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呀,那不是我们家的少爷吗。”
“少爷果然走到哪都那么招风引蝶。”
望见不远处的人影,青蓝也忍不住似褒似贬的感慨。
早在红黄蓝发现之前紫星纯就已经注意到了从一片梨花林中转出来的主人。一袭干净利落的白衫衬托的男人益加风流倜傥,深刻的五官透着沉稳的气质,但唇角偏偏难掩那顽世不恭的笑容,两相矛盾的味道使得男人走到哪都可以引得芳心一片。
不过这次会有如此大的骚动,原因显然也与主人身边那个男子有关。那男人长发只是随性地披散在肩头,脸上留着邋遢的胡渣让人难以看清其真面目,黑袍包裹下的结实身躯在在突显着他的攻击性。
“阿纯,怎么啦?”
青蓝关心的询问令紫星纯不自觉紧绷的身体立刻放松了下来,冷淡地回了一声“没事”后便继续闭上了双眼。
“跟少爷走在一起的那个男子是谁呀?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不会是个外族蛮夷吧?阿纯,别睡了,快看看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主人所结交的朋友三教九流的都有,在那个男人身上,他感觉不出黑暗之气,应该不会是个对青家不利的人。
在众人议论间,离三人不远的一艘画舫靠了岸。原本河岸边游船来来往往也没啥希奇,但是就象刚才的两个男子引得众仕女尖叫一样,这回就轮到岸上的公子们了。
画舫中一黄衫女子探出头来,虽蒙着面纱但已经足够一干才子感慨万千了。佳人轻举藕臂向着岸上的某处招招手。
“完了!”
看见这一幕,红黄蓝三人不约而同的一阵哀叹,只因那显然是某青楼中的女子招手的对象不是别人,正式他们风流成性的少爷!可以想见,原本就已经够声名狼藉的少爷这回只怕又要成为扬州城里三姑六婆们的下茶点心了。
“幸好老爷们英明让少爷早早就订了婚。”
“我现在有点可以理解为什么老爷们不愿在成婚前公布少爷订的是哪家的小姐了。”
对三位姐姐每隔十天就要来一次的少爷未婚妻身份大讨论充耳不闻,紫星纯只是心思复杂的看着主人潇洒地跨上了画舫,然后轻浮地搂着蒙面女子走进船窗。
“阿纯,乖哦,姐姐们不会丢下你的。”
尚未从主人身上收回视线,身子冷不防被搂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对啊,阿纯不怕嚯。”
既青蓝之后青红也来凑热闹,脸被压在女孩子特有的柔软清香的胸口,紫星纯只觉一阵呼吸困难。
“所以,阿纯别露出那种街边被抛弃的小狗狗似的眼神啊。”
乱,乱讲!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开口反驳。
看到少年难得乖顺地被自己吃豆腐,三个丫鬟会心的相视一笑。只是没有被她们享受太久青之昂就派人来将紫星纯带走了。
离开那三个姐姐,紫星纯不自觉地大大舒了一可气。
进了一艘白色画舫,就见先前那蒙着面纱的女子终于拿下了纱巾,其容貌自是不会有愧她花魁的名号的,甜美清纯的气质是男人一贯的口味。三人围坐在一张矮几前谈笑风生似乎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刚进画舫的少年身上。
突然感觉到了屁股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动,在意识到是一只人的手掌的时候,紫星纯的眼睛顿时危险地眯了起来,正要抓住那只下流的手掌给对方一点颜色的时候手却已经离开了。
“恩,手感不错,看来平时都有好好‘锻炼’嘛。”
低沉的直叫人双膝打颤的嗓音闲闲地道,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再差一点点就有可能这辈子都没法用了。
“想来这位就是之昂常说的那个倒霉的家仆了?在下白宇启,幸会!”
没有将少年那仿佛会使空气冻结般的冰冷放在眼里,男人对紫星纯扯出了个无赖般的庸懒笑容。
“紫纯。”因为是主人的朋友,紫星纯不得不给予回应。
如果他猜的没错,白宇启应该就是扬州首富白家那无心继承家业沉迷于航海的大公子了,不知他为什么会回来扬州?
“启兄,你可别欺负我们家阿纯。别看他才这么点年纪,不过办事可比一般成年人更老到。”青之昂笑的一脸得意。
“……”第一次听到男人的夸奖,先前被白宇启吃豆腐的不快一扫而空。紫星纯只觉心底一热,无法形容那喝了蜜般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口喷薄而出了,难以再与男人深邃的眼睛对视,于是急忙转开了头。
“就是因为他所以青公子才有那么多时间游戏花丛吗?”双燕虽然是开玩笑的口气但不难听出言语里微妙的讽刺,看着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年,忍不住道:“好俊俏的孩子,想来再过个三年五载又不知有多少姑娘要为他心碎了。”
“呵呵听这口气,双燕是为在下流尽了眼泪喽?”
