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一口气喝光杯中的酒，对阿春说：“再来一杯。”

　　“好的。”阿春没有多说什么，动手调酒。

　　吴江那天晚上喝了几杯他并不太清楚，他喝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和他说过话，又好像在走路，然后就摇摇晃晃的，让他更加迷糊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光着身子的。

　　然而，更让他觉得具有戏剧化的是，旁边还有一个同样光着身体的男人。房间里有着他熟悉的味道，那是欢爱后的味道。

　　啊……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酒后乱性”？

　　那男子趴在床铺上，脸向着另一面睡得正香。那是一张清秀却陌生的脸，吴江没有什么印象。既然是在流光出现的人，多半也是怕寂寞来寻伴的人，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

　　吴江穿回衣服，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纸币来放在床头。这是他们这类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快乐归快乐，生活归生活。

　　头好痛，嘴里很不舒服，还是先回去睡上一觉再说吧！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好碰上吴仪去上学。大概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了的原因，吴仪对于他的夜不归宿并没有问起。

　　洗过澡，吴江倒头就睡。直到下午两点多才起来，吴仪中午是在学校吃饭，所以他就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完事了。他想要打个电话问问蒋子君情况如何，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他颓然地倒回沙发上，好一阵子都没有动过。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把手机充上电，打开机，才发现蒋子君打了好几通电话来。他打了电话过去，响了几声之后那边传来了蒋子君的声音：“喂，吴江！”

　　“我看你打了好几通电话来，有什么事？”如果是报“喜讯”就不用了。

　　“我昨天跟秦琴说了。”蒋子君回答。

　　“是吗？”吴江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如何？”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她说因为她现在的情况，她要想一想再答复我。”蒋子君像是等待大人夸奖的小孩子，带着兴奋和期待。

　　“那是个好现象嘛！”看他这样高兴的样子，吴江只好敷衍他。

　　“你也这样认为？！”蒋子君兴奋的声音传来，“我也觉得是这样，她一定是觉得有些意外。但是我想她不会讨厌我的，我们这段时间处得很好！”

　　“是，是！”吴江笑着回答他。

　　“我还有事，就不说了！”蒋子君挂上了电话。

　　电话一挂上，吴江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啊……这就是结果吗？他整个人瘫在沙发上，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不能思考。

　　蒋子君对于这次表白活动安排得非常周详，甚至连可能会说的话都提前演练了一遍。吃晚饭的地方是吴江曾经带他去的“Helius”，一切可以说是很完美的。当蒋子君把自己意思结结巴巴地说出来之后，秦琴有些吃惊。

　　她没有想到蒋子君会说出这句话来，这让她反应不过来。因为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看着蒋子君紧张期待的样子，温柔的秦琴有些不知所措：“让我想一想吧，过几天再答复你。”

　　光这样就足以让蒋子君兴奋好几天了，他恨不得马上告之天下！不过，他还是想到秦琴离过婚而且不能生育的事。如果让蒋爸蒋妈知道这一点，他们八成不会同意自己和秦琴交往的。想到这一点，蒋子君有些为难，那么还是先不要让他们知道好了！等到过一段时间才慢慢地让他们接受这件事吧！

　　两三天后，蒋子君给秦琴打了电话过去，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秦琴，我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秦琴温柔地开口，“关于这件事，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仔细想过了。我离过婚，又不能生育，这样的话，你也愿意吗？”

　　“嗯，”蒋子君没有犹豫，立刻回答。

　　“那，我答应你。”秦琴轻声回答。

　　“真的吗？！太好了！”蒋子君听到这个让他期待的答案，高兴得不得了。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吴江，他给吴江打了电话报喜。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个“喜”对吴江来说却是最糟糕的答案。

　　元旦节的时候总算有几天假期了，蒋子君想和约秦琴。于是他买好了电影票，还定了餐厅。可是等到他打电话去约她的时候，秦琴却带着歉意地回答：“对不起啊，这段时间店里很忙，我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没关系，那就下次吧！”蒋子君温和地回答，随后挂上电话。

　　那么这个怎么办呢？蒋子君看着桌上的两张电影票，对了！吴江帮了他这么多忙，就送给他，让他带吴仪去看吧！

　　当吴江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吴江刚完成一场“俯卧撑运动”后回来。他无精打采地坐在家中的沙发上，当然，他无精打采的原因绝不是因为“俯卧撑运动”，而是因为蒋子君给他的“喜讯”。

　　他像看潘多拉的盒子一样看着那个不断在茶机上抖动的东西，上面的来电显示表明来电者是蒋子君。吴江一看到这个名字，心里一紧，赶快接起来：“喂？”

