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寒灯
寒灯  发于:2008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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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心的问话从头上飘下,打断了他的思绪:「宁琰,怎么了?吓傻了吗?」欧阳凌熙身子略弯,俯头想看清风宁琰的表情,语气异常关心:「没有碰痛哪里吧?对不起,马速这么快,我不应该跟你这样闹......」
[自由自在]
  「我没事。」他现在心绪乱糟糟的,便没发觉自己口气的冷淡,然而这简单三字递进欧阳凌熙耳里,却被曲解做他在不高兴。

  也难怪......惊觉自己还搂着他的身子,他不禁勒住了缰,微微愧赧:「呃,对不起,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唐突,他只有颓丧地噤声,放了手。

  腰间束缚乍去,风宁琰倒是怔然,一会儿才弄懂了他的话意,只是虽知欧阳凌熙似乎有所误解,一时却也不好多说什么,遂径自跳下马,重回自己座骑。

  可是,原本和煦的春风怎地变凉了?他低垂螓首,轻轻环住自己肩臂,欧阳凌熙胸怀间的余温彷佛还炙着他,扣住他腰的大手感觉更清晰宛在......好奇怪,自己不是常被四个哥哥们抱来抱去的吗?为什么这次的感觉却全然不同以往?教他......有些眷......

  偷眼望向欧阳凌熙,却见他也是低着头,瞧不清面容;他可也在想些什么吗?

  敛眸注视着自己双手,他是在嗟叹着怀中的空虚呵......但宁琰......可会懂?

  尴尬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风宁琰便下定决心地再度跃下马,走到欧阳凌熙身边,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凌熙,你怎么都不说话?」

  欧阳凌熙侧过目光,看风宁琰居然是一副无辜神情,不由得便翻身而下,牵着缰绳和他并肩徐行。

  「你没有生气?」现在才发现,风宁琰的脾性还挺难捉摸。

  「我生气什么?」这下倒换他奇怪了,他只不过是心乱了点,还不至于生气呀!何况,为什么要生气?难道凌熙自认为有哪里惹到他了吗?

  「啊?」看风宁琰一脸不解,欧阳凌熙也不禁呆了呆,试着解释道:「我......我以为你在气我先把你比做红妆、害你差点跌下马,又抱着你不放,所以......」

  一席话未完,风宁琰已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截住了欧阳凌熙未竟的话语:「我个性没那么差,哪会这样就生气?再说我一天到晚让哥哥们抱着玩,早惯了的,并不觉得怎样啊!」

  「那你刚才为什么......啊,没事。你没事就好了。」他没问出口的是他刚才的口气为什么不太好,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他都自承没事,那便是自己多心、听错了吧。

  「你好奇怪。」风宁琰摇摇头,念着。「不然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吧,难道你不知道我有武功、刚刚那种情况还伤不着我吗?」

  「我确实不知道。」欧阳凌熙回答得诚实。「可是就算知道,我还是会那样做,否则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你若真摔伤了,我会自责一辈子。」换了别人,他也许还不会那么在意;而事实上他也不会那样「调戏」别人、让别人因他落马。

  「喔......」那意思就是,他身边不管是谁他都会这样救啰?体悟到这一点,风宁琰忽觉胸中又泛起一股异样,黯黯,似带了点酸。
[自由自在]
  「宁琰......宁琰?你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欧阳凌熙随手将马儿拴在一旁树上,见风宁琰还在出神,便取过他手里的绳,替他拴了马。

  「是不是跑太久,累了?那我们休息一下好了,嗯?」

  抬头迎上欧阳凌熙关心的眼神,他突地生出了种想望,盼着他的温柔他的坦直他的箫音,就只给他一人......这......难道是占有欲吗?

  风宁琰终于有点了解,自昨晚起一直萦着心头的奇异感觉,究竟所为何来。

  那么,是就是吧!他兀自轻笑,豁然开朗。只是不知,欧阳凌熙对他又是存着怎样的想法?

