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强忍着笑意,亦然乖乖的咬上明晚的手,而那头明晚则是如临大敌一般,深呼吸了几次,才牟足了力气一下将枪头拔出!
血一下涌了出来,正当明晚要用纱棉堵住的时候,手心却是一麻,酥痒的感觉让明晚浑身一颤,撇头去看时,撞入眼帘的竟是亦然卷着舌头心满意足的模样。
第六十八章
伤重之时仍不忘占占便宜,吃吃豆腐,纵使被明晚再次暴扣,亦然也只好委委屈屈的解释为──本能。
虽然两人依旧是大吵不断,小吵每天,但是最令亦然烦恼的却并不是这个。
“小晚小晚,你考虑的怎麽样了?”
“什麽怎麽样?”
明晚舞枪如常,在庭院里耍得虎虎生风。
“你先停下来!”
“又怎麽了?”
明晚斜眼瞥去,满眼不耐,“每天都跟在我身边你还有完没完?朝廷上最近就已经闲成了这样?每天还罗嗦得要命,真不知道你是中了什麽邪妄!”
“你再说我罗嗦也没用,我不看着你谁看着你?”
亦然已俨然一副丈夫的模样,伸手要去夺明晚手中的长枪,“不宜乱动已经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为什麽还是不听?”
“皇兄已经不许本王去上早朝,连兵部的事务也一并夺去,再不活动活动筋骨你是想让我憋疯麽?!还是说我要向那些女人一样乖乖躺在床上?”
“废话少说,看枪!”
说罢举枪就刺,亦然也只得慌忙迎战,上蹿下跳的勉强躲闪。
“你再不还手休怪我把你赶出王府!”
每次这句话就像咒语一样灵验,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亦然过了几招之後就猛地一个踉跄,脚法凌乱,捂着胸口险些摔倒。
“伤口痛了?”
“嗯,好像有点喘不上气……咳咳咳!”
“是不是痂口裂开了?快给我看看!”
“没事的。”
说着就靠在了明晚的肩上,整个人都扒在了明晚的身上不肯起来,右手却按在伤口处,让明晚推也不是扶也不是。
“小晚,到底想好了没有?什麽时候大婚?”
“大婚?和谁?”
看着明晚一脸的迷惑茫然,亦然恨不得一棍子把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迟钝的男人敲醒。
“难道除了我以外,小晚还有其他人选?”
亦然咬牙切齿的样子惹得明晚也忍俊不禁,不甘示弱的应道──
“亦大丞相,不是我还有其他人选,是我压根就没把你考虑在内。”
“啊啊,小晚你学坏了呜呜……”
装哭的亦然被明晚一把推开,亦然却猛地一拍脑门──
“糟了,昨日学的人参乌鸡汤忘了炖了再不去可就真的要忘了!小晚你等我!”
说罢就欢天喜地的奔去後院厨房。
“他那种大少爷还会炖汤?”
明晚不屑的哼了几声却再也待不住,背了手在书房不停的来回转圈,没隔上片刻就打发小齐去厨房侦查。
“还没炖好?”
“是的,王爷。”
“哼,都一个时辰了还没弄好就知道他只会说说而已。小齐,再去看看,别让他把本王的厨房烧了!”
第六十九章
“其实厨房跟烧着也没什麽区别了……”
“什麽?!”
不等明晚骂出口,书房外的青瓷小路上已响起了脚步声。明晚脸色一整,急急忙忙的回了榻上,拿了兵书端坐其上,一副聚精会神的认真模样。
“小晚,快来尝尝我炖的汤!”
风疾火燎的一下将汤罐放在了圆桌上,明晚则是满眼好奇却一脸勉强的慢腾腾移步,边坐下边说道:“难得看你进厨房,本王就勉为其难的尝尝好了。”
“嘿嘿,我就知道小晚嘴硬心软。”
小心的舀了一碗放在明晚面前,明晚低头去看时却险些一个趔趄向後栽去──
“你这个黑乎乎东西到底是汤还是毒药?!”
“当然是汤!虽然样子有点奇怪,和府里的厨子教的也不太一样,但是真的是我用人参和乌鸡炖出来的啊!”
“……”
明晚仍旧是一脸嫌弃的看着碗里的汤,不肯动勺,“这种东西绝对不是人喝的,我不喝。”
“我先喝总可以了吧?”
