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却清楚的看到他浓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半侧过头,对着身后的小东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和他说会儿话。"
"哦,武哥你当心点,他的身手很不错。"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看着门被带上,拿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被麻醉了那么久,他若还有力气动手,那可真是鬼神附身了,小东不懂这个道理,可我却仿佛明白的理所当然。
室内静悄悄的,我坐在他跟前,定定地看着他。他仿佛不受我视线的干扰,大大方方的任由我打量,同时一双美眸也直勾勾的看着我,不眨一下。
里面有过太多的复杂情绪,我无法辨明。
只是看到他越加清澈深透的眼神,我可以确定一点,他的心志一定很坚定,不会轻易的受到影响。
"......我是谁?"过了片刻,我还是决定有我来先开口打破这种怪异的宁静。
他明如秋水的眼波转了过来,再次往我身上仔细的滴溜溜的打量了几圈,然后像是明白过来一样轻轻说道:"你......不知道?"
声音如同撞冰碎玉,清润悦耳很好听,可惜语调冰冷没有半点的感情。
没有情绪外露的人是很难打交道的,因为他不会露出弱点,你也无从攻克。
就他现在冰冷高傲的模样,我几乎会以为那时手心里传来的湿润是幻觉。
可惜,我这个人也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
我,决不会看错。
"不知道,但是你......知道。"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我和他......以前熟吗......关系好吗......
我突然之间很想要知道,我想要去了解那段过去。
他的嘴角微微上勾,像是在笑,绝美而淡漠,还带着一丝隐忍和沉郁,但这些情绪都没有传到颊边的梨窝里。
他似笑非笑,"我也......不知道。"
清清楚楚的就这样堵住了我一肚子的问题,空余我在他跟前发楞。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又不能对着他再做些什么,只好抿抿嘴唇走了出去。
就在我走到门口,正要伸手打开房门时,他淡淡的问道:"......你们是谁?"
我的心突然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心里涌上一种难言的滋味,我竭力想摆脱这种莫名的感觉,嘴里无故的发了狠,"生意人,有人要买你的命。"
说罢,便逃似的甩上了门走了出去。
我--竟然会对他的淡然一瞥而心跳不已,真是见鬼了!
第 4 章
也许是关门的声响过大,小东和阿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看着我,"武哥,是不是他......"
"没事,"扒拉了一下头发垂首坐在沙发上,原本以为轻松就能搞定的,没想到忙了半天一点头绪也没有,心里不由的有些阴郁。
"武哥,他身手那么好,谨防万一还是用些肌肉松弛剂的好。"
"嗯,"我没有反对,其实已经打过那么重的麻醉,根本无需这些东西,只是他刚才的冷淡举止让我心里踹了几分火气。
为什么,这么一张漂亮的脸上不是纯洁无暇宛如天使般的表情呢?比起他现在清贵深沉的样子我总觉得那种透澈无暇更适合那张容颜。
莫不是,我中邪了?
摇摇头,撇去心中莫名的思想,自从遇上他以来我对以往的自己又多了几分好奇之心。
以前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这样的身手和判断又是用来做什么?
我沉默着,没有再进房间,就连中饭什么的,都是小东和阿路送进去的。我不想进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人。我所想的他都知道可是偏偏惜字如金,什么都不愿意透露,可谓是吊足了我的胃口。
晚饭过后,阿路过来和我说对方来电话约好了,明天在西码头仓库交人。
我皱了皱眉头,那个地方地处偏僻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但看那小子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的样子也没说什么,放下手中的破旧的茶杯淡淡回应:"知道了。"
喝了茶精神不错,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直没有睡着。身边的人平躺着,被打了肌肉松弛剂后他根本用不出力道,连晚饭都是阿路他们喂的,只是那两个小子说他根本什么都没吃,也不知道是嫌饭菜不好还是麻醉劲没过反胃。
我没有再问他,虽然带着满肚子的疑问,但人家既然不屑理我,我再硬凑上去也是无果的。两个人明明离得这么近盖着同一条棉被,却像是有条大鸿沟隔在中间,望不到彼此的真心。
他一直没有说话,安静的阖着双眼不知是否睡着了。
我原本竟然会以为他会高兴的看到我,甚至会告诉以前的事情,还幻想到我们也许曾是朋友。
但现在看来......没准以前我和他就不和。
这么想着忽然间更加确信,要是关系还不错的话早就该抱着我笑,告诉我以前的事情了。
像他这样明明认识我却不告诉我,分明是与我不合了。
管他呢,反正明天就见不到了,随便的胡思乱想着,朦胧的竟也睡了过去。
周围好像越来越热,我转头看去,身边已经成了一片红色!
一片火红色的海洋,炙热的温度像要燃烧一切!
我张口欲呼,却发现嗓子一片干渴,被浓浓的黑烟熏的说不出话来,身边的温度越来越高,难耐的炙热紧紧的包围着我,烤的人就快要虚脱。
我困难的扭着头,汗如雨下,瞬间又被高温烤干,不行了,快要热的连气都透不过来了,脑子里面越来越涨,眼前似乎出现了缺氧的白光感。
小舞......
