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姬 ————水城扬介
水城扬介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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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家希口中吐出同一句话之际,水灵呆住了。
过去一下子进占了他的思绪。



『我为你找来了一首歌,我觉得应该很适合你唱的。』坐在吧台旁的高脚椅上,正言温柔的微笑着。
『是吗?是甚么歌?』对于适合自己的歌,水灵总是忍不住要立刻一「听」为快的。
『不告诉你。』正言故作可爱的说,一指轻点水灵鼻头。
『不告诉我,又要像上次那样我自己去找歌词吗?』水灵语带失望的道,只因未能一尝演唱之乐。
『对呀,那样不是更好玩吗?』看着水灵有点弩扭的表情,正言笑意更浓。
『好玩......』用怪哩怪气的语调说道,表示他很想立刻知道是甚么歌。
『别这个样子啦,你现在要不要听听?』
『要啊!』水灵叫出心中所想。
然后,江正言轻轻牵起只属于他的『歌姬』的手,慢慢走向钢琴。
水灵优美的心跳旋律,被江正言擅于演奏的手扰乱,变成混乱一片的杂音。
二人坐到琴后,江正言立刻开始弹起他为水灵准备的歌曲。
像一团沉重浓云的低音慢慢飘至,轻细的水点,终于落到二人头上。
澄静得几乎想要消失的琴音在黑白双间的琴键上起舞,水灵只得呆呆凝视。
在水灵眼前,仿佛有无数的音符在跳着华尔滋,优美的姿态,细致的动作,组成弥漫哀愁的一曲。
像是预视着两人未来命运似的,此曲终止于绵密的雨滴下。



水灵记忆中的一曲终此的同时,家希的指尖亦停在键上了。
「怎么样?」家希一如既往的微笑问道。
「啊......」水灵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没有留心欣赏家希的演奏,「很好!但......你可以再弹一次吗?」
「可以。」虽然不解,但家希过是立刻答应了。
「这次我来跟着唱,你只顾着音乐原来的速度就可以了,不用配合我。」
「好。」心中的疑惑加深。
水灵一向都是先跟家希说明自己打算怎么唱才开始声乐配合的部份的,今天一来就是声乐合唱了。
缓缓吸一口气,家希按下了琴键。随着他十指的跳动,漆黑的密云聚集于水灵的眉头。
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唱出这一首歌,但却没了目标听众,水灵的心不禁一酸。
为了不让家希看到自己的窘态,水灵背向着琴座走出几步,低下头,等着演译正言为他选的歌。



由于内心充斥住江正言,所以,第一个音,失败了。
水灵亦知道自己唱坏了,是以更加用心去唱。但是越用心去唱,声音就越沙哑。
家希也听出水灵的异样,于是音调一转,弹起匈牙利舞曲来。
「怎么了?」水灵回过头来问家希。
家希低头不语,专注于弹奏。
「为甚么不弹下去啊?」水灵的语气里带有罕见的激动。
家希抬头看了水灵一眼,又再低下头去,继续弹奏。
「郑家希!」水灵第一次叫出不堪入耳的声音。
「我觉得你现在不适合唱。」平静的说道。
听到向来乐意为自己伴奏的家希说出这样的话,水灵心头不禁震动一下。
不适合唱?我......不适合唱?水灵不禁想到,露出一脸惊讶,呆立原地。



任由水灵胡思乱想着,家希手下弹起月光来。
从第一段开始。
他低下头,细细留意指尖末端的音符,以期达到自己的最高水平。



正言......他说我不适合唱,怎么办?水灵在心里问道。



月光第二段开始。
家希自然的闭上眼,放纵五指把脑里的乐谱翻译成一个又一个纯美的琴音。
三分钟过去,第二段完结。
家希无意识的张目、抬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绝望的泪脸。
水灵在哭。



「怎么了?」家希立刻紧张的走到水灵身边。
「我...我唱不了......」哭音间迸出了词组。
「谁说你唱不了了?你一直唱得很好呀!」试着用轻松的语调说。但,看着水灵的泪脸,听着水灵的哭声,家希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你......你刚才...不是说我不适合唱吗?」
「对不起,我乱说而已,你不要哭啦!」家希双手撘上水灵的肩膊,微笑着说。
「唔......」敷衍的响应一声,水灵的头垂得更低,哭声变得更大了。
「我...我不是这种意思......」无力的道出一句,家希的手自然而然的收紧,环住了水灵的颈项。



繁华的街道上,人们来往的走着。
那些人会停下脚步,倾听传到耳中的绝美音色。
然后,大家都看见了。
『Siberian』中,有一颗闪耀非常的星。
在钢琴的漆黑前面,那颗星─「歌姬」显得更加明亮。



歌姬‧第五首‧冰室‧2:45‧陈慧琳



原本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两个身躯,如今已经紧贴在一块了。
空荡荡的『Siberian』里,只存在着水灵悲凄的哭声。
他的泪,为着过去而流─他和一位演奏家的无奈过去。