　　“吴江，你后天有空没有？”蒋子君温和的声音传来。

　　后天？“有空，什么事？”吴江回答。

　　“我有两张电影票，你有兴趣的话就带吴仪去看吧！”蒋子君说。

　　“你怎么不和秦琴一起去？”说这句话的时候，吴江明显有些不悦。

　　蒋子君并不明白其中的讽刺意味，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她有事去不了，我想浪费了也不好，就送给你们吧！”

　　原来如此！吴江兴致缺缺，找了个借口想要拒绝：“吴仪后天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恐怕你的两张电影票要浪费了。”

　　蒋子君沉思几秒，找了个解决方案：“那我们两个去好了，反正你后天不是没事吗？我也没事，我们两个去把它看了！对了！干脆先吃了晚饭再去，我也不用取消餐厅的预订了！你帮了我很多忙，我请你吃饭！”

　　这个主意不错！吴江眯着眼睛想了想，笑着回答：“那好，我们就这么定了！”

　　第 23 章

　　在这个时期，大街上全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要不然就是家人或是好友，总是好几个人一群地一起行动。像他们这样的搭配实在是有些突兀，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觉得，吴江却是很开心。

　　吴江在电影院的大厅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就看到蒋子君走进来了。一看到吴江，蒋子君就高兴地打招呼：“吴江，走吧！”吴江微笑着看着旁边的柜台问：“要不要吃什么东西？”

　　“不用了，你呢？”蒋子君温和地说。“我也不要，进去吧！”吴江回答，两人进了电影院里。电影演的是什么，吴江不太清楚，他光顾着偷瞟旁边的蒋子君了。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的确不错。蒋子君整个人神采奕奕的，笑逐颜开，看样子，他真的是很幸福啊！想到这里，吴江心情有些低落，他很希望能让他展现出这副样子的人是自己，也希望能给他快乐和幸福的人是自己。然而，如今陪在他身边的自己却只能是个朋友的身份了。

　　电影散场了，人们缓缓地离开了。蒋子君仍然是兴致勃勃地和吴江讨论刚刚的电影，吴江微笑着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从电影院出来后就觉得外面更加冷了，当然其中也有因为饿了的原故。

　　两人好不容易在街口叫到了一辆出租车去了蒋子君预订的餐厅。餐厅里已经有很多客人了，客人们的谈笑风生，加上食物的热气和香味，使餐厅的整个气氛一副很热络的样子。

　　蒋子君从头至尾都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受了他的影响，吴江阴郁的心情好了很多。这家餐厅是A市很出名的连锁火锅店，平时都是人满为患，更别说现在正处于营业的高峰时期。

　　A市的人没有不喜欢吃火锅的，而且冬天吃火锅是最好不过了，暖洋洋的。不光是冬天，A市的人就连夏天也是很热中于这种饮食方式。蒋子君不敢吃太辣，可是温柔的秦琴却是一个彻底的爱好者。因此，蒋子君特地打电话来订了两个位置，却没想到秦琴有事来不了。

　　吴江是个不挑食主义者，就算是辛辣的火锅也无所谓。而且，严格地来说，他倒蛮喜欢这个的。他喝了一口啤酒，看了看面前的蒋子君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沾了麻油的香菜肉丸送进嘴里。他的脸红红的，嘴唇也因为辣椒的关系变得红红的，眼睛因为作料的刺激微微眯起，真的是好可爱！

　　“你不吃吗？”蒋子君一边咀嚼一边问盯着自己看的吴江。

　　吴江这才回过神来：“哦，要啊，我在等芋饺煮熟。”蒋子君没再问下去，又夹了腰片放在麻油碟里。

　　吃完了之后两人慢慢地走出火锅店，蒋子君舒舒服服地吸了口气说：“嗯，真是好吃，这家的味道果然名不虚传！对吧？”

　　“对啊！”吴江微笑着看着他回答。

　　“真想和秦琴也来尝尝看！可是她们店里今天很忙，她说实在抽不出时间来。”蒋子君丝毫没有觉察到身边人的脸色变化，自顾自地说着。

　　吴江本来心情很好的，可是蒋子君一提到秦琴后，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下来了。“那个，娘子，你真的很喜欢她吗？”吴江轻声问。

　　听到吴江的问题，蒋子君用不好意思的表情回答：“嗯！”回答简单干脆，却包含着纯真的爱意和真诚。

　　可是我也很喜欢你啊！

　　“什么？”蒋子君微笑着问，“你说什么？”

