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恨恨总无言 ————寒夜客
寒夜客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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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落醒平生梦,一叶落知天下秋。

梦中的场景也不会如此真实吧?
在人流如织的街头,差一点擦肩而过。

他望着他,还是淡淡的微笑。
"玉堂,多年不见,你还好吧。"
深邃的眸中,有什么在闪。

他眯着眼睛看着身前之人,目光似不经意地滑过那紧紧捏着剑鞘的手。
展颜一笑,象多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模样。
"挺好,你呢?怎么会来这里,有案子要办?"

微微点头。

轻柔而温暖的风就在两人怔忡的时候,从他们的身边盘璇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等急了吧,咱们走吧。"娇笑的明丽,一把扯住那玉立的人影。
"看我挑的这个簪子好不好看。"纤细的掌中,是一只碧玉琢成的蝴蝶,晶莹剔透,展翅欲飞。

犹豫着抽开握住的手,不动声色地拿起玉蝶,没有忽略展昭脸上一僵。
微笑象是风中的烛火,飘忽着就要隐去。却兀自在那里作着最后的挣扎。

"来嘛,给我戴上吧。"轻一转身,乌黑的发丝掠过白玉堂的胸口。

缓慢地抬手,轻轻地插上,显得如此的郑重。
再抬眼,那人,却不见了。
环顾四周,是陌生的人流。

上一次,是自己不告而别,这一次,是他。
公平。

离开了,就自由了,也寂寞了。

"好看吗?"仰起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渴望。
"当然~~~~~~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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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三,阳头村来报,一女被杀于道旁;四月初十,原口村来报,一女被杀;四月十七,石井村来报,还是一女被杀。这几个案子依卑职看作案手法完全一样,可以肯定是一人所为。"
万古县捕头秋明正恭敬地站在展昭旁边,汇报着连日来所发生的命案。

对展昭察案的细心与专注他早有耳闻,要不然此次县衙也不会向开封府求助,希望能早日破了此案,安定人心。
因此县衙捕头秋明作了充足的准备,就算他无能,抓不到这个危害乡里的凶手,他也不想给展昭留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展昭沉吟着,"能看得出是什么凶器吗?"
"凶徒使的是剑。从斜背后刺入,可以肯定都是在人的后方突然攻击,一击毙命。"
"伤口长约多少,剑深几分?"
"长约一寸,至于深么,卑职不才,未作详查。"脸微微一红,终有疏漏。
"死的都是女子,可有被污的迹象。"
"回大人,卑职仔细验过,没有。"
"年纪呢?"
"均是二十上下。"

展昭吁了口气,神思间竟有些飘忽的疲倦。
忘记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是一瞬间,还是一辈子?

原来再次的相遇是那样的漫长,用了自己六年的时光,只换来闹市中淡淡的一望。

"展大人,你~~~~是不是有些累了?"
秋明看着展昭,心里有几分不忍。
连日来的奔走劳累已在展昭的鬓角染上了一抹风霜,让这个机敏异常的人此刻竟有了一刹那的恍惚。

展昭悚然一惊,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些。
那些思念的石子,不是已经让自己一粒一粒,尽数沉在了先生的鱼池里。
好大的一捧啊,都是他曾经偷袭自己的暗器。
谁知却在短短一面后,又尽数浮起。
在心底最软弱的地方,温柔地摩梭着,带着沙沙的苦楚~~~~~

我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不能陷在这些无法理清的东西里回不来。

展昭努力向秋明一笑,"劳烦你明日带我看一下当时的现场。"
"还有,尸身虽已入土,若苦主允许,我也想能亲自检验一番。"

"卑职尊命。"看看外面的天,已是深夜。
"请展大人早点歇息吧。"欲恭身退出。
展昭点头致谢,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有关案子的所有文书请你送到我的房里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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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白玉堂高坐在玉楼春的最高处,对着明月遥遥举杯。

一别经年,恍然若梦。
本以为离别时椎心的刺痛早已冰封,光滑的冰面如镜可鉴。
谁知道那抹蓝,竟如此轻易地击碎了坚硬的冰层,引出了涓涓的春水。
经过白天和黑夜的交替,一不留神,已化作了奔腾的浙江潮,再难掌控。

白玉堂很少做自己做不了或者不愿做的事。
所以,面前摆上的几坛酒,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已大半落入了喉中。

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六年前的那个夜晚,既然无法说服他和自己一同走,就应该坚信在这尘世上,原没有哪个人是不可以被替代的。
时间过处,无人能永恒相念。
他清浅的微笑,在自己恣意而轻狂的飞过山重水深的这些年,已经渐行渐远。
是的,渐行渐远。
却越来越清晰。

枕着手腕,在微醉中揽一天的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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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摊开的资料已细细读过一遍,看看天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展昭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应该休息一下了。
心头却莫名的有些烦乱,想了一下,还是拿着剑出了院门。
既然睡不着,就转一转吧。