我喃喃的叫道,幸亏来的不是你,幸亏是我来了,不然这么热的地方你怎么会受的了?
"小舞......"
我难受的呻吟着,渐渐的连汗都没有了,嘴唇喉咙连着气管都是干疼欲裂的,难道就要死了吗?
脸上忽然有清凉的水珠落下,浇灭火烧的灼热感,带来一丝的凉意。
让我的神智逐渐的清醒,我缓缓睁开眼睛,身体能动是在床上,唔......原来是在做梦。
那样恐怖的梦境,让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抬眼却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竟然撑起身子看着我,而且离得那样近,就连轻柔的呼吸都均匀的撒在我的脸上。
室内的光线很暗,只能朦胧的看到他秀美的轮廓,但是那双眼眸如流泉般的轻柔流转,在黑暗中隐隐发光。
如冰似水盈盈欲滴。
我心中一惊,顺手拧开台灯,他竟然眼中冰凉湿润,黑滢滢的彷佛隐隐透着泪光。
难道......刚刚脸上被滴上的水珠竟然是他的眼泪?
我看着他撑着手臂看我那吃力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先前还因他冷漠的态度有些不快之意早因他的泪水而烟消云散。
那晶莹剔透的眼泪会是为了我而流的吗?
我心头一热,手伸了过去搂住他无力的身体,"告诉我吧......晓夕,我究竟是谁?"
第 5 章
他没有回答,反问我:"你刚才梦见什么了?"
隔的这样近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修眉长睫,整齐乌黑,衬着光洁如玉的脸庞,隐隐生光。
"没什么,好像是被火在烤,快要死了一样,"我笑笑,轻描淡写的说着。
"......就是那场火吗?"他微微蹙起长眉,紧紧的盯着我脸上被灼伤的那些丑陋的地方。
"谁知道呢,也许是吧。"我耸耸肩,"......嗯,晓夕,我们以前认识的吧。"
他恍若未闻调回眼光,半响才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我心中大喜,这也算是对我的答复了吧,刚想兴致勃勃的继续提问,他淡淡的闭上双眼,一副不想再聊的样子,"睡觉吧。"
然后,任凭我怎么磨破嘴皮他都不再理我。
我的呼吸渐渐加重了,这个人怎么又变成这副样子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大明大方的说出来。
"喂--"自
我气闷,撑起身子来没好气地叫他。
他转过头去,留给我一个漂亮的后脑勺。
我咬牙重重的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心里有了事情怎么也睡不着,我翻来覆去的想着刚才的事情。
他刚才算是承认了我们之前认识,为什么又对往事避而不谈呢?
难道他以前对我有所愧欠,所以现在觉得愧对与我?
那种淡淡忧愁又有些冷漠的样子......
不像,要是愧欠的话早该对我有所弥补了,现在这样......我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明明不理我,可是刚才做噩梦时,他会那么艰难的撑起身体来看我,竟然还会流泪......这种情形实在是有些诡异,让我想破脑袋也猜测不出和他之间的关系。
何况,以他的身手和职业绝对可以看出我们想要做什么,他也不挣扎不反抗,甚至不开口,难道他就不怕落到那帮越南人手里么?
我心下烦躁,连着不停的翻身也不管旁边的人是否睡着,鼻端却总有些若有若无的淡香传来,格外的撩人。我猛然睁眼看着近在咫尺温润的身体,咬咬牙,一把把他拽了过来。
他似乎极为惊讶的看了我一眼,我没有理会厚着脸皮大手大脚的把人包在怀中,他微微叹了口气,也许是药力的关系吧他没有挣扎,任由我把头搁在他的颈窝里。
真实奇怪的事情,原本我只是想这么一个大美人暖玉生香的放在旁边不抱多可惜的,说知道挨着他的身体竟然心神放松的又睡了过去。
......似乎很安心。
意识开始轻飘飘的抽离,好像看到了一个院子,正是骄阳似火的夏季。
院落里的蝉叫声震天。由
炙热的阳光下,几个孩子正在院里练功。
"风哥,教练走了么?"
"走了吧,"那个男孩生的及俊,浓眉轩昂,明亮的桃花眼笑起来一闪一闪的,"别练了,走吧。"
我瞧着那个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来,心下纳闷,这么小的年纪一双眼睛就已风采醉人,长大了不知是个什么样的风流桃花命。
那三个小孩笑嘻嘻的也跟着收了势,只有一个孩子依旧在那里专注的练功。白玉似清秀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秀雅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体力也已耗尽。
"夕夕,走啦,别那样用功了。"其中的一个回头叫到。自
那个叫夕夕的漂亮孩子如若未闻,依旧双眼微垂敛气凝神的专心练功。
领头的男孩笑了笑,满脸不在乎的样子走了过去,伸手推了夕夕一下,"别练了,走了--"
见对方不为所动,斜飞的桃花眼弯弯一笑,乘着他走神的时候突然一把把他抱起,旁边的男孩子们都起哄着,"风哥抱新娘子喽--"
叫夕夕的男孩子面色一凝,手腕一个借力,身姿轻巧的从他怀中跃出,美妙翩然。
他没有理会周围禁不住叫好的声音,精致的眉宇间带上了微微愠怒。
"晓夕哥哥,别生气了,风哥哥也是想让我们一起出去玩玩嘛。"
晓夕!他叫晓夕!
