调兵你还看不出来吗,你是攥在你父王手心里的,他可以给你很多,也可以轻易毁了这些。"
 
  翊宣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微微摇头,神情淡薄而坚定。
 
  "其实你只要退一步,他日你登基为王,就可以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任何人,包括和苏......"
 
  "不,那样我将会永远失去他。"
 
  "那你忍心看你的母亲后半生无所倚靠,让她此生的心血付之东流?"
 
  "母后......"
 
  翊宣看着这样的母亲,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和苏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他可以不要储君的地位,不要王子的荣耀,甚至不要所有,来换取和苏,可是他却不能舍弃他的母亲,那不是虚荣,那是一种与生据来的责任。
 
  他不能如此自私。
 
  "翊宣,我不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然后,我尊重你的决定。"
 
  箴王后的手抚在了翊宣的额头上,同样的冰冷。
 
  翊宣站了起来,转身走出了这里。
 
  檀木镂刻花木的门在他身后关上,箴王后的脸也在门缝中一点一点的消失,直至最后。
 
  翊宣突然感觉,他的母亲老了,再也不是原先那个美丽的女人,她真的苍老了,是灵魂里的沧桑。
 
  翊宣,你可知道禁宫有多寂寞,这些年有多难过。
 
  我不能让你过这样俯仰随人的日子。
 
  箴王后看着儿子的背影,喃喃地说着。
 
  箴王后走出东宫大殿的时候,她身边全是低着头的宫人太监,她高昂着头,厚重的妆容让她在这样的午夜中显得诡异得高贵。她把自己的披风上的兜帽向前压了一下,如今入秋了,夜里也是如水般得清凉。
 
  对于王后的突然驾到,东宫中的人虽然惊讶,但是太子和苏的命令,他们还是必恭必敬得迎接了王后。那之后,他们支开了所有人,就在东宫正殿说些什么。外面的人只能隐约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全是隐忍着的,但是却似乎在争吵。
 
  没有人敢上前打开没有上锁的殿门去看看究竟。
 
  突然,东宫大殿的门打开了,箴王后走了出来,虽然脸色惨白,但是还算稳重。
 
  她用眼神扫了一下在场的人,她的侍女连忙过来,轻轻搀扶住了她,王后把自己的披风弄好,就消失在夜色中。
 
  东宫大殿,白昙花香气萦绕在四周,厚重的烟雾把原本暗色的大殿染成了迷白色。秀远走进来,看见和苏倚着大殿中的柱子半跪着,手中还拿着出鞘的飞天剑支着地面,散乱的头发披撒在他的身上,还有很多都垂到了地面上。
 
  他听见脚步声音抬起脸,从头发的缝隙中看到了是秀远,随即腿一软,坐到了大殿的地面上,手中的剑也跌落地面。
 
  "殿下......"秀远的声音因为昨天受伤,还有些嘶哑,他关上了身后的雕花门,和苏看着他,问道,"父王那里有旨意吗?"
 
  秀远停到了和苏的身前,他摇了摇头。"没有。郑王一直在微音殿里,没有出来过,也不让人进去,连缎棋都在外面站着等候着。"
 
  和苏扶着柱子站了起来,只手解开自己的袍子的领口上的丝扣,"让外面的人进来,我要更衣,把我的朝服拿来,这样等下去不行,我要见父王。是死是活,就这样了,让他给我个痛快。"
 
  秀远拦住和苏,"殿下,你现在去是火上浇油。"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每天不死不活的等着......"
 
  "殿下......"秀远拉住和苏的手臂,拉向了自己,他面对近在咫尺的和苏说,"殿下,现在郑王正在气头上,这样的事情要从长计议。如果一时冲动,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感觉和苏的嘴唇都在发抖,秀远这才慢慢地轻声说,"刚才,王后说什么了?"
 
  "没什么。"
 
  "殿下,方才王后说什么了?"这是秀远第一次看见这样暴躁不安的和苏,他用一种带着蛊惑和安抚的声音问,和苏像是感觉到什么,微微抬头,看着秀远,那是一个熟悉的人,熟悉的似乎已经可以融入白色昙花烟雾中的人,没有存在感,也没有威胁。
 
  和苏轻声说,"......她说,她说我根本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她还说,我勾引她的儿子,她......"
 
