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善类(出书版) BY 李葳
  发于:2009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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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对他来说,好像夏哥以外的人都不是人,只是路边的石头。我和他交情不怎样,阿超好像还满常和他接触的,听说是夏哥要阿超没事就帮陆禾琛恶补功课,让他能重回学校去上课。』

  「学校?」

  『嗯,陆禾琛是个不折不扣的中辍生,不是学校退学,是自己跷家逃学的那种。那时候他国中都还没毕业,就已经开始在街头混了,但一个中辍生两袖清风、又没人靠,可想而知生存不容易。』

  新闻、报章中,时有所闻、所见,一些中辍生为钱所逼而堕落,偷抢、援交样样都来。

  『至于他怎么会变成夏哥的跟屁虫,讲起来话头就长了。我记得……有一次夏哥和一个经营茶店仔的道上兄弟起了冲突,讲白一点就是乎对方歹看。隔了几天,对方烙了几个打手,埋伏在夏哥晚上常光顾的啤酒屋,欲给夏哥盖布袋。

  『用膝盖想也知道,夏哥哪可能会被那些小角色给干掉。他不但把那些打手打得满地当狗爬,顺道也问出了指使者的名字,才知是那个俗辣(瘪三)搞的鬼。

  『——啊,搁有、搁有。那时候夏哥还没有组『全宇盟』,不算道上人物,算是圈外人、普通小老百姓。通常一个道上兄弟,要是对一个青少年、而且又是圈外的小老百姓出手,是会被人看不起、看扁的。

  『所以那个很俗辣的家伙,犯了两个大错。一是怕被批评孬种,不敢派自己的手下出面,而假借一些买来的打手的手,想要一泄栽在夏哥手中的窝囊气。另一个是他还买通了当时夏哥身边的人,才打听到夏哥常去的地方。

  『结果知道真相之后,夏哥气死了,不但把送上门的打手们送进警局,还一个人单枪匹马,什么武器也没带,赤手空拳去把对方「教训」了一顿,把对方的茶店仔砸个稀八烂。』

  小汪口气骄傲得像是夏寰得到「天下第一」的封号似的。

  『从那时候起,夏哥最啐(气)两款人。一款是把垃圾头路交给别人去做,自己假清高的人,另一款是帮着外人欺负、欺骗自己人的人。报告完毕。』

  就这样?   

  英治对于夏寰的「勇武传」可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他有兴趣的是陆……

  不对,我对陆禾琛也没有半点兴趣!