白日喧闹的街道此时寂寂无声,只能偶尔听到远近一两声狗吠。
走在这样清冷的石板路上,燥动的心仿佛也有了一些平息。

远处忽然白光一闪,好象什么东西一飞而过。

展昭一撩衣摆,身形跃起,人已追了上去。

越追越近,隐约中可看出是一人在急速地奔跑。
展昭猛提一口气,人象飞鸿般从那人头顶掠过,稳稳落于他的身前。

"什么人?"他低声喝问。
那人一见道路被阻,竟不多言。
手一扬,展昭只觉眼前一亮,一道寒光直逼心口。
好快的剑。快得他都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
冰冷的剑锋象蛇吐着信子般舔向展昭的胸口。
展昭略一错步,横剑当胸,撩开剑锋,随即反手一挥,后招已至。
却在剑尖点向对方的一瞬间,生生顿住。
因为在两人交错的刹那,他已认出,此人正是白天在玉堂身边的女子,虽然她现在作的是男子打扮。

电光石火间的犹豫已被她抢占了先机,剑气倾泻而来,象云雾缠绕山谷,挥之不去。
微凉的寒意中,血花在展昭的肩头绽放。
噬血的剑锋轻轻上挑,穿过飞散的血珠,直取展昭的咽喉。

一道迅疾的剑光在展昭与她之间划了过去。
巨阙在关键时刻,忠实地执行着主人下意识的随手一剑。
弹开剑锋,展昭掉转剑尖,以剑柄向对方扫去,内力注于剑身,巨阙轻吟。
她只觉肩头一酸,手中的剑好似千斤重一般,再也提不起来。

晨光初现,可以看见她光滑的额头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
她轻轻喘息着,紧咬着薄唇,瞪着展昭。

展昭舒指点了肩头的穴道,止住了泉涌般的鲜血。

他抬眼望着她,眼中是淡淡的迷惑。
"展某与姑娘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何剑剑都要置展昭于死地?"

女子哼了一声,"珠白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哪来如此多的废话!"

"哦,原来是珠白姑娘。展某只是奇怪哪里得罪了姑娘。"

"得罪?"冷冷一笑,"展昭,你虽然不认识我,可我这许多年来,却无时无刻不生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五年前,当他大醉于荒无人烟的雪地,几乎被冻死时,是我,是我救了他。"
"四年前,当他被仇家所伤,昏迷不醒时,是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把他从鬼门关抢回来。"

"可是,无论珠白如何对他,他梦里醉里,心心相念的,却是你的名字。"
"好不容易这两年,他不再提起你,甚至已经做到了看见身穿蓝衣的人不再发呆。"
"他看着我的眼神,也不再是空洞无物,而有了丝丝暖意,虽然珠白知道,这只是小小的一步,但足够让我欣喜若狂了。"
"而且,他已经答应了娶珠白,就在月末,我们就要成亲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见他。"
"你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老天爷给你六年的时间你都没有珍惜,为什么要在我即将得到幸福的时刻复又出现?"
"你难道觉得自己害他害得还不够吗?"

"从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若有机会,珠白一定会让展昭死在我的剑下。"
"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他的心里眼里全是你,再也无法忍受。"

她苍凉而充满恨意的声音仿佛坚冰般狠狠刺入展昭的身体,冻得他心神俱裂,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出。

转眼间,珠白的脸上已是清泪纵横。她缓缓跪倒于地。

"展大人,我求求你,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珠白也知道展大人是心怀天下的真英雄,珠白只是一介女流,自然无法与展大人相比。"

"展大人没有他相伴,依然过得很好。可珠白就不行了,失了他,我在这世上就是全然的孤苦,再没有人会陪我赏花看月,温言相守。"

"我的命,只有在遇见他时,才觉得是活过了。"
"展大人,珠白求你了~~~~~~"已是泣不成声。

展昭弯腰,轻轻扶起珠白。
望着她,抽动嘴角,似乎想笑一下。

"姑娘何出此言?"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姑娘自当放心,展昭只是来此办案,无意中遇见白兄的。待此案了结,展某就走,绝不会打扰两位。"

"真的吗?你不是专程来找他的吗?"带泪的双眸瞪得老大。
他缓缓点头,"展昭绝不会骗你。"

一抹柔亮的晨曦在天边悠然化开,晕拓成缕缕五彩云霞,无垠的纯净的蓝色不知不觉间已铺满了整个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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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所有的人都恨不得躲在屋里不愿出来。
只有展昭,在令人窒息腐臭的气味中,在打开的棺木旁作着仔细的检查。

其他人都被他赶到树荫下歇着去了,他说天气太热,若需要他们帮忙他会说的。
只有秋明坚决不离开。他实在有些担心。

他看见展昭俯下身子时,额上的汗珠随风跌落。
他看见他站起来时,脸色突然转得苍白,手轻轻按住额角。
而肩头深蓝的衣衫上又渗出了淡淡的暗记。
一定是伤口裂开了,他想。

早上一进门,就看见展昭往肩头抹着创伤药。
一只手想把伤口包好,根本无法做到。
秋明赶紧抢上前去,接过纱布。
显而易见的剑伤,他有些疑惑,什么人竟能伤展大人于剑下?