  "殿下,够了,够了,和苏,。"秀远懊悔自己挑起这样的话题,他摇了摇和苏的肩膀,想让他清醒一些,但是和苏直直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句话仿若唇齿之间摩出来一般,"她说,我根本就不是男人......我不配做大郑的王子。可是,我的剑已经出鞘了,但是我却下不去手,我无法杀了她......
 
  "她是第一个人敢对我这么说,这也是我第一次手软...... "只因为,她是翊宣的母亲,我不想伤害她。"
 
  秀远看着这样的和苏,憔悴中带着一些恐慌,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殿下,王后平时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也许她......"
 
  "她已经完全疯了,她要我下手杀死她,这样她说她的儿子才能不被我迷惑。"和苏的双手插进了头发,和苏的心非常乱,此时的他却无法恨箴王后,即使他们之间恩恩怨怨这么久。他想起了方才箴王后的样子,刚开始只是要他杀了她,可是他把这样的王后当成了疯子,后来无论她用多么不堪的话激和苏,和苏的剑甚至已经出鞘了,但是就是无法下手砍下去。他的眼前总是浮现翊宣的那张脸。
 
  "那个女人已经彻底疯了......""殿下,这些不应该影响到你。"
 
  "......不,她说得对,那是我的错。她说翊宣本来有大好前程,如此被毁掉,她不甘心。一个母亲,可以为她的儿子做到这种地步。所以......"和苏拨开了秀远的手,"我不想等待了。这样的事情既然父王已经知道,那么是死是活,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
 
  秀远看见了和苏眼中坚持的目光,他只能放开了手。
 
  "殿下,您想要哪件朝服?""黑色,绣黑色龙纹的那件。"和苏淡淡地说。
第十一章
和苏在微音殿外被缎棋拦了下来,他说,"殿下,郑王有旨意,他不召见人。"
 
  和苏并没有听他的话,硬是绕过了他,"我要见父王,有要紧事。"
 
  但是大殿前面的回廊上站满了郑王的禁卫军,他们看见和苏要闯进去,刀剑出鞘,指在了和苏的身前。
 
  和苏还要继续向里走,但是他身后的秀远扯住了他的手,"殿下......"
 
  缎棋连忙站在到了和苏的面前,"殿下,郑王谁都不见。"
 
  "可是我是太子。"
 
  "殿下,回去吧。"
 
  "公公,就说我来请罪的,父王还是不见吗?"
 
  "殿下,回去吧。您何罪之有?再说,郑王现在......"他不知道要不要说,或者要怎么说,后来他一沉吟说,"郑王这些天都没有睡好,他未必有精神见您。回去吧。等王想明白了,其实一切就过去了。"
 
  "过去?"和苏不明白。
 
  "对,过去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殿下......"
 
  "那怎么可能?"和苏似乎感觉他无法了解他的父亲,他以为他会得到一纸废黜太子的诏书,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郑王就这么平静地说一切都过去了。
 
  诡异得平静。
 
  "殿下,其实,方才郑王已经下了旨意,着礼部择日为翊宣殿下完婚。一切如初。也请殿下要体谅郑王的爱护之心呀。"缎棋的这句话饱含了太多过往,但是这个时候的和苏根本就不能完全了解,他只是认为他的父亲不过要息事宁人而已。和苏突然感觉一切回到了开始,但是他又感觉十分地荒唐。
 
  "这算什么?"和苏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不过既然如此,那我也想见父王一面,有些东西我想好歹说清楚。"
 
  "殿下。"这次缎棋抬起了头,他看着和苏,"殿下,你一定要这样逼郑王吗?他不只是大郑的君主,他还是你的父亲。"
 
  "我......"和苏看着眼前的缎棋,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惊异于他为什么这么说,"我逼他?缎棋,在大郑禁宫这么久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缎棋重新低下了头。和苏的手指着他,不过最后无可奈何的垂下了。
 
  "好,我先回东宫,要是父王问你,就说我来问安的。"
 
  "是。"
 
  缎棋看着和苏远去,那正黑色的龙袍让他的背影在子夜的星辰下,看不清楚。
 
  殿下,也许你永远不知道,你的父亲为了你背负了什么......
 