亦然郁闷的拿过碗,舀了勺放进嘴里,还没咽下就“哇”的一声全部喷了出来,像是吃到了什麽脏东西般猛灌了几口茶下去。
“……果然是毒药。”
得到这样评价的亦然也只好灰头土脸的抱着那罐美其名曰的“人参乌鸡汤”重新回到了厨房。
事实也证明,会舞刀弄剑的手绝对不适合做饭炖汤。在亦然辛苦奋斗了十天之後,在亦然没有彻底将四王府的厨房烧毁之前,明晚拎着亦然的衣领将其扔出了王府。
没隔上几个时辰,不屈不挠的亦然又出现了明晚的面前。
爱心路线没有成功,亦然竟换上了件几乎透明的长纱衣,下身光溜溜的若隐若现。
“噗──”
明晚忙将外袍披在了亦然的身上,“你疯了?”
甩开袍子,扭一扭身子贴在明晚的身上,放柔了声音,“小晚,我美麽?”
“你不是又发烧了吧?”
“……”
干脆连肩头都裸露了出来,乳头掩在下面勾人鼻血,亦然凑在明晚的耳边轻轻呼气,说道:“小晚,我不美麽?”
“美。从脸到身体都很美,放眼整个都城也没有几个能与你相提并论。但是……”
“但是?”亦然抽搐似的动了动嘴角。
“美人三日厌,你没有听说过麽?亦然,你这张脸我十年前就已经看腻了。”
“……”
亦然那张美艳的脸蛋立即垮了下来,蹲下身子抱住了明晚的腿,将头贴在了明晚的肚子上,带着哭腔喊道:“儿子啊,你爹爹又欺负我……呜呜……”
一家三口正是其乐融融之时,外面却已是天翻地覆。谁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十日之隔,再见之时竟已是阴阳陌路。
第七十章
明成的这个皇帝一直做得很轻松,文有亦然坐镇朝堂,武有秦王明林治军有方,外有四王明晚统兵御敌,凡事都无需自己操心。
这样的好日子一直延续到明成快要三十岁的时候,也就是开成九年。
素来不和的二王明信突然发动兵变,一夜之间波及整个都城包括驻守在赌城内外的几十万兵将,而居内策应者正是秦王明林的暗卫明一。
都城一时大乱。
二王叛乱,三王久居山野一时间要赶回都城也绝非易事,秦王中毒至今未醒,所有的重担一下压在了明晚的身上。
家与国的责任让明晚憋足了劲儿,拿了红缨枪便要披挂上阵。亦然那头也多是未决之事,两人争执几番之後竟也是不欢而散。
看着亦然消失在夜色的背影,明晚赌气在屋子里憋了几个时辰之後终是忍耐不住,秘密召集了些亲信兵将毅然冲在了最前线。
“王爷您快下来!这里有我们就行!”
“王爷!!”
“少罗嗦!你去吩咐弓箭手准备,小齐你叫一队人在每个槽洞里准备迎敌!”
“王爷,您……”
“闭嘴!”
小齐死死咬着嘴唇,看了眼明晚的下腹,又看了看城墙下越涌越近的敌军,眼里像是一下要被逼出泪来。
“小齐!现在你听不听不将令?”
“……是。”
涌上的悲愤一下化作了勇气,像是可以舍弃了生死一般。这样的豪情与激昂和每次站在战场上一样,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男儿顶天立地的功业。
情绪从明晚传递到小齐,又从小齐一下扩散到了守在城墙第一线所有的人,就连城墙杆头簌簌作响的大旗也似乎被感染,被风刮得愈发苍劲。
“听我号令──射箭!”
沈厚的声音撕裂开大风,百支翎羽箭齐发,城墙下奔跑着冲过来的兵将顿时倒下大片。
这是皇宫内城最後一道防护,明晚杀红了眼,怒目而视,紧握住手中的红缨长枪,只为守住背後的那一片宫城。
“准备──射!”
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一拨紧接着一拨,尽管与叛军几乎是以一敌十的悬殊比例,却仍旧是死死抵御着敌军攻占的速度。
战争残酷而惨烈,将近两个时辰的人身肉战之後敌军终於在城墙下架起了云梯。弓箭手射箭的速度渐渐放慢,而在槽洞下隐蔽的将士则是抓准时机给向上攀爬的敌军致命的一击。
“王爷,东边被打开槽口了!”
“小齐!快点带人上去填!人没了就拿自己去填!”
“是!”
城墙上不过几百人,城墙下却是几万之众,从上看下时,眼中之人极其渺小,又极其悲怆。不是没有畏惧,不是不贪恋性命,只是,时间已经不允许自己去思考。
“王爷不好了!西边也被打开了!”
“啐!他娘的!”
手中一提枪,握紧了枪柄,明晚叫上了几个人亲自冲了上去,守在了西边槽洞的缺口处。
第七十一章
接到明晚上了城楼的消息时,亦然几乎肝胆俱裂。
当他疯了般赶到城楼之时,仰看着楼墙上横挂着的尸体时,看着浑身已被血红的颜色染遍的明晚时,心底起初的担心惧怕却被眼里涌出的泪所湮没。
“坚持!再坚持一下!”
