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管理员————昨叶何草
昨叶何草  发于:2008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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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刚说到这里,偏偏手机响了起来,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摇着头出去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攒书这个活,说容易也真容易,说不容易也真不容易。完全因人而异。比方说我,快两个月了,一本书都还没有搞定,其他几个人每人都差不多攒出三四本了。

 

我也不急,照样慢吞吞地干活,反正也没有人催。

 


到了五月,书已经攒完一大半,交给出版社以后,我们领到了第一笔钱。其他几个人早就约好了出去旅游,我自告奋勇留下来看房子,周楠则继续他的神出鬼没,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外边干什么。

 

这天下午,我一个人在桌子前整理资料,开始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又来了一个女孩找周楠。

 

她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穿一身怪里怪气的衣服,还故意给撕得破破烂烂的,两只耳朵上至少打了十七八个洞,戴满了各式各样的耳钉,前面几缕头发挑染成一种非常之古怪的蓝色--看得我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直起鸡皮疙瘩。挺清秀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这身打扮呢?好好的非要把自己往难看里弄。

 

"周楠哪去了?"她一边问我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好象在自己家里面一样随便。

 

"不知道。"

 

"和谁在一起?"

 

"不知道。"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还是不知道。"

 

"你跟他住一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女孩挑了挑过分细长的眉毛。我怀疑她是把自己的眉毛给剃光了然后重新画上去的,那假眉毛怎么看都不自然。

 

"我没有义务替你看着他吧?"也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你这人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她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掏出一盒烟来,手指在烟盒上一弹--

 

"来一支?"

 

"不用。"我说话哪点有意思了?有刺还差不多。

 

女孩给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悠悠地吐出几个烟圈。"你和周楠怎么认识的?"

 

明显是模仿电影上的动作,看了真是叫人浑身不舒服,从里到外都透着假。

 

"你打算在这里等下去吗?"我反问她。

 

"怎么,不行?"女孩对着我眨了眨眼睛,那睫毛不用凑近了看也知道是粘上去的。

 

"随便。"

 

我继续埋头整理资料,懒得再理她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等居然就一直等到了半夜,周楠好不容易才从外面回来,于是那个女孩就这么的"顺理成章"的住了下来。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在房间里做爱。

 

倒霉就倒霉在我住周楠隔壁。

 

那墙壁比纸板厚得有限,即使我是聋子,通过强烈的震动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喘息。

 

呻吟。

 

肉体厮缠的声音。

 

木板床因为剧烈摇晃发出的吱嘎声。

 

......

 

听得我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一股无法遏制的欲望从身体的某个部位向外流窜。

 

人类的本能。肉体的本能。一切动物的本能。

 

颤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向下面伸去。

 

不行。

 

我居然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他的脸。

 

不行啊......

 

同时有两个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地交战。

 

真无耻!

 

仇飞。

 

不要脸!

 

仇飞。

 

你有病!

 

仇飞。

 

别做梦了!

 

仇飞。

 

发什么神经!

 

仇飞。

 

这算什么!

 

仇飞。

 

你混帐!

 

仇飞。

 

恶心变态卑鄙无耻下流混蛋神经病!!!

 

仇飞仇飞仇飞仇飞仇飞仇飞仇飞仇飞啊......

 

......

 

完了。

 

......

 

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我觉得被玷污的除了手指和床单,还有一种我一直在逃避的什么。

 


第二天,我从一睁眼起就没打算要给周楠好脸色看。这家伙倒也识相,三言两语把那女孩子打发掉,转身钻进我房间,倒骑在椅子上对着我喷烟圈。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了?"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周楠干笑了几声,"没事干嘛脸拉得那么长啊?说吧,哥哥哪点得罪你了?"

 

"哪个也没得罪我,我自己找不自在来着,不行啊?"

 

"得了吧。就你那点心思,还想骗我?全在脸上摆着那!"周楠扔了烟头,用脚踩灭。"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心里有事。"

 

"一点也不假。因为有人根本就不注意社会公德。"我趁机讽刺他。

 

"别别别,"周楠抬手阻止我,"昨天是哥哥我不对,可是那种情况也是迫不得已--不能大半夜的把人给赶出去啊,你说是不是?咱们一码归一码,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就跟你说这个。"我扔下手里的笔,转过身看他,"这里又不是没有空床,你们两个人不嫌挤啊?"

 

周楠伸手抓了抓头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再说......"他顿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昨天人家本来是对你有那么点意思的,可是没想到你跟个石头似的,冷冰冰硬邦邦,人家的一番媚眼全都做给瞎子看了!"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媚眼?粘着假睫毛的媚眼有什么好看的!

 

......眼前恍惚浮现出一双永远流露着坚强光彩的眼睛来。

 

"所以我才说你是心里有事啊!"周楠趴在在椅子背上看着我,"说吧,你到底看上谁了?"

 

我看上谁了?能告诉你吗?

 

"谁也没看上。"

 

"又来了不是?"周楠摇摇头,"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还能瞒过我的火眼金睛?先不说今年春节一看见你就是一副被人甩了的衰样;住到这儿以后你从来就没和他们一起出去玩过;到现在为止,我就看见这张脸整天地板着--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啊!我看你还是干脆一点的招了吧!"

 

我沉默不语。

 

周楠道:"这样下去怎么行?改天我还是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认识吧。随便挑随便选,准能让你找个称心如意的。"过了一会见我还是没吱声,他又加上一句--"保证绝对干净的!"

 

"周楠,"我眼睛看着地面,慢慢地说道:"你喜欢和女人乱搞,那是你的事情,反正我朋友的义务已经尽到,以后保证绝不再多说一个字--能不能麻烦你也别再管我的闲事?"