  刚刚也是小汪提起,他才多少好奇地问问。他对当年夏寰和陆禾琛到底有什么「奸」情,一点也不在乎。

  『……很吵耶……我就爱讲电话不行,管屁……知不知道男人的嫉妒很丑陋……』

  小汪突然小声开骂,不偏不倚地往英治的心脏戳刺下去。他屏住呼吸,双颊像煮熟的章鱼红透了。

  「我——我、我没在嫉妒什么啊!」

  『不、不,英治哥,我不是在说你啦!我是……啊,我是骂我家的猫!』

  原来是猫啊!英治弄清一切是误会,暗暗地松一口气,同时又为自己的动摇感到困惑。

  「你家的猫是男人——不,我是说他是一只公猫啊?」

  『对、对,它是只公的。』嘿嘿地傻笑几声。

  「真稀奇,原来也有公猫喜欢贴着男主人的,我以为大部分的公猫都喜欢黏着女主人,异性相吸嘛!」

  『谁叫我家这只猫超级不正常的,而且还很阴险,而且还很爱算计别人,而且眼睛小,心眼更小。』  

  英治呵呵失笑。「好像是只很糟糕的猫,但听你讲话的口吻,好像对它很有爱。」

  『……才没那种事。』小汪清清喉咙说:『总而言之……我讲到哪儿了?陆禾琛是夏哥捡回来的部分,我讲过了没?」

  但是经过方才一番「男人的嫉妒是丑陋」的当头棒喝,英治已经失去所有好奇心了。他以「午休快结束了」的理由,匆匆结束这次的通话。

  小汪望着断线的手机,愤怒地瞪了瞪一直在旁边,以「毛手毛脚」干扰自己的男人。

  「下次你再干扰我和夏哥或英治哥讲电话,我一定拿西瓜刀追杀你,你这『妄八炭』、『屎弃炭』,『粪炭』管禛。」

  阴森的三白眼无动于衷地一瞟。

  「是你要在我面前和欧阳英治打情骂俏,我以为你是『故意』要我醋火中烧,我只是照你所求地去做而已。」

  「醋什么醋,你有资格吃吗?」小汪啐地挥挥手,动手收拾桌子上的空碗、汤匙,丢进垃圾桶,道:「不要以为一天叫三次我家的外送甜汤,就代表我已经和你、和你……他X的。」

  「你是想说,已经和我恩恩爱爱在一起了吗?」

  「更,你少给我摆出什么男主人的架子!」

  管禛双手摸上他的腰,向后一拉,让小汪坐在他的大腿上。

  「靠北……糙,你以为你在干么?!放开我~~」

  「没学历、没脑袋也没关系,我愿意提供你比夏寰那边更优渥的薪水和条件。这我不是说过千百次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答应我?」一手桎梏他的腰,一手囚获他的下巴,轻而易举地限制了小汪的行动自由。

  「你这白『耻』,我也说过几千几百次,不去、不去、不去!我为什么要帮你干活儿?你当头家的地方,我死都不去。」小汪掰着他的手。「放手,你这怪力白眼三太子,你是在起乩啊!」

  「我觉得你没有你表现的那么讨厌我。」管禛刻意亲昵地脸贴脸,在靠近耳根的地方,低语。

  「错,我超讨厌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吗?」

  摸着下颚的手指,来到小汪红润饱满的下唇,以指腹来回在牙床、舌瓣内侧亵弄着。

  「唔……嗯……吾傲弄(不要弄)……」

  过一会儿,管禛把蘸满了小汪口水的指尖,含入了自己的嘴巴里,啧啧吸吮着。

  这煽情的一幕,对纯情(或,曾经纯情)小汪的视觉神经而言,实在太强烈了,烧断了脑内讯息的传输线,让他大脑一时无法编出流畅的话语。

  「你、你……你在干什么……不要丢人了……」

  管禛眼神一笑也不笑。「快点答应我吧,小汪大哥。你要是那么讨厌我,不可能会只身跑来我的办公室送外卖,你应该离我离得远远的,像最初那样,我若不用上威胁的手段,你是不会靠近我的。可是,现在的你已经能够允许我的接近、我的碰触、甚至是我的吻,那为什么还要吊我胃口呢?」

  小汪一动也不动地低下头,「状似害羞」地说:「你问我为什么……答案你自己知道吧。」

  「你害怕我吗?我真的已经洗心革面,不会像过去那样粗暴地对待你了。」

  小汪头垂得更低,下巴几乎是贴到了脖子。

  「我早就说了——」

  突然间,以超乎想像的力道和速度,把低垂的脑袋当成重锤般往后一撞,一举撞开了男人从后环抱的身体,火速离开男人的腿上,转身交叠着双臂,做了个「法克油」(fuckXXX)的手势。

  「老子不是怕你,老子是搞不懂你的喜欢,为什么我非得让你捅老子的屁股不可?老子还想交女朋友、生小孩咧!」

  接着,拉下眼睑,吐舌扮了个鬼脸,大步冲出门外。

  几秒钟的安静过后,管禛回想着小汪逗趣的举止——稍嫌低俗但还是很可爱,格格发笑着。

  下次该以什么藉口找他来公司见面呢?到他家的摊子去找他,又会被骂。

  啊,干脆招待他去免费旅行好了,当然会有他管禛全程作陪!甚至,如果小汪大哥愿意,他们还可以马上把这趟旅行变成蜜月旅行。

  就这么办!

