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千里(生子)+番外 上————西伯利亚雪原
西伯利亚雪原  发于:2009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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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言看向别的地方。

  “好了,说清楚了,咱们快跑吧。”我笑着说,“这种时候,该是官府隆重登场了。”

  “那个丫头为什要帮我们?她可信吗?”可言一边给我上金疮药,一边问。其实血流得吓人,伤口却并不大,也不深。所幸剑上没有毒,省了不少事情。

  “我说可信就可信。找个机会,给丫头道个歉。”

  “干什么要我道歉。”

  “你把人家打了啊。”

  “那九天,你为什么不问问她,难道撞上我们是巧合吗?那帮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可言……”我轻叹一声,“你可知道,很多事情,其实没必要知道的那么详细。害人害己。”

  可言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这应该就是你最后悔的事情吧。你总是那么运筹帷幄……太累了。”

  “莲现虽然有意向着我们,但是她坚持不了多久。静……凌静又很聪明,骗得过左燕,骗不了他。还有顾照龄。他们要是联合起来,我们就麻烦了。所以得加快行程。”

  可言不知在想什么。他突然问:“九天,我叫你九天就是因为我从没那你当什么劳什子的兰陵王。你有没有怀疑过我?或者说,你其实一直在怀疑我?”

  我顿了顿。

  “刚说了。很多事情,没必要知道得太详细。”

  可言望着我,苦笑。

  “是啊。没必要。”

  第31章

  巍峨的法华寺背着阳光,阴沉着幽蓝的影子。

  台阶很多。我十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时候我用两只手一点一点地爬上汉白玉台阶,身下是一片脓血。

  扫地僧的扫帚刷着阴凉的空气,单调而且刺耳。

  佛祖慈悲,我要的仅仅是一方挡雨的屋檐,和一碗热粥。

  扫地僧厌恶地挥着大扫帚要赶我走,却被方丈喝止。我看见老方丈雪白的胡须,和慈悲的眼。

  没有佛祖。佛祖一点都不慈悲。我颤抖着说,我很饿,很冷,我快死了,我爹不要我了。

  老方丈一声叹息。

  红木大门在我面前吱呀关闭。我趴在地上,很庆幸自己还能感到剧烈的疼痛。

  这是我还活着的证据。

  法华寺。

  古旧的大红木门是开着的。莲现笑靥如花:“九天哥哥,姓陆的,我们来求个签吧!”

  香火袅袅。我一提衣襟,笑道,“这种东西,只有你们小丫头才信吧。”

  可言在后面跟着,一脸防备:“还是小心些为妙。这么顺利就进入了大凛,不可思议。”

  “是啊是啊,不可思议。”

  莲现一脸虔诚地跪拜祈祷,我笑着对一位僧人说:“不知道,这佛祖到底在哪里呢?”

  那僧人一愣,随即答道:“心中而已。”

  我大笑:“心中?自欺欺人的说法!”

  那僧人有些愤懑,身后传来苍老温润的声音:“施主,随老衲来吧。”我收了手上的扇子,制止了可言,转身进入了内堂。

  “施主,别来无恙。”老方丈布下茶水,我轻轻一品,虽不是什么极品香茗,却是一股子的清新自在。

  “老方丈好眼力。”我放下茶杯,“晚辈的易容术到底还是不精啊。”

  “不是。”老方丈眉目慈祥,“施主的眼神,一直未变,纵使……已经过了十年。”

  “多谢。”我心里一冷。十年前的旧伤隐隐作痛,我下意识地攥了攥拳。

  “施主可找到佛祖在哪里?”老方丈轻轻地问。

  我冷笑,“原本就没有佛祖。世人自欺欺人,可悲可悲。”

  “唉……”老方丈摇摇头,“施主的戾气一如当年。”

  “出家人常说慈悲,而慈悲不过就是当人需要时,给一碗热粥而已。”我品了一口茶,苦涩难耐。

  “阿弥陀佛,施主说慈悲,施主心中可有慈悲?”老方丈沏上热茶,满目悲悯。“老衲本事方外之人,不问世事。但问一句,夜煞可有慈悲?”

  我一惊。

  “晚辈不明。”我放下茶杯,不经意间竟然倾出了些茶。

  “平白夺人生命,夜煞可想到慈悲?”老方丈连连逼问,我竟无可回答。

  “晚辈不是来找方丈讨论这个问题的。既然十年前见死不救,晚辈自知不欠世人,不欠你这法华寺。今日晚辈来借贵寺的宝物一用。”

  老方丈了然一笑:“可是天雨曼陀罗?”