  顺从地让欧阳凌熙牵着他往一处浓荫走去,他忽然问了句:「凌熙,你会把我当女孩儿看吗?」

  停步,专注回望风宁琰仰着的脸,他神色异常认真:「不,宁琰。第一次在湖上遇到你,我确实是有种惊艳的感觉,但让我印象更深刻的是你的琴艺、你的声音,音乐骗不了人,而你所表达出来的情感心意又是那么潇洒闲适,教我不得不被吸引;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也清楚你是男儿身,哪还会把你当女孩儿看?何况在我心中,风宁琰便是风宁琰,是男或女,对我而言并不顶重要。」

  风宁琰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长串回答,微偏着头--这似乎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想了会,还是没弄清楚欧阳凌熙的重点:「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喜欢你。」


  轻缓絮语如咒,单纯四字竟似化做春风,拂过耳际的感觉是柔得有些不真切,想忽略嘛,那温柔嗓音却又已伫进了脑海回荡了千百遍,绞成坚韧情丝缠绕他的意识,直至理解......

  目光仍是胶着,然气氛已有些儿凝;微微的紧张是他的,水一般淡然则是他的。
[自由自在]
  润黑双眸似潭,深邃得见不着底也见不着心,高兴或生气或者其它什么,全都让那两道幽光掩去,静静,除偶尔霎动的蝶羽般长睫,秋香色身影几乎就成了尊雕像,迎风飘着乌丝翻飞飘着衣袂翩翩,却飘不动表情寸变。

  沉默可以是接受,可以是还在思考,更可以是委婉的拒绝,总之在听到一个答案前,一切都尚在未定之天。

  终于他微敛了眼,被握着的右手也轻轻抽回......

  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天。

  这个理由连要说服自己都很难;毕竟他也对他产生了无以言喻的依赖感呀!看来时间长短并不是问题,但他仍想听听他的说明。

  被你吸引是早在昨天之前,何况感觉是没来由的,和时间并无关系。

  这么说也没错,但对同是男儿的我说这种话,不奇怪吗?

  刚不说过了?你是男是女,于我无碍,而我也不过是坦承对你的感觉罢了,有什么好奇怪?
[自由自在]
  还说我洒脱;他轻笑起来,点点他的额。你倒比我更惊世骇俗。

  他亦笑开,抓住他未缩回的手。你听到了我的话却一点都不惊讶,难道就普通了?

  那,半斤八两啰!无所谓地耸耸肩,就任他手指与自己的交缠,两人仍是往树荫下走去,席地而坐。

  你还没回答我。都被告白了居然还能这副闲散样,偏自己便是爱上他这份恬然自适,怨得了谁?

  我得考虑一下,老实说喜欢我的人又不只你一个。这可是实话,不论男女,喜欢他的人可多着了,但他倒还不打算告诉他,除家里人以外,能那么接近他的人,就也只得他一个。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笑着,至少他还没被拒绝,不是吗?

  抽出腰间短笛,在他面前晃了晃。怎样?要不要听?
[自由自在]
  当然!他开心地更挪近他一点,下巴抵在膝上看着他。你还会吹笛子啊!没听过!

  我比较擅长吹奏乐器,想听的话以后都可以吹给你听。

  清朗笛声轻松爽利,随着指间按放的抑扬顿挫流露坦荡情意,是更南方些的山歌小曲。

  好可爱的曲子,哪学的?

  没听过么?有机会再带你往南走走,听他们对唱山歌可有趣的紧,我只是记下一些调子来吹而已,还是听歌有味道些。不然,吹首你一定会唱的曲吧,就清照的浪淘沙,如何?
[自由自在]
  你倒会选。笑着,不置可否;只笛音一起,歌声亦随之远扬。

  素约小腰身,不耐伤春,疏梅影下晚妆新。袅袅婷婷何样似?一缕青云。歌巧动朱唇,字字娇嗔,桃花深径一通津。怅望瑶台清夜月,还照归轮......

