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唱晚————中山狼狼
中山狼狼  发于:2009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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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青红掩不住兴奋而连喉咙里都泛着笑意的高亢声音。

  “肯定还没醒啦,两个时辰前少爷都还在里面不是吗,哪有那么快啦。”

  “早饭的时候有拿进去过,中饭就没动了,到现在的话就是饿也饿醒了吧。”青蓝一如以往地理智分析,“不管怎么说少爷既然叫我们过了申时就可以过来服侍阿纯起床了那就进去再说了。”

  一番小小的争论后三人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木门。

  在三姐妹仿佛久别重逢的盛大欢迎中,紫星纯很庆幸记忆中早已湿透的床铺此刻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身上也还好好的穿着衣服。顶着一贯的冷脸应付着红黄蓝的嘘寒问暖,本来想问一下主人去了哪里,但是直到要开口才发现喉咙已经彻底沙哑了。

  “呐,少爷在书房等你一起用膳呢,还能走吧?”

  收拾妥当后,看出了少年的行动不便,青蓝一脸若无其事地关心道。

  “咳,没事。”

  不自然地转开视线,紫星纯强忍着不适突然加快了步伐。

  “哈哈,阿纯害羞了,好可爱!”

  “感觉阿纯比以前更漂亮了呢?”

  “是啊是啊,你们看他那水汪汪的眼睛,总觉得看着看着会心跳加速的样子。”

  “我们少爷果然很强啊!”

  跟在不远处的三个小丫鬟以为自己已经碎碎念的很轻了,但对于武功高强的紫星纯来说这么点距离根本构不成任何阻碍,不过他现在恨自己的武功高强!

  “太好了,阿纯,你终于出来了!”

  在回廊的转角站着的是看到他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白家大公子。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但是因为走廊上都点了灯反而使四周景色看起来更模糊。

  紫星纯无言地抬头看向男人,总觉得他比上一次所见的更邋遢了。脸上的胡渣形成了大片大片阴影,只有深陷在颧骨中的狭长双眼射放着与平常的淡然成强烈对比的精锐光芒,仿佛从深处燃烧出火焰来的眼神让紫星纯直觉便知道一定是那个男人发生了什么事了。

  “他们不肯放人?”

  “聪明的小鬼!”

  白宇启笑着伸出大掌揉了揉少年刚梳理整齐的长发。

  “之昂说可以把你暂借我,帝焰那小子关键时刻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总之一定要在他被带到“武盟”之前把他救出来,否则一旦进了文武堂,就是天子出马也于事无补了。”

  “诶——”被白家大公子的气势震慑等三姐妹回过神紫星纯已经被拉着往门口走去了。

  “等等!阿纯,这包点心你们带着。”青蓝迅速将青黄腰上的小坤包解下来递给紫星纯,“尽快回来哦。”

  尽管青蓝还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但是他也感觉到了白家大公子的焦急,点个头匆匆转身走了。

  不知不觉夜幕已经笼罩了四周,目送两人消失在转角,三姐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个,阿纯,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吧?”

  青黄有丝怯怯地寻求另两人的肯定。

  “我真怕他像上次一样就那么不告而别。”

  “即使阿纯想走,少爷也一定不会放人的。”一直望着院中在月光下依然拼命绽放的芍药花,青蓝突然转身笑着道。

  “青蓝,你凭什么那么肯定?我们甚至连阿纯以前的身份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管他是什么人,现在都已经是我们少爷的人了不是吗?连堂都已经拜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青蓝打开了青黄去摘枝叶茂盛地探进了回廊的相思竹叶片的手。

  “可是如果阿纯自己要走的话少爷一定也不会强留的吧。反正少爷就是这样了,什么都是来者不拒去者不留的,把那些青楼花魁守寡美妇弄的神魂跌倒的然后自己却拍拍屁股干脆走人。

  “所以说他现在的报应来了啊。”

  为免再有花草遭青黄毒手,青蓝率先往前走去。

  “除了阿纯,十五岁之后从没见少爷对什么人或事那么执著过,可偏偏阿纯是不可能将他养在笼子里的,所以注定少爷要为阿纯牵肠挂肚一辈子了。”

  “即使阿纯想走,天涯海角少爷也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这么说起来,果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呢。”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哈哈是啊,那些为少爷哭干了眼泪的姐姐们总算可以出口恶气了。”

  不知为什么话题又跑到奇怪的地方去了,三个丫鬟一如以往的以看到自家少爷痛苦为乐啊!