展昭不说,他也聪明的不问。毕竟展昭不仅是朝廷中的四品护卫,江湖上还有南侠的名号。

包好伤口,他帮展昭把衣服系好。
"多谢。"展昭随手拿起桌上的剑,许是牵动了伤口,眉头微微一皱。

"展大人,依卑职看,今天还是不要去了吧,待大人伤势好些了再察不迟。"秋明劝道。

"不行!"感觉到自己的语中带着斩钉截铁般的冰冷,展昭轻轻一笑,目光变得柔合。
"展某的意思是说,那凶犯可不会等我的伤好再动手,还是要抓紧时间,避免更多的人受害。"

于是,就在这样酷热的天气里,他们马不停蹄,辗转几处。

早就听说开封府的人做事雷厉风行,效率奇高,要不然,周边地区解除不了的疑案也不会总是推给他们。
秋明现在才是深有体会。
万古县衙上下的人也颇有同感。

展昭象转起来就不会停下的陀螺一般,连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他行动时带起的风声。
他们却不知道展昭在以这种方式极力抑制着某种情绪,压制着某个声音,淡漠着某个身影。

白天,四处查案,他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夜晚,在灯下研究收集来的各种资料,分析种种的可能。
而在他夜以继日的辛劳中,凶徒的影子已是初见端倪,精心织就的网密密布开,等待着对方的最后一击。

夜,一灯如豆。
展昭看着眼前的一页页字迹在困倦中渐渐变得模糊,再也支持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鼓打三更,一人从敞开的窗口轻轻跃入。
也许是展昭连日来过于疲劳,也许是此人的轻功不弱,展昭竟没有发觉。

来人显是有些惊讶。御猫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大意?
他凑近展昭,打量着那睡梦中还在紧锁的眉头。
灯光下,可以看见他的眼中熠熠的光亮和唇边眼角不加掩饰的关切。

街头重见,白玉堂没有太多的震惊,因为这一幕,曾经在他醒时梦中反复地演练过,除了展昭的不告而别。
漫长的六年,他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时刻。

可是,等到了又如何?他竟有些茫然。犹豫着该不该再来见他。
他太了解展昭的脾性,除非自己来找他。否则,很可能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了。
奇怪的是珠白那丫头这两天却是寸步不离,甩都甩不开。
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步步逼近的婚期~~~~~~

他不否认,对珠白有过一刹那的动情,在她带泪的双眸的凝视下,在自己孤寂的心感到被呵护的温暖时。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然而,那点滴的动情,又象夏天里一场稀稀落落的雨,地面刚有些雨点的痕迹,它就停了。
即使随后的空气中还飘着雨丝的清凉,却已是风过无迹。
如何抵得过心中的暗流汹涌?

我只是想再见见他。
当他穿行在微凉的夜色中时,想到珠白那深情的目光,他这样安慰自己。

一阵风吹过,带起桌上的纸页哗哗作响,白玉堂一惊,想去将窗户关好。
他看得出展昭已是累到极致,否则不会睡得如此之沉。

却在转身的时候,听到有些陌生的呼唤,"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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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片刻间竟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
直到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玉堂,他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胸口略微有些疼痛。

曾经,在月色迷茫的宁静的夜里,他喃喃低语过这个名字。
在大雨倾盆的空旷的山野,他嘶声喊过这个名字。
然而,那个人并未停留,还是风一样地走了,留下胸口的一片空白。

只剩下纠缠的感觉,在以为自己已经放开的时刻,又蹑足而来。
象窗外静静泻下的月光,无孔不入,无处可躲。

白玉堂看着展昭憔悴的神色,那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瘦长的身躯,竟莫名的有一种被紧紧拥住的半疼半喜。
他微微摇头,"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六年了,你还是一点儿没变。"

展昭一楞,自己真的没变吗?那你呢,是不是还是当初的玉堂?

他跨前一步,透着疲倦中的苍白,清和的面容浮过一丝秋瑟。
"玉堂~~~~~"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白玉堂侧头一笑,"还是坐下说话吧。案子如何?"他靠坐在桌边。
"还好,就快有眉目了。"
"你也要当心些,听说那人武功不弱。"
"我会的。"

一时间,又是沉默,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
六年的时间,足以让两人在再次相遇时保持谨慎的小心,生怕一个不慎就伤及对方,更刺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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