明晚一手抓住那已经深深插入腹中的刀口,一手挥舞着长枪不停的刺杀着从槽口下攀爬上来的敌人。
银色的枪头已与红缨染成了同色,狰狞又凄切。
城楼上已经剩下了不足百人,坚守了足足三个时辰几十次大举进攻。外城墙外有着更多横陈的尸体,却在一次次进攻中败下阵去。
“够了……”
“已经足够了……”
足尖点地,身体如同鸟一般轻盈纵身跃上了城墙,借着内城墙粗糙的表面很快到了城楼,转眼之间,与方才已是百丈之远。
一把将明晚抱在了怀里,亦然喃喃的带着哭腔劝说,却怎麽也夺不下明晚手中的长枪。那握着长枪的手臂上青筋道道,像是用上了毕生的气力。
“小晚,是我,亦然啊!”
“松开手,松开手听见了麽!援兵已经到了,明林和吴当他们已经赶过来,你做得足够了。”
“已……已经够了?”
“是,已经够了,足够了。”
明晚这才缓缓的松开了手任由亦然将长枪夺下,五指却仍旧保持着紧握的姿势,僵硬无法动弹。而後眼珠以极慢的速度从左边转到了右边,茫然的望了望亦然──
“是……亦然?”
“嗯……”
“亦然……”
话还没出,那张满是灰尘和血污的脸上竟划出两道泪来,清澈哀伤。
“亦然……孩子、孩子没有了……”
此时的明晚正如同孩子一样死死抓住亦然的衣袖不肯放手,像是做错了事般露出自己慌张的心思,沈痛悲切。
“嗯,我知道。”
“刺啦”一声从衣摆上撕下布条堵在腹部刀口处,堵住的刹那布条就被彻底染红,血仍旧在不断涌出。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小晚。”
“真的……麽?”
“嗯,真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小晚。你是最棒的。”
明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日之後,动乱已平,战乱中死去的兵将也全部得到了安葬,家属得到抚恤,都城的大小街道也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唯独四王府,格外的沈寂。
“小齐!”
“在!”
一溜儿小跑到了明晚的跟前,“快躺下快躺下!王爷啊,您醒了也别坐起来啊,您这身子骨是受了大创,再不好好修养可叫……”
“行了!吵死了。”
空荡荡的屋子与明晚的思想准备并不相符,失望全部写在了脸上,忍了半天才开口问道──
“亦然呢?是被派出清剿麽?”
“左丞相大人在都啊,几个时辰前才刚刚来过呢!”
“哦,是麽……”
明晚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可是这样的心满意足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自从醒来那日起的三天,亦然就再没有踏入四王府。
第七十二章
千年老参,百年灵芝,纵使左丞相府如何财大气粗,识货的人也看得出这样玩命的往四王府每日送来药材补品怎麽看怎麽像是倾家荡产般挥霍。
被格外重视的感觉让明晚的脸上有些发烫,继而这样的热度像是要把自己烧晕,竟生出些甜蜜的味道,似乎比那窗外的桂花香气还要甜上几分。
这样的甜蜜只维持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四王府完全被低沈的气压所笼罩。
无端因为个男人生出这样的火气让明晚多少有点自我唾弃,忍耐了许久,终是拍案而起要去上朝时却被小齐哭着喊着留在了床上,每日每日进补调息。
臭着脸就这样过了快一个月,来看望的文武百官轮番来了几趟却依旧不见那个喜欢扭摆着腰肢的男人。
“行了!再补本王就要变成猪了!”
“可是……”
不耐烦的将汤羹重重往案上一放,熟练的套上朝服,登上马靴──
“小齐,给本王备马!”
赶到议事殿的时候得到了亦然去刑部查案的消息,想尽了借口到了刑部时又得到左丞相去了军营的消息,等明晚到了军营时又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明晚这才明白原来两个人的相遇如此不易,曾经的那一次次不期而遇有多少次是真的巧遇,而粗心的自己每次都将其当做了理所当然。
或许,他也曾经这样左右扑空。而且,定不止一次。
不停错过的懊恼焦虑的心情,真的再也不想重复。
等到明晚终於发现自己其实是被有意避开时,大脑空白着懵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那个喜欢腻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猛然间与自己隔开了距离,以至於伸长了手臂也无法触及。取代最初的失落与不安的竟是一种名为寂寞的情绪。
於是那好不容於补上的几斤肉又在这种憋在心口的寂寞中,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