 

"靠!我说你丫怎么这么阴阳怪气的,"周楠骂了一句。"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啊!"

 

"人都是会变的......周楠,以前你也不是这样的--起码我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

 

周楠听了我的话,"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哪点变了?我本来就这样!不就和女人上床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忽然变得有些气急败坏地对着我喊:"这个岁数不和女人上床的就是有病,我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我一下子愣在那里。

 

周楠这家伙的背后一定有什么事情。我看出来了。

 

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

 

隔了一会,我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开口--

 

"还真叫你给说对了,周楠。我是有病。我是同性恋。不喜欢女人。"

 

"得了吧你,还跟我玩深沉呢!"

 

"我说的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这下换周楠愣在那里变石头了。隔了好半天他才问道:

 

"我说你丫开玩笑的吧?"

 

"不是。"我眼睛直视着他,用最肯定的语气回答。

 

其实真的说出来也就没什么了。

 

周楠一下子坐回椅子上,双手抱头,全身不停地抖动。

 

过了好几分钟我才弄明白他其实是在不出声地闷笑。

 

一把把他给揪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你欠揍啊!"

 

"哈哈哈哈哈......"周楠这下变成了仰天狂笑,连眼泪都出来了。

 

我的拳头终于忍无可忍地落在了前面张着大嘴的臭脸上。

 

"你......居然是......是为这个......"周楠一边擦眼泪一边对我说,"早先我还以为你多么纯情那!想不到居然是这个原因啊!哈哈哈哈哈......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我......哈哈哈哈哈......"继续狂笑。

 

我站在旁边打算看他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周楠趴倒在椅子上,一只胳膊在空中乱舞。"结了结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我明白了!这下我完全明白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什么怎么办?"周楠终于止住了笑,抬起头来反问我。

 

"你不觉得我不正常吗?"

 

周楠看着我,用很随便的语气说道:"同性恋有什么好稀奇的,我认识的人里面就有好几个呢--咦,我说你丫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去你的!就凭你那副德行!也不照照镜子去!"我踢了他一脚,把心放回肚子里--说真的,我不想失去周楠这个朋友,如果他因此而和我绝交的话,我想我会非常难过的。

 


"说真的啊,"周楠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既然是这样,以后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再跟你提什么女人了。我要--我要--我要给你介绍蟀哥!"

 

这次我是一脚踹翻了他坐的椅子。

 

"王八蛋!你敢!"

 


和周楠摊牌--也许说成"摊牌"不太妥当,因为一般情况下是夫妻某一方有了外遇,要离婚时才用"摊牌"这个词--以后没几天,阴雨多日的老天总算是开了笑脸放了晴。不要以为只有南方才有所谓的梅雨季节,其实在北方,五月前后也会有一连好几天不是阴天就是下雨。

 

这天我一大早起来,把一台噪音足够震死树上麻雀的二手洗衣机搬出去,又在院子里拉了几根绳子,打算趁着难得的大好天气,把所有的床单被套枕巾什么的来一遍大清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都有味道了,可真够脏的......跟他们说了多少次不要躺在床上抽烟,烫的床单上到处是窟窿,活象满天星......唉,洗衣粉要放多少呢?太少了洗不干净......干脆通通倒进去算了!

 

轰!轰轰!!轰轰轰轰!!!

 

唉,这台洗衣机除了旧了点,工作起来噪音大了点,其它地方倒是挺好用的,买回来以后一次故障也没出过。

 

很快,院子里晒满了花花绿绿的床单被套,好象万国旗一样随风轻扬。

 

看着自己辛苦半天的劳动成果,我心情愉快地哼着乱七八糟的流行歌曲,也不去管是不是已经完全走了调。

 

"喂!我说这是在干什么那!"大门开了,好像是周楠的声音。

 

从晾满了床单的绳子上探出头去,果然看见一大早就跑出去的周楠--后面好像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怎么,搞搞卫生你也有意见啊!"我说完继续低头从洗衣机里往外捞床单。

 

"不敢不敢,"周楠嬉皮笑脸地说道,"刚才冷丁把我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走错地方,进了布料批发市场呢!"

 

他一边说一边领着那个人进了院子,"这是李林,我发小。"[注:发小,北京方言,即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之意。]

 

周楠对那个男人介绍道。

 

出于礼貌,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个子虽然不怎么高,但是腰板挺得笔直,看起来精神抖擞,是个很英俊的男人。随便地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那个男人对着我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你好!"他主动伸出一只手来。

 

我两只手上都拿着湿漉漉的床单在绞水,怎么去和他握手?

 

那个男人的一只手就这样悬在了半空。

 

还好周楠眼色够快,主动拖着他的手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那我们就先进去了啊,不打扰你搞卫生了。"

 

总算是避免了一场小小的尴尬。

 

我低头继续用力拧床单,但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尤其是,那个男人的眼光怪怪的,让我心头里老大不舒服。

 

周楠这个家伙,都是在和些什么人来往啊?

 


等到洗完所有的东西,也差不多中午了,我收拾了一下院子,打算把洗衣机搬回去,然后做饭。

 

"我帮你抬吧。"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是周楠领回来的那个人。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还是我......"

 

"不用......"

 

"我帮你......"

 

"不用......"

 

咚!咣当!哗啦!

 

......

 

地上翻着一张凳子,倒扣脸盆一个,泼了一地水,我的裤子湿了半条,那个男人看着我发呆。

 

刚才他抢着要搬那台洗衣机,我伸手阻止的时候,好死不死地碰到了他的手指上,立刻仿佛被电到了一样向后退了两大步,没想到正好踢翻了放脸盆的凳子,脸盆里面的水一半泼在了我裤子上,另一半却浪费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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