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陨落(又名:革命者)————柯廷
柯廷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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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列文却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做一个就要清醒的美梦......而已。
黄昏过去,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整个星球都渐渐明亮起来。人工的灿烂光辉,驱散了夜的黑暗,流光异彩的街道,仿佛在向整个宇宙,夸耀着人类文明的辉煌。
一步步走来,列文此刻已经站在了SENTRAL上托雷亚兹驿馆那一片宽阔的台阶前。抬头望去,台阶的顶端,矗立着那金碧辉煌的建筑物。
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在张着大嘴,等待着将他完全地吞噬。
列文闭了一下眼睛,最后地深呼吸一口,拾阶而上。
记忆鲜明热辣地仍然烙刻在脑海中。
"‘爱'只不过是你怯弱的借口吧!"
"性奴?太......太......太......肮脏了。"
"难道你已经堕落到连一点自尊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
没有辩解,这些话,象鞭子一样抽打在列文的心上。而脸上挨的那一记响亮的耳光,到现在,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在林对他大吼,"为什么你不去死!"的时候,列文的确是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
所以他会握住林的手,把枪口抵在自己的额头上,用期望的眼神,对他说:"请......帮助我。"
可怜的林。列文苦笑着想。从来没见过这个自己最尊敬的人,竟会如此地颤抖,连枪也握不住地颤抖。最后竟然象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也许他也在后悔,当初没有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吧。
可怜的林。
站在台阶的顶端,眼前就是自己要进入的托雷亚兹家的势力范围了。从刚才长长的步行途中,就已经发现了托雷亚兹家如临大敌般,新布下的层层武装警戒圈。此刻,自己出现的消息,一定也已经传到这里很久了吧。列文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思维。能平安归来的谎言已经编好,但列文也明白那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梅森还活着。
两腿间已经渐渐升温的灼热,嘲笑着刚才那个美梦一般的会面,提醒着他冰凉的现实,和那个即使是逃到天边,也永远无法摆脱的男人的存在。
列文最后深呼吸一口,推开了安全检测门。
蜂拥上来的警卫让列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刚刚打倒了两个,就被压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搞不清楚状况的他只是拼命地挣扎。难道梅森终于决定把他杀掉了吗?
列文稍微后悔再也不能见到林和履行他们的约定了。
"立刻处决。"说这话的,是刚刚从楼梯上冲下来的一个中年人。定睛一看,正是梅森的老师,托雷亚兹家族的监护者和重臣,葛利士。身上还穿着旅行的宇宙服,显然是刚刚从TROLAYAZ乘快舰飞速赶。,
"可是......"警卫门显然对执行这道明显违背主人意愿的命令有所迟疑。
"太危险了。你。"说话的人,气息仍为平复。走到跟前,抬手抓住列文的头发向上拉,仔细端详着这张脸。"你始终是一个危险的家伙,从我第一天在航空港见到梅森把你带回来那时起。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迷住了梅森的心窍,但是,我绝对不允许再出现一次威胁到梅森生命安全的情况。"