  『我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英治不得不说他很意外。当陆禾琛一通电话拨到他手机,并说出「电访行销人员」最常使用的句子之一,拦下他脚步的时候,他人已经走在停车场,车钥匙也握在手心,正准备开车返家。

  「请说。」

  陆禾琛打算找他谈什么?

  英治趣味地扬起唇。

  让我来猜猜看,该不会是「你不适合夏寰,快和他分手」吧?

  而英治有条旧闻想送给他。

  Mr.陆,你的见解很没新意。为了夏寰「公主」,到目前为止我不知过了几关、斩了几人,已经累到不想再理会你们这些无聊的建议了。

  说实话,电动打怪都还有个最终魔王,英治却不知道这些层出不穷冒出来表示意见的人,有没有放弃干涉的一天。他真的考虑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昭告全世界拼命想保护夏寰小红帽,不被他欧阳英治大恶狼染指的人(笑),联手推派一个代表和他决斗算了。

  ——夏寰那句「不会再有人敢对你、我的事有意见了」言犹在耳。

  「帮内兄弟」的确是没有意见、没有反对的杂音了,只不过他夏寰老大贵人多忘事,忘了在「帮外」也有他夏寰的兄弟。

  『用电话讲不方便,可以当面说吗?』

  英治真想告诉他「不必麻烦了」,那些听到耳朵都长茧的意见,是无法使自己和夏寰分开的。

  如果陆禾琛能借台时光机,回到他和夏寰「初遇」的薄寒春夜,告诉二十岁的「欧阳英治」,未来人生当中他会因为「夏寰」而遇到的重重灾难,好好的平淡人生完全偏离常轨,还掉进了一个「得不停打怪」的世界中……他发誓,自己会飞也似地离开,一辈子都不接近夏寰的半径十公里之内。

  「我正在回去的路上,你可以等我回去再说。」

  『不,我已经在附近的公寓租了间房子,可以请你过来谈谈吗?』

  英治挑高眉,公寓里面该不会埋了地雷,自己一进去就被炸得粉身碎骨吧?

  『欧阳医师愿意赏光吗?』

  这么严重的被害妄想症,英治对自己苦笑,这也是另一样和夏寰交往而衍生的副作用。

  「地点请讲。」

  过去英治一次也不曾逃避过,现在也一样不会逃避。

  『谢谢你答应赏光,我很高兴,地址是龙X街X巷……』

  英治把它记下来后挂上电话。

  陆禾琛想找他的碴?那就让他来找一找,倘若他找得出让自己和夏寰成功分手的法子,英治会恭喜他终于达成了夏老爹、夏宇、夏寰的前未婚妻、和强森什么东东的朋友,一堆想这么做而做不到的人的心愿。

  然后过个十年、二十年,年纪一大把的欧阳英治爷爷可能也会很感谢他,替自己找回平静的日子,让他可以六根清静地过点好日子。

  按照陆禾琛所给的地址前往,约三十分钟后英治抵达目的地。

  地雷,没有。

  但是子弹有一发,而倒楣的受害者是矗立在入口玄关的装饰用木制门梁。

  望着嵌入木头中的金属,有一瞬间英治因为情况的荒谬而想笑,但他曾学过的一点心理学告诉他,无缘无故的发笑或是在不对的时机想笑或哭,都是失去控制情绪的能力、恐慌症的表现。

  人命关天,这当然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

  ——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唯一疯狂到可以拿自己生命来玩的人,只有夏寰这家伙。

  他想起了某一回和这次雷同的遭遇与场景。

  起因是英治与某位患者(一名窜红中的少女名模)闹出了绯闻。醋劲大发的夏寰竟杀到病房内,把枪丢给那女孩,然后当着偶像的面非礼英治,要她朝自己开枪,好救她的心上人——最后把人家都吓哭了,当然也把英治气炸了。

  那次的奇耻大辱真是终身难忘,英治皱皱眉,问自己是哪里有毛病,为什么有办法容忍夏寰这个狂人?为什么早该和他拆了、分了,现在却还绞尽脑汁地想从陆禾琛那儿把属于他的男人=夏寰救回来……该死!