  我点头微笑:“正是。”

  “十年之前,老衲便已知晓。拒于门外,原因这门本事方便之门,施主若有缘回来,便自然回来。这‘天雨曼陀罗’本是镇寺之宝,若我法华寺不借,施主会如何?”

  “我平了你法华寺。”我用简洁易懂的语句告诉他,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要不到的。

  天雨曼陀罗不过就是株花。摇摇曳曳地开在凭栏,血红的颜色燃烧着,诡丽曼妙,如地之业火没顶吞噬。见之者,无不感到欲望涌动,无可抑制。

  我俯身,拈下坚硬花籽,晶莹剔透,如血如墨。

  “当年鬼魅夜煞血洗法华寺,就是为了夺去天雨曼陀罗花籽。不曾想花籽竟然引火,仅剩三枚当场灰飞。十年之前,施主所到之日,天雨盛开,无籽而生……十年之中亦是无籽。昨日结下一枚,老衲便知,是施主还来之日到了。”老方丈含笑而立:“令尊也曾来求,径不曾想施主是来抢的。”

  “多谢。”我拈着花籽,石榴籽大小,香气馥郁。

  “印度毗舍离城之长者维摩诘为诸菩萨、舍利弗等大弟子及诸天人说法,时有天女散天华于会众之身,因菩萨已断一切分别想,故天华不着诸菩萨,大弟子等则未绝分别想,犹畏生死,色、声、香、味、触等五欲得其便,故天华着于彼等之衣,神力亦不能去之。如今天雨为施主结下花籽,欲孽已如根茎,施主自当好自为之。”

  “我原只是世俗之人,如今,多谢。”我深深一拜。

  走时,背后的老方丈温润笑道:“萨波达王割肉喂鹰,我等到底是没有如此胸怀。”

  “你们在里面说了那么久,我差点要拔剑冲进去了。”可言不满道,“起码你应该让我跟着你进去。”

  “没什么事情,不过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江湖恩怨。”

  “啊?不是说佛门是清静之地么?怎么会扯到江湖?”莲现飞到我身边,挽着我的胳膊,一脸娇憨。

  “是,所以,我已经拿到东西了。”我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回到宿在客栈,可言一脸严肃地望着我。

  “九天,你来大凛到底是干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我放下手中的书,“你应该猜到一些了。”

  “天雨曼陀罗花籽是传说中疗伤的圣药。据说只要还有一丝气息的人都能给救回来。所以……”

  “如你所猜。我娘他其实……没几天了。”

  “嗯?”可言一脸惊异,“我看月公子气色一直很不错啊!”

  “那是因为,我爹一直在给他过气疗伤。这些年江湖传闻医神功夫退步其实是因为他一直在不断地向我娘输入内力,功夫当然会倒退很多年。当年我娘被尉迟老庄主扔到大雨中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的,不过是我爹强行夺回他一口气。我给我娘诊过一次脉,当时我就发现他身体的基底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要是再不想些办法,恐怕就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可言一脸的怅然:“早先听说过很多鬼魅夜煞的传闻,那时候听着只觉得不寒而栗。现在看来,竟有些佩服月公子了。”

  “佩服?”

  “是啊。你说到底爱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能惨烈如此?当年的鬼魅夜煞何等的威风,‘玄天夜雨闻鬼哭,幽魅玲珑笑枯骨’,真想不到就是现在的月公子……”

  “‘玄天夜雨闻鬼哭,幽魅玲珑笑枯骨’。这是说我娘的?”

  “啊,你不知道么?当年没人能逃脱鬼魅夜煞的杀戮,那时候江湖人人自危,许多结了仇怨的江湖门派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被灭门……鬼魅夜煞做事从不留余地,一向是斩草除根……”说到这里,可言激灵了一下。

  “没想过要报仇吗?”我问。

  “嗯?”可言不解。随后又大笑:“九天,你这次是白白聪明了一会。敢情你防我防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个!是不是说,我娘的娘家是被你娘给灭了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几辈子的恩怨,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本来江湖就是一个大大的陷阱,跳进来了,就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你娘也许只是受人之托,毕竟洗砚阁只是个杀手组织。买凶的那人才最该千刀万剐呢!其实九天我说实话你倒是不要生气。看这江湖名门正派一个个的义愤填膺满口仁义道德,其实还不就是觊觎月公子的美貌么!他们说的话,还不就是那放——”可言“屁”还没出口呢,莲现丫头夺门而入:“九天哥哥,门外热闹着呢,快出去看看!”

  门外街两旁全是人,远远望去一片人头。

  “看来是大凛的安王得了胜,打赢了连远峰那个老匹夫。”可言站在我身后,看着军队进城的壮观景象大发感慨:“我爹当年都没他威风!”