  咏美人的词耶,像在说你。把短笛夹在指间旋玩,他仍不死心地调戏他;往昔总让人说自己有早熟的稳重,遇着他,却全化为孩子气的嬉闹,说不上为什么的。

  你!佯着嗔,一把将他按倒在地。还敢说没把我当女孩儿看,居然拿这笑我?
[自由自在]
  他没有反抗地呵呵笑着,放松了身子任他按着他肩头,躺得可舒服了,何况盘踞在他上空的,还是哪儿都欣赏不到的绝色丽景呢!

  就只是比喻嘛,难不成要我说你气动山河?未免不伦不类。

  欺负我......他咕哝着放了他,自己抱膝蜷在一旁,不搭理人。
[自由自在]
  怎么?生气啦?他担心地起身,就怕是自己玩笑开得太过火。

  他没答腔,只是螓首略偏,打量了他一会后便叹了口气,冷不防地整个人往他肩上倒去。

  虽说有那么些讶异,他的双手可是早就下意识地环抱住他,而心神还正因鼻尖触着的清香而略显恍惚呢,脑海却已将刚接收到的低语组合成了一段完整的句子......

  我也很想对你生气啊,可是怎样都没办法......唉,谁叫我也喜欢你呢......

  现在他弄懂了为什么自己告白时,他会有那么长的沉默,因为他理解得比他更缓慢。

  宁琰!你刚说什么?

  和暖微风拂动了怀中的铃,这回是直直撞进他心里。

  好话不说第二遍喔!这是原则。

  你啊......

  我怎样?仰起脸看他,晶亮大眼灿然,盛满了笑意。

  没......他无奈地摇摇头,半阖了眼,柔若飞絮的轻吻,便落在他额间,定了他的心,他的情......



  虽确定了彼此的心意相属,但现实仍是不得不面对的最大难题。

  欧阳凌熙背靠着树干,左膝微曲,右腿则伸直了坐成舒适的姿态,而风宁琰倚着他的肩头,微侧的坐在他身前,纤长身子就被紧箍于他怀中一方空间。

  「你说怎么办好呢?我是想带你走,但你家里要怎么交待?别说你爹娘,光你哥哥们那关我就难过了。」他不是很认真的问着,修长手指在风宁琰柔嫩的脸颊上来回划着,偶尔还轻捏一下,觉得很好玩。
[自由自在]
  「我怎么知道啊?」风宁琰更无所谓,闲散惯了的人,总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乐观。「是你想带我走的耶,当然是你要想办法。不过,光说我家,难道你爹会很高兴你喜欢的是我吗?不可能吧!」

  「我爹其实还满随便我的,也不曾过问我的感情......」

  「那是他没想到过你喜欢上的『不巧』是个男的!不然我爹不是更随便?大哥都二十四了还是闲云野鹤,也没听过我爹叨念什么。」

  「真无法想象要怎么对他们坦白......唉,你们家儿子那么多,干脆把你算做女儿,嫁给我好了。」玩了好一会,他干脆以唇代手,在他粉颊上印下串串轻吻。

  「什么话......你怎么不直接说带我私奔啊?省事得多。」

  「那可不行。」他盯住他的眼,正色道:「私奔太不负责任了,何况我们有那么多家人,哪能说走就走?你一定也舍不得吧!还是得让他们接受才是上上策。」[自由自在]

  「真麻烦。」风宁琰吁了口气,一只手环上欧阳凌熙的颈项,额头就抵着他的下巴左右转着磨蹭,想着该怎么办。「其实如果先去找大哥讲,他应该比较能接受,四个哥哥里,就大哥待我最温柔了,他虽然老是嘻皮笑脸、跟大家打打闹闹,可是心思最细腻的也是他;二哥嘛,偶尔会少根筋,不过如果他确定了我们俩的情况,应该就不会再说什么;三哥没事最爱逗我,所以也最常和四哥吵架打架,但那是闹着玩的,只要我开心,他大概都会由着我;可是四哥......」