“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知道在访里有句话叫作,对卖油的挑粪的动心,也决计不可对青家公子动情。我啊,恨不能将这句话抄个三百遍贴满整个扬州城呢,省得再有哪家姑娘为你这个薄情郎哭泣。”
“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在他本人面前告诉他的!来来来,双燕姑娘,白某敬你一杯!哈哈哈。”
“好啊,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欺负我!”青之昂故作生气,顺势一把搂过了双燕的水蛇腰,“居然把我比的连个挑粪的都不如,双燕,罚你三杯!”
“呵呵,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代为转述而已。呵呵……”双燕也快笑叉了气,半靠在男人怀里娇声道,“这还不是青公子你平时欠下的风流债太多了!”
“在下只是见不得美丽姑娘独守空闺任凭年华逝去而已,如此舍身成仁之事不觉得更值得你抄写个三百份吗,双燕?”青之昂说的大言不惭。
紫星纯只能无聊地看着三人闲谈,安静地待在一旁。
“对了,这么说启兄你还是不打算留在扬州吗?”
“见识各地的美人是在下毕生的追求。”
“但这样的话收尸起来会比较麻烦吧。”
虽是玩笑的口气,但紫星纯注意到男人的眼神瞬间变了变,只是快的让人来不及深究就已经不复见了。
每个人总会有一两个或小或大的理想,那么这个男人的理想会是什么呢?
自己的理想又是什么?
青之昂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却发现自己的仆人不知何时站到了甲板上,夕阳已经沉到远方的青山下,宽宽的河面被染得一片通红,没有风的河水平静的像一面镜子,倒映着沿岸的花草显得五彩斑斓,游人不知何时已散的差不多了,四周归林的鸟声清晰可闻。
而在这似梦似幻的背景里他的身影也显得飘渺虚幻,似乎只要一阵风便会随之消失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收回视线青之昂提议,“一起去聚贤楼用晚膳如何?”
“不用了。今天爹刚从益州回来,我这个‘不孝子’偶尔也得承欢膝下去啊。”
“我也还有事。白公子,我们顺路不嫌弃的话就坐我的船回去吧。”
“启兄,你要是把双燕带回去,令尊会更开心吧。”
“如果是阿纯一样的美少年,在下倒可以试试。”白宇启直直的看着紫星纯,看不出真假地调笑。
没来由的被那眼神看的一阵头皮发麻,紫星纯毫不犹豫地转身先行离开。
没有多少留恋,主仆二人在两人的目送下一前一后上了隔壁的船。
“你今天怎么会和那三个家伙一起来踏青?早知道你也有这种闲情逸致中午就带你一起来了。”
和极度讨厌与人接触的紫星纯不同,青之昂就喜欢把身体的重量挂在别人身上,不顾少年的抗拒,男人习惯性地用单手搂着他纤细的肩膀,“呐,放松点,又不是女孩子别那么害羞嘛。”
“……”没有说话,虽然仍是板着脸但紫星纯的内心却产生了巨大的动摇,再努力也无法忽略加在肩膀上的重量以及背后厚实胸膛传来的热量。
一与这男人扯上关系他的心跳就会失控,是不是被他传染了什么病啊?
“呐,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啊。”
“为什么?”
“呵呵不要总是那么满怀戒备嘛,只是想随便请你吃个饭而已。”
“不用。”很干脆地拒绝。
“真的只是请你吃饭啦绝对没有任何附带条件。”青之昂只差指天发誓了。
“不用。”即使这么说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搬出“想我当初还请你吃过什么什么”的说词来。
“今天就去‘星月楼’吃晚饭好了,听说最近来了个广州大厨会做各种甜点,城里的名流公子都恨不得排队去吃了。要提前十天预定才有座位哦,你确定不去?”
……唔,是有点心动的感觉,但对方可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商人,以商人精明的个性绝对不会做什么亏本生意的——但十天才能订到一次——
“条件?”