我心里一惊--再仔细着看,确实是他,虽说年岁幼了许多,漂亮的小脸在阳光下更显的雪白精致,但是那份骨子里透出的冷冷样子和长大了一摸一样。
我怎会看到年幼的他?在
"哥哥......"那个抱住他不断撒娇的孩子抬起眼来,乌溜溜的大眼睛明亮纯真,可爱的祈求着让人不忍拒绝。
但是,真正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竟然和晓夕长得一模一样!
除了气质身材不同,五官轮廓完全一样的精致脱俗。
难道这对漂亮的孩子是双胞胎!
"......晓舞去吧,我不喜欢。"晓夕俯下身子抱住了他,语气柔和的说道,眉眼间也褪去了一些冷冽之意。
"走啦,晓舞!"那个叫风哥的男孩气宇轩昂的过来牵起他的手,没有再看晓夕一眼,径自带着身后呼喊的孩童走了出去。
眼前又是一团白雾见浓,那些景象似乎淡淡而去,眼前又开始白茫茫的一片。
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那些人中间也有我吗......
第 6 章
睡得很熟,梦里的景象时淡时明,我有些迷糊难以分辨,但是依旧睡得酣畅,竟然一直到阿路他们来敲门才醒。
"武哥没事吧?"
"噢,没事,"我隔着门应声,松开怀里的人便扒拉着头发下床。
"小东买了早饭,再不吃就凉了。"
"好,就来--"z
想起了刚才的梦,我看了眼林晓夕。他可能早就醒了,眼睛半掩定定的看着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些残梦的碎片在我眼前重叠起来。
清澈寂寥的双眼,淡定而从容......
少年时的他清冷纤细,现在的他......依然是如此吗?
"唔,你想吃些什么?"y
他轻柔的牵动嘴角,声音不复前几日的清亮,"随便。"
那个样子很像在笑,可又不是笑--只是将红唇牵动了一下,有些优美的弧度罢了,没有到达眼底。
眼底是说不清的深深的疲惫。b
漆黑柔亮的头发,苍白俊秀的容颜,他躺在大床上越发的显出下巴的尖瘦。从昨天起就没有吃过什么,再加上那么长时间的麻醉,他是否会觉得不适。
看着眼前有些清淡的容颜,我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今天......真的就要把他交出去吗?落到那帮人手里,他是绝对不要想再有好果子吃的。
"就这些蛋饼,吃吧,"手里的蛋饼还是热的,但是廉价的油里煎出来的东西总是散着不那么好闻的味道。
以前的他应该不会吃这些东西的,我想起了偷袭他的那晚,他穿的高档的羊绒大衣和丝绸衬衫。
他应该过着比一般人奢华的生活。g
"你......每天都吃这些吗?"果然他微微蹙起眉头,面上有些不豫。
"就吃这些。"
我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有些僵硬,还能怎样,没名没姓的被人家搭救已经很不错了,对于生活难道还要挑剔吗?
他仔细的对蛋饼看了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吃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咬了下去,不大,斯斯文文的,没有像我这样胡乱往嘴里一塞就算完事。
我愣了两秒看他斯文秀气的吃相,脑中忽然一涨,竟然出现了他含着葡萄轻笑着往我嘴里塞的画面,宁静的黑眸清清浅浅,柔和细致的微笑仿若春风拂面。
我有些不安退了两步,难道以前我真的和他有过那么亲密的动作,难道我也和小东阿路他们一样,会喜欢同性?
我和晓夕会是......竟会是......那种关系?
我想我一定是变了脸色,踉跄了几步后夺门而出,没有注意到身后深深的凝视。
"武哥,怎么了,没睡好吗?"
客厅里两个混小子叠在一起胡闹着,看到我脸色不愉的出来,都停下了动作。
我摇摇头,"对方说了什么时候碰头吗?"
"刚才收到邮件说是晚上八点在码头交接。"
那个时候......就要把晓夕交出去吗?
"武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没有,就这样吧",我停顿了一下,心念一转,"我要出去一下,晚上回来吃饭,你们两个别光顾着闹,把人看好。"
小东亲昵的搂着阿路,一只手不规矩的伸到了他的裤腰里,口里懒懒应承,"知道了--"
"死人,你的手放哪里呢?"
"路路乖......再让我摸一下嘛......"
唧唧歪歪的内容,我撇下嘴角,拿上外套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内的风月无边。
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干吗,只是到了伏击林晓夕的那段江边去站了半天,江面很宽,白茫茫的江水因为寒冬流动的极为缓慢,有些水流不大的地方都已凝结了一些碎冰,在冬日不算强烈的阳光下闪出粼粼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