「不要哭了,好吗?」家希用自以为最温柔的声线道。
「唔......」伏在陌生的胸膛上,水灵开始试着收敛自己的眼泪和心情。
整个酒吧都静静的,没有杂音,让彼此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水灵听到家希的心跳,同时,家希也听到水灵的心跳声,二个性质相同的跳动在那间融为一体,作为两人凝视对方的一幕的配乐。
家希的双眼溜览水灵那不算漂亮的脸庞,一点一顿,细细的观察着,如同研究挂于那五线中间之音符一样专注。
在他眼中,水灵的泪珠就像一曲悲壮乐章的节拍般,正向他无穷尽的诉说着内心的情感。
而映在水灵泪潮后的,是似是疑真的幻影。
同样的演奏技巧,同样的温柔体贴,让被哀伤侵害的歌姬把面前人误认为和他同甘共苦过的一人。
寂静中,水灵无助的两手攀上了家希的双肩,半张脸埋于其胸膛,耳朵正正的贴住对方的心脏。
水灵的耳中,是声音过大的心跳。而眼前则只有一遍漆黑,只因家希身上套着是一件黑色汗衣。
深沉的黑色像是可以包容他的一切,让他安心的闭上双眼。
此刻『Siberian』的扩音器正播着一位女歌手的歌。



『有没有电炉 有没有热茶 有没有披肩 放在家』
『借用你臂胳 抱住我吧 你就当分离前 余兴吧』



人们说每段爱情都不一样,从情歌里就可以知道了。
现在听着这首歌的水灵,总觉得这首歌虽合自己的心情,但当中的辞藻却不适用于他心中的现实。



『其实你是从炎夏开始不爱我』
『还是 这亚热带 小岛气温 迅速降下』
『何解一天间 可以冰封三千呎 唇边都 覆盖着 雪花』



散落于空气中的乐音,描画着一点点痛恨之情。
但他对江正言却没有一丝恨意。
这就是歌词和现实的距离。



不过,「爱」和「恨」只距一线,有谁可以厘清?



『但 明明在 夏季中 穿著羽绒 还是冻』
『你 留下我在满室 冰块中』
『像 明明在 热带中 即使泪眼都哭肿』
『却 留下了 大雪纷飞 为你目送』



为江正言目送的,是水灵眼中的雪片。



『冷静与热情 你是哪类型 怕踏破水面 那薄冰』
『发现了实情 也没法停 雪大到 想回头 无记认』



当日是一月二十一日,气温只有摄氏九度,冷得让人发抖。
水灵的眼中,失去了焦距,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飘落于脸上,被冷冰的空气凝固在脸上。
他伸手干脆的拨去,雪花又再落下。



『其实你是从炎夏开始不爱我』
『还是 这亚热带 小岛气温 迅速降下』
『何解一天间 可以冰封三千呎 唇边都 覆盖着 雪花』



虽然他为江正言流过的眼泪比任何人都多,但......当日的他却发现自己和他的距离,竟然是如此之远。
他俩就像站在美国阿里桑那州西北部那地球七大天然奇景之一的大峡谷两边一样,根本没可能跨越。
不过,当时他只站在一条马路之外。
他的眼泪流了又流,停不住。
他接受不了那个事实。
他朝思慕想的江正言,已经睡在那黑色的箱子之中了。
然而,他却连进去灵堂一鞠躬的资格都没有。
甚至没有人会觉得两人有所牵扯。
除了正言的弟弟─宇轩。
只因他看到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但 明明在 夏季中 穿著羽绒 还是冻』
『你 留下我在满室 冰块中』
『像 明明在 热带中 即使泪眼都哭肿』
『却 留下了 大雪纷飞 为你目送』



送走了一个残酷无比的美梦,接下来的,是现实,是伤他最深的现实。



『只顾创伤 也急冻 你离别我 也不痛』
『将热血都 封在血管中』
『惩罚我当日爱得那么勇 有人奉劝 也不信』
『冲入冷宫 此路既不通 还要直进』



他知道,他爱江正言,他很爱江正言。
正言也知道,自己爱水灵,很爱水灵。
可是,明知只有结束一途的恋情,让一向果敢的演奏家却步了。
他刻意和最欣赏的『歌姬』保持距离,把心意悄悄融和在乐章里,诉说了一遍又一遍。
他不知道水灵可曾了解每一颗音符的含义,只晓得自己很想无条件的将『幸福』赠与对方。



然而,他却误解了幸福一词。
幸福是一种很简单却很难得到的『东西』,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给别人幸福。
不给予痛苦也不等于给予幸福。
然而,江正言却误会了。



「怎么了?」『Siberian』老板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二人一跳。
站在通往仓库门前的江宇轩一脸愕然,双眼猛盯着家希环住水灵的手。
听到宇轩声音的二人也着呆了,以相拥的姿态凝视其人。