  “晚上要庆祝安王得胜,芙蕖是安王归国的第一个地方。据说大凛的皇上曾向安王许诺,要是打得下梁来,就从芙蕖开始,一路给他庆功回歌阳!”莲现兴奋,“九天哥哥,晚上我们也出来玩儿啊!”

  我无奈地点点头,“就知道玩儿。”

  可言在旁边微笑,我无意中撇到,夕阳的光线暖融融地罩在他的脸上,他的笑依旧清清亮亮,坦坦荡荡。心中莫名一动,我慌忙移开视线。

  大凛皇弟的排场果然够大。全城华灯烟花,歌舞升平。芙蕖不是个小城,这么一热闹,大街小巷人山人海,竟也是热闹非凡。

  “九天哥哥,这个好像你诶!”莲现挥着手里的一个面人嬉笑。她一路在前面蹦蹦跳跳,我们两个在后面只好跟着,以防被人群冲散。但是城里的人实在是多,丫头的身影在前面晃了几下便消失了。我急忙要跟上去,手却被可言猛然拉住。

  我愣了。

  他也愣了。

  许久,只听他轻轻叹气道:“九天,真想把你的心拿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

  我想抽回手,可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是算准了这几天你打不过我。”可言笑嘻嘻地看着我,“就让我拉一下么。手感不错,肉太少,有点硌……”

  “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低声道。

  “知道知道。”可言还是看着我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仿佛我随时都会消失。

  “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喃喃自语道,语调里却带着不期然的哀求。灯火荧荧,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如星光映潭,温柔深邃。

  “你……”我正要开口,却被他制止。

  “别说话,千万别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本来我也不敢想的……但是,你便容忍我放肆这一回吧。反正……以后我总归要跟着你的。在你身后看着你,看着你辉煌,也看着你……”他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是正一刀一刀把我的样子刻进骨中,融于血里。

  “九天,看着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我,总是只有这一刻,这一生也足够回想,很够了……”

  人很多。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我抽回手,淡淡道:“看够了?”

  可言微笑,哀伤却满足。“嗯。”

  我何尝不知。

  只是这情意太重,我负担不起。

  第32章

  神乱智乱,无心无神,无天无地,迫剑迫人……

  血,到处都是血,极红的血色染红了背景……我虚浮着,竟然抓不住救命的东西……

  “剑由心生,迫夜选中你,也是缘分吧……”

  “天生戾气萧杀,你果然合适……雷焕,你是迫夜选中的人呢……”

  丫头倒在地上,身上身下鲜血淋漓……雷焕哥,我好疼……雷焕哥……你怎么不来救我……

  小小的静又在一屋子的萤火虫中间高兴得又蹦又跳,“雷焕雷焕,这是天上的星星吗?”

  以暖蜷缩在门口,迷迷糊糊地说,“少爷,怎么还不回家?以暖为您准备的宵夜都凉了……”

  却都不是对着我说的……那一片虚无……

  我在原地愣愣地发傻……我到底是谁?

  月柔端着碗鱼汤笑语盈盈地走来,雷耀伸着小手抓着他的衣襟……他柔柔地说,顺儿乖,顺儿是最听话的好宝宝……

  我看见年幼的自己抽噎着在花园里摇摇晃晃地游荡,小声小声地喊,娘……娘……仿佛两个不相干的空间,跌跌撞撞地穿过了月柔揽着雷耀的怀抱……

  “小少爷的娘难产死了的……”

  “就是啊,可怜了小少爷了,从小没人管,疯疯癫癫的……”

  “那个狐狸精……”

  “不要脸,下贱……”

  不是,不是,不是!

  “唉你听说了没有,萧瀚山庄的少庄主竟然就是那个兰陵王!”

  “嗨,这有什么稀奇的,他们爷儿俩抢一个男宠呢!那个男宠长得,啧啧,祸水啊……”

  “啊哈哈哈,陪我睡一晚上,死我也心甘!”

  “哈哈哈哈……”

  人脸,铺天盖地扭曲了的人脸,狰狞的,猥琐的,极度的欲望撑裂了眼眶,爆出了血管的……

  不对,不对,不对!

  一群人在一具光洁的身子上抠摸舔咬,肮脏的手把洁白的肌肤揉捏得污浊不堪……那身子奋力挣扎哭喊,居然该死的还有一个站在一旁狞笑着欣赏!看清了脸……娘,娘!砍退了那群人,娘一丝不挂脓血淋漓地浮着,惨笑地看着那人,福儿,福儿,娘的福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娘?我转身挥剑便砍,那人一脸惊愕,我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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