  「嗯,最难解释是吧?看得出来,你四哥对你已经是溺爱了。要是跟他说我想带你走,他恐怕会拿把刀出来追杀我。」

  「这倒不至于。不过,打上一场架我看是免不了的,你得证明你有保护我的能力。」低低一笑,他自语道:「只是四哥大概也不晓得,我的功夫不会输他。」

  「真的?」

  「不信可以来试试啊!兄弟里功夫最好的是大哥,我几乎可以跟他打成平手耶!不过也只有大哥知道而已,因为我是他教的。」

  「那有机会可得跟你讨教讨教喽?现在不行,咱们该走了,就先去会会你大哥吧!」

  「这么快就要去?」风宁琰有点吃惊。

  「当然,宁可我们自己先讲,也不要让他看出不对后再来问的尴尬,况且我觉得,他多多少少已经有点察觉我对你的不一样了。」

  「你们怎么都这么敏锐......」他起身让欧阳凌熙帮忙拍去身上草屑,一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迟钝。[自由自在]

  「不是我们敏锐,是你太不在乎了。」宠溺地点点他的鼻尖,他还是有点莫可奈何。

  「谁说我不在乎?」风宁琰抗议着,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我有在乎你啊!不然怎么会......怎么会见到你后就一直有种怪怪的感觉......」

  「宁琰......」感动的叹息声湮没在交融的唇齿间,初吻的青涩让两人都是薄红了脸,但萦绕心头的甜蜜却也加了倍。

  「还好你这么说了,不然我还以为一开始只有我在自作多情哩!」

  「那现在你可以放心啦,因为我跟你一样笨。」

  明媚笑颜在他眼前漾开,几绺青丝旋绕身影纤长,亭立于碧绿原野间,是他的宁琰呵......他想,他会永远珍藏这幅丹青难绘的图画。



  「宁玉坊」便是风安泓开在杭州市街中心的玉石店,基于他自己的审美观念,假玉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因此在宁玉坊买卖的必定是货真价实的各地美玉,行之数年,买卖的人在口耳相传间,宁玉坊便俨然有了质量保证,何况价格公道,生意自然是好得很。[自由自在]

  再则,自风宁瑄接下店里生意后,更有不少千金小姐为瞧上他几眼而成为店里常客,只是他虽谈笑风生、一派的气度翩翩,但应对进退总是拿捏得得体,让人难以有所痴想。

  「大少爷,五少爷和欧阳公子来找您。」

  在店后头鉴定了一上午的玉,和商家一起用过午膳后,稍事休息便准备谈价钱,不意风宁琰和欧阳凌熙会在这时来访。

  不过......他摇着绢扇,嘴角勾起笑意:「那就赶快请他们进来呀!我这儿还正好有事可以让他们帮忙呢!」风宁琰来得还真是时候,跟这些商家批玉,再怎样都是比自己雇人去采要贵得多,但若是好玉,不买可惜、买贵了又不甘愿;风宁瑄也不是不会杀价,只是不知为何,有过几次风宁琰在店里,三言两语就让人家自动砍了价格,让他这个做大哥的看了也不禁咋舌,大叹自家小弟的魅力果真无远弗届。

  「大哥,你还在忙吗?」风宁琰进来,见满桌玉石和后头的商人,便知这桩生意还没完。

  「嗯,正要谈价钱。凌熙,你随便坐,不用拘谨。」跟欧阳凌熙打过招呼后,风宁瑄便亲昵地揽过么弟的肩,附耳笑道:「你来得刚好,帮我杀杀价吧,这人是头一遭跟咱们做生意,八成是看我年轻,价钱抬得乱七八糟的哩!」
[自由自在]
  风宁琰从风宁瑄肩头看出去,那姓夏的商人打从他一进来,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猛瞧,没什么水平的感觉。

  他点头答应,便让风宁瑄过去和那商人讲几句话,回身想找欧阳凌熙时,却见他已拿着一块尚未磨过的玉石在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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