良久,水灵突然震动一下,生硬地放开家希的怀抱,难为情的低下头。
「对...对不起......」说完径自走开。
静静盯着退埸的『歌姬』,演奏家的视线介他走的路,一直看到他擦过的人─江宇轩双眼中。
江宇轩平日的平和都没有了,眼中混乱一遍,既有哀愁也包含点点怨恨,让家希不能理解。
然后,江宇轩也转身,尾随水灵而去了。
独剩下家希于空无一人的酒吧内。
如今是星期天下午二时,『Siberian』还没有开始营业。
又再呆立好一会的家希无奈坐到琴座后面,随心弹起一曲。
『梦中的婚礼』,萧邦的一曲。
多么漂亮而华丽,每颗音符仿佛都找到了理想对象,缓慢的、细致的、甜蜜的在倾诉对彼此的爱慕之情。
到此,家希对自己的心依旧懵然不知。



家希不知道,『梦中的婚礼』所带来的感动,已经传达到水灵的心中。
在狭小的休息室内,水灵哭得更甚。
平常的水灵总是挂着一脸笑容,包容所有不幸和哀愁的。然而,这个月是特别的,是不同的,让他不能把「心」的空间用来放置过多的悲伤。
因为,他的心充溯住一月过世的江正言。
无论哭出了多少泪水,他的心还是满载着和他的一切。
「别哭了......哥哥知道会心痛的。」江宇轩试着用轻松的语气来安尉哥哥的爱人。
「宇......宇轩......」水灵抬起悲妻的两眼,注视他和江正言的见证人。
「怎么了?」极度温柔的吐着话音,心里是一阵抽痛,嘴角却勉强地挂起一个笑容。
「我...我不是故意的......」依旧哭着。
「故意甚么?」宇轩不解的问道。
「抱着家希。」深切的歉疚语气飘荡于空气中。
宇轩呆住,脑海浮起刚才的一幕,不禁轻咬下唇,皱紧了眉头。
「对不起!对不起!!」看到宇轩的表情,水灵的情绪越发激动,抓紧他的衣服乱声叫喊着。
「不要紧!不要紧的,没人会怪责你的!」看着透视绝望的两只黑瞳,宇轩抽痛的心不禁泛起一阵酸味,让痛庝的心更加难受。
然而......水灵的激动并没有因此得以冷静,反而更加不受控制了。
「对不起啊!宇轩,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做了!」抓着宇轩衣服的手猛地摇晃着,美妙的歌声换成了嘶哑的喊叫。
「不要紧的!!」伴随一句,水灵被抱入怀中。
「对不起啊......」在宇轩的怀抱里,水灵总算稍稍平复。
「不要紧,真的。」



谁叫你是『Siberian』的歌姬?
谁叫你是哥哥最爱的歌姬?
同时......也是我......



安伏于无悔的守护者之心上,抚平无数人创伤的美妙嗓音沉睡在喉间,歌唱的妖精连同其疲惫的灵魂一同堕进无端的云中。



已经连续半年没有休息一天的米高峰,今天终于能够好好熟睡一番。
剩下孤独的琴键舞动过不停,跳着没能表达情感的十八步。
『月光』的孤独慢舞。
『匈牙利舞曲』的轻快舞步。
『布兰登宝协奏曲』的欢乐气氛。
『钟』的庄严肃穆。



那柔和的琴音偷偷地溜进休息室中,轻轻安尉着脆弱的妖精。
直至『Siberian』打烊,家希离开,乐声才不舍的停下,回归共鸣箱内的琴弦间。



在休息室里哭得累倒,累得睡倒的水灵,在荧萦耳边的琴音消散之后醒过来。
宇轩不在。
独留下依然脆弱的一个灵魂。
水灵有点惊愕的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不能失去从指尖下飘出的每一个音符。



最重要的是:到底被重视的,是飘出的音符还是音符的演译者?
是远于异界的演奏家还是近在眼下的演奏家?
是现在?还是过去?



无论是现在,是过去,还是未来,都不会是最接近、每天睡在旁边的人。
这是江宇轩想法,也是事实。
他知道,自己永远都只会是他身边的人,而不会他心中的人。






繁华的街道上,人们来往的走着。
那些人会停下脚步,倾听传到耳中的绝美音色。
然后,大家都看见了。
『Siberian』中,有一颗闪耀非常的星。
在钢琴的漆黑前面,那颗星─「歌姬」显得更加明亮。



歌姬‧第五首‧冰室‧2:45‧陈慧琳



原本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两个身躯,如今已经紧贴在一块了。
空荡荡的『Siberian』里,只存在着水灵悲凄的哭声。
他的泪,为着过去而流─他和一位演奏家的无奈过去。



「不要哭了,好吗?」家希用自以为最温柔的声线道。
「唔......」伏在陌生的胸膛上,水灵开始试着收敛自己的眼泪和心情。
整个酒吧都静静的,没有杂音,让彼此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水灵听到家希的心跳,同时,家希也听到水灵的心跳声,二个性质相同的跳动在那间融为一体,作为两人凝视对方的一幕的配乐。
家希的双眼溜览水灵那不算漂亮的脸庞,一点一顿,细细的观察着,如同研究挂于那五线中间之音符一样专注。
在他眼中,水灵的泪珠就像一曲悲壮乐章的节拍般,正向他无穷尽的诉说着内心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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