  他这样决定,其实是最好的结局。翊宣跪着接过微音殿送来的圣旨,放在一旁。箴王后送走了送圣旨的太监,看见翊宣把自己头上的冠摘了下来,只是用绸带重新扎好,坐在檀木椅上。忽然,他的手抓起桌面上的圣旨站了起来。
 
  箴王后连忙问他,"翊宣,你做什么?"
 
  "我要去见父王。"
 
  "可是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你的父王早就睡了。"
 
  "不会,这个时候他也睡不下。"
 
  翊宣已经到了朝阳宫的大殿边上,但是箴王后叫住了他,"翊宣,你不能去。你的父亲已经原谅了你的荒唐,你应该感恩。"
 
  "母后,你说过你会尊重我的决定,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不会接受这道圣旨的。我以后不会在任何事情上违背父王的意愿,但是,这和这场婚事毫无关系。"
 
  "你怎么可以如此仔细?把你的母亲至于何地?"
 
  翊宣转身,没有看他的母亲。
 
  他的眼睛透过了刻花的窗看到了外面的夜阑星空,今夜没有月光。
 
  他闭上了眼睛。
 
  "母后,原谅我。在你与和苏之间,我无法选择--也许我以后可以放弃和苏,但是我不想负他。所以姚家的那个女孩子,我不能娶。"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人是个妖孽。来历不明的妖孽,却蛊惑了我唯一的儿子。也许还是大郑下一代的主人!"
 
  "母后!"翊宣几乎喊了出来,但是他感觉自己这样情绪已经快要失控,连忙压低了声音,"母后,我知道你刚才去东宫了,你们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说和苏是妖孽了。他是轩辕的王子,大郑的储君,而且......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翊宣打开了那虚掩的大门,"母后,请你相信我,有我在,即使以后我无缘那个王位,您也不会无所倚靠的......"
 
  箴王后颓然地坐在了华丽的木椅上。
 
  翊宣,你拒绝了你父亲给我们最好的结局。微音殿中,郑王安静地听着翊宣说话,他拒婚了。
 
  这样的情形在一年前也有过一次,不同的是,那次是他另一个儿子和苏,他说要带着他爱的人远走高飞,那次郑王还可以下手杀了那个他认为迷惑和苏的少年,而这次,弥江感觉自己连说话的精神的都没有了。
 
  "......父王,儿子心有所属,所以......"
 
  翊宣笔挺地跪着,年轻的脸庞上有这一种神采,让人可以看见干净的灵魂。
 
  弥江很累,他知道和苏方才来过,缎棋拦住了他,因为弥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儿子,但是当他听说外面跪着的是翊宣的时候,他召见了翊宣。
 
  翊宣的性格中有一种执著,或者说,翊宣过于单纯,他还没有复杂到认识到,生命中很多是需要选择放弃的地步。所以,从翊宣走进大殿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翊宣的来意。
 
  他听翊宣说完,这才说,"嗯,既然你不愿意,另外在找合心意的女子就是了。"弥江的声音不高,似乎他们在说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翊宣惊讶。
 
  "父王......"
 
  "今天也折腾了一晚上,都累了,早些回去。"弥江的手指摩挲着面前的一个折子,看着大殿上跪着的翊宣,"冬天转眼就到了,你现在管着兵部,驻防将士过冬的衣物都要准备好。"
 
  翊宣听到这里连忙磕头,"是。"
 
  他知道郑王一旦说起朝政意思就是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结束,他可以退下了。
 
  "等你出去的时候,叫缎棋进来。"
 
  弥江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翊宣站起来后,看见他的父亲靠在身后宽宽的龙椅上,手指在一封奏折上慢慢地敲打着,眼睛似乎在看着翊宣,却又好像不是。翊宣突然有一个念头,现在的郑王与和苏出奇的相似,几乎让他错认为,他看见的是很多年后的和苏。他又想起他的母亲对他说起和苏诡谲的身世,说他不是大郑的王子,此时这样的说辞显得十分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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