  第 35 章

  “王老爹,我看下这么大的雨也没有什么客人会来光顾了,不如今天就趁早打烊吧。”

  长着龅牙的少年无所是事地坐在店门口的长板凳上。向外张望,被雨幕遮蔽几乎看不清三步外的景色,在白茫茫中,只能隐约看见不远处渡口上几点黑色的影子,那是被大雨困住无法出行的大小渡船。

  “你小子不就是想去会你的小二妮嘛,”店掌柜双手撑着油腻腻的柜台,扫了眼堂子里唯一在坐的那一桌上的五个客人,“得,反正今天也已经客满了。你就收拾收拾早点走吧。”

  “哎哟,谢老爹!”小二一听整个龅牙都似乎发出了光来,兴奋地忙不跌起身打算收拾东西回家,但是脚步还没迈开就见在瓢泼大雨中两个黑色的影子竟渐渐逼近过来。“不会吧,这种大雨天的……”

  “什么?”

  这个时候王老爹也忙从柜台里跑了出来,待两人在门口站定,黑影也已经到了门前。

  围着斗篷的两人浑身湿透地从马上跃下来。

  看样子两人应该是兄弟,这少年长的还真俊,就是冷冰冰了点,旁边这大个子应该是北方人吧,虽然邋里遢邋遢的不过看这眼神可不是一般人,显然跟那桌的客人一样都是混江湖的。只是这气势,可别——

  阅人无数的王老爹刚在心理做了最坏的推测,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般,两人已经飞身向坐在最里面的那唯一一桌客人袭击了过去。

  “诶——”

  “啊——”

  一老一少两个人张着嘴随着黑影的移动而齐刷刷转过头。

  而那边,已经径自打了起来。

  “老——老爹?”

  小二不知所措地问着身边的长者。

  “看来这些人里,谁都不敌那个少年厉害呢。”捋着下巴尖上少的可怜的山羊胡子,王老爹倒是津津有味地观起战来了。

  “可,可是,啊!桌子桌子!啊,又破了,又破了!”眼看着七人刀光剑的缠斗,桌子椅子已经损毁了一大片,店小二何曾见过这架势,早已吓得语无伦次了。

  “没看见少年里面衣角上那刺绣吗?”王老爹老神在在地指点,“那可是扬州‘织锦堂’的特等货,除了天皇老子,当今世上可没多少人穿的起的,不怕没钱赔。”

  “可是可是,要要死人了哩!死人!”

  眼看着原先在坐的五人中已经倒下了三人,而且再也没站起来的迹象,小二已经吓得浑身打颤了。

  “还是小心你的龅牙别掉下来吧。”撇了眼自家伙计,王老爹继续兴致勃勃地观战。

  半个时辰的工夫,在堂子里所有桌椅尽数惨遭分尸的情况下,黑衣人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掌柜的,他们的客房是哪一间?麻烦你们带个路。”

  白宇启转身对兀立在店门口挡光的二人亲切地询问。

  “狗子,快带他们去。”

  “哦……”

  “快去啊。”

  “啊?哦,是是是!”店小二回过神,勉强拖着僵硬地双腿头也不敢抬地对两人道,“两位,请随我来。”

  从凌晨开始的暴雨没有丝毫暂停的迹象,虽是七月暑气正浓的时节但是被大雨湿透的绢纱在阵阵大风中还是让人感觉到了冰冷的寒气。因为不知道将目光放在什么地方好,紫星纯也注意到了气温的变化,但是现在又不能就这样走开。

  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从自己衣角滴落的雨水在脚下灰白的地板上形成一滩滩深色的痕迹。偶尔抬头,自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地对视着的两人依然佛像般对峙着。

  男人已经被拿下了遮蔽的帏帽,虽然上次在码头有过惊鸿一瞥,现在仔细看来,如画般的美貌仍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江,跟我走吧。”

  男人只是摇了摇头,虽然仰望着白宇启,但昏暗的房间里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即使是在最明亮的光线下恐怕也不会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什么情绪吧,仿佛一具冰雕的木偶,从漆黑的双眼里望去只有深不见底的木然。比较之下,主人说他是棺材脸简直就是在夸他了呢,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不是间或还会眨一下眼,根本跟死人无异!

  “他被上了乌石琐,除非有钥匙否则无坚可摧。”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束缚住男人的手链和脚拷,那还没有小指粗的黑色铁锁是武盟独有的秘器。

  “无所谓,先把人带走,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知道白家无论在江湖还是在朝廷甚至是魔教,都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凭白家大公子对江的执著,要弄到钥匙绝对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是,这个江似乎不大愿意跟他走的样子啊。

  “我不想逃,你们走吧。”

  “为什么?就因为负责抓你的人是那个人的儿子吗?”第一次,白宇启的眼中流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

  终于似乎被踩到了哪根唯一残留着触感的神经,江倏然抬起头来,虽然黑夜般的双眸里还是没有任何思绪但是情绪的巨大波动还是明显的让在场的两人都明显地感觉到了。

  “我已经厌倦了这有始无终的生命,和你的约定就当我欠你的,来生再还吧。”就像打发一个任性的小鬼,江只是淡淡地道,出神地盯着手上的乌石锁,不再看白宇启。

  “江,死死守住那个已经死掉的约定又是何苦呢,”白宇启蹲下身体有丝讥讽地道,但是抚摩着江手腕的手指却异常温柔。

  甚至是他眼睛里都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从未见过的温柔,而江在身体一阵惊颤后也只是看着白宇启抚摸的地方并没有将他的手打开。