列文忍痛大叫道,"是你让他来这个星球的吧。出了事就不敢负责吗,托雷亚兹家的胆小鬼也不少啊。"眼角瞥到一个正在急匆匆地冲下楼梯的身影。
葛利士冷笑一声,平时的冷静和老谋深算此刻荡然无存。"哼,别想用在我面前用上你那英勇无畏的老一套。不管是不是和你有关,梅森是在和你一起的时候出的事,如果他们不杀死你,那我就会杀了你。留着,始终是个祸害。"不再多言,葛利士拔出佩枪,在警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惊诧中,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封闭的空间内震耳欲聋。大吊灯上晶莹剔透的饰物哗啦啦地落下一大片,几秒钟的时间里,列文就又在生死的边缘徘徊了一回。
抬头看去,救下他来的,是梅森的好友,马可斯。
紧握住葛利士持枪的手,在这个TROLAYAZ最有实权的人物面前,马可斯显然毫不动摇。"你不能杀他。这是梅森刚才清醒过来后的第一道命令。"
葛利士皱起了眉头。"已经......醒了吗?再造程序应该没有这么快的!"他显然是准备在梅森醒来前处决列文的。所以现在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是语调显然非常的吃惊。
"恩。你也不要忘记,他毕竟是最强的托雷亚兹。"马可斯简短地回答道。
"把列文放开。"下完这道命令,马可斯回头又对葛利士道,"如果是梅森直接的命令的话,应该是可以救下这个家伙的吧。那么,就请放手让我们上楼去吧。"
"不行。"
葛利士伸手阻拦。马可斯和列文都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人危害太大。即使是梅森已经清醒,我也不能放过他。现在我还是他的老师,我有权采取我认为合适的行动。"
眼看枪口又要抬起,马可斯再一次阻止了他。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如果你还想要他登基以后保有威信的话。"马可斯冷冷地说。这句话,却象是砸在葛利士头上的晴空霹雳。
"他......他......他同意......"一时间,葛利士连说话都激动起来。
"还没有。"马可斯回答道。"但是这次SENTRAL之行,你的目的,不就是促成他对托雷亚兹的责任感吗?那么,为了一个区区性奴,而使计划出现偏差,这样的做法,是赔本的买卖啊。"
这样的问题,葛利士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听到这个象自己亲生儿子一样的梅森遇害,一下子就让葛利士失去了冷静。而在见到列文以后,焦虑,愤怒,不安,担忧全部一股脑儿发作起来。对TROLAYAZ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会失去主君的恐惧,让他全部失去仔细考虑的心态。
"如果他被对方杀了的话,那么梅森还有可能奋起复仇。但如果开枪的人是你的话,依他那种不负责任的性格,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战争迫在眉睫,你还来得及培养一个新的托雷亚兹来领导这个星球吗?"马可斯侃侃而谈,将葛利士说的越发地清醒。
"所以现在最保险的方法,还是尽快将列文归还,然后尽可能找出元凶,博取星际社会的同情。等他康复后就立刻回到TROLAYAZ去。"马可斯说完,伸手拉住列文,将他向楼上带去。
"我不知道,原来TROLAYAZ的商人家族,原来有这么好的政治头脑啊。果然不愧是几代人都自称的托雷亚兹家族密友。"葛利士的话音从背后传来。
马可斯回头微微一笑,"啊,我只不过是,不想失去即将到来的大笔军火定单而已。"
走到梅森的门口,列文站住了脚步。
"虽然无所谓,但还是要说一声谢谢。感谢你让我活着,继续履行这个给TROLAYAZ的主君提供性服务的职责。"微笑着,带着自嘲的口气。列文不知不觉用上了刚才林所用过的词句。
马可斯也站住了脚步。慢慢回过头来。
近距离看,他和梅森一样,拥有令人自豪的金发碧眼,虽然没有眩目的美貌,但是几代人的基因改造,也让他更象是一个TROLAYAZ上的众神之一,而不仅仅是第一大商人。能够和梅森这样的人一起长大,结为密友,列文仔细地体会着他的不同寻常之处。