  弯下腰,英治拖延时间,以十倍慢动作的速度,捡起地上的枪,不过这一回威胁者与被绑架的人不同了,自己也不再是肉票,而是唯一能够也必须拯救夏寰的人。

  「你说的信任——」

  触感冰冷的铁器,一旦发射却会释放致命的火光。

  和眼前的男子有点类似,英治心想,谁会想到陆禾琛一副像是看透了世间万物而心如止水、不为俗事所动(当然这假皮相早被英治看穿),一采取行动却和夏寰一样疯狂。

  「可以再为我解释清楚一点吗?」

  陆禾琛冷冰冰地说:「有哪里需要解释?」

  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弱点,一个人也不会永远无机可乘,英治盘算着要如何扰乱他的脚步。

  「你认为我不可信任,总该有理由吧?我们认识的时间这么短,你是根据哪一点判断我无法信任的。」

  似乎早有答案,陆禾琛毫不犹豫地回答:「阿超死的时候,你阻止夏哥采取报复行动。小汪的事件,你瞒着夏哥自己行动。还有拍摄夏哥『见不得人』的影片,这些……你大大小小的事迹,我已经在回台湾之前,全都查得清清楚楚。」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我要写人生传记时,会记得找你要资料。」得知被人暗中调查,英治全身泛起了不愉快的鸡皮疙瘩。

  「看你过去的所作所为,你是真的爱夏哥吗?我很怀疑。你如果真的爱夏哥,为什么能和他唱反调?」

  小汪说的没错,这家伙真的把夏寰当成神了呢!

  「为什么?因为我也是个人,会思考、会烦恼的独立个人。为什么要因为爱不爱夏寰,就得面临放弃思考能力的选择?你的想法才奇怪。」

  「不是放弃,而是优先顺序。从你的行动,我看不出来你把夏哥放在第一位,以夏哥的利益为优先去思考,或按夏哥的意思去行动的意愿。」

  他的每个字都忤逆了英治的神经。

  的确,他没有想过,什么是夏寰的「利益」。

  的确,他经常不照夏寰的「意思」去行动。而以前曾被某人指责「自私」、「单方面接受而不曾付出」的话语,他也有反驳不了的一刻。

  可是——我有没有把夏寰放在第一位,除了我自己,谁说都不算!

  「好,我了解了。」

  英治以双手握住、并将枪口朝前,神情一凛地直视到对方眼底,说:「简而言之,你不满意我、或说你认为我爱夏寰爱得不够、认为我不值得信任,有可能又会擅自行动给夏寰惹麻烦,所以没资格留在夏寰身边,对吧?」

  「欧阳医师的问题点有两个,一、你是个好人,另外一点就是,做一个理应『没有声音的另一半』,你好像太聪明了。」

  「而你和我就不同,一定会百分之百照着夏寰的意思去做喽?」英治扬起嘲讽的唇,反问道。

  「是的。」简单利落地说。

  原来如此。唯命是从,对吧?英治蓦地弄清楚了一切,哼地冷笑着。

  「那么……『没有声音的另一半』给你来做好了。」

  陆禾琛目光吃惊地跳动了一下。

  「不过我也不会离开,至少我不接受别人的逼宫让位。要走,也是我自己不爽再留下。」

  英治冷冷地怒道:「我可不是在说某人可以享什么『齐人之福』,因此某人要是想在心中窃笑的话,可以省省。」

  站在夏寰旁边的年轻男子,握着枪的手抖了抖,迅速转头去看自己的「俘虏」,确认对方是否从下药状态中醒过来了。

  「像陆先生这样崇拜你的家伙,应该很适合你组织中的『另一半』角色。至于我,我本来就对组织中的夏寰,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认识的是夏寰这个男人,不是黑道大哥的夏寰。我没义务、也不想帮你维护什么利益,你被人放枪,我帮你取子弹,你要是杀人我也会报警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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