  “跟我走吧,只有我会陪你入墓。”

  好像有点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哪里好啊,紫星纯正尴尬间,突然听到了楼梯处传来轻微的声音,那绝对是武林高手才会有的脚步声。

  “我们先离开这里——”

  话声未落门已经被人一脚踢了开来,陈念海唯一的儿子宇文涛正持剑冷冷地看着屋内的三人。

  “我不会让你们把杀害我爹的凶手带走的。”

  双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紧盯着三人,从宇文涛意志坚定的眼中可以看出他决不会轻易放手。

  看来一场恶战是难免了,紫星纯悄悄吐出一口长气,凝神运气打算迎战。

  空气刹时变得沉重起来,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当儿,从两人的头顶上突然飘下一道悦耳的声音来——

  第 36 章

  “星星,我觉得你们要是真打起来两败俱伤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耶,”也不知道他已经看了多久的戏了,烈焰童子坐在房梁上晃荡着双腿闲闲地道,“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呢,会有人比受伤的本人更痛哦。”

  “你什么时候成梁上君子了啊。”为了掩饰尴尬紫星纯依然冷着脸语气却充满讽刺。

  “烈焰童子,只有这件事我不会卖你面子。”头也不抬的,宇文涛仍警觉地盯着眼前的三人。

  “知道知道,让你不报杀父之仇这有违江湖规矩我当然不会那么不通人情。”

  帝焰向紫星纯招招手,虽然嘀咕着既然不会武功干吗爬那么高但紫星纯还是乖乖地飞身将他抱了下来。

  “不过前提是你要找对凶手吧?对着这样的美人严刑逼供也太于心不忍了。”

  “你说凶手不是他?”

  “你觉得他有什么理由要杀你父亲?就为了那富可敌国的宝藏,还是为了你娘?对吧,美人大哥?”

  对着朝自己眨眼的美少年,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但父亲的断臂确实是他拿的。”

  “谁会将一个恨不能碎尸万段的仇人的画像随身携带啊。”懒得作无谓的争论,帝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道,“你娘已经服毒自杀了,不过以她的病,不服毒也时日无多就是了。”

  看着宇文涛和江的眼中都闪了闪才满意地继续。

  “在遗言中她坦承了一切,起先,她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再见你最后一面,所以想用宝藏引出你,但是你一直没有出现。于是便用当年你们寻到而又突然失踪的宝藏聘来了无影杀手杀死了‘陈念海’,或者说‘陈江陵’。最后,她要我将这个交给你。”

  打开的掌中,是一块血红色的玉坠,从窗户的缝隙间透进的苍白光线穿过拇指大小的玉石,可以隐隐看到玉上似乎刻了个“涛”字。

  白宇启看了半晌才突然想起这玉与何盛身上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而何盛的那一块是江曾经绝对不离身的。

  “歃血为盟,结玉以纪。”

  将玉放入眼神已不再像人偶般平静的江手中,帝焰绽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那不含丝毫杂质的笑容瞬间让人产生了置身在春光底下的错觉。

  连江都定定地看着少年无法移开目光,只是,最后他也没有伸手接过那块血玉的意思。

  “是吗,已经彻底的放弃了啊。”帝焰也不勉强收回手把玩起了那意义非凡的信物,“当年,你们风行海上无往不利,在风浪岛一带建立了真正的海上王国,当时,即使是大唐水师还要敬你们三分,但是再坚固的同盟都难逃分崩离析的命运。你们寻到了富可敌国的宝藏,而且,最不幸的是爱上了同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选择了陈念海。而你那一直同甘苦共患难的唯一的好友不但带走了那女人而且也将你们共同累积的财富席卷一空。

  从此以后,背叛好友的陈江陵在楚州隐姓埋名的定居,而魏怀涛也在两年后不慎落水而此后销声匿迹。

  恩,这就是传说了,但我想这里面存在着太多的疑点。怎么样,江大哥,或者该叫你魏怀涛前辈,虽然对你的长生不死同样好奇,但现在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应该早就知道真正的凶手是史氏吧?为什么还要守在河伯寨一副形迹可疑的样子为她替罪?”

  “……”

  许久的沉默,寂静中只听得大雨疯狂地敲打着瓦砾,配合着风的呜咽,未关实的窗阁飘进阵阵雨屑,除了帝焰的笑颜,阴暗的室内看不到其他任何色彩。

  “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在少年仿佛说着,说出一切就会得到救赎般的眼神凝视下,魏怀涛不自觉就开了口,那是深埋心底从未想过要将之说与他人知晓的东西,“如果用我这不值一文的命可以换她的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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