马可斯再次展开的笑容,仍然和平常一样亲切。但那伴着那谦和的笑容,说出的话语却表达出和梅森相仿的冷酷决心和铁的意志。
"为了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以救你,多少次都可以。我知道他有很多弱点,而你是组最致命的。但是,如果你背叛了他,或者伤害了他的话,"顿了一下,马可斯眼里的寒意,一直渗到列文的心里。"你会后悔没有死在葛利士的手里。"
跨进房门,列文觉得有一些热。因为要维持适合细胞生长的自然温度,所以温度调节系统完全停止了。室外凉爽的夜风,透过宽敞高大的落地长窗,将SENTRAL所独有的暗暗的珍贵花香一阵阵地吹进来,盖过了培养液那种微微的酸味。
没有开灯,一切都沉浸在人造月亮的柔和光线中。床,桌椅,操纵台,所有列文所熟悉的景物,都在月光中朦朦胧胧,好象梦境一样看不真切。
不同寻常的是,靠近打开着的阳台门,安放着一个巨大的透明培养槽,一个修长的人体,安静地躺在里面。月光照在他露出水面的脸庞上,轮廓仿佛水仙一样美丽而清晰。金色的头发,在水面上轻轻飘拂。
列文慢慢地走近,在水槽边坐下。凝视着里面的这个人。
双眼紧闭,神态非常的安详。如同天使一样精心雕琢过的脸,完全满足了人类对美的极致追求。即使在昏睡中,也令人几乎无法把眼睛移开。
赤裸的身体在水中半浮半沉,比例完美的四肢和躯干上,看不出任何的伤痕。只有右臂从肩膀到指尖的皮肤,稍微带着一点的粉红。
即使是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即使是带着反感,列文也仍然再一次惊诧于这个身体的完美。相比较于自己几乎完全的自然状态而言,梅森这样的人,应该已经是人类有意识做能追求得到的完美的极限了吧。
精确的大脑判断力,敏捷的神经反应,近乎于机械人的力量,还有让列文苦不堪言的旺盛精力,这一切,都归属于一个列文所痛恨的,强权者的灵魂。
而身体上的契合和渴求,却越来越冲淡了这种痛恨。能够保持多久呢?当你总是在渴求着所恨的人。渴求着只有他能够带来的一次次身体上的满足,渴求那一次次超越人世的痛苦和欢娱,无限接近于天堂的快感。尤其是在这种屈辱和奴役的生活中,这样的快乐是他唯一可以企求而且确实得到的东西。
即使是此刻,压抑已久的欲火也从下身飞速地蔓延开来,让列文忍不住从椅子上滑落,跪在了地面上。那是一种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欲求,只要生命仍然存在,意识仍然清醒,他就无法摆脱的欲望。
"离开,离开他!你可以做到的。我相信你!"林声嘶力竭的呼喊,似乎还在耳边。呼吸却渐渐急促起来,即使眼睛只盯着地面,旁边那个人的存在,却还是占据了大半的意识,仿佛在脑海中,嘲笑着林绝望的请求。
离开?
列文苦笑起来。
药性愈加发作得厉害。汗滴从脸颊边挂落,在地上开出一小朵一小朵的阴影。列文咬紧了牙关。
多么简单的一个词。
一个人,如何能够离开自己呢?
如何离开自己的软弱,自己的迷惘,自己的胆怯,自己的贪婪,自己的欲望呢?又如何离开一个自己渴望被他拥抱,渴望被他亲吻,渴望被他抚摸,渴望被他占有的人?
活在杀人的噩梦中,和活在情欲的煎熬里,列文不清楚,到底哪一个可以赎清自己的罪孽。别人建起的藩篱,也许还可以打破。但自己筑就的地狱,又如何能够逃脱而出呢?
这样的感情,只是由药物所引起。但达到的效果......也许真的只有‘爱',可以形容了吧。
永远渴求,却又无法长久拥有的感觉。只能在一瞬间让人感觉置身天堂,却在大部分时间将人打入地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地挣扎。只有死亡,才能停止这种蚀心刻骨的渴望。
抵抗是徒劳的。当紧咬的牙关,再也不能关闭住那就要脱口而出的呻吟时,列文闭上了眼睛,将手伸向了下腹。
水声。
一只湿漉漉的手伸了过来,托住了他的下巴,轻轻地抬起。
如同夜色下蓝黑色的大海,梅森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拍打着礁石。没有恼怒,也没有想象中的嘲讽,只是望着列文,静静地望着他。几乎让列文忘记了自己的欲望,只是沉下去,沉下去,沉入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水域中去......