“真的没有啦,只是看今天景色那么好,想偶尔也请你吃一顿饭嘛,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啦。”青之昂简直哭笑不得,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吧,自己最信任的家仆却那么不相信自己。
“……”
无言通常都代表同意,这是青之昂与紫纯相处总结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经验之一,所以看他不说话便自觉理解成了同意,对船工指了去向,青之昂再次以缠功获胜。
船缓缓地往城里驶去,留下背后只剩一圈淡淡黑红光晕的远山近水。
第 4 章
夜幕笼罩下的官河随着偶然拂过的微风而在黑暗中泛起银白色的鳞光,十丈宽的河面两边,坡势和缓的山峦静静地矗立着,原本应该罕无人至的地方,此刻除了虫鸣竟还隐隐可以听见人声。
在河岸边一棵自然生长的老槐树上,有一个夜行打扮的人影,黑衣人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清澈而冰冷的大眼机警地看向传来对话声的地方。
在那里,惨白的月光下有几个沿河搭建的帐篷,其中一个帐篷前燃着熊熊的火焰,几个衙役边咋着舌边喝酒聊天。而在他们不远处的河面上泊着一艘单桅的货船。
凭着高深的内力,距衙役百步之遥的黑衣人依然清楚地将几人的对话听了进去。
“……当初让你来值夜班的时候也不知谁在求爷爷告奶奶的,现在人多了你倒是吹起牛来了。”
“死阿六,你以为你比我胆大多少啊,至少我可还是一个人去船上转过一圈的。”
“大太阳底下的谁不敢了,有本事现在给我去走走!”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的就算了吧,这一上船万一被老大知道了,到时破不出案子就要怪到我们头上来了。”
“要我说啊,就算真查出了犯人,能不能抓捕归案也是个问题。”
“就是!更何况,扬州那边说陈念海是我们州上的人,都不愿来淌这趟浑水!我们孤立无援的,休说道台大人给十个月就是十年也是没办法的啊。
“是啊,陈家遗霜有钱又怎么样,又有谁敢跟魔教作对了。”
“这听说啊,陈老大的遗霜史氏可是个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呢。”
“呵呵难道道台大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下令我们若十个月之内若破不出案子,全楚州的官兵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嘿嘿,这个就难说了。”
“……”
接下来的对话进入了黑衣人一点也不感兴趣的领域,于是一旋身就如一只轻巧的大鸟,无声而迅速地离开了这阴气沉沉的河岸。
如果他回头看一下,也许就会发现在他藏身的不远处,一个同样一身黑衣的人正懒懒地靠躺在另一棵老树的苍劲枝桠上,对着他的身影唇边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让人轻易感觉得到温暖的笑容……
从扬州至楚州行船只需一个半时辰,受几天前的命案影响,原本热闹繁华的官河这几天也难得的冷清了下来。青之昂以视察为由带着紫星纯不顾老头子们的反对北上楚州,而白家大公子说是要去找一位老朋友也搭个便船三人同行。
在途经出事的船只时忍不住好奇,青之昂便以自己的影响力说通了官府让他们上船看看。
自几天前出事,船就被留在了原地,还未上船就迎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紫星纯扯了扯主人的衣袖道:“少爷,我就不上去了。”
“咦?阿纯,还真看不出来你也有胆小的时候?”
青之昂意外地眯了眯眼。
紫星纯低下头不回答。
只是闻到了血腥味他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上黑色的血液正躁动不已,费了好大的尽才没有将内心的动摇表现出来,如果上了船,只怕他的异样是逃不过这两人虽然表面漫不经心实则异常敏锐的厉眼的。
“放心吧,”青之昂好心地安慰,“尸体早就被搬走了,只是一些血迹而已,没什么好害怕的。”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吧?
“如果吓得脚软的话我可以抱你回来的哦。”
白宇启似真似假地笑道,肌肉坚实的臂膀还亲密地搭到了少年的肩上。
“我不去。”
紫星纯狠狠地打开了白宇启的手。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启兄,我们走吧。”
说着,青之昂一脸兴奋地率先走去。白宇启回头看了眼不愿抬头的少年也紧跟着上船。
等人走开紫星纯才抬头望向对面,出事的船只在阳光下随波轻晃,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想到自己昨晚的冲动,他的心里就说不出的后悔与恐惧。那被召唤般的感觉,即使到了现在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
难道又要回去那个世界了吗?
脑海中浮现的是男人那温柔的笑脸,一想到要离开身体就忍不住在大太阳底下打了个冷战。
那仿佛心脏被紧紧揪住的焦躁感到底是什么呢?
他一定是得了什么病了,而且显然还病得不轻。
就在紫星纯一个人胡思乱想之际那两个虽然年纪一大把却好奇心比猫大的男人也“参观”回来了。
“……听说船主陈念海只是楚州的一个普通的船老大,一直老老实实地在楚州和扬州之间靠贩运为生,已经有三十几年了。要说唯一有什么不同的,也就是此人平时乐善好施,乡邻间还颇受好评。”青之昂为一无所知的白宇启解释道,“怎么,启兄对破案有兴趣?”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到底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要以如此残忍的方法杀人。”
白宇启不动声色地找了个理由,对青之昂审视的目光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