　　咦？！他说出来了吗？！糟了！吴江心里有些慌，他并不想让现在的蒋子君知道他的秘密的。“没，没什么。”吴江敷衍过去。

　　蒋子君没有追问下去，他转身继续向前走。他一边走一边说：“虽然她没有对我说过，可是我认为她一定是喜欢我的！”

　　“是吗？”吴江喃喃自语。

　　“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把这件事告诉给我爸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不过。”蒋子君扭过头看着他，微笑着回答，“我有信心，他们一定会喜欢秦琴的！对吧！”

　　“小君，我问你。”吴江定定地看着他开口说道，“如果有别的人喜欢你，你会不会也考虑一下他？”

　　“咦？！可是没有什么别的人喜欢我啊！”蒋子君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是说如果，如果。”吴江进一步说。

　　“如果？可是我已经和秦琴在交往了啊！”蒋子君想了想说，

　　“如果那个人比秦琴，不，比任何人都要喜欢你呢？”吴江有些急。

　　蒋子君愣了一下，温和地看着吴江说：“你怎么想起说这些啊，就算那个人很喜欢我，可是我也要想想她和我合不合得来啊！再说，这种假设根本就没有意义嘛！”

　　吴江的情绪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变得激荡起来，那些想说却无法说出口的话在他的心里不断地翻滚。终于，他忍不住了！

　　“这不是假设！”吴江大声说，“这是事实！我喜欢你啊！比秦琴，还有任何人都要喜欢你！”

　　蒋子君呆住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你说什么？”

　　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吴江也明白这一点，一不做二不休，他毫不犹豫地说：“我说我喜欢你！”

　　“啊？哦，我也喜欢你。”蒋子君呆呆地回答。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他的心砰砰地快速跳着。

　　“不！”吴江干脆地回答，“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不同，我的喜欢是你对秦琴的那种喜欢！是对情人的喜欢！”

　　当当当当当！真相只有一个！

　　这句具有爆炸性的告白让蒋子君当场呆住了。严格的来说，让他呆住的原因还不仅仅是这句告白，而是因为告白的这个人是吴江，是一个男人，如假包换的大男人！

　　吴江继续说下去：“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因为我怕你会厌恶我！我知道，一个男人喜欢上你，的确让你有些无法接受。可是我是认真，绝不是开玩笑！不管你怎么想，喜欢一个人总是没有错的吧！我不认为自己喜欢上你这件事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也不会退缩、逃避的！”

　　蒋子君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不，应该说他知道吴江在说些什么，可就是无法把它们转化成可以吸收的信息。他很慌，很乱，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他看着吴江的脸，那张以往带着吊儿啷当笑容的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

　　那是蒋子君从未见过的认真，没有一丝笑容的吴江让蒋子君心里一震！身旁的大街上车辆来来往往，偶尔划过的光照在吴江的脸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在那忽明忽暗的光影后，是吴江认真的脸。这张脸，让蒋子君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短短的数十秒，就像过了一千年。

　　过了一会儿，蒋子君开始有了反应。他本能地向后退缩，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开什么……”玩笑，这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吴江他明显不是开玩笑。

　　“我，我要回去了！”蒋子君丢下这句话，落荒而逃。他头也不敢回地向前跑，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一切都抛到脑后。怕吴江会追上来，他在转角处还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心跳又乱了一拍。

　　吴江并没有追上来，他只是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因为太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过路的车辆照射过来的光偶尔留在他的脸上，看上去那么变幻莫测。在寒风中，他的身影显得那么孤独寂寞，落廖的气息围绕在他四周。只有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看去烁烁发光。那双明亮而执着的眼睛深深地印在了蒋子君的脑海中，无法抹去。

　　蒋子君随便搭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公交车，也不管它到底是去哪里的。这时候的他，只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人的身边。

　　蒋子君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强装笑脸地和家里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关上灯，他一个人躺在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最后留在自己眼中的吴江的身影，那样的寂寥，失落，却又坚定的身影。与其说吴江的表白让他吃惊，不如说，是吴江那时的态度让他更为惊讶。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第 24 章

　　蒋子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里，他一个人在一个四处都黑漆漆的地方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四下寂静无声。他越走越心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前央隐隐约约有个人影。他急忙追上去，渐渐近了，是吴江！

　　看到吴江的背影，蒋子君犹豫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背影离他越来越远了。不！不要走！不要丢下他一个人！不要！

　　“喝！”蒋子君猛地醒了过来，他急促地喘息着。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他的神智慢慢清醒。原来，这是一场梦啊！可是梦中的一切却那么清晰可辨，看着吴江的背影消失时的惊慌和失落还残留在他的心里，他的心砰砰直跳，好久好久才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