过了许久,梅森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望着这个仿佛完全陌生的梅森,列文失语了。
轻抚着他脸颊的手,指尖纤长而优美;金色的头发紧贴在肩膀上,在月色下闪闪发光;从水槽中坐起的雪白的躯体,修长而健壮。好象一朵从清水中升起的奇异之花,在月光下,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超凡脱俗的美。
看见列文呆呆地看着他,这个人笑了。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列文定了定神,"你......把我推开了。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把我从跟车子一起爆炸的命运中拯救过来了。"他咽了一口唾沫,"我猜,也许我应该为此感谢你。"
似乎仍然不确定列文的存在,那个人的手指,又再一次轻轻拂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唇......温柔得,好象一阵若有若无的晚风。
"你......还活着......你是我的。"
说完这句话,如火一般的唇便贴了上来,紧紧吻住了列文,令他在一瞬间,再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了。
不能喘息,不能思考。好象和平时完全一样,又似乎完全不同。列文根本没有分辨的能力,只是感觉自己又再度迷失。
过了不知道多久,抱住对方的手臂,带着奔腾的欲望,夹得更紧了。梅森放开了列文的唇,用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他,说道,"抱我,列文。"
列文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还活着。我要感受你的存在。抱我,列文。你属于我。"不再感受得到那种强烈的占有欲的气息,剩下的,只是一个从死神的手中逃回的生命,在向他发出渴求的邀请。
血液中的"爱"仍然在澎湃,也在催促着列文证实生命的存在。是报恩也好,是本能也好,等到列文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和梅森一起,倒在了房间里的大床上。
完全彼此熟悉的身体,却又是如此地陌生。温柔的爱抚,带上了某种不知名的,无法言表的崭新的含义。梅森带着痛苦的接纳他,却又在同时更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仿佛一放手,两个人就会分开,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月光下的两个躯体,紧紧缠绕在一起,彼此索求,互相需要。所有娴熟的动作,在两个人都似乎是一种新的冒险,好象拥抱的,是一个有着熟悉面孔和身体的,完全陌生的人。既好象是第一次,又好象是再也不会有的最后一次。没有了那种暴烈的吞噬,疯狂而又甜蜜,漫长而又持久的高潮,一次次翻滚而来,将两个人从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席卷而去,带入那永恒的,欢乐的天堂。
几乎让人感觉到是在......做爱。
"你是我的了。"这是列文在疲倦已极,坠入无梦的睡眠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尽管有葛利士的极力劝说和严苛的审查,但是也无法证明列文和暗杀者们有直接关系。也无法探察到列文除了如他所说的一无所知以外,还隐藏了些什么。
有一个名为"艺术回归真纯原教旨主义运动"的激进组织宣称对这起事件负责。警察加紧了对他们的搜捕,虽然TROLAYAZ和大部分星际社会在私下表示怀疑,但这件事情表面上,是暂时平息下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列文一生中,所经历过的,最不平凡的日子。
病愈后的梅森,似乎想完全忘记一切,仿佛一阵风,带着他刮过SENTRAL的大街小巷。有时带着保镖,有时隐姓埋名,两个人深入这个都会星球的各个角落。
博物馆,歌剧院,游乐场,好象时间紧迫一样,尽情享受人类所能创造出来的一切欢乐,将过去和未来的都全部抛诸脑后。
早晨在梅森的亲吻中醒过来后,是在能俯瞰一个城市的恒温阳台上悠闲地早餐。有时会有人工降雨的雨点,劈啪噼啪地落在透明的水晶罩上,让整个城市变得如印象派的油画一样朦胧不可捉摸。
而徜徉在人类无穷无尽的艺术宝藏内,却让人完全忘记了此时此地。顺着历史的长河,回溯到几百,几千年前,回溯到甚至无法考证的没有星际旅行的古老年代,感动于人类永恒的爱,恨,对